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秦記全本第七卷 7-11章
第七章、如簧之舌
項少龍回到行館時,離日出只剩下個把時辰,等把整件事說了給滕翼聽後,
伸了個懶腰打著呵欠。滕翼讚歎道:「你這一手真個漂亮,反使趙致不再懷疑你
是項少龍。不過照我看這妮子對真正的你並沒有惡意,只是想要脅你去對付趙穆
」。項少龍失聲道:「好意得要用那弩箭抵著我的背脊!」
滕翼道:「你兩次壞了人家姑娘的行刺大計,那田柔這麼好勝,自是想一挫
你的威風。」項少龍想起在郭家的山路調戲趙致時,她欲拒還迎的神態,確對自
己大有情意,現在若她「誤以為」占了她便宜的人,是「董匡」而非「項少龍」
,會是什麼一番感受呢?想起她「發覺」項少龍竟是董匡時,那失望的樣子絕非
裝出來的。
滕翼笑道:「既是奉旨不用裝勤力,不若大家都去好好睡一覺,管他娘的會
發生什麼事?」項少龍一想也是,返回寢室,倒頭大睡,到烏果來喚醒他時,竟
過了午飯的時刻,太陽都快下山了。這些天來,還是首次睡得這麼酣暢。烏果道
:「二爺在廳內等三爺吃飯!」
項少龍精神抖擻地爬起來,梳洗更衣後出去與滕翼相見。兩人踞案大嚼。烏
果在旁道:「雅夫人派人傳來口訊,請三爺明晚到她的夫人府赴宴,到時她會派
人來接你,希望你能早點到她那兒去。」項少龍這才記起她昨晚答應了李園的宴
會,苦笑道:「你看我們來邯鄲是幹什麼,差點晚晚都要去和那些人應酬。」
滕翼笑道:「應付趙穆不難,但應付這些女人可就教你吃足苦頭了。」項少
龍道:「我是真想跟趙雅好好大幹一場,讓趙雅可以名正言順地迷上我這馬癡。
但卻不能讓小昭她們知道,否則很容易露出馬腳。唉,身邊沒有個女人,雖然可
以專心辦事,但這樣悶久了也實在難受。」
滕翼搖頭道:「我也為你處境難過……唔!」神情一動道:「也不是全無辦
法,昨天我閑著無聊,到後園走了一轉,其中有種草樹,若把汁液榨出來,塗少
許在身上,可發出近乎人體的氣味,嗅起來相當不錯,比女人用來薰衣的香料自
然多了,這可解決了氣味的問題,假若你身上沒有黑痣那類的特徵,吹熄燈在黑
暗中幹了小昭她們,說不定能瞞混過去。」
在一旁的烏果忍不住道:「三爺的傢伙必然大異常人,一進去女人便會知道
。」滕翼和項少龍給他說得捧腹狂笑起來。項少龍喘著氣道:「你這麼懂拍馬屁
,不過我只是說著玩兒,並非真要大搞一場。況且床第功夫主要又不在大小,我
的本事更不會告訴你這小子。」
滕翼強忍著笑道:「不過那種叫『情種』的草樹汁,搽一點也無妨,那你就
算和女人親熱些都沒有問題,我立即著手泡制。」烏果一呆道:「竟有個這麼香
豔的名字。」
滕翼自得了善蘭後,人變得開朗隨和多了,伸手過去拍了拍他肩頭,歎道:
「小子可學得東西了,這種情汁有輕微的催情效用,女人都很喜歡嗅,鄉間小子
如荊俊之輩,約會人家閨女時都愛塗在身上,不過必須以米水中和,否則會惹來
全身斑點疹痕。你要試試嗎?」烏果興奮地道:「回咸陽後定要找個美人兒試試
。」
項少龍道:「還有什麼事?」烏果道:「武士行館的趙館主遣人送帖來,說
明天的論劍會改在後天午時舉行,請三爺務要出席。」
項少龍向滕翼道:「那另一個奸鬼李園太可惡了,說不定我真要狠狠教訓他
一頓。」這時有人進來道:「龍陽君來見三爺,正在外廳等候。」
項少龍愕然,苦著臉向滕翼道:「有沒有什麼叫『驅妖』的汁液,讓他一嗅
便要避往天腳底去。」滕翼啞然失笑道:「今次是老哥第一次不會羡慕三弟的豔
福了!」
見到威武的董馬癡大步走出來,龍陽君以一個「他」以為最美的姿態盈盈起
立,還照足女性儀態對他歛衽為禮。項少龍看得啼笑皆非,又是暗自叫苦,笑著
迎上去道:「君上大駕光臨,鄙人真是受寵若驚。」龍陽君那對也似會說話的眼
睛往他飄來,從容笑道:「本君今天來找董先生,實有事耿耿於懷,不吐不快。
」
今天他回復男裝打扮,不過衣飾仍然彩色演紛,若他真是女子,項少龍定要
贊她嫵媚動人,現在則是心顫膽跳,若他的不吐不快是一籮筐的綿綿情話,天才
曉得怎樣去應付。兩人坐好後,龍陽君正容道:「本君認為董先生回歸趙國的決
定,實在太莽撞了。」項少龍為之愕然,但也暗中松了一口氣,不解道:「君上
何有此言?」
龍陽君見左右無人,才柔情似水道:「我是愛惜董先生的人才,方不顧一切
說出心中想法,趙國現在好比一口接近乾枯的水井,無論先生的力氣有多大,盛
水的器皿和淘井的工具是多麼完善充足,若只死守著這口井,最終仍難逃井枯人
亡的結果。」項少龍心中一震,一向以來,他都不大看得起這以男色迷惑魏王而
得居高位的傢伙,現在聽他比喻生動,一針見血指出趙國的形勢,不由對他刮目
相看。故作訝然道:「趙國新近才大勝燕人,怎會是一口快將枯竭的水井?」
龍陽君微笑道:「垂死的人,也有回光反照的時候,太陽下山前,更最是豔
麗。而這全因為趙國仍有兩大名將,硬撐著大局。若此二人一去,你說趙國還能
拿得出什麼靈丹妙藥來續命?」項少龍道:「君上說的話是否廉頗和李牧?」
龍陽君道:「正是此二人,廉頗年事已高,守成有餘,進取不足,近日便有
謠言說他攻燕不力,孝成王一向和他心病甚重,所以目下邯鄲正有陣前易將之說
,誰都不知會否重演長平以趙括換廉頗的舊事。」
不容他插話,龍陽君口若懸河續下去道:「至於李牧則忠直而不懂逢迎,做
人不夠圓滑,若遇上明主,此乃能得天下的猛將,可惜遇上孝成王這多疑善忌,
好大喜功的人,又有巨鹿侯左右他的意向,最終也不會有好結果,只可惜他漠視
生死,仍戀棧不去,否則我大魏上下君臣,必會倒屣相迎。」他這麼一說項少龍
立知魏人定曾與這兩名大將接觸過,李牧拒絕了,卻不知廉頗如何。這龍陽君真
厲害,若只憑一番說話便去了趙國這軍方兩大台柱,趙國還不是任魏人魚肉嗎?
