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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竖旗 今川矢一,兵库银行总行的审议委员会委员、检查室室长,同时,他还是目
前兵库银行整改委员会的委员,宫原阳平没想到宫下北竟然能直接找到这种人。 由宫下北牵线,有四家银行、九家暴力团参与的「自动契约机」项目,到目
前为止都属于一个绝密的事情,宫原阳平显然是不可能了解内情的。所以,他对
宫下北竟然能够直接与今川矢一对话,感觉非常的惊讶。 当然,宫原阳平可没想过对方这是在做戏,因为那太幼稚了,有智商的人都
不会去做,更何况,他认识今川矢一的秘书,也就是角田隼人,刚才电话里的声
音正是属于角田的。 宫下北没有解答宫原阳平的疑惑,他继续翻看着文件,其间,先后打了六个
电话。联系人分别来自兵库银行、山一证券、清水建设、大冢制药、日本电信电
话株式会社以及北海道拓殖银行。 按照宫原阳平在心底的核算,如果说宫下北真的能搞定这些企业会社的话,
那么龟井静香的竞选献金将缩水百分之六十以上。 对于一个即将投入竞选的议员来说,竞选献金缩水百分之六十意味着什么? 很简单,那就意味着大量的广告位订不起了,很多原本约定好的电视节目上
不去了,电台的宣传将会难以跟进。 哦,剩下的那百分之四十,只够支付竞选团队的薪金。换句话说,在接下来
四五月份的全国大选中,龟井静香除了能给他的竞选团队开工资之外,什么都别
想干了。 宫原阳平不知道宫下北是不是能做到这一点,但他相信一件事,那就是一旦
他把这件事做成了,龟井静香就只有两条路可走:要嘛在政界走向边缘化,要嘛
老老实实的低头服软。 作为一名连任了两届的众议员,龟井静香自然可能不是穷鬼,他或许能够拿
出来钱支付一些竞选费用。 但问题在于,《公职选举法》与《政治献金规正法》在那里放着,它们限定
了竞选经费的来源问题,并不是什么钱都能拿过来用于竞选的。 换句话说,一旦宫下北真把这件事做成了,那么它将产生的影响必然是巨大
的,他能利用这种方式来搞龟井静香,就能用同样的方式来搞别人。 这会是一柄双刃剑,它固然能起到立威的作用,同时也能起到吸引仇恨的作
用,有些人或许会在这种威势下认低服软,可有些人却会想着弄死他,消除这个
威胁。 再往深处考虑,宫原阳平相信,宫下北不仅仅是打算通过这件事向龟井静香
这样的政客展示肌肉,他也是在向自己展示肌肉——他既然能轻松搞掉资历深厚
的龟井静香,自然也能轻松干掉资历浅薄的多的自己。 「宫原先生,这份文件我能带走吗?」打完最后一个电话,宫下北将手中的
文件合起来,放在自己面前的桌上,将一只手按在封面上,微笑着问道。 「当然可以,」宫原阳平显得有些心绪不宁,他迟疑了一下,才点头说道。 「那,多谢了,」宫下北点点头,微微鞠躬行礼,说道,「我需要去拜会两
位朋友,今天就先告辞了。」 行过礼,他双手撑着膝盖站起身,说道:「多谢您的款待。」 宫原阳平急忙起身行礼。 「对啦,宫原先生,还有一句话我必须说清楚,」将那份文件拿在手里,宫
下北转过身的时候,轻声说道。 「您请讲,」宫原阳平说道。 「父亲留给我的东西,我是必须要拿到手里的,」宫下北面对着茶室门口的
方向,右手拿着那份文件,在右腿的外侧轻轻拍打着,说道,「如果现实不允许
我将它们拿回来的话,我不介意把它们全都毁了。」 「我,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宫原阳平眼睑低垂,含糊其辞的说道。 「相信我,你会明白的,」宫下北笑了笑,随口说了一句,迈步走出茶室。 从稍显简陋的宫原住所内出来,宫下北上了车,车子开动起来的那一瞬间,
他扭头朝院门洞开的住所内看了一眼。 住所门前的回廊上,宫原阳平正站在那里看着他,那张带着几分英俊的脸上
看不出什么特殊的表情。 宫下北相信,他是一个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肯定就明白他今天过来的意
思。 赤本原介是赤本原介,赤本良一是赤本良一,就像一个国家一样,前一代的
君主有自己的政策方针,后一代的君主也有自己的方针政策,两者不一定完全相
同。 所谓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出发点就在于此。 赤本那老头子给自民党做了几十年的走狗,却始终没有获得一个受人尊重的
身份,这是他耿耿于怀一辈子的事。 为了自保,赤本培养了河内善,希望通过一些阴谋诡计给自己增添安全系数; 培养了宫原阳平,希望能够借他的手改变身份; 培养了叶山智京,希望他能够掌控全局; 培养了立川千惠美、圣田大吾那些人,希望能够在保证资金来源的同时,将
自己与那些灰色产业切割开。 可是在宫下北看来,这一切的努力都是白费,叶山智京是愚忠,河内善是两
层皮,宫原阳平有他自己的想法,立川千惠美、圣田大吾那些人,却是只想着各
自的利益。 赤本老头活着的时候,自然什么都好说,可一旦他死了,这个经营了三十多
年的组织将会瞬间分崩离析。最终的结果,将会是宫原阳平受益,因为他有一个
议员的身份,高高在上,能够迅速形成一个全新的利益团体。 今天来拜会宫原阳平,宫下北一方面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姿态,一方面也是为
了把旗子竖起来,他要让宫原阳平明白一件事:自己很尊敬他,但如果到了迫不
得已的时候,自己也能毁了他。 「先生,咱们去哪儿?」副驾驶座上,梁家训小声问道。 「去见中村美和,」宫下北揉搓着额头,说道。 梁家训不是第一次陪着宫下北去中村美和的美发沙龙了,他向司机交代了一
声,正准备转过身去,却听宫下北在后座上问了一句:「家训啊,如果你现在有
了一千亿日元的话,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一千亿日元?」梁家训有了片刻的失神,似乎在想象这是多么大的一笔钱。 「我想,如果我有那么多钱的话,我一定会先去环游世界,」想了想,梁家
训讪笑道,「然后找个自己最中意的地方,寻一个自己最喜欢的女人,舒心的过
完这辈子。」 「那,如果你有了五千亿日元的话,又准备怎么做呢?」宫下北笑了笑,接
着问道。 「嘿,我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钱,」梁家训搔搔头皮,笑道,「毕竟我有了
一千亿日元的时候,就已经去环游世界了。」 「哈哈……」宫下北大笑,真看不出来,这个整天一脸严肃的保镖,竟然还
有做段子手的天赋。 「是啊,你的想法才是最幸福的啊,」笑了两声,宫下北似乎想到了什么,
情绪瞬间便低落下去,「人不能太贪心啊,有了一千亿日元的时候,就该及早收
手了。否则的话,等到你有了五千亿日元的时候,你想象中的美好生活,就已经
彻底远离你了。」 梁家训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是没有说出来。 宫下北也失去了说话的兴趣,他扭过头,看向车外,脑子里却回想着当初与
赤本一次次接触的场景。 那个躺在病床上等死的老家伙,或许从很早以前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吧?他
手里掌握的东西,都是一步步交给自己的,那或许就是在等自己去做这个选择了。 「你选择的这条路,是没有退路的,」老家伙苍白的话又一次出现在脑海里,
最初听这番话的时候,只认为是老头对自己的警告,或是对自己的鞭策,如今细
想起来,这里面或许还诸多的无奈吧? 车队穿过两个城区,最后停在了中村美和那家美发沙龙的门口。 宫下北从车上下来,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二楼那扇大落地窗。 窗内,一个穿着水手校服的清纯女孩,正趴在窗前朝下张望,怀里还抱着一
个硕大的灰熊玩偶,正是中村尚子。 宫下北笑了笑,朝着女孩挥了挥手,随即走上店前的阶梯,推开门扉走了进
去。 穿过有些喧闹的前堂,顺着走廊找到楼梯,宫下北一路上了二楼,就在即将
走到二楼平台的时候,就看到二楼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中村美和面带微笑的
走出来,背靠着房门站定。 这女人今天竟然穿了一身粉色的碎花旗袍,嗯,魔改版的。 旗袍下摆有些短,两边的开叉却很高,裙摆下,那两条雪白笔直的大腿,让
人看了就忍不住想流口水。 「怎么,良一先生在别人那里受了窝囊气,又想到这里来发泄啦?」脸上带
着魅惑的浅笑,中村美和俯视着阶梯下的宫下北,轻声笑道。 第一一七章:山雨欲来 宫下北笑了笑,顺着阶梯走上去,走到中村美和身边的时候,突然一伸手,
紧紧握住她修长嫩白的脖颈,俯身过去,伸出舌头,在她粉润发光的两片嘴唇上,
狠狠舔了一口。 随即,他松开手,哈哈一笑,迈步走进大厅。 中村美和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掩饰过去,她用手背在嘴唇上蹭了蹭,
轻笑道:「有些意外啊,你看上似乎情绪还不错?」 「当然,」宫下北将大衣脱下来,随手丢在一边的衣架上,径直走到墙边那
台钢琴的边上,轻巧的按了几个键,等到清脆悦耳的声音息止之后,才说道,
「最近一段时间,我很少像现在这般的开心了。」 「难道外面关于你和龟井静香的传闻是假的?」中村美和咬了咬嘴唇,问道。 「关于他羞辱了我的传闻吗?」宫下北离开钢琴,走到落地窗边,站到一直
盯着他看的中村尚子身后,一只手从她颈后伸过去,握住她微微鼓起的乳房,一
边轻轻揉捏着,一边说道,「当然是真的,他就像是训狗一样把我训了一通,难
堪极了。不过……」 说到这,他停下来,上半身伏下去,凑到女孩白皙的颈间深深吸一口气。 「不过什么?」中村美和追问道。 「不过,这种程度的羞辱,还不能给我带来太大的困扰,」宫下北直起身子,
说道,「对我来说,这不过是前行道路上一段毫不起眼的坎坷罢了,我不会为了
它而失去理智的。」 「这么看的开?」中村美和颇感意外,她再次追问道,「这可不像我当初认
识的那个宫下北,也不像之前那位赤本良一。」 「人嘛,总是会有转变的,不过有些人转变的快些,有些人转变的慢些罢了,」
宫下北双手托在尚子的腋下,将她整个人举起来,让她站在椅子上,一边解着她
校服的扣子,一边说道,「我呢,现在是看开了一些,有些事情总归是没有必要
太过认真的。」 说到这儿,他的声音顿住,扭头看向中村美和,脸上带着微笑的表情,问道:
「怎么,难道你比我还恨龟井?还是说,你希望我和他拼个鱼死网破。」 「那倒不是,」中村美和笑了笑,说道,「我只是想,如果你准备对付那家
伙的话,我说不定也能帮上一些忙。」 「你这个女人,不诚实,」宫下北将尚子校服的前襟扯开,露出里面淡黄色
的紧身绒线衣,随后把脸埋在她微微隆起的胸脯上,深吸一口气,颇为享受的嗅
着女孩青春的体香,说道,「不像我们尚子这么乖巧。」 中村尚子一张小脸微微泛着润红,两只小手有些不知所措的攥着衣角。 「放心好啦,我还是要去对付龟井静香的,」将尚子从椅子上抱下来,宫下