龍陽君見他聽得入神,以為打動了他,再鼓其如簧之舌道:「董先生或者會
奇怪本君為何如此斗膽,竟在趙人的首都批評他們。一來本君並不把他們放在眼
內,諒他們不敢動我半根毫毛,更重要是本君對董先生非常欣賞,不忍見你將來
一番心血盡付東流,還要淪為亡國之奴。況且秦王與趙人間有深仇大恨,絕不會
放過他們。良禽擇木而棲,若先生肯來我大魏效力,本君保證優渥禮遇非是趙國
可及,至少不會因李園這麼一個尚未得勢,在春申君下面做個小跑腿的傢伙幾句
說話,便慌得差點要把先生趕走。」
項少龍心叫厲害,知道龍陽君在趙王身邊布有眼線,所以才懂得把握時機,
乘虛而入,遊說他改投魏國。不禁佩服岳父烏應元的眼光,給了自己這馬癡的身
分。現時各國皆重馬戰,他這董匡正是各國都夢寐以求的人材。裝作感動道:「
君上這番話的確發人深省,鄙人定會仔細思量,還要向族人解說,但暫時……」
龍陽君見他沒有斷然拒絕,喜上眉梢,送了他一個「媚眼」道:「奴家最明
白男人的心事,董先生不用心急,最好能探清趙國情況,當知奴家沒有半字虛語
。」項少龍也不由佩服他的遊說功夫,寥寥幾句話,便道盡了趙國的問題,歎了
一口氣道:「若董某不是趙人,這刻便可一口答應了。」
龍陽君柔聲道:「對孝成王來說,除了趙家外,誰會是趙人呢?若換了不是
趙穆和趙雅,于烏家一役之失利,早被他五馬分屍了。有才而不懂愛才,項少龍
正是最好的例子,若非先生送來一千匹上等戰馬,不出一年,趙國再無可用之馬
了。」項少龍心想你的心真夠狠毒,把我拉走,等若打斷了趙人的腳。
龍陽君壓低聲音道:「聽說趙霸應李園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要求,後天午
時在行館舉行論劍會,只要先生點頭,奴家便可使人到時挫他威風,看他還敢否
這麼盛氣淩人。」項少龍心中大訝,每次說起李園,龍陽君都是咬牙切齒,照計
李園這麼高大俊秀,沒理由得不到龍陽君的青睞,看來是李園曾嚴詞拒絕過他,
才令他因愛成恨。又或是他不喜歡李園那種斯文俊俏型的美男子,而歡喜自己這
陽剛粗豪的……嘿!自己想到那裡去了?
意外地龍陽君站了起來,辭別道:「先生請好好想想,有答案便告訴奴家,
那時再研究細節,務使先生走得歡歡喜喜。」項少龍給他一忽兒「本君」﹑一忽
兒「奴家」弄得頭大如鬥,忙把他送出大門,看著他登上馬車,在數十名隨前從
前呼後擁下去了,才苦笑回頭。無論如何,他再不敢小覷這不男不女的人了。
龍陽君走後,項少龍偷得浮生半日閑,獨個兒在大宅的院落園林間漫步,想
著當日偷入此處,初遇朱姬的醉人情景。不論朱姬是怎樣的人,但他真的感到她
對他很有好感,那是裝不來的。忽然間,他有點惆悵和失落,也感到寂寞,而事
實上他應比任何人都更滿足才對,以一個現代人,來到這陌生又非常熟悉的古戰
國時代裡,他的生命比任何一個時代的人至少要豐富了一個時代。因為他經驗多
了一個時代。
經過這幾年驚濤駭浪的日子後,他連想東西的方式,所有的措辭和文字,都
大致與這時代的人相若。昨晚他想殺人滅口,辣手摧花,正是烏卓和滕翼兩人認
為是最合理的做法。幸好懸崖勒馬,否則這輩子良心都要受到懲罰。想到這裡,
不禁暗自抹了一把泠汗。
時值深秋,天氣清寒,園內鋪滿落葉,在黃昏的暗沉裡分外有肅殺零落的氣
氛。宴會有時也不錯,在那些無謂的應酬和庸俗的歡樂裡,很容易就可在自我麻
醉中渾然忘我。無由地,他強烈思念著遠在秦國的嬌妻美婢,想著她們日夕盼望
他歸去的情景,不由魂為之銷。忍不住隨口拈來李白的名詩,念道:「棄我去者
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鼓掌聲在後方近處響起。項少龍嚇了一跳,猛然回過身來,見到滕翼伴著一
身盛裝,美得像天上明月的妃嫣然,一起瞪大眼睛看著自己。這俏佳人秀目異采
連閃,美麗的小嘴正喃喃重覆著這兩句千古絕詩。
項少龍大感尷尬,迎了上去道:「嫣然你這個樣兒來見我,怎瞞得過別人的
耳目?」滕翼道:「嫣然現在到王宮赴趙王的宴會,路過行館忍不住進來看你,
根本沒打算瞞人。嘿!你剛才作出來那兩句詩歌真是精采絕倫,好了!你們談談
吧!」識趣地避開了。
紀嫣然嫵媚一笑,縱體入懷,讚歎道:「今天李園拿了他作的詩歌出來給我
看,嫣然已非常驚異他的天份,甚為讚賞,可是比起你剛才那兩句,李園的就像
小孩子的無聊玩意,有誰比你剖劃得更深刻動人呢?嫣然甘拜下風了。」項少龍
老臉一紅,幸好紀嫣然看不見,緊接著她的話道:「不要誇獎我了,這叫情人眼
裡出西施。」
紀嫣然劇震一下,離開了他懷抱,定神看著他道:「天啊!你隨口說出來的
話總是這麼精采奇特,還記得你那句『絕對的權力使人絕對的腐化』,一句話道
盡了現今所有國家的問題,連韓非公子都沒有這麼的警句。」說罷情不自禁獻上
熱吻,差點把他溶化了。
分開後,紀嫣然神魂顛倒地道:「項郎啊!作一首詩歌送給人家吧!由人家
配上樂章,勢將成千古絕唱。」項少龍心中苦笑,他能由頭念到尾的恐怕沒有那
首詩,怎能拿來應酬這美女,而且據別人的創作為己有,等同侵犯版權,用口說
說也還罷了,若真傳誦千古,豈非預先盜了別人的創作權,苦笑道:「這世上無
一物事不是過眼雲煙,千古傳誦又怎樣呢?」
紀嫣然嬌歎一聲,伏倒他身上,喜嗔道:「少龍呀!你真害死人家了,今晚
嫣然除了想著你外,還有什麼好想呢?偏又不可和你在一起。人家不理你了,由
明天開始,你要來公開追求我,讓嫣然正式向你投降和屈服,這事你絕不可當作
是過眼雲煙。」再歎道:「過眼雲煙!多麼淒美迷人,只有你才能如此一出口便
成天然妙句。」
項少龍心中叫苦,這叫愈弄愈糟,改日她迫自己不斷作詩作詞,自己豈非成
了文壇大盜。紀嫣然戚然道:「嫣然要走了,鄒先生在馬車上等我,這樣吧!你
若作好詩文,我便配樂只唱給你一個人聽,我知嫣然的夫婿既不好名也不好利。
唉!名利確教人煩惱,若沒有人認識紀嫣然,我便可終日纏在你身旁了。」
又微微一笑道:「不准動!」蜻蜓點水般吻了他一下,翩然去了,還不忘回
眸一笑,教項少龍三魂七魄全部離竅至不知所蹤的地步。
回到內宅,滕翼道:「現在我才明白為何紀才女都給你手到拿來,那兩句實
是無可比擬的傑作,比之《詩經》更教人感動。那些詩歌你定然很熟悉了。」項
少龍暗忖除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兩句外,老子就對《詩經》一竅不通,只
好唯唯諾諾應了。
滕翼道:「孝成王這昏君真教人心寒,若你真是馬癡董匡,現在便應立即溜
掉。你看他因怕了李園,今晚宴請嫣然,有點頭臉的人都在邀請之列,獨把你漏
了。」項少龍恍然,難怪龍陽君匆匆走了,原來是到趙宮赴宴。笑道:「難得有
這樣的閒暇,我們不若到這裡的宮妓院逛逛,不醉無休。」
滕翼肅容道:「宮妓院內大多是可憐女子,三弟忍心去狎弄她們嗎?」項少
龍想起素女,大感慚愧道:「二哥教訓得好!」
滕翼點頭道:「你真是難得的人,這麼肯接受別人的意見,來吧!我們出去
隨便走走看看,亦是一樂。」兩人坐言起行,出宅去了。走出行館後,兩人朝著
邯鄲城最熱鬧的區域悠然閒逛。
街上行人疏泠,有點暮氣沉沉的樣子,比他們離邯鄲前更是不如。烏家事故
對趙人的打擊深遠之極,而這趙人的首都則直接把事實反映了出來。趙人對秦人
的恐懼是可以理解的,長平一役的大屠殺早把他們嚇破了膽。郭縱家業雄厚,當
然不可說走就走,但平民百姓那理會得這麼多,找個藉口溜出城外,就可逃到鄉
間或到別國去了。這種遷徙對中華民族的團結有著正面的作用,使「國家」的觀
念日趨薄弱,有利大一統局面的出現。
現在的七國爭雄,有點異姓王族各爭短長的意味。滕翼的說話驚醒了他的馳
想,只聽他道:「有人在跟著我們。」項少龍機警地沒有回頭,沉聲道:「多少
人?」
滕翼泠靜地道:「至少有七至八人,身手相當不錯。」少龍苦思道:「怕就
是昨晚在宅外監視我們的人,邯鄲誰會這麼做呢?」
滕翼微笑道:「抓起一個來拷問幾句不就清楚了嗎?」項少龍會意,隨著他
轉進一條僻靜的小路去,兩旁都是楓樹林,前方有條石拱橋,跨越橫流而過的小
河,對岸才再見疏落有致的院落平房。尚未走到小橋處,後方急劇的足音響起,
有人喝道:「董匡停步!」
項少龍和滕翼相視一笑,悠閒停步轉身。只見二十多名彪悍的劍手,扇形包
圍了過來,有些由楓林繞往後方和兩側,把他們圈在中心。項少龍定神一看,沒
有一個是他認識的,心中一動,喝道:「李園有本事就自己來殺我,為何卻要派
你們這些小嘍羅來送死?」
眾劍手齊感愕然,看樣子是給項少龍一語中的,揭破了他們的身份。那些人
仍未有機會反駁,兩人趁對方心分神搖的好時機,拔劍撲出。劍嘯驟起。那些人
想不到對方要打就打,先發制人,倉卒拔劍招架。項少龍一聲泠哼,發揮全力,
施展殺手,首當其衝的敵人給他蕩開長劍時,立中一腳,正踢在小腹處,那人慘
嘶中似彎了的河蝦般倒跌開去。滕翼那方響起連串金鐵交嗚的清音,兵刃墮地和
慘叫接連響起,自是又有人吃了大虧。
項少龍一招得手,卻不敢怠慢,這些人都是經驗豐富的好手,雖交鋒之始就
失利,卻無人退縮,兩把長劍如風雷疾發般由左右兩側攻來。項少龍繼續逞威,
移往右側向那特別粗壯的大漢橫劍疾掃,「當!」的一聲,那大漢毫不遜色硬擋
了他一劍。項少龍心叫痛快,施出墨氏補遺三大殺招的以攻代守,猛劈入對方劍
光裡,那人亦是了得,移後避了開去。
左方長劍貫胸而來。項少龍使了個假身,避過對方淩厲的一擊。此刻他若拔
出飛針施放,敵人定難逃大劫,可是他卻要制止這誘人的想法,因為除非能盡殲
敵人,再毀屍滅蹟,否則可能會給趙人在這方面識破了他就是項少龍。這想法閃
電掠過心頭時,長劍在腰後掠至,項少龍反手回劍,重重砍在對方長劍近把手處
。那人遠比不上剛才那壯漢,虎口爆裂,長劍亦給鋒利的血浪砍開了一個缺口,
脫手墮地。
項少龍硬撞入他懷裡,好避過那壯漢再次掃來的一劍,手肘重擊在那人胸脅
處。肋骨斷折的聲音隨肘傳來,敵人口鼻同時濺出鮮血,拋跌往外,撞倒斜刺沖
上來的另一敵人。「當!」項少龍架著了那壯漢的一劍,忽地矮身蹲下,橫腳急
掃。壯漢那想得到有此奇招,慘呼一聲,先是兩腳離地而起,變成淩空橫斜,再
重重往地上掉去。
此時又有長劍交擊而至,戮力圍攻。這批人確是悍勇非常,教他應付得非常
吃力。若沒有滕翼在旁,只他一人,那可就勝敗難測了。他無暇再傷那壯漢,展