北揉了揉她的脸,笑道,「不过,这次我还用不着寻求你们这些人的帮助,我会
自己想办法对付他的。」 「我们这些人?」中村美和愕然道。 宫下北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嘴里却是一句话都不说,过了将近半分钟,他才
语气淡漠的说道:「是啊,现在局势不明朗,所有人都需要看看风向再说。 没关系,我可以等,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一些东西,或是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一
个机会的人,早晚都会跳出来的。」 中村美和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只等是没有用的,你总是需要做
些什么的,至少,你要让那些等着的人,看到你的野心。」 上前一步,与宫下北面对面站在一起,她继续说道:「做人呢,有些时候需
要低调,但有些时候,却需要高调一些,别人看不到你的野心,不清楚你的目的,
怎么可能冒冒失失的和你站到一起?别忘了,投机也是需要承担风险的,而且比
投资的风险更高。」 宫下北笑了笑,他明白这女人的意思,当然,他也承认对方说的是事实。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都在左右徘徊,心思不定,别说是外人了,就连他自
己都不清楚自己的未来在哪个方向上。 能够走到一起的两个人,要嘛是志同道合,要嘛是臭味相投,不管是哪一种,
总归都会有一个共同的志向或是野心,自己的目标不明确,看不清方向,那就别
奢望会有人凑过来,这是必然的。 在经过了最初的彷徨之后,如今的自己找到了方向,有了明确的目标,可别
人还不知道呢,所以,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走出第一步,给那些旁观的家伙们
立个旗子。这样的做法,或许会招来敌人,但也有可能招来朋友。 这个世界永远都不是一统的,人心总是思变的,有人占据高位,享受既得利
益,就会有人心存怨愤,想要把旧有的盘子打碎,所以,只要有人露出想要打碎
盘子的苗头,就会有人凑过来出一把力。 「我去洗澡,」没有直接表态,宫下北揽过尚子,一边朝浴室的方向走,一
边说道,「对啦,明天我准备请几个朋友吃饭,你去选个地方吧,到时候你也一
起过去。」 「很重要的朋友吗?」中村美和的目光闪了闪,问题脱口而出。 「没错,很重要的朋友,」宫下北点点头,却是头也不回的说道,「现在是,
今后应该也是。」 「我明白了,」中村美和朝着他的背影弯下腰,说道,「大田区的大森中四
丁目,池芥会馆,我会安排最好的服务。」 「就这样吧,」宫下北搂着尚子进了浴室。 看着浴室的障子门咔哒一声关上,中村美和咬了咬嘴唇,沉吟片刻,走到大
厅一脚的电话机旁边,伸手拿过听筒,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片刻后,电话被接通,对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池芥会馆,明天不营业,」中村美和半点避讳宫下北的意思都没有,就那
么用寻常的声音说道,「赤本先生要接待客人。」 电话里那女人的声音瞬间压低,似乎问了一句什么。 「对,就用那里,」中村美和说道,「我不清楚是什么客人,但是应该很重
要。」 电话里的女人又语速飞快的说了些什么,中村美和皱了皱眉,说道:「是这
样吗?那我们就等着看好了,或许会有效果呢。别问我赤本和那些银行是什么关
系,我知道的你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我同样也不知道。」 话说完,她没等对方再开口,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一天宫下北哪都没去,就猫在中村美和的店里,享受着她们母女二人的美
妙肉体,其间电话一个个打出去,都是邀请客人赴宴的。 客人很多,但身份并不复杂,不是某某公团的会长,就是某某银行的高层,
都是与宫下北打过交道,联系比较深的。 日本很小,东京也不大,政界与财界虽然领域不同,但关联密切,有一丝丝
的动静,很快就能在一定范围内传开。 之前,龟井静香不满宫下北,当面像狗一样训斥他,还准备将他某个位置上
拿下去的消息,该知道的人早就知道了,不该知道但有渠道可以了解的人,也听
到了一些风声。 方方面面的人之所以没有反应,是因为这件事要嘛与他们无关,要嘛就是打
定主意要旁观,还有那么一部分,则是在等着双方的下一步举措。 宫下北安静了两天,就在所以人认为他准备服软的时候,反面的消息来了,
而这个反面的消息来得出人意料,以至于最初谁都没把这件事与龟井、宫下之争
联系到一起。 就在当天晚些时候,阪急控股副会长城户大翔公开批评兵库银行,指责该行
以信贷延期准许为要挟,干涉阪急控股内部运营,但是到了当天晚上,城户大翔
便发表了道歉声明,不过为什么道歉,他却没有给出一个理由。 尽管城户大翔没有为道歉给出理由,但消息灵通的人却能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因为就在当天下午,由阪急控股全资控股的东宝株式会社、宝冢歌剧团,先
后向自民党港区第4竞选支部退回了价值1000万日元的酒会招待券。 所谓的酒会招待券,实际上就是一种隐性的政治献金,献金提供人从竞选支
部那里购买这种招待券,就等于是把钱捐出去了,至于那所谓的酒会,估计连开
办都不会开办。 自民党港区第4竞选支部,正是由龟井静香领导的,汇聚到这里的政治献金,
基本就是归由他来使用分配的。两家由阪急控股掌握的团体,同时将酒会招待券
退回,要说这里面没有问题,估计都不会有人相信。 联系到之前城户大翔的抱怨,再联系到他之后的道歉声明,任何人都能轻易
将这件事与兵库银行联系到一起。 作为财界的特殊存在,银行的地位一般是比较中立的,这次突然跳出来搞这
种事,目的是什么? 难道与龟井和宫下之间的冲突有关?如果是那样的话,里头的故事可就有趣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风起 大田区大森中四丁目,池芥会馆的地下停车场。 宫下北从车上下来,看了一眼停在前方不远处的那辆本田轿车,本田轿车的
后车门打开,中村美和拎着一个黑色的小手包从车上下来,径直朝这边走过来。 今天的中村美和穿了一身黑色的套裙,外面披着白色的翻绒大衣,整个人看
上去气质十足,颇有几分商界女精英的气场。 「我们上去吧,你的客人已经有几位先到了,」走到宫下北的身边,中村美
和很自然的挽住他的胳膊,轻声说道,「真是让人感觉惊奇啊,你怎么会认识岛
本阳太的?」 岛本阳太,住友银行常务执行董事。住友银行与日本一般的银行不一样,它
的最高权力机构是董事局,说得更具体一些,就是董事局内的41名董事。这些董
事大部分出身关西财阀,所以,住友银行也被称为「关西巨子」。 「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宫下北微微一笑,简单的解释道。 他与岛本阳太的确是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哦,准确的说,是与住友银行有些
生意上的往来。 「那,河谷贞昌呢?也是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吗?」中村美和轻笑一声,接着
问道,「我倒是记得你和山内宏有一面之交,什么时候又认识的河谷贞昌?」 山内宏就是指的北拓银行的会长,当初在赤本的住所,宫下北曾经与他见过
一面,而河谷贞昌将在一年后接替他,成为北拓银行的会长,至于现在,河谷贞
昌还是银行的常务。 宫下北只是笑了笑,没有再回答她的问题。 池芥会馆在东京小有名气,采用的也是会员制,但是真正来这里消费的人,
基本都是暴发户,至于原因也很简单——它是一家由在日韩国人开办的会馆。 在日韩国人,是一个很特殊的团体,他们人数多达五六十万,没有了韩国国
籍,但同样也没有日本国籍。 在日本,他们属于特殊人群,可以在日本常住,却没有相应的国民待遇。即
便是一些国民应该享受的福利,也是这两年才争取下来的,但作为政治权利的参
政权,却始终没有获得。 受朝鲜半岛局势的影响,在日韩国人是分团体的,一共两大团体,立场倾向
于朝鲜的,成立了一个「在日本朝鲜人总联合会」,而立场倾向于韩国的,则成
立了一个「在日大韩民国民团」。 这两家团体都极其有钱,就拿总联合会来说,它旗下光是银行就拥有8家,
除此之外,还控制着18家媒体,23家企业,创办了包括一所大学在内的60多所学
校。 如果拿它当做一家企业来看的话,那就是超级大型的企业集团了。有消息称,
平壤政府每年从总联合会拿到的钱,就超过了20亿美元。 至于民团,那规模就更大了,而且这个团体一直致力于向日本政界渗透,日
本诸多右翼、极右翼的团体,都与民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在日本政坛中,凡 是被曝光出来的政治献金丑闻,几乎都与这个团体有关联。 自从组织成立以来,民团就一直致力于改变在日韩国人的生活状态,也正是
在这个组织的努力下,如今在日韩国人才获得了民族教育、社会保险、医疗等方
面与普通日本人相同的权力。 现如今,民团正在努力促使日本国会立法,给予在日韩国人地方自治团体公
务员录用、公立学校教员录用、地方自治团体参政权等诸多方面的权力。 不过,在如今日本政坛上占据主导地位的,始终是保守的自民党,因此,尽
管以公明党为首的一些在野党屡次提出议案,但却始终未能进入讨论流程。 说白了,在日韩国人就是一群既不属于韩国人,也不被日本社会所承认的国
际孤儿,地位低下的一塌糊涂。 与中村美和搭乘电梯直上顶楼,当进入那个纯西洋结构的会所时,宫下北第
一眼就看到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头,正站在离着电梯不远的地方,同一个穿着和服
的女人说话——不是清水建设的三浦贺阳还能是谁? 听到电梯方向的响动,三浦贺阳扭过头,看到宫下北的时候,脸上一喜,甩
脱了身边的那个女人,快步朝这边走过来。 「三浦君,」宫下北迎上去,率先行礼道,「多谢前来捧场。」 随即,他又侧过身,替中村美和介绍道:「美和,这位是清水建设的三浦贺
阳先生。三浦君,这位是我的助手,中村美和小姐。」 中村美和当然是知道三浦贺阳这个人的,她抢先行礼道:「三浦先生,初次
见面,请多多关照。」 「请多多关照,」三浦贺阳躬身还礼,目光在她的脸上一转,便扭头对宫下
北笑道,「宫下君亲自出面邀请,就算有再多的事情,我也是必须要过来的。」 「谢谢,」宫下北朝他微微点头,笑着说道,「只有你自己来了吗?」 「当然不是,」三浦贺阳笑道,「渡边文夫和利光松男两位先生刚刚进去,
高秀君在陪着植木优成先生说话。」 渡边文夫,东京海上火灾保险公司的现任会长。 利光松男,日本航空株式会社的副社长,明日之空的明日空,后世很多宅男
都知道的。 植木优成,山一证券的三位监事之一,别看他年轻,却是社长小野泽平的亲
信。 「走吧,我们去见见已经到场的诸位朋友,」宫下北点点头,伸手搭住三浦
贺阳的手臂,说道。 就像昨晚中村美和吩咐的那样,今天整个池芥会馆都不对外营业,一个偌大
的房间被布置成了宴会厅,几道长桌摆放在大厅中央,上面摆满了各种精致的食
物、水果和甜点,不过,真正来参加这场宴会的人却并不是很多,只有区区的八
九个。 不过,这八九个人的身份却是非常不简单的,其中任何一个人说出来,在日
本的财界也要算是鼎鼎有名的了。 长期信用银行、北海道拓殖银行、兵库银行、住友银行、东火险株式会社、
水资源开发公团、日本航空、清水建设、山一证券。这些企业团体,已经涵盖了
银行、保险、实业、证券以及特殊法人这若干个门类。 真要说的话,在这些人中,宫下北反倒是最为弱小的一个,但他却是一根绳
索,将这些人联系到了一起,而且,他与其中的任何一家都有着很深的利益关联。 日本是一个很注重身份等级的国家,因此,无论是在哪个行业,资历这个东
西都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年轻人,要想在一众前辈的包围中脱颖
而出,其困难程度简直难以想象。 不过,命运这个东西,是没有多少人愿意屈从的,新成长起来的年轻人,大
部分倒是能够安分守己,可还有一少部分是不那么安分守己的,所以,在日本的
职僚体系中,就有了一个特殊的概念——「下克上」。 下克上这个概念,起自于战国时代,也是日本战国时代的一大特色,而到了
幕府统治后期,尤其是到了明治维新前后,下克上的风气再一起盛行,比如当时
震惊全日本的「二·二六兵变」。 在日本,类似龟井静香这样的资深政客,就是属于所谓的「上」,而宫下北
这种人,自然就属于所谓的「下」。而现在,宫下北就是打算来一场下克上抗争,
让类似龟井这样的人都看看,面对他们的威逼,自己也不是毫无反抗能力的。 「诸位,」在宴会厅内,宫下北先是与到场的每一个人简单的寒暄几句,又
请大家吃了些东西,等到酒过三巡,大家彼此都认识了,他才走到一张长桌边,
放下手里的酒杯,说道,「我与大家结识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但与各位的关系,
却也算不上陌生了,我相信大家对我应该都有了基本的了解。」 「我是一个乐于做事的人,」语气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愿意尽我所能
的为朋友解决一些麻烦,我想,在这一点上,诸位应该不会否定的。」 在场的众人里有人发出笑声,还有人朝他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没错,今天到场的这些人以及他们背后的团体,都与宫下北打过交道,也都
在他的帮助下解决了不小的麻烦。 「当然,我也不是个无私的人,所以,在某些特定的时候,我也希望朋友能
帮我解决一些麻烦。」宫下北端起桌上的一杯酒,抿了一口,「我想诸位消息灵
通,应该知道前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没错,我承受了一场来自『大人物』的 羞辱,赤裸裸的羞辱。不过,我也很清楚,这样的羞辱对于我,对于我们在
场的每一位来说,都是很寻常的一件事。「宴会厅内嘈杂的声音沉寂下去,很明
显,宫下北说的这番话一点错都没有,不仅他在那些」大人物「的眼里是条狗,
在场每一个人都是如此。 第一百一十九章:釜底抽薪 「龟井先生说我父亲是一条守财的狗,而我这条小狗能不能继承守财的任务,
也不是由我自己说了算的,」宫下北说道,「诸位,说句真心话,即便是面对这
样的羞辱,我也没有感觉到羞耻,我只感觉有些悲哀。」「我认为,我们实际上
连一条狗都不如,因为主人对自己的狗都是有感情的,而我们的主人显然对我们
没有什么感情。」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给自己点了一支,深吸一口,宫下北才
继续说道:「如果放在过去,我们还不需要担心什么……狗嘛,有主人的时候固
然可以吃饱喝足,可没了主人,也不一定就会饿死。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 「「日本!」他用手指在面前的桌上点了点,发出哒哒的声音,「我们脚下
的这个国家,经济出了问题,景气的时代结束了,不景气的时代到来了!」 「过去几年时间里,不动产的投资给我们留下了很大的麻烦。在场的诸位,
谁敢说自己的屁股下面,没有放着一个火盆子?谁敢说将来这些问题遮掩不住的
时候,不会被别人踢出去当替罪羊?诸位,你们感受到危机了吗?」 宫下北这番话说的也是事实,尽管外界不知情,但在场这些人,都是各自团
体内的绝对高层。 兵库银行就不用说了,现在已经是危机重重。 长信和北拓几年后就会破产倒闭,所以他们内部的问题有多严重,也就可想
而知了。 山一证券,在宫下北前世的时候,也是90年代后期倒闭的。 东火险,资不抵债,难以偿还用户的保险金支出。 水资源开发公团、清水建设,距离丑闻被曝光已经不远了。 日航,尽管弄了一个包机项目出来,算是还能在挣扎中求存,可在规模上,
正在被全日空逐步赶超。 稍微好一些的就是住友银行,但是它的问题也很严重,否则就不会选择与樱
花银行合并了,最重要的是,住友银行的对手富士银行正在迅速扩张,其带来的
麻烦数不胜数。 「之前,在运作手中项目的时候,我就对高秀君提起过,」宫下北的目光在
众人脸上转了一圈,「现在,可以让我们肆无忌惮的时期已经过去了,凛冬将至!」 「我们现在首先需要做的,就是考虑如何自保,毕竟现在我们还有时间,还
能做一些选择。可若是再晚一点,我们可以选择的,恐怕就是采用哪种方式结束
自己的生命了。」 「诸位,我是不想死的,尤其是不想死的毫无意义,」又吸了口烟,宫下北
做出结语,「所以,我提议咱们应该组建一个团体,通过这个团体来抱团取暖,
向那些以为可以随时牺牲我们的家伙展现一下力量,至少让他们在做出某些决定
的时候,能够稍稍有些顾虑。」 「什么样的团体?」高秀秀信开口问道,「是同友会那样的团体吗?」 所谓的同友会,就是日本经济同友会,这是一个由经营者,也就是私人财团
领袖组成的团体,不管是在社会上,还是在政界,影响力都很大。 其实在日本,类似这种以参政为目的的经济团体并不少,比如日本商工会议
所,这是一个全日本范围的中小企业主组成的团体,在一些缺少大企业的地方,
这个团体的能量很大。 再比如经团联和日经连,这两个则是以上市的大企业,为核心的团体组织。 「不,我构想的这个团体,是以像诸位这样的财界精英组成的利益团体,」
宫下北说道,「这个团体不接受任何以团体身份加入的会员,只接受私人名义加
入的会员,我们需要保障的,也不是某个团体的利益,而是会员自身的利益。」 在场众人一愣,随即嗡嗡的喧嚣声响起。 宫下北这番话虽然说的简单,但实际上在场的每个人都能明白他的意思。毫
无疑问,这个团体是不可能公开的,它相当于一个秘密的结社。 为什么?很简单,这里面涉及到了一个公权力私用的问题。 就像宫下北所说的,这个团体是私人名义加入的,其作用也是保障会员的利
益,那么会员的利益如何保障?当然要依靠团体内其他会员的共同努力。 而其他会员要想保障团体内某一个会员的利益,必然要动用他们的职务权力,
这就是实打实的公权私用。 说白了,宫下北就是想拉拢一群高级官僚,建立一个秘密组织。将组织渗透
进国家权力机关里,利用大家手里掌握的公权力,为团伙成员赚取私利「为了给
这个团体打掩护,同时也是为了积蓄政治力量,」宫下北没有理会现场的纷乱,
他继续说道,「我准备设立一家游说公司,以我所经营的项目,为 这家公司提供资金,在政界展开游说,寻找利益代言人。」 「同时,我还准备成立一家投资基金。基金的主要任务,就是为那些最终成
为了牺牲品的会员提供生活保障,甚至是提供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看了一眼站在大厅门口的中村美和,后者点点头,拎
着挎包过来,从里面掏出几份文件,逐一发到众人的手里。 「这是我准备的阐述书,各位可以看一看,」等到中村美和将全部的文件发
下去,宫下北才继续说道,「我们不强迫每个人加入,一切采取自愿原则。 但是我相信,从现在开始,我们做些什么,总是要比什么都不做好的。」 文件正好每人一份,看看标头,团体的名字已经有了,就叫「弘毅会」,尽
管团体还没有正式成立,但是隶属于团体的企业集团却已经有了一家——「赤本
小额销金贷记金融株式会社」。 咋一看到这个企业的名字,在场的人中便有人惊呼道:「赤本君,你把这家
公司整合到了弘毅会的名下?」 在场的众人都是消息灵通的财界强人,即便他们不是很清楚这家公司的来历,
但却多多少少的了解一些情况,尤其是四大银行的人,他们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没错,这就是那个将四大银行与九家暴力团联系起来的公司,公司旗下只有
一项业务,负责自动契约机的运营。 毫无疑问,这必然是一家资金流巨大的公司,同时,也将是一家能量巨大的
公司。 「没错,」宫下北笑了笑,说道,「我说过,要为弘毅会提供游说资金,还
要为会员们提供利益保障,为了表明我的诚意,我做出了这个决定。」 宫下北在阐述书中说得很清楚,「赤本小额销金贷记金融株式会社」的运营
是独立的,但是会社的利润在扣除了必要的运营维护费用之后,将全部植入弘毅
会。 这些资金中,一部分会用于游说工作,一部分则会按年度滚入基金,而剩余
的部分,将作为会员的年季分红,存入相应的海外账户。 弘毅会采用会员继承制,上限五十人,只有前一任会员退出之后,才会引入
新的会员,而新入的会员人选由前一任退出的会员提交。 「互助与对外统一」是弘毅会的宗旨,每位会员都利益,都需要由会内所有
会员统一来维护。从某些方面来说,这就是个类似于共济会的秘密结社组织,只 不过宗旨和立场与共济会完全不同,它就是个极度保守与自私的利益共生体。 而从根本上说,这实际上就是一个收买的过程,不过在这场收买中,宫下北
收买的不是政客,也不是政界官僚,而是财界官僚,一个处在私人财阀与政治官
员之间的群体。 从某种意义上讲,财界的官僚地位并不稳固,因为他们都是由政府任命的,
或是由董事局挑选出来的。可是一旦这些人暗中聚合在一起,其能发挥出来的力
量,必然也是相当惊人的。 就拿植木优成来说,他只不过是山一证券的三监事之一,在底层民众眼里,
他或许是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但实际上,他的职位能不能保住,还是要看董事
会的意见。 可是反过来,在弘毅会这个团体内,一旦有了来自各方的支持,植木优成的
地位就能稳固的多,毕竟山一证券也不是孤立存在的,它与各个银行之间的交往
非常密切。 这就是一个很浅显的,一木难成林的故事,可问题在于,谁能把那么多「木」
聚拢在一块,真正形成一个「林」。 站在大厅门口,中村美和看着到会的众人逐一在会员名录上签了字,心里的