開墨子劍法的守勢,硬把那三人迫在劍光之外。此時滕翼悶哼一聲,撞在他背脊
處,顯是吃了點虧。項少龍百忙中回頭一看,見到敵人已有三個倒在地上,但仍
有五﹑六人狀如瘋虎般撲上來,猛攻滕翼,喝道:「進林內去!」
一劍掃開眾敵,飛腳再傷一人時,給人在右肩劃了一劍,雖沒傷及筋骨,但
血如泉湧,染紅了衣衫。滕翼一聲暴喝,磕飛了其中一人的兵刃,鐵拳揮打,那
人面門中招,立時暈倒。危機驟減,兩人殺開血路,閃入林內。那些人給他們殺
得心膽俱寒,那敢追入去,一聲呼嘯,扶起傷者,逃往小橋那一方。
滕翼待要追去,給項少龍拉著笑道:「由他們走吧!抓到人還要多做一番無
謂功夫,最後還不是動不了李園嗎?」滕翼道:「你受傷了!」
項少龍也查看他左腿的傷口,笑道:「只比你嚴重了少許,算什麼呢!不過
這批劍手的確厲害,難怪李園如此氣焰迫人。」滕翼哈哈一笑道:「我們是有點
輕敵了。」項少龍搭著他肩頭,嘻嘻哈哈回家去也。心中卻想著李園看到手下折
兵損將而回的難看臉色。
(待續)
第八章、倩女多情
項少龍包紮好肩頭的傷口,索性不穿上衣,只在外面披著一件長褂,在書齋
的長幾上練字。來到這時代,首先要克服的就是語言﹑口音和說話方式、習慣、
用字等問題,不知是否他特別有天份,又或是別無選擇,半年多他便可應付過來
。不過寫嘛?到幾年後的今天他的字仍不可見人,這種介乎篆棣之間的古文字,
確實把他難倒,尤其要在竹簡和布帛上書寫,更是個大問題。幸好練書法可以視
為樂趣,趁現在沒有烏廷芳等纏著他,正好偷閒練習。
當完全沉醉在那筆劃的世界中時,烏果進來道:「趙致姑娘找三爺。」項少
龍早猜到她會來找他,欣然道:「請她進來吧!」
烏果眼睛落到他歪歪斜斜,忽粗忽幼﹑有如小孩練字的書體處,猶豫道:「
要不要小人先給三爺收拾好東西,才請她進來。」項少龍知他已很謹慎地用最婉
轉的方法點醒他這手字絕不可讓人看見,笑了起來道:「我是故意寫得這麼難看
的,好讓人知道董匡是個老粗,我真正的字鳳舞龍翔,你見到包要叫絕呢!」
烏果一拍額頭道:「三爺想得真周到,否則就算未寫過字的人拿起筆來,也
不至寫成這樣子。」又猶豫道:「三爺是否過份了點。」
項少龍為之氣結,這烏果確相當有趣,笑?道:「快給我去請人家姑娘進來
!讓人久等就不好了。」烏果知他生性隨和,從不擺架子,對上下每個人都是那
麼好,早和他笑鬧慣了,聞言施禮退了出去。
不一會烏果領著趙致來到他身後,項少龍仍背著門口,向著窗外月夜下的花
園,先吩附烏果關門離開,才向趙致道:「來!坐到我對面來。」他專心寫字,
趙致在他幾子對面盈盈席地坐下,一對美目落到他蟲走蛇遊的歪斜字體上,「啊
!」一聲叫了起來。項少龍擲筆笑道:「老粗的字是那樣的了!趙姑娘切勿見笑
,噢!鄙人應稱你田姑娘才對。」
趙致垂下俏臉,有點不敢和他對視,旋又嗔怪地白他一眼道:「你這人真糊
塗,誰說人家姓田呢?」項少龍愕然道:「不是姑娘親口告訴我的嗎?為何這麼
快就忘記了。不要明天連董某都不記得了!」
趙致橫他一眼後,拿起筆來疾書了一個「善」字,秀麗端正,與出自項少龍
的手筆那些字體有若天壤雲泥之別。項才龍尷尬地道:「原來是我聽錯了!不過
卻是錯有錯著。」接著虎軀一震,像是想起什麼重要的事來。趙致卻誤會了他的
意思,淒然道:「你終於知道我爹是齊國的大夫善勤了,他一心想助大王理好朝
政,卻被田單這奸賊認為爹要削他的權,隨便弄些證據說他謀反,害得我們全家
連夜逃來邯鄲,以為趙穆會念著一向的交情,收容我們,豈知……」
項少龍想到的卻是嫁了滕翼的善蘭,她的身世,滕翼自然一清二楚,不用直
接問趙致,以免泄出秘密。項少龍道:「趙霸和你是什麼關係?」趙致拭去眼角
的淚花,道:「什麼關係都沒有,不過他是趙正叔的好朋友,趙正叔乃趙國大儒
,幼年時曾隨他親娘在我家為僕,到今天仍以僕人自居,若非他收容我們姊妹,
我們都不知變成什麼樣子了。我早當他是爹,你還是當人家是趙致吧。」
項少龍索性問個一清二楚道:「為何姑娘竟會為趙穆訓練歌姬呢?」趙致道
:「師傅與郭縱有深厚的交情,郭縱想找人教她的歌姬劍舞,師傅就推薦了我,
趙穆見我教得不錯,就要我也到他侯府去訓練他的歌姬。我們還以為有機會報仇
,卻一再給你救了他。」
項少龍道:「你那大姊的身手這麼厲害,是否趙霸教出來的?」趙致搖頭道
:「大姊自少便是有稷下劍聖之稱、自號忘憂先生的曹秋道大宗師的關門弟子,
我留下來跟正叔,她卻潛回齊國隨曹公習藝,曾兩次斬殺田單都不成功,給迫緊
了最近才避到這裡來,今次田單來趙,真是天賜良機。」
項少龍奇道:「姑娘今次為何這麼合作,有問必答,還言無不盡?」趙致俏
臉微紅道:「因為人家感激你哩,竟以德報怨,你是個好人嘛!」
項少龍笑了起來,挨到椅背處,伸了個懶腰,立時展露了壯侹結實的胸肌和
纏紮肩脅的多層藥帛。趙致駭然道:「你受了傷!」接著別過臉去赧然道:「你
在家總是不愛穿衣服嗎?」
項少龍若無其事道:「姑娘不慣面對我這種粗人了!」趙致下了決心似的轉
回臉來,含羞瞧著他道:「不!先生智計身手均高人一等,我們姊妹都很佩服你
。」
項少龍失笑道:「不要代乃姊說話,我才不信她會佩服人。」趙致露出訝然