震惊是难以言诉的,她虽然不清楚那个所谓的「赤本小额销金贷记金融株式会社」
是个什么样存在,但却知道如果今天这些人聚集成一个秘密团体的话,会产生多
么大的能量。 不说别的,就单拿龟井静香与宫下北的矛盾来说,只需要今天到场的这些人
出面,龟井的政治献金收入就能一夜之间缩水百分之七十以上,不,或许还会更
多。 而对于龟井静香这样一个众议院议员来说,缺少政治献金,就意味着他的竞
选团队难以维系,相应的竞选活动无法展开,他或许将直接缺席即将到来的这一
场全国大选。 缺席这一次大选,他在自民党内、在日本政坛的影响力,都将暴跌,对于一
名政客来说,这将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第一百二十章:经团连 入夜时分,天上又开始飘起了雪花,这雪下的不大,雪花细碎,像是微小的
冰疙瘩。 青梅市青梅森林,一个由六辆黑色轿车组成的车队,迎着细雪行驶在天宁寺
坂通线的公路上,最后,在离着虎柏神社不远的一处别墅前缓缓停住。 从远处看,这栋别墅就镶嵌在青梅森林的北坡下,占地范围不是很大,但是
等到走近了才发现,这栋别墅竟然利用铁丝网圈禁了大片的林地,看那范围,真 是大的有些吓人。 车队停在别墅外开阔的停车场内,此时,停车场内的车几乎快要停满了。 「这是什么地方?」宫下北从车上下来,绕到车子另一侧,替心安理得坐在
车内的石桥寿江拉开车门,同时问道。 从他站在的这个位置朝别墅入口看过去,可以看到唐式的院门口右侧,挂着
一个古色古香的木牌子,牌子上面竟然有一个聚光灯,灯光正好打在这个木牌子
上。 「蜂须贺氏,宗家」,牌子上的黑字在这个位置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这里是蜂须贺正子女士的宅所,」石桥寿江从车上下来,很自然的挽住宫
下北的胳膊,微笑着说道,「也是日本蜂须贺氏宗家的驻地。」 宫下北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蜂须贺正子这个人,他前世就知道,此人是蜂须贺氏宗家的第19代目当主,
也就是第19世的家主,她的曾祖父是江户幕府第15代将军德川庆喜。 尽管这个人是研究英语的,但是她在日本史学界的地位却非常高。因为全日
本,不,应该说全世界范围内,她家里收藏的关于幕府时期的史料是最全的。 当然,史料全在现今社会也算不上什么,毕竟现在是个金钱至上的世界。那
么,这个人的财力如何呢?且不说她家中那些史料值多少钱,就说她手里的地产。 从东京都的青梅市往西,一直到长野县,从北边的埼玉县开始往南,一直到
山梨县,这么一大片菱形的山区,全都是她们家的——这片地面积不算很大,也 就是比一个东京都稍微大点吧。 这都是人家的祖产,日本历史上没有搞过土地革命,所以,像蜂须贺家这样
的「华族」,大都将祖辈上的地产保留了下来。举个例子,尾张德川家,富士山
3250米以下的地方,全都是这个家族的。 如果不是当年德川家康,将海拔3250米以上的土地捐给了静冈神社,那么德
川家现在每年能从日本政府手里收取的租金,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宫下北之所以知道蜂须贺正子这个人,是因为这老太太前世干了一件轰动的
事,她将蜂须贺氏宗家的一切,全都无偿的捐了出去,这其中就包括那些珍贵的
史料以及规模庞大的地产。 老太太无儿无女,一生未婚,她就是蜂须贺氏宗家的最后一代当主,蜂须贺
氏最纯正的血脉至此断绝。 「为什么来这里?」由石桥寿江挽着,朝别墅入口走了十几步,宫下北总归
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问道。 「让你接触一下上流社会啊,」石桥寿江很自然的回答道,「正子小姐每个
月都是在这里举办一次宴会,邀请……」 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突然停下来,扭头看着表情不太自然的宫下北,笑
道:「良一啊,我知道你可能是反感所谓社会层级划分,但是你要明白,这个世
界不会因为你反感或是不反感而做出任何改变的,你要学着去是适应它,而不是
排斥它。」 「我知道,」宫下北笑了笑,将那种反感的情绪掩埋在心底,说道,「不过,
你也知道,像这样的宴会,我可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作为我的未婚夫,你就有这个资格,」石桥寿江紧了紧挽住他的胳膊,笑
道,「走吧,今天来的客人里可有不少重要人物呢,听说平岩外四先生也会到场,
到时候,我介绍你认识他,想必这对你来说是有用的。」 宫下北的眉毛不自觉的扬了扬,却没有开口。 平岩外四他当然知道,现任的东京电力公司董事长,同时,也是现任的日本
经济团体连合会,即经团连的会长——现如今,经团连还没有与日经连合并,因 此,它还是「连合会」,而不是后世的「联合会」。 经团连成立的时间很早,是在日本战后就成立了,它的规模发展的很大。尤
其是在第二任会长石板泰三在任的12年里,那时候,经团连的会长被称为「财界
总理」,与日本首相是平起平坐的。 那时的经团连就是一个企业向自民党提供政治献金的中介,宫下北目前掌握
的自民党地下党产,大部分都是赤本当初从经团连手中接过来的。 实际上,经团连成立的目的,亦或者说,在过去几十年中,经团连担负起来
的责任,就是代表企业界与日本规模庞大的官僚体系作斗争。 而这个所谓的官僚体系,就包括了一个个规模庞大的银行团,以垄断方式进
行经营的特殊法人、各类公团,地方政府部门。 通过几十年的努力,尤其是随着日本经济的迅速发展,经团连基本上在日本
构建了一种隐形的权力模式:通过大笔的政治献金影响政客,通过政客制约官僚
团体,打破各类公团、特殊法人的垄断经营壁垒。 实际上,日本过去几十年中出台的各类民营化法案,基本上都是在经团连的
推动下搞出来的。这里面包括了日本电信电话的民营化,日本烟草专卖的民营化
改革,日本国有铁道公司的民营化改革等等等等。 就拿最近一个阶段来说,经团连正在运作的事情,就是所谓的邮政民营化改
革。 邮政是日本国内一个基础最为雄厚的国有垄断部门,它可不是简单的邮政运
营,其中还包括了资金规模庞大的邮政储蓄业务,以及资金规模同样庞大的邮政
保险业务。 日本的邮政系统盘子有多大?仅仅是员工就有27万,占去了全日本公务员人
数的三分之一,总资产超过了400万亿日元。在这么庞大的资产中,储蓄余额多达
220万亿日元,保险金额则是120万亿日元。 那么邮政系统有多么保守?在全日本的邮政系统中,一共有2万7千个邮局,
在这些邮局里,有1万9千个邮局是「特定邮局」,这些特定邮局的局长不是任免
职,而是操蛋的……世袭制。 干脆这么说吧,自从明治维新时期成立邮政系统之后,这个部门就再没有变
革过。 经团连现在就要动这个大盘子,可惜的是,在宫下北看来,他们似乎是力有
未逮了,因为随着日本经济陷入不景气局面,经团连的日子也变得越来越难过,
他们的话语权已经不再像十年前那般的大了。 邮政系统民营化应不应该?说实话,确实应该。 那么站在宫下北的立场上,他是否愿意支持这一场改革?说实话,他不可能
支持。 原因很简单,他现在要走的路,与经团连的努力方向是截然相反的。他偷偷
搞出来的那个「弘毅会」,实际上就是一个官僚小团体。所以,他实际上是站在
经团连对立面上的。 所以,当听到石桥寿江说要介绍他认识平岩外四的时候,宫下北的心里其实
并不感兴趣,毕竟双方原本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最重要的是,在宫下北看来,如今的经团连已经走到江河日下的路上去了。 经团连的成员基本上都是大型重工企业、旧有财阀的名门企业,比如什么丰
田啊、佳能啊、三菱啊之类的。 随着广场协定的签署,受日元升值、劳动力成本过高的影响,这些大型企业
都将产能转移到了海外,形成了日本制造业的空心化。 同时呢,受那种上流社会思维的局限,他们又拒绝接受新型企业,比如服务
业、信息产业类企业的加入,因此,影响力越来越弱是必然的。 宫下北还知道,在日本政界,自民党一家独大的局面即将被打破,没了这个
在前面站台的伙伴,经团连的地位将会进一步缩水。 回想前世,经团连背后推动的邮政民营化搁置了多久?从1997年桥本内阁的
《中期报告》提出民营化方向,一直到他宫下北自杀身亡,这事都没能搞定,这
就是一个最大、最有力的明证。 宫下北已经给自己确立了一条必须去走的路,那就是依托「弘毅会」,在庞
大的官僚体系内发展壮大,打破赤本老头那三十年中,日本企业界制约政界,政
界制约官僚界,官僚界再去制约企业界的「铁三角」模式,构筑起一层属于自己
的权力系统。 不过话说回来,石桥寿江愿意给他牵线搭桥,帮他结识一些重要人物,宫下
北也是不会拒绝的,毕竟他现在的实力太过弱小,权力的布局也刚刚展开,多认
识一些人,多结交一些关系,总是没有什么坏处的。 高调发展,低调做人,这个原则在任何地方都是适用的。 (121~125)
第一百二十一章:女人的野心 石桥寿江应该是蜂须贺正子家里的常客,她带着宫下北一路走进别墅,沿途遇上的保镖不仅没有阻拦,还纷纷给两人行礼。 院落内是依林地构建的花园,小桥流水、花圃亭台一样不缺,积雪没有人去刻意的打扫,就那么留着,现在看上去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三层的别墅是砖木结构的,从外观上看,就像一栋从中古时期挪过来的唐楼,
含蓄优雅,有着浓郁的东方风格。 两人在别墅的回廊前换了鞋子,准备进门的时候,一个看上去四十来岁的中
年女人迎了出来,她穿着一身很随意的家居便服,站在门内笑盈盈的看着石桥寿
江。 「正子阿姨,」石桥寿江规规矩矩的给中年女人行礼,嘴上微笑道,「寿江
来看您了,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好,好,」蜂须贺正子微笑着展开双臂,说道,「你父亲呢?」 「他去了法国,最近都不会回来的,」石桥寿江迎上去,同对方拥抱了一下,
说道,「不然的话,我哪有机会出来到处跑。」 这么说着,她还皱皱鼻子,做了个鬼脸。 蜂须贺正子笑了笑,扭头看向宫下北,好奇的问道:「这位是……」 「啊,正子阿姨,我给你介绍,」石桥寿江退后两步,挽住宫下北的胳膊,
说道,「这是我未婚夫,赤本良一。良一,这位就是正子阿姨了。」 「正子阿姨,」宫下北躬身行礼,问候道,「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你的,未婚夫?」蜂须贺正子脸上惊讶的表情毫不掩饰,她愕然道。 很明显,尽管宫下北在气质上改变很多,但那张丑脸却是依旧的难看,他与
石桥寿江站在一起的时候,不仅个头上比后者要矮一点,两人的相貌也是半点都
不般配的。 「啊,对不起,」这句话说出来,蜂须贺正子似乎就后悔了,她歉意的弯腰
行礼,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像从没听说寿江有了婚约呢。」 宫下北有些无语,眼前这位老太太虽然家世显赫,但显然情商不高啊,她不