之色,點頭道:「你真厲害,一眼就看穿她的性格,她的確沒有說佩服你,不過
我卻知道她心底裡對你另眼相看,只是嘴巴仍硬撐著吧了!人家來找你,她也沒
有反對。」
項少龍不解道:「你不用陪師傳出席趙王的宴會嗎?為何還有空來找我?」
趙致道:「正因所有人都到了王宮,我才要溜了來,那紀嫣然的魅力真厲害,人
人都為她神魂顛倒,若她真肯彈奏一曲,或唱首歌,我看更不得了。」
項少龍馳想著刻下正在王宮內上演的好戲,暗忖若由我這老粗公然追求她,
結果又得了手,定然是滿地破碎了的眼鏡片,假若古人亦會戴上在那個時代不會
在的眼鏡的話。趙致見他面現古怪笑容,忍不住問道:「你在想什麼?噢!為何
今晚宴會沒你的份兒?人家仍未問你田單和你有什麼深仇呢?」項少龍攤手苦笑
道:「你想我先答你那個問題?」
趙致眼光不由又落到他胸肌處,嚇得忙把目光移開,歎道:「你這人就像一
個謎,教人摸不清測不透,假若你是項少龍,則一切都合理了。」項少龍道:「
我知道項少龍是誰了,只想不到致姑娘也是他的女人,這人真是風流。」
趙致的俏臉更紅了,白了他一眼道:「人家不單和他沒有關係,他最初還可
說是我的仇人,唉!」項少龍奇道:「致姑娘為何歎氣呢?」
趙致意興索然道:「我也不知道,總之是有些心煩。」項少龍若無其事道:
「你既不是他的女人,就不要想他好了,橫豎董某人既抱過你又親過你,致姑娘
不如從了我吧!」
趙致為之愕然,接著整塊臉熊熊燒了起來,「啊!」的一聲後猛搖頭道:「
不!不!唉!對不起!」項少龍皺眉道:「我是老粗一個,不懂討好女人,初時
還以為致姑娘對我有意,豈知是一場誤會。有什麼對不起的,不愛從我便算了。
」
趙致垂下頭去,神情不安,玩弄著衣角,輕輕道:「你真不會因此事惱了人
家嗎?」項少龍哈哈一笑道:「她娘的!我老董怎會是這種人。不過你既不是我
的女人,便是外人,爹教過我逢外人絕不可說真話,你休想董某告訴你什麼事。
」
趙致給他弄得糊塗起來,無可柰何負氣道:「不說便算了!我要走了。」項
少龍再次舉筆寫字,心不在焉地道:「致姑娘請!不送了!」
趙致像身子生了根般動也不動,大感有趣地看著他「你生氣了!」項少龍故
意不望她道:「給女人拒絕了難道還要慶祝嗎?致姑娘若再不走,說不定我會強
把你抱入房內,那時你不願意都沒辦法了。」
趙致嚇得站了起來,嗔道:「你這人哩!那有這麼蠻不講理的,人家是低聲
下氣來向你道歉和商量,你卻這般待人。」項少龍擱筆停書,抬頭瞧著這人比花
更嬌、色比胭脂更豔的美女,眯著眼上下打量道:「我是個正常的男人,你是個
可滴出水的甜妞兒,這處是個無人的靜室,你說董某應怎樣待你才對?」
趙致受不住他的目光,氣鼓鼓道:「你再這樣,人家真的要走了!」項少龍
放下筆來,笑道:「我明白姑娘的心意了,難怪人家說女人無論心內怎麼千肯萬
肯,但嘴巴只會說奴家不肯。」
趙致駭然離座,移到門旁,才松了一口氣道:「你再這樣對我,趙致會恨死
你的。」項少龍轉過身來,灑然道:「恨即是愛,唔!這名句是誰教我的。想不
到我董匡終於成功了。唉!以前想找個恨我的女人都沒找到。」
趙致大嗔道:「除了馬外,你還懂什麼呢?」項少龍定神想了想,道:「本
來除了馬外我真的對什麼都沒有興趣,不過那晚抱過姑娘後,才知女人的身體這
麼柔軟迷人,嘿!」
趙致終吃不消,猛一跺足,惱道:「人家恨死你了!」推門逃了出去。項少
龍看著關上了的門,歎了一口氣。他是故意氣走趙致,否則說不定會給她揭破他
的秘密,尤其當荊俊回來後,這小子定會在她面前露出馬腳。就算荊俊神態沒有
問題,可是趙致曾與他多次接觸,很易便可看穿他只是多了個面具,其他身型動
作都會露出破綻。她不像田貞,想的只是要和他在一起,若被她姊姊利用感情來
要脅他,去完成願望,那就糟了。
不過若她兩姊妹冒險去行刺田單,亦是非常頭痛的事,但一時亦想不到兩全
其美的方法。想到這裡,站了起來,往找滕翼,好弄清楚善蘭與她們的關係。
次日項少龍起床後,仍是清閒如故。心中好笑,自己一下子由炙手可熱的大
紅人,變成了個閑角色,門庭泠落,想不到李園這人如此有影響力。若他是真的
董匡,還不萌生去意才怪。與滕翼談說後,果然證實了善蘭是趙致的二姊,齊人
見她生得美貌,收入了宮妓院,加以訓練,用來作禮物送人。
午飯後,趙穆赴宮見孝成王,路經行館順便進來見面。在幽靜的內軒裡,項
少龍說出了被襲的事。趙穆沉吟片晌道:「這定是李園遣人做的,別的人都沒有
理由要對付你。」項少龍早猜到這點,只是希望由趙穆自己口中說出來。
趙穆道:「李園為了紀嫣然神魂顛倒,最不好是那天紀才女與你同席,又言
談融洽,已招他妒忌,故在孝成王面前大施壓力欺負你,這事牽涉到兩國邦交,
偏又在這種要命的時刻,我也很難說話。唉!紀才女昨天又來找過你,不要說李
園妒忌得要命,邯鄲城中自問有點資格追求她的人也無不眼熱呢。」再歎了一口
氣道:「這美人兒確是人間極品,昨天一曲洞簫,與席者無不傾倒,那李園還哭
了出來,若能把她收到私房,你說一個男人還能再有什麼更大的奢求呢?」
項少龍默然無語。趙穆忍不住問道:「她昨天來找你有什麼事?」項少龍故
作苦笑道:「若我說她看上了我,侯爺相信嗎?」