解释别人可能还不确定她是什么意思,这么一解释,倒成了欲盖弥彰了。 「家里人还在犹豫,所以没有对外宣布,」石桥寿江很聪明的将这个尴尬绕
了过去,她笑道,「不过,我已经认定良一君了,只要他同意了,我们随时可能
结婚的呦。」 宫下北有些尴尬,他都不知道这女人说的是不是真的,因为在婚事这件事上,
两人从来都没有交流过。这女人那种天生的优越感总是能够展露无遗,就好像她
想嫁给自己,自己就应该欢欣鼓舞的娶了她一样。 不过再仔细想想,娶这么一个女人自己显然也不吃亏,无论是容貌还是身材,
亦或是家世背景什么的,石桥寿江都是属于那种绝对上上等的女人。 放在前世的话,这段姻缘估计自己想都不敢想。可是现在呢,自己竟然对这
样的婚姻有了抵触情绪,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是吗?」蜂须贺正子笑道,「那可是很值得恭喜的一件事呢。」 「谢谢正子阿姨,」石桥寿江行礼道谢,宫下北也赶忙跟上。 「来吧,快进来,」蜂须贺正子退后一步,将门口的位置让出来,邀请两人
进入别墅,同时说道,「正好我今天请了小山先生过来主厨。」 「是小山裕久先生吗?」石桥寿江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欢喜道,「那可真
是太好了,今晚有口福了呢。」 别墅门内,是一道贯通东西的走廊,走廊采用了木地板结构,两侧墙壁上,
挂着很多的相框,上面的人应该是蜂须贺氏宗家一代代的当主。 前行六七步,右手边出现一个双扇的障子门,门敞开着,里面是个宽敞的客
厅,此时,客厅里已经有十几个人了,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交谈。 尽管人不少,但大厅里却不显得纷乱,每个人说话的声音都不是很大,与其
说交谈,还不如说是窃窃私语。 看到宫下北三人出现在客厅门口,客厅里的人安静下来,一道道目光投过来,
几乎全都集中在宫下北的身上,很显然,对于在场这些人来说,只有宫下北是完
全陌生的。 蜂须贺正子微笑着给所有人介绍了宫下北的身份,随即便邀请两人进入客厅,
自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今天参加宴会的客人还没有到齐,作为主家,她需要到
门口去迎接。 到场的十几个人,石桥寿江显然都认识,她领着宫下北逐一去上前拜会,在
为宫下北介绍对方的同时,也将他那个「未婚夫」的身份介绍给对方。 正如石桥寿江所说的,今天参加宴会的人的确都很不平凡,什么丰田汽车的
专务董事奥田硕,住友化工的会长米仓弘昌,美国三菱商事总裁佐佐木干夫,东 芝的副董事长西室泰三等等等等,任何一个都是企业界的大佬。 也许是看在石桥寿江的面子上,这些人对待宫下北的态度都很客气。没错,
就是客气,带着疏离感的那种客气,这一点,宫下北能深刻的体会到。 之所以会有疏离感,一方面是双方在身份上存在着差异,另一方面,则是双
方年龄上存着差异。不客气的说,在场这些人里,就没有一个年纪低于五十岁的,
宫下北跟他们也说不到一块去。 最最重要的是,这些企业界的大佬们,在这里谈论的话题,都是全世界哪个
城市的哪个米其林三星店更出色,河豚料理哪里的味道更正宗,哪个国际性的乐
团演出更有味道,这些东西,宫下北一点都不懂,双方缺少共同话题。 这样的宴会,让宫下北感觉很膈应,哦,也不能说是膈应,更准确的形容,
就是他融入不进去,待在这里感觉很尴尬。 「你应该想办法融入进去,亲爱的,」相对安静的角落里,石桥寿江挽着宫
下北的手臂,小声说道,「作为我的男人,你必须在这种场合下,拥有一席之地
的。」 「为什么?」或许是心里的烦躁,令宫下北忍不住开口问道,「寿江小姐,
告诉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石桥寿江小声说道。 「我这个人是有自知之明的,」宫下北侧过身,面对着她站定,双手环在她
的腰上,感受着她瞬间变得有些僵硬的腰肢,说道,「我知道,像你这样的女人,
是不可能喜欢上我这种男人的,为什么你要四处宣扬什么我是你的未婚夫?」 「就这么个问题吗?」石桥寿江嫣然一笑,她朝四周看看,确定附近没有人
之后,才说道,「我以为你早就明白了呢。」 语气顿了顿,她继续说道:「良一啊,实际上,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风光
呢,你要明白,在所谓的上流世家里,女人是没有地位的。我当然可以选择一个
出身名门的家伙做丈夫,但那样的话,我今后的命运,就是作为一个男人的附庸
而存在。」 「我每天的生活,大概就是做一些枯燥的家务,再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等
待着丈夫回家享用自己的身体。外面的世界无论多么精彩,都与我没有半分关系,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我聪明的头脑将再无用处,唯一有用的,只有双腿间的生殖
器以及与它相连的子宫了。」 我操啊! 宫下北被她说的身子一震,这女人真是……太敢说了。 「我不想过那样的生活,」石桥寿江双手揪住宫下北晚礼服的前襟,说道,
「不想成为某个男人的附庸,我想做小泉信子那样的女人,做一个可以在背后支
配男人的女人,所以我选中了你。你没有深厚的背景,但却有了一定的基础,最 重要的是,我能感觉到你的野心,只有你这样的男人,才有机会让我达成夙
愿,难道不是吗?」 小泉信子就是小泉纯一郎的姐姐,那是个彪悍的女人,也是个心理变态。 「你是想让我成为一个政客吗?」宫下北笑了笑,摇头说道,「如果是那样
的话,你恐怕要失望了。」 「为什么?」石桥寿江不以为然的说道,「你是担心自己的身份吗?如果是
这样的话,你尽可以放心,身份……」 「不,那与身份无关,而是我从没想过要做一名政客,」宫下北打断她,摇
头说道,「我甚至没想过要成为一个什么所谓上流社会的人,我渴望的是权力,
而不是代表权力的那个身份,你明白吗?」 石桥寿江皱了皱眉头,说道:「什么意思?」 「你会明白的,不过不是现在,」宫下北笑了笑,不答反问道,「我很好奇,
寿江小姐,既然你不甘寂寞,为什么不自己尝试着去走这条路呢?有石桥家的支
持,我想你若是从政的话,未尝不能获得成功。」 「因为石桥家根本不可能支持我,」石桥寿江冷冷一笑,说道,「对于家里
那些长辈来说,女人出去抛头露面就是伤风败俗,他们不给我设置障碍就已经是
难能可贵了,又怎么可能给我半点支持?」 「如果换做我来支持你呢?」宫下北微笑着说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孙正义 石桥寿江脸上的表情一呆,随即脱口问道:「你有什么能力支持我?」 「现在还不是谈这些的时候,」宫下北低下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吻了吻,
说道,「最近两天,我正在应对龟井静香的事情,到时候看结果,我能逼着龟井
静香低头,就说明我有能力支持你出来从政。」 「你……」石桥寿江眉头紧紧皱着,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对眼前这个丑男
的了解还不够深刻,他的身上肯定还藏着某些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否则的话,以 他自民党地下党产管理人的身份,是很难对付龟井静香这种人的。 「嘘,这些事情稍后再谈,」宫下北目光看向客厅入口,嘴里说道,他看到
门口进来一个人,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实际上,此时客厅门外是进来了两个人,一个头发雪白、面色红润的老人,
还有一个却是三十来岁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很有特点,一张脸圆圆的,五官柔和,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只是
脑门特别大,头发稀疏。 老人宫下北不认识,但是这个年轻人他认得出来,前世的时候,这个人的照
片可是新闻、报纸上的常客,他有一个在全世界都叫得响的名字——孙正义。 仔细想想,如今的孙正义实际上还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之前宫下北就关注过
他的消息,貌似他现在在搞一个什么项目,与思科公司有关,正满世界的在拉投
资,不过听说效果不是很好。 实际上,现在孙正义的家业也不算小了,他的软件银行发展迅猛,是目前经
济凋敝的日本表现很出色的一家企业了。按道理说,他是可以通过银行去搞贷款
的,但是,日本终归是讲究身份地位的国家,孙正义那个在日韩国人的身份,让 他根本没有资格从银行获取哪怕100万日元的贷款。 银行这条路走不通,那就只能找企业会社拉投资了,而这种投资往往都伴随
着苛刻的条件,前世的时候,孙正义尽管是软银的掌门人,但却并不是软银的最
大股东,大量的股权在他发展的初期就已经被出让了。 蜂须贺正子将两个人领进客厅,却没有为他们做介绍,看得出来,那个白头
发的老人和到场的所有人都很熟悉,就像之前石桥寿江那样,老人也是带着孙正
义去结识了到场的那些人。 与宫下北相比,孙正义做的准备就很充分了,他随身带着名片呢,每见一个
人,就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然后双手捧着将名片送上。 不过,同样是与宫下北相比,他遭受的冷遇却是更加的明显,有人接过名片,
只是简单的跟他寒暄两句,有些人却是连半点面子都不给,连他送上的名片都不
去接。 日本社会对所谓在日韩国人的歧视是不加掩饰的,即便这个在日韩国人名叫
孙正义,即便他是日本首富。 前世的时候,孙正义在1996年与传媒大王默多克联手,试图收购朝日电视台,
结果引来一大群日本财阀的围攻,最终不得不偃旗息鼓。可以说,孙正义在日本
的几十年里,一直在努力跻身到所谓的上流社会中去,但却始终未能成功——这 与脸书总裁扎克伯格的经历何其相似。 在白发老头的带领下,孙正义终于来到宫下北和石桥寿江的面前。 「增田先生,」石桥寿江首先同老头打招呼,她微笑着说道,「您的病体已
经完全痊愈了吗?」 「呵呵,多谢寿江的关心啦,已经完全好了呢,」老头笑着说道,「这位是……
」 「这是我的未婚夫,赤本良一,」石桥寿江介绍道,「良一,这位是新日本
制铁的增田悠吾理事。」 「您好,增田先生,」宫下北弯腰行礼,说道。 「呵呵,真是个幸运的男人啊,」增田悠吾躬身还礼,笑道,「确定婚期了
吗?」 「暂时还没有,」宫下北说道,「不过,应该不会太久了。」 话说完,他扭头看向孙正义,微笑道:「孙先生还在为投资的事情奔波吗?」 「哦?」孙正义刚把自己的名片拿出来,听了这话禁不住一愣。 他今天真的是来拉投资的,思科的项目需要投入至少4000万美元,他现在根