趙穆嘿然道:「當然不信。」項少龍頹然道:「我也很想她來找我是因情不
自禁,可惜只是因馬兒病了才來請教鄙人。」
趙穆暗忖這才合理,釋然道:「我也要走了,這幾天出外多帶幾個人,莫要
讓李園有機可乘。我們的事亦要待六國合縱的事定了下來後才能進行,暫時不要
有任何行動。」項少龍陪他往府門走去。趙穆顯得心情暢美,笑道:「紀才女不
知是否春心動了,這兩天更是嬌豔欲滴。更想不到的是今晚雅夫人的宴會她都肯
賞面,與她在大樑時躲在閨中半步不離的情況大相徑庭。現在邯鄲人人摩拳擦掌
,希望能奪美而回。這比在戰場大勝一場更使人渴想。」
項少龍皺眉道:「那今晚豈非又是人頭洶湧?」趙穆啞然失笑道:「人頭洶
湧?這形容真是精采。你的辭鋒可能比蘇秦、張儀這兩個著名雄辯之士更厲害。
那天一番話迫得李園無辭以對,人人都對你刮目相看,那騷蹄子趙雅都給你撩起
了春心,只要加把勁,說不定就能登堂入室呢!嘿!這蕩女在榻上的迷人處,只
有試過的才知道。可惜他自遇到項少龍後就收了性,現在邯鄲的男人最想要上手
的美女就是紀嫣然與她了。」
項少龍差點想掩耳不聽,幸好已來到主府前的廣場處,只見侯府的家將足有
過百人,蒲布等人亦首次出現其中。趙穆泠哼道:「終有一天會給本侯拿著那女
刺客,那時我就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批人都是我調陞的近侍,忠誠方面
絕無問題,不過若有失職,我會像以前那批飯桶般把他們全部處死。」項少龍心
中檁然,這人心性殘忍處,教人駭栗。所有人包括自己在內,都只是他可隨意拾
棄的工具,若讓他當上一國之君,臣子和人民都有得好受了。
不過今次卻是有利無害,至少使蒲布他們更能接近他。趙穆走後不久,雅夫
人派來接他的馬車便到了,來的還是趙大。對趙大他比對蒲布等人更信任,把他
請入內軒,笑道:「趙大你不認得我了嗎?」趙大劇震,往他瞧來,失聲道:「
項爺!」慌忙跪下。
兩人這時相認,都有恍若隔世的感覺,趙大感激零涕,欷歔道:「小人們一
直在盼項爺回來,本想溜去鹹陽尋項爺,但又舍不下夫人。」項少龍令他坐下後
道:「今次我就是來接夫人去咸陽的,但絕不可洩露身分,否則必是全軍盡墨,
所以你要連幾位兄弟都瞞過。」
趙大道:「項爺放心,就算把我趙大千刀萬剮,也絕不會吐半句關於項爺的
話出來。項爺這麼信任小人……」說到這裡,眼都紅了,再說不下去。項少龍道
:「今次事成,你們就隨我回鹹陽吧!邯鄲再非你們久留之地。」
趙大先是大喜,隨之神情一黯,猛下決心似的跪了下去,嗚咽道:「項爺請
原諒夫人吧!她心中到現在仍只有你一個人,她……」項少龍把他扶了起來,說
明瞭當初的原委,感動地道:「當初夫人就是為了小昭跟你們才不願離開的,這
些日子苦了她了,我怎麼都會帶她回去的。」
趙大接著道:「前陣子韓侯一直來纏夫人,但這幾天楚國的李園先生也來拜
訪,盤桓了個多時辰才走。」項少龍心中對李園更加不屑,他根本心不在趙雅,
只是藉她來報紀嫣然對自己與別人不同的仇佷,趙雅則可能是趁機幫他套取消息
。唉!他對趙雅竟比對紀嫣然更有信心,因為這個蕩女一但鍾情於他,確是比一
般女人更為堅定。
項少龍對趙大勸勉一番後,過去滕翼處由他塗上「情種」的藥液,才隨趙大
往夫人府去了。途中愈想愈氣。現在除趙穆外,他最憎厭的就是李園這個卑鄙惡
毒的小人。對付這人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心中的女神紀嫣然了。想到這裡,整個
人充滿勃勃生機。
第九章、卑鄙奸人
項少龍到了那天初來夫人府時等候趙雅的大廳,那些珍玩飾物依然如前布列
櫃內架,但他已換了完全另外一種樣貌。若不論人格,李園確是女人理想的深閨
夢人,連紀嫣然亦曾被他的文采打動,可惜他卻是這麼樣的人。
思索間,雅夫人盈盈而至。侍候身旁的小昭見到他眼睛一亮,旋又黯淡下去
,施禮告退,留下另一個不認識的小婢服侍。項少龍正想著與小昭等諸女的?妮
風光,雅夫人來到他身旁席地坐下,客氣地道:「董先生賞面早臨,捨下蓬蓽生
輝。」項少龍知機地往她看去,瞭解這婢女應是趙穆在她身邊安排的耳目。這成
熟的美女容光煥發,眉眼間春意撩人,體態嬌柔,引人至極,自然是因為自己讓
她能公開接近自己,掩不住心中的愛意,引得她春心蕩漾。
項少龍粗聲粗氣道:「夫人這府第勝比王公侯爵居所,何有蓬蓽之可言。」
趙雅心裡暗笑,不以為意道:「先生在藏軍穀的牧場進行得怎樣了?」
項少龍知這是趙王讓趙雅來問他,微笑道:「今天不談公事,夫人為何想鄙
人早點來此呢?」
趙雅嬌媚地投來一個銷魂懾魄的媚眼,低聲道:「因為人家想早點見到先生
,先生雖以粗人自居,胸中丘壑卻莫測高深,常有驚人之語,發人深省。讓人每
次都覺得意猶未盡,很想與先生秉燭長談哩。」。
項少龍豪邁一笑道:「鄙人可不像別人有那麼多料,可以講的天花亂墜,更
別提秉燭長談。不過要秉燭長幹的話,鄙人倒可保證絕對讓夫人意猶未盡,天天
都想鄙人來陪你!」趙雅和一旁的小婢聽了都不禁心頭一跳,趙雅自是知道他講
的是實話,一旁小婢則是被他展現的氣魄迷住,忘了自己是來監視的,反倒希望
能試試他是否真的這麼厲害?
趙雅被項少龍挑逗的心癢不已,真想馬上投入情郎懷裡,盡情合體交歡。但
她自項少龍離開後即守身如玉,即使趙穆威逼用藥也無法得逞,而齊雨、韓闖及
李園等人苦苦追求也未能如願,如果這麼容易獻身,那趙穆必然疑心項少龍的身
分,真是折磨死了人,只好佯作生氣道:「先生怎麼這樣說話?人家是跟您說正
經的,請您尊重人家好不好?」
項少龍演得興起,仰頭長笑道:「男女之事再正經不過,有何不能說?夫人
身邊的男人整天甜言蜜語,高談闊論,說到底,還不只是想把夫人剝光了上床而
已。鄙人直來直往慣了,一般的女人鄙人還看不上眼,但像夫人這樣的尤物,鄙
人就像看到千里馬一樣,怎都不會放過的!」
這些話把韓闖、李園等人的心態一語道破,讓趙雅聽得心神俱醉,尤其是贊
自己對他來說就像千里馬一樣寶貝,這讓一直自卑於以往浪蕩名聲的趙雅,心中
感動不已,熱淚已忍不住奪眶而出。
項少龍見趙雅流淚,擔心再下去會控制不住場面,連忙道:「鄙人講話沒有
那李園小子般繞來繞去的,夫人不喜歡聽,我還是先到街上逛逛,待會才來夫人
處參加晚宴,免得大家你眼望我眼,不知說什麼話題才好。」
項少龍轉身朝廳門舉步,假裝若無其事道:「那小子偏愛和老子作對,專撿
老子喜歡的女人下手。好!便讓老子一顯手段,把紀嫣然搶了過來,到時讓你跟
紀才女一起跟了老子,這樣你也算是跟紀才女齊名了!」說罷長笑而去。趙雅聽
到項少龍要把紀嫣然跟自己追到手,知道他決定放手而為,心中不禁暗自雀躍。
置身在邯鄲的街道上,項少龍想起小盤登位後接踵而來的戰亂,禁不住心生
感慨。這廣闊的土地,經過了數百年的亂局後,終到了歷史分久必合的大變時刻
,而他這「外來人」卻一手促成了這轉變。假設他沒有來,這些事會否不發生呢
?任他如何智計過人,可是這問題想想都教他頭痛。
「董兄!」聽到呼喚,項少龍先是心中茫然,一時想不起董匡就是自己,然
後才醒覺過來,轉回頭望去。原來是來自韓國的平山候韓闖,身旁還隨著七﹑八
名親隨,一看便知是高手,人人精神飽滿,體型彪悍,雖及不上項少龍的高度,
但已極是中看。項少龍訝道:「鄙人還以為只有我才愛逛街,想不到平山候亦有
此雅興。」
韓闖臉色陰沉,沒有立即答他,等來到他身旁時,才親切地挽著他手臂邊行
邊道:「來!我的行館就在轉角處,到我處再說。」項少龍受寵若驚,想不到他
對自己原本泠淡的態度會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由南轅到了北轍。身不由
己隨他到了行館,到廳裡坐下後,那十多名劍手,仍立在四周沒有離開,弄得氣
氛嚴肅,頗有點黑社會大哥談判的味兒。
韓闖連一般斟茶遞酒的禮貌招呼都省去了,沉聲道:「李園真混帳,半點臉
子都不給我們,公然來剃本侯的眼眉,可惡之極。」項少龍恍然,原來他一直派
人留心趙雅,見李園主動去找她,逗留了一段足夠做任何事的時間後,才肯出來
,故而暴怒如狂,竟把自己這另一情敵當作是同一陣線的人,不過亦可說韓闖自
問外貌﹑身分﹑權勢均勝過他項少龍,所以並不將他視作勁敵,但李園卻是另一
回事了。
由此看來,韓闖對趙雅是認真的,甚至想把她帶回韓國,好在私房隨意享用
,不過這理想如今被李園破壞了。一時間找不到可說的話回答。韓闖眼內凶光閃
閃道:「董兄為何不到一盞熱茶的工夫就溜了出來?」項少龍暗忖他定是正要去
趙雅處興間罪之師時,見到自己神情彷佛的走出來,才改變心意,追著扯了他回
來。
項少龍心念一轉,泠哼了一聲道:「董某最受不得別人泠淡和白眼,不走留
在那裡幹舍,操他奶奶的娘!」韓闖感同身受,悶哼道:「我平山侯一生不知見
過多少人物,卻未見過這麼囂張的小子,他算什麼呢?還不是憑妹子的裙帶關係
,真不明白春申君為何這麼看重他,若李嫣嫣生不出兒子來,我看他還有什麼可
憑恃的?」
項少龍到現在仍不明白他扯了自己到這裡來有什麼用意,以他這位高權重的
人,實不用找他這種閒人來吐苦水。韓闖臉上陰霾密佈,狠狠道:「本侯為了不
開罪楚人,免影響合縱大計,已克制著自己不去和他爭紀才女,豈知他連趙雅都
不放過,難怪自他來後,趙雅便對我愛理不理了。」項少龍這才知道韓闖竟迷戀
得趙雅這般厲害,歎了一口氣道:「天下美女多的是,侯爺不要理她好了。所以
鄙人偏愛養馬,你對馬兒好,它們也就對你好,絕無異心,不像女人和小人般難
養也。」
韓闖默然頃刻,竟笑了起來,拍拍他肩頭道:「和你說話真有趣,不過這一
口氣定要爭回來。李園大言不慚,我倒要看看他的劍法如何厲害?」項少龍吃了
一驚道:「侯爺明天不是想親自下場吧?」
韓闖嘴角逸出一絲陰險的奸笑,雙目寒光爍動,壓低聲音道:「本侯怎會做
此蠢事,我是早有佈置,就算教訓了李園,也教他不會知道是我出的手。」項少
龍知他這類玩慣陰謀手段的人,絕不會把細節和盤托出,肯把心意告訴自己已是
視他為同路人了,故意捧他道:「開罪侯爺的人真的不智。」
韓闖頹然挨在椅背處,無奈道:「我們對楚人早死心了,一直以來,我們三
個與秦國打生打死,他們總是在抽我們後腿,誰說得定李園會否將我們合縱的事
通知秦人,那時若秦國先發制人,首當其衝就是敝國。唉!我實在不明白趙王為
何這麼巴結他?」接著瞧著他道:「董兄是否明白為何孝成王忽然對你泠淡起來
,昨天的宴會都沒請你出席?」
項少龍故意現出忿然之色,點頭道:「還不是因李園這小子!」韓闖親熱地
一拍他肩頭道:「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處,敝國的歡迎之門,永遠為董先生打
開來,若要對付李園,本侯可為先生作後盾。」
項少龍心中暗笑,這才是他籠絡自己的目的,就是要借他之手,對付李園,
裝作感激道:「鄙人會記著侯爺這番話。」韓闖沉吟道:「我看嫣然始終會給他
弄上手,若能把這絕世美女由他手上搶過來,那會比殺了他更令他難受。」
項少龍歎道:「紀才女那是這麼易與,我看李園亦未必穩操勝券。」韓闖陰
陰笑道:「若要使女人就範,方法可多著哩,例如給她嘗點春藥,那怕她不投懷
送抱。不過想要和紀嫣然有單獨相處的機會絕不容易,但她似乎對董兄的養馬之
術另眼相看,說不定……嘿!董兄明白我的意思哩!」
項少龍心中大怒,暗叫卑鄙,這事不但害了紀嫣然,也害了自己。當然!那
只是指他真是董匡而言。像紀嫣然這天下人人尊敬崇慕的才女,若有人對她作出
禽獸行為,還不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那時韓闖肯收留他才怪。只看這借刀
殺人之計,便知這韓闖心術是如何壞了。現在他開始明白六國為何終要被秦國所
滅,像韓闖這種國家重臣,代表本國來邯鄲密議謀秦,卻盡把心思花在爭風呷醋
裡,置正事於次要地位,怎算得上是個人物。
縱觀所接觸的韓﹑魏﹑趙﹑楚四國,都是小人當道,空有李牧﹑廉頗﹑信陵
君這些雄材大略之士而不能用。只不知燕﹑齊的情況又是如何呢?韓闖打了個手
勢,立即有人遞上一個小瓶子,韓闖把它塞入了項少龍手內,以最誠懇的表情道
:「本侯這口氣全靠先生去爭回來了,女人很奇怪,縱是三貞九烈,但若讓你得
到她身體後,大多會變得對你千依百順,紀嫣然是女人,自然也不會例外!嘿!