本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别说4000万,1000万他都拿不出来。 正如宫下北所知的那样,他也没办法向银行贷款,日本的银行,不管是私营
还是国有,都不会向他这种人发放贷款,所以,他只能四处拉投资。 今天通过重重关系,来参加这个该死的宴会,目的也是为了碰碰运气,希望
能够说服某个大财团企业的当家人,拿钱出来投资他的这个项目。不过就目前来
看,效果非常不好,到目前为止,就没有一个人愿意多听他的说两句话的。 孙正义也知道原因是什么,无它,人家一听他的姓氏就失去了继续交流的兴
趣,在这些大人物的眼里,在日韩国人就是博青哥经营者与地痞流氓的代名词,
连下九流都算不上。 「赤本先生认识我吗?」没想到这里会有人了解自己的事情,孙正义难免有
些惊讶。 「算是吧,」宫下北微笑道,「我对你正在做的项目有些兴趣,如果你需要
投资的话,我或许能帮上一些忙。」 「真的吗?」孙正义眼睛一亮,下面的话脱口而出,「如果是这样的话,请
赤本先生给我十分钟时间,我可以……」 「这里可不是谈这些话题的好地方,」石桥寿江插嘴进来,打断他的话,说
道,「蜂须贺女士不喜欢别人在她的住所内谈生意,请孙先生自重。」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乡巴佬了。 「哦,非常抱歉,」或许是遭受的磨砺太多了,孙正义只是稍稍一滞,随即
便一脸诚恳的弯腰行礼,说道,「是我太急切了,请诸位原谅。」 话说完,他又双手拿着名片递上来,说道:「赤本先生,这是我的名片,如
果您有兴趣的话,随时可以联系我。」 宫下北双手将名片接过来,说了声谢谢,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名片夹,取
了一张名片,双手拿着递过去,说道:「这是我的名片,孙先生如果有什么需要
帮助的地方,也可以随时联系我。」 孙正义都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尊重自己,一时间有些发呆,不过他还是很快反
应过来,鞠躬行礼道:「谢谢,谢谢赤本先生。」 「怎么,你很看好这个家伙吗?」看着孙正义跟在增田的身后走远,石桥寿
江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不是很看好,」宫下北看了她一眼,笑道,「而是非常看好,我觉得他将
来会非常有钱。」 「只是有钱又有什么用?」石桥寿江不以为然的说道,「这个世界上,钱并
不是什么问题都能解决的。」 「至少它能解决大部分问题,这就足够了,」宫下北笑了笑,说道。 枯燥无聊的宴会一直延续到夜里将近十点钟,当从别墅里出来的时候,宫下
北都感觉有些筋疲力竭了。很多时候,越是做无聊的事情,越会让人感觉劳累。 多摩湖通线,车队缓缓驶入一座傍湖而建的别墅庭院,庭院门前的木牌上,
书写着「湖畔居」三个汉字。 这是石桥家的一处别墅,用石桥寿江的说法是,这里平时基本都是空着的。 车停在院落里,宫下北下车,替石桥寿江打开右侧的车门,挽着她的胳膊扶
她从车里出来,说道:「今天晚上你喝了不少,回去记得喝杯醒酒茶,再好好泡
个澡。」 话说完,他就准备转身上车,却被石桥寿江拉住了胳膊。 「你现在再回到东京市区,怎么样也要到一两点钟了,」石桥寿江握住他的
手腕,说道,「而且又刚下过雪,这么晚了,不安全,就在这里休息一晚吧,等
天亮了,咱们一起回东京。」 宫下北一愣,身子顿在那儿,他有些意外的扭过头,看着身边这个精致的女
子。 路灯的灯光从侧面照过来,打在石桥寿江精致的脸上,无论是肌肤还是五官,
在灯光的照射下都显得那么完美,尽管从心底里不喜欢这个女人,但宫下北也不
得不承认,在自己拥有的女人中,还没有哪个能比她更加的出色。 「走吧,我的人会给你的保镖安排房间的,」石桥寿江不等他作出回应,已
经转身拉着他朝别墅走去。 宫下北没有拒绝,如果今晚能发生些什么,他倒是很乐意接受的,不,应该
说他是有些期待的。 踩着落满积雪的庭院小径,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别墅前的回廊,别墅内亮着
灯光,两个穿着黑色仆装的女人迎出来,帮着两人换了鞋子。 「你在宴会上都没有吃多少东西,现在要不要吃点宵夜?」进了客厅,石桥
寿江把外套脱下来,交给身边的一名非常美貌的女仆,随口问道。 「不用啦,我不饿,」宫下北四处打量着,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 「那就先去洗个澡吧,」石桥寿江点点头,一边往楼上走,一边对着那个女
仆点头示意道「晚上就让惠子服侍你吧,她会满足你任何需求的。」 这个名叫惠子的女仆,黑色的长发有一点波浪卷,身材亭亭玉立,高耸的乳
峰充满弹力,腰肢纤细不盈一握,她穿着法国式的女仆裙,腿上穿着黑色的长筒
丝袜,中间露出一截雪白的大腿。 宫下北心领神会的跟着惠子走进二楼的客房,石桥寿江虽然在婚前很保守,
不肯和男人有肌肤之亲,但是肯让贴身女仆来侍寝,说明她还是很体贴自己的。 宫下北坐在沙发上,看着惠子站在自己面前撩起女仆裙,黑色的吊带袜勒在
她雪白的臀肉里,两腿之间只有一条宽不及两指的黑色丁字裤。 这条丁字裤的布料非常薄软,就像膜一样嵌在她下体的肉缝间,凸显出阴部
美妙的轮廓。丁字裤一直延伸到她臀后的部位,变得像丝线一样细,紧绷着嵌入
臀沟里。 宫下北伸出手,拨开女仆的丁字裤,手指在她的花唇间探索着。惠子羞红了
脸,低下头忍受着男人的玩弄,咬着嘴唇发出重重的喘息声。 宫下北一边调戏着女仆,一边询问着她的来历。 惠子说:「我是石桥家收养的孤儿,从小就和石桥寿江小姐一起长大,等到
石桥寿江出嫁的时候,我也会陪嫁过去的。」 宫下北暗自摇头,这不就是古代中国的通房丫头吗,没想到这些日本的豪门
贵族,在90年代还在蓄养家仆。 不过,他想想赤本家也在暗中培养杀手死士,好像比石桥家还要过分一些,
实在是没脸去批判别人。 宫下北从惠子的阴道里抽出手指,手指上沾满了她的淫液,顺手在她挺翘的
臀部上擦干净。在他眼神的示意下,惠子顺从地跪在地上,用手解开主人的皮带,
握住那根早就坚挺的肉棒。 女仆张开红唇,含住主人的肉棒,小嘴被阴茎塞得满满的,浓郁的雄性气息
使她的粉颊胀红,眉眼间满是旖旎的春情。 宫下北坐在沙发上,用手按住惠子的脑袋,享受着女仆的唇舌服侍,舒服地
呻吟了一声,从她嘴里拔出高高翘起的阴茎:「你舔的很不错啊,服侍过石桥大
人吗?」 惠子用手指抹去嘴唇上的粘液,红着脸道:「没有……我以前只用道具练习
过……这还是第一次为男人口交。」 宫下北抱起惠子放在床上,一件一件脱掉她身上的女仆装,那对丰满的乳球
失去了乳罩的束缚,在空气中颤抖着。 他用嘴含住那粒凸起的乳头,一边吮吸一边用手捏住柔软的乳肉,爱不释手
地把玩着。他的嘴唇从胸部一直亲吻到腹部,用双手抓住她的大腿根部,用力分
开她的双腿,两条美白的大腿尽头,娇嫩的花唇已经了绽开一条细缝,透明的汁
液浸湿了肉缝。 宫下北轻轻剥开她的花唇,露出里面红色的嫩肉,用手扶着自己的阴茎顶在
阴道口处。 惠子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她的玉颊羞红起来,挣扎着从床头拿出一条白色
丝巾,然后微微抬起身,垫在自己的屁股下面。 宫下北压在惠子雪白的胴体上,然后腰身用力一挺,将龟头顶进她的阴道里。 惠子紧紧咬住嘴唇、眉头颦紧,睫毛微微闪动着,忍受着被男人破身的痛楚,
眼角沁出一丝泪花。突然,她的足尖绷紧,身体颤抖起来,那层韧膜已经被龟头
撕裂,剧烈的痛楚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哀鸣。 处女的阴道分外狭紧,将他的阴茎紧紧夹住,宫下北一边慢慢地抽动肉棒,
一边舔着她的耳朵,呵哄着痛楚战栗的女孩。 惠子被主人压在身下,只能可怜地低声哀叫着,娇嫩的阴道被粗大的肉棒完
全撑开了,红色的血滴不断从阴唇间渗出,点点滴滴溅在屁股下面的白色丝巾上。 第一百二十二章:软银股份 第二天早晨,宫下北婉拒了石桥寿江共进早餐的邀请,赶在七点前离开别墅,
乘车赶回东京市区。 今天的天气晴好,赶到市区的时候,先去医院探望了赤本,老头还在熟睡中,
没有醒过来,宫下北就在病院里吃了早餐,赶在十点前乘车去了港区,到金融证
券产业株式会社打了个晃——如今,他还是2系的系长呢,总要偶尔来处理一下
积攒的事务。 文件才处理了不到两份,正准备在第二份文件上签字用印,桌上的电话就响
了起来。 有点小惊喜,电话竟然是孙正义打来的,很显然,这位未来的日本首富先生,
要比他宫下北迫切的多了,不过想想也是,未来的首富并不意味着现在也是首富,
他可是还在为几千万美元的投资而伤脑筋呢。 电话里约了孙正义在附近一家料理店吃午餐,宫下北才挂断电话,「这已经
是计算机产业的第三代了,」名为宫本的日式料理店里,一个规模不是很大的小
包间里,孙正义坐在陪客位的下首,却将宫下北请到主座上。 几乎没有任何客套的交谈,这位未来的日本首富开门见山的介绍他所从事的
行业。 「最多再过两年,快的话,或许到了明年这个时候,电脑将会接入互联网,
互联网将成为一个产业,在日本迎来爆炸式的增长。不出10年,宽带业务将会成
为主流,多媒体产业也会迅速发展起来,所以,互联网才是我们的未来,才是一
个全新的经济增长点。」 「请您相信我的判断,宫下先生,」这番话,孙正义显然是经常说的,所以
说起来很顺嘴,再搭配着充满自信的表情和语气,的确很能感染人。 不过,宫下北却不会听他那一套,搞互联网的人,都是靠嘴炮起家的,即便
是自己已经精疲力竭、自信全无了,也要在潜在投资人面前表现的信心十足,能 说会道只是一个基本能力罢了。 「看来孙先生对自己的判断力非常有信心啊,」笑了笑,宫下北拿起面前的
筷子,夹了一颗纳豆丢进嘴里,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过,我怎么听说贵公
司在网威的投资上,似乎非常的失败呢?」 都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他这算是真正的揭短打脸了。孙正义那一脸
的信心十足,被他一句话全都搅成了尴尬。 没错,从前年开始,孙正义在日本引入网威,他投入巨资,花费了不知多少
力气,才将网威系统打造成日本局域网构架的主流标准。可是呢,还没等到公司
盈利,思科就进入了日本,也就在去年,思科在日本建立了子公司,思科日本,
随即,便开始对孙正义与网威的事业产生了冲击。 毕竟是全球顶尖的互联网解决方案提供商,思科的到来迅速冲垮了网威独霸
日本的局面,并在逐步吞噬网威的市场。 面对这样的局面,孙正义显然也认识到了思科理念的先进性,所以他没有选
择与思科对抗,而是抛弃了网威,选择与思科进行全面合作。 就在年底的时候,他说服了思科日本的社长松本孝利,还专门去美国面见了
思科的总裁钱伯斯,双方最终达成了合作协议,算是正式开启了与思科合作的新
局面。 不过,思科又不是做慈善的,尽管钱伯斯需要一个日本本土的互联网企业帮
助思科打开局面,但他可以选择的合作方却有很多,不一定就是孙正义。因此,
为了说服钱伯斯,孙正义付出的代价也不小,至少超过4000万美元的投资是一美
分都不能少的。 如今的孙正义还不是后世那个赫赫有名的世界级大富豪,更何况,在与网威
的合作中,他刚刚亏掉了一大笔钱,四千万美元的巨资,他凭一己之力是根本拿
不出来的,所以,他才开始了漫长的募资之旅。 如果按照宫下北前世的历史演进,孙正义会在这条路上耽搁整整一年,直到
94年初,才说服了13家It企业参与到这个项目里,并一举成为思科日本的最大股
东。同一年,凭借着思科日本最大控股方的身份,软银在日本谋求上市成功,孙 正义的身价连翻数倍,成为了坐拥10亿美元的超级富豪。 毫不客气的说,这个刚刚步入的1993年,是孙正义事业上极为关键的一年,
他的发展脉络清晰的印在宫下北的脑子里。 说实话,尽管眼前这位是前世世界级的富豪,是个曾经自己连仰望都仰望不
到的大人物,可当两人坐到一起的时候,宫下北却对对方没有任何的敬畏情绪,
因为——这个牛人的命运,现在掌握在他的手里。 如今的孙正义正处在走投无路的关键时期,他有能力,有想法,也有目标方
向,但是最关键的东西他没有,那就是资本的支持。 那么,在现在的小包间里,谁才是掌握资本的那一方?即便是用谦虚的说法
来辨别,宫下北也有理由把手举起来。 这是个资本为王的世界,掌握了资本就意味着掌握了一切,如果不是没有那
么多时间去打理的话,宫下北绝对有能力来个截胡,他完全可以把孙先生想去走
的路都走了,让他无路可走。别说他还没有募集到足够的资金,即便是募集到了,
宫下北也有能力把他送进监狱——毕竟他身上不怎么干净。让他在封闭的环境里
安稳的待上几年,等他再出来的时候,黄瓜菜都凉了。 「对于网威,我也没有看错,」孙正义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宫下北,目
光倔强的说道,「只是没想到互联网的技术会进步的这么快罢了,不过,这也正
说明了互联网行业是一个绝对值得投资、充满了希望的新兴产业。」 「好啦,孙先生,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宫下北放下筷子,举起面前的酒
杯,朝对方示意一下,又抿了一口酒,这才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对于互联
网,我也并不是一无所知的。与你一样,我也很看好这个产业,所以,我很乐意
投资你的计划。」 孙正义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对方在贬低了自己一句之后,竟然就这么痛快的
作了表态,而且,似乎在没有询问具体条件的情况下,就已经答应要投入资金了。 这是不是有些……有些儿戏? 「这……宫下先生,您不想听听我对这个项目的阐述吗?」迟疑了片刻,孙
正义皱眉说道,「或者说,您不打算听一听我的条件吗?」 「不,孙先生,我想你是误会了,」宫下北摇头笑道,「我们之间的合作是
这样:你有一个项目,但是缺少资金,我有充足的资金,但却不一定要投资你的
项目,所以,在这场合作中,我对你准备提出来的条件没有太大兴趣,我只希望
你能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条件。」 孙正义的眉毛皱的更深了,他目光定定的看着宫下北,良久没有开口。原本
他以为是找到了一个最佳的投资人,如今看来,这投资人貌似是属虎的。 「我对你的项目很感兴趣,同时呢,我对你的软件银行也很感兴趣,」宫下
北继续说道,「你可以从我这里拿到你所需要的全部资金,但这笔资金需要你拿
软件银行的股份来换,以资金换取股份,这是很公平的一笔交易,如果你认为可
以接受的话,我会安排经理人和你接触。」 「宫下先生,」孙正义说道,「您可能没有搞清楚这笔投资的性质,这是针
对思科日本的投资,目的是为了思科先进的互联网解决方案引入日本。我的软件
银行是投资方之一,而作为另一个投资方,您拥有的股份应该属于思科日本,而 不是我的软件银行。」 「我明白,」宫下北依旧是笑眯眯的说道,「可我的意思是,我投资你的软
件银行,然后你再用这笔资金去投资思科日本。」 一个是思科日本的股份,一个是软件银行的股份,这就是两人的分歧,作为
一个重生者,宫下北当然知道自己应该选择哪一个。 「你根本没有诚意,宫下先生,」孙正义哪会那么容易让步,他连敬语都省
略了,直接起身说道。 「相信我,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我最大的诚意,孙先生,」宫下北微微抬头看
着对方,笑道。 「那么,多谢你的诚意了,宫下先生,」孙正义面色严肃的说道,「不过,
我暂时没有出让软件银行股份的意向。」 话说完,他转身就要往外走。 「留好我的名片,孙先生,」宫下北说道,「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 第一百二十三章:请换鞋子 宫下北很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孙正义这个未来会很有钱的家伙,必然会再来
联系自己的,这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他必须那么去做,即便是他有一千种
拒绝与自己合作的理由,自己也会有一万种手段让他不得不改变主意。 这些手段有些可能合理合法,有些可能不合理也不合法,但是那都没什么区
别,能有效的手段就好手段。 要对付孙正义这样的人,如今的宫下北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比如说,他可以
绕过软件银行,直接去同思科日本的社长打交道,甚至可以直接去同思科打交道。 尽管思科已经同孙正义有了合作意向,但资本总是无孔不入的,思科选择与
孙正义合作,是为了能够在日本迅速铺开他们的路由器业务,这一点,宫下北也
能做到,他甚至能比孙正义做得更好,因为他有充足的资本。 再者说了,即便不从思科下手,宫下北也有足够的能力迫使孙正义让步,毕
竟他的软件银行正在谋求上市,因而免不了要同大藏省的官僚们打交道,而在大
藏省内,宫下北还是有一定关系的。 并没有过多的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宫下北心安理得的在小包厢内享用完了午
餐,安排梁家训去结账的时候,才知道孙正义已经在走的时候把餐费结清了。 呵呵,真是个彬彬有礼的人呢,尽管谈判谈崩了,却仍旧没有忘记结清餐费,
仅从这一点上说,宫下北还是很欣赏他的。 从料理店出来,宫下北上了车,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梁家训小声问道:「主人,
咱们去哪儿?」 「回隅田川的寓所,」宫下北将整个身子都靠在椅背里,微闭着双目,说道。 车队很快开动起来,在东京街头穿行着,向隅田川的方向驶去。 将近四十分钟后,车队停靠在隅田川寓所院门外的公路边,梁家训将车门打
开的时候,宫下北才从浅睡中惊醒过来。 这段时间,一直都是浅草绫住在这栋宅子里,浅井荔香已经从这里搬了出去,
真田佳溆也有了自己的工作,这段时间也鲜少过来了,这栋宅子一下就空了,免 不了有些寂寞。 楼外的回廊上,浅草绫一如既往的跪在那迎接自己的男人,这女人似乎是胖
了一些,一张小脸看着圆润了许多。 「您吃过午饭了吗?」看到宫下北走上回廊,浅草绫过来帮他换下鞋子,同
时小声问道。 「吃过了,」宫下北点点头,说道,「今天有位重要的客人过来拜会,我们
在外面吃的。」 浅草绫微微颔首,双手撑着膝盖站起身,两条腿在和服的下摆里倒腾着,跟
在宫下北的身后,说道:「昨天下午,有一位叫龟井静香的先生过来拜访,没有
等到您回来,留话说请您一回来立刻联系他。」 宫下北抿着的嘴唇翘了翘,在那张严肃的脸上勾勒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说道:「我知道了。」 和式的客厅内煦暖如春,宫下北一眼就看到客厅右侧的墙壁边上,多出来一
排种植在陶瓷花盆内的花卉,他不是个雅致的人,对花卉没什么了解,也认不出
那都是种的什么,只是看着似乎有些眼熟。 「这段时间天气太冷,我担心院子里这些花会冻死,所以就让人买了些花盆
回来,把它们挪到了这里,」见他的目光落到那些花卉上,浅草绫小声解释道。 「嗯,你喜欢就好,」宫下北暗自惭愧,最近这段时间,他已经很少到这里
来了,以至于就连那些栽种在院子里的花卉都认不出来了。 走到客厅中央的榻榻米前坐下,他扭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趋的浅
草绫,说道:「现在这里基本上就你自己了,不要整天把自己闷在家里,多出去
转转,哪怕是呼吸下新鲜空气都好。」 浅草绫略一迟疑,在他身边跪坐下来,说道:「再过二十多天,就是我的生
日了。今年,我想去富士山看看那里的樱花,听佳溆说,三月底四月初的富士山
可美了,我从来都没有去过,所以……」 宫下北可不知道这女人的生日是哪天,不过,她说的也没错,再过二十多天,
的确是去富士山看樱花的好日子,那时候富士山的富士樱都将开放,在山路两侧,
层层叠叠的,如同云海。 「家训!」宫下北也没问她的生日是哪天,只是扭头朝站在门口的梁家训说
道,「替我记一下,到时候给我安排好去富士山的行程。」 「嗨!」梁家训微微躬身,应道。 「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宫下北扭过头,看着浅草绫笑道,「正好,父亲在
小山町有两处不动产,咱们可以住到那里去。」 听他这么说,浅草绫那张俊俏的小脸笑的如同一朵花似得,她连连点头,心
里已经开始盼着那一天早点到来了。 在身边的众多女人里,浅草绫对宫下北来说是最为特殊的一个,他重生到这
个世界里,第一个接触到的就是这个女人。两世为人,也是这个女人第一次让他
体会到了女人的温柔、顺从,体会到了大男子主义做派的滋味。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这女人陪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还是个一无所有的小痞
子,是个混在黑社会底层的小头目,那时候他的全部财产,就是那栋破房子和身
边这个女人。 对于如今的宫下北来说,这个世界的变化有点快,他所接触到的人,层级越
来越高,心思越来越来难以揣摩,为了生存下去,他不得不扮演各种各样的角色,
给自己那张脸上不停地更换各种面具。 细数起来,他似乎也只有回到这个寓所,待在这个女人身边的时候,才能卸
下自己的伪装,以真面目示人。 不过,说不上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每次看到这个女人那副唯唯诺诺的恭顺
样子,宫下北都忍不住想要羞辱她,蹂躏她,有时候,他都感觉自己的这种心理
很病态。 「咚咚!」 客厅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守在门口的梁家训转身将房门拉开,同站在门外回廊上的一名保镖说了两句
话,这才重新转过身来,说道:「主人,龟井静香来了。」 「哦?」宫下北下意识的抬起胳膊,看了看手上的腕表。 他才刚到家还没十分钟呢,这家伙就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看来,他要嘛是
安排人在盯着自己,要嘛就是在盯着这处住所,总不会是一种巧合。 撑着膝盖站起身,宫下北朝门口走去,不管双方闹得如何不可开交,对方既
然找上门来了,他都是要出去迎接一下的,这不仅仅是一种礼仪,也是一个姿态。 他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不是为了要整死龟井,也不是为了要恐吓谁。 他只是为了告诉所有人,自己很尊敬这些议员老爷们,但若是议员老爷们不
把他当人看,他也有实力让各位老爷们头疼一阵子。 走到客厅门口,宫下北站在门内,抬眼朝院门处看过去。 院门处,身材偏胖的龟井静香正怒容满面的朝里面闯,四名保镖挡在他身前,
不允许他朝别墅这边靠近,而在龟井静香的身后,还有一个女人正在与保镖们交
涉,正是那位名叫朝仓美加的助理,也是河内善培训出来的卧底。 「原来是龟井君,」宫下北也不出门,就站在客厅的门内,远远朝着龟井静
香笑道,「龟井君能屈尊光临我这犬舍,真是让赤本良一心中不安啊。」 「赤本良一!」龟井静香闻声朝这边看过来,怒声道,「你的架子真是比你
那个快死的父亲还要大啊,一个狗一样的东西,竟然也有资格安排这么多的保镖
吗?」 宫下北也不介意,他笑了笑,朝那些挡在门口的保镖摆摆手。 见了他的手势,保镖们退到院门两侧,将道路让了出来。 龟井静香狠狠瞪了几名保镖一眼,快步朝回廊这边走过来,就在即将走到廊
下的时候,他才盯着宫下北,怒声道:「说,你这混蛋到底动了什么手脚,竟然
在背后暗算我?!」 宫下北也不说话,他面带浅笑的退后一步,微微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哼!」龟井静香一步跨上回廊,迈步就想朝客厅内走,却被梁家训伸手拦
住。 「干什么?!」龟井静香怒声道。 「请换鞋子,」梁家训面无表情的说道。 第一二五章:政治献金丑闻 龟井静香瞪着眼睛与梁家训对视,如果目光能杀死人的话,估计梁家训已经
死了几十次了,可惜,目光并不能杀死人了,所以梁家训不肯退让,龟井静香只
得在门口换了鞋子,这才怒气冲冲的哼了一声,迈步进入了客厅。 客厅里空无一人,趁着龟井静香换鞋子的工夫,宫下北已经进了茶室,此时
正安然坐在主座上,而在他的旁边,浅草绫正在摆弄着茶室的小炭炉,那是用来
烧水的。 「龟井先生,请坐,」盘腿坐在茶桌边上,宫下北虚手朝对面的客座指了指,
微笑道,「我看你最近的火气似乎很大,正好,我这里有些上好的宇治玉露,请 龟井先生饮上两盏,也好去去火气。」 龟井静香也不客气,他快步走进茶室,就在宫下北对面盘腿坐下,盯着他看
了几秒钟,狠狠的说道:「你这混蛋,到底想怎么样?」 宫下北笑了笑,视线从龟井静香的肩头跳过去,看向跟在后面进来的朝仓美
加。 「朝仓小姐请随意坐,不用客气,」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宫下北很有风度
的邀请朝仓美加入座,随后才将目光转向龟井静香,说道,「对不起,龟井先生,
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还不承认吗?」龟井静香愤怒的说道,「难道你敢说自己没有在后背耍弄
阴谋诡计,破坏我的竞选?!」 「破坏您的竞选?」宫下北的脸上仍旧带着微笑,说道,「这话从何说起? 龟井先生,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就像您说的,我不过是一条守财的
狗而已,一个渺小而微不足道的存在罢了,怎么会有能力破坏您的竞选呢?」 「献金!我说的是政治献金!」龟井静香咆哮道,「东宝株式会社!宝冢歌
舞团!松竹株式会社!圆谷株式会社!不,不止是他们,所有最近拒绝继续为我
提供献金的会社,难道不是你在背后搞的鬼吗?!」 「哦?」宫下北拿过桌边的一条洁白毛巾,在脸上慢条斯理的擦拭一番,对
方咆哮时喷出的唾沫星子,都快给他把脸洗一遍了。 「原来龟井先生说的这些啊,」将毛巾重新放回到手边,宫下北微笑道,
「看来,咱们之间是真的有些误会呢。」 「家训,」抬起头,看向茶室门口外的梁家训,宫下北说道,「去我的书房,
把书桌上那个黑色的匣子给我拿过来。」 「嗨,」梁家训应了一声,不过却没有动地方,而是安排一个守在楼梯口的
女保镖去那东西。 龟井静香身材魁梧,他担心这个暴怒中的家伙,会跟自己的主人动起手来。 匣子很快被取过来,梁家训亲自将东西送进来,放在宫下北的面前。 恰好在这个时候,碳炉上那个不大的陶壶响了起来,那是水烧开了。 浅草绫从茶盒里用小匙拨出十几颗茶球,分在三个茶盏里,又续上水,这才
退身跪坐到一边。 「龟井先生,正如您所说的,良一是一条守财的狗啊,」将匣子盖打开,宫
下北从里面取出一份折叠好的信纸,一边不紧不慢的展开,一边微笑道,「狗呢,
不管是守财的,还是看家的,总归嗅觉都是灵敏的,我最近就嗅到了一些不同寻
常的气味,或许您的困扰便与此有关呢。」 龟井静香一脸冷笑的看着他,今天既然找上门来,他当然是搞清楚问题出在
哪儿了。怎么说呢,尽管大量献金提供人离他而去,会让他非常的被动,但作为
一名资深政客,他也不是没有应对的办法的,只不过就是过程会麻烦一些罢了。 另外,在政坛混迹多年,龟井静香可以筹集到政治献金的渠道很多,如果不
是这次献金风波来的太突然,他也不至于这么手忙脚乱。 今天来见宫下北,龟井静香可不是低头服软来的,他准备大闹一场,不是单
纯为了给宫下北添堵,也不是为了效仿悍妇撒泼,而是为了让党内那些人看看,
如今这个赤本原介的继承人已经不安分了,他开始准备挑战大家的权威了。 宫下北没有理会对方的冷笑,他将手拿着那张信纸,很是恭敬的送到龟井静
香面前,请他过目。 龟井静香一抬手,将那张写满字迹的稿纸扯过去,只看了一眼,整个人便猛
地从地上跳起来,动作之灵敏与他肥胖的身份毫无一致。 「你……你……你,你这混蛋!」几乎是一目十行的将信纸上的内容看过一
遍,他双眼死死盯着宫下北,嘴里磕磕巴巴的骂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我说过了,我的嗅觉很灵敏的,」宫下北笑了笑,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
抿了一口,嗯,茶水有些烫嘴,但清香扑鼻,的确是好茶啊。 「这是阴谋!是你这家伙在背后操作的对不对?!」龟井静香咬牙切齿的说
道,「你想毁了我!毁了我的政治前途!你这混蛋!就算是毁了我,我也不会让
你好过的!」 「冷静,龟井先生,任何时候都要保持冷静啊,」宫下北微笑着说道,「想
想看,名单上这些人,最早的从六年前就已经开始为你提供政治献金了,最晚的
也是两年前开始的,你觉得那可能是我的操作吗?」 龟井静香有些偏肥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转换了好几遍,这才颓然坐倒在地上。 在日本政坛上,对于一名政客来说,大部分丑闻似乎都可以想办法遮掩,尤
其是对于一名议员来说,只要不在政府中担任公职,即便是出了什么丑闻,蛰伏
一段时间,还是有机会东山再起的。 但是,在诸多丑闻中,有一种却是很致命的,一旦牵扯其中,往往意味着政
治生命的终结。这个丑闻就是——政治献金的丑闻其中的一类:接受外国人或是
外国企业的政治献金。 在《政治资金规正法》中,限制最严格的就是这一条,严禁任何政治团体或
个人接受来自非日本国民的政治献金,而对于普通人来说,某一个政客接受了外
国人的政治献金,就意味着卖国,是一种很严重的罪行。 宫下北交给龟井静香的那份信纸上,一共有12个人的信息,这12个人都是龟
井静香的政治献金提供者,而且都是小额政治献金提供者。在过去的若干年里,
这些人几乎每年都会向龟井的政治献金管理组织捐献几笔钱,每次数额都不多,
都是三到四万日元的样子。 按照《政治资金规正法》的规定,凡是捐献政治献金数额超过5万日元的,
都需要做出公示,要将捐赠与受赠人的情况公布出来,以此来接受民众的监督。 而这些人显然是有预谋的,他们每笔捐赠的款项,都不到5万日元的限额,
所以不需要公示,而没有公示,自然也就没有人去调查捐款人的底细。 12个捐赠人,不管做的是什么营生,他们的身份都是在日韩国人,换句话说,
他们并不具备日本国籍。尽管他们有日本人的名字,自幼也是生活在日本的,可 总归改变不了他们不是日本人的现实。 赶在当下这个节骨眼上,一旦这个消息被曝光出去,龟井静香都不知道自己
应该怎么向公众谢罪了,难道说自己全不知情?那是屁用都没有的,自己的政治
对手能想出一万种理由把自己埋进坑里。 「你想怎么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龟井静香看着宫下北问道。 尽管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怎么知道的这些信息,又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些人的资
料,但有一点他却是非常的清楚,那就是对方肯定有目的,既然有目的,那就说
明他有能力帮自己解决这个麻烦。 对于龟井来说,他不在乎这个年轻人有什么目的,也不在乎对方准备怎么做,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把这个麻烦解决掉,毕竟那关乎着他的政治前途,而政治前途
则关乎着他的命运。 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宫下北把手伸进那个匣子里,又取出厚厚的一沓票
据,递到龟井静香的面前,说道:「龟井先生,其实我们可以做朋友的,彼此都
能放心,都能对方做些事情的朋友。」 龟井困惑的接过那沓票据,翻看了几张,眼睛陡然一亮,随即,翻开的速度
加快,几乎是一张不落得逐次翻看过去,看完之后,一对眼睛四处瞅瞅,发现那
个放着小砂壶的炭盆,猛地跪起身子,将炭盆上的茶壶提起来,抖手将这厚厚的
一沓票据都丢进了炉子里。 厚厚一沓票据丢在炭盆里,先是升腾起一股白色的烟雾,随后,烟雾渐渐变
黑,约莫几秒钟后,才腾起一团火光。 看着那窜起半尺高的火苗,龟井静香似乎是松了口气,他一把从桌上抓过夹
茶盏的架子,忍着火苗的灼烤,在炭盆里狠狠地搅了一通,直到最后一点纸片都
被烧成了灰,才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回到地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