我真羡慕董兄哩!」
項少龍心中暗罵,卻問明瞭用法,把小瓶塞入懷裡道:「我還要看情況而定
,唉!我對女人的興趣其實不是那麼大,女人怎及得馬兒好呢?」韓闖又再激勵
一番,說盡好話,才與他同往夫人府赴宴去了。
項少龍待韓闖進府後,在外面閒逛了一會,遲了少許才大搖大擺地步進夫人
府。夫人府主宅的廣場停滿了馬車,趙大把他領進府內時,低聲道:「剛才你走
後,郭開來找她都不肯見,董爺真行。」項少龍知他關心主人,囑咐幾句後就進
主廳去。
宴會設在主宅旁一座雅致的平房裡,設的亦是郭家那晚的「共席」,一張大
圓兒擺在廳心,團布了十多個位子。郭家晚宴有份出席的人全部在場,包括了那
嬌豔欲滴的郭家小姐。項少龍本以為郭秀兒經過那晚後,再不肯見李園,但現在
看來又像個沒事人似的。除了這批人外,還多出了四個人來。
第一個當然是紀嫣然,還有是趙致和郭開,另有一個四十歲許的男人,衣飾
華貴,氣度迫人,只是雙目閃爍不定,予人有愛用心機心的印象。尚未到入席的
時間,大廳一邊的八扇連門全張開來,毫無阻隔地看到外面花木繁茂的大花園,
數十盞彩燈利用樹的枝幹掛垂下來,照得整個花園五光十色,有點疑真似幻般的
感覺。
項少龍是最後抵達的一個賓客,大部份人都到了園中賞燈飾,廳內只有趙穆
﹑郭縱﹑樂乘﹑趙霸和那身分不明的人在交頭接耳。趙穆見到項少龍,哈哈笑道
:「董先生何故來遲了,待會定要你三杯,來!見過姬重先生。」項少龍心中檁
然,原來這就是代表東周君來聯結六國,合縱攻秦的特使,忙迎了上去。
姬重非常著重禮節,累得項少龍也要和他行正官禮,客氣兩句後,姬重雖看
似畢恭畢敬,但顯然並不把個養馬的人放在眼內,逕自回到剛說的話題去,大談
秦莊襄王乃無能之人,重用呂不韋,必會令秦國生出內亂諸如此類的話。項少龍
那有心情聽他,告罪一聲,往花園走去。他才步入園裡,三對妙目立時飄向他來
。
紀嫣然一看到他秀眸便不受控制地亮了起來。趙致狠狠盯了他一眼後就別過
俏臉,顯是餘怒未消;趙雅卻似一直在等候他的出現,玉臉綻出笑容,欣然道:
「董先生快來,我們正在討論著很有趣的問題哩!」項少龍一眼掃過去,見眾人
都集中到園心那寬敞的石橋上,下麵一道引來山泉的清溪蜿蜓流過,到了離橋丈
許處,聚成一個中心處放了一塊奇石的荷池,極具意趣,亦可看出趙雅實在是心
有懷抱的女子。
紀嫣然悠然自得地倚欄下望,旁邊的李園正向她指點著下麵游戈的各種魚兒
,大獻殷勸。郭秀兒和趙致最是熟絡,齊坐在橋頭不遠處的一塊光滑的大石上,
看樣子是很欣賞這彩燈炫目的美麗花園。前者此時正打量著他。韓闖和郭開兩人
,則伴著趙雅站在橋心處,剛好在紀嫣然和李園的背後。
項少龍往石橋走去,先向郭秀兒和趙致見了個禮。趙致勉強還禮,郭秀兒則
多贈了他一個少女甜蜜的笑容。項少龍雖有點心癢,但卻知此女絕對碰不得,說
到底烏家和郭家是勢不兩立的大仇人。當他步上石橋時,紀嫣然不理李園,轉過
身來笑道:「董先生啊!我們正談論生死的意義,不知你對此有何高見呢?」
項少龍知道這俏佳人最愛討論問題,上至經世之道,下至類此的生命有什麼
意義等,都愛討論一番。而這正是百家爭鳴﹑思想爆炸的大時代,這種清談的風
氣盛行于權貴和名士間,像不久前的老莊孔子等人,便終日好談人生道理。可惜
他對這方面認識不多,雖明知紀嫣然在給機會自己去表現,好順利開展對她的追
求,他卻是有心無力。苦笑道:「鄙人老粗一名,怎懂得這麼深奧的道理呢?」
紀嫣然還以為他以退為進,尚未有機會答話,李園插入道:「可惜鄒先生沒
有來,否則由他來說,必然非常精采。嘻!不若我們請教董先生養馬的心得吧!
」有心人一聽都知他在暗損項少龍,說他除馬兒外,其他一無所知。而在這年代
,養馬只屬一種賤業,所以他是故意貶低項少龍的身分。
項少龍心中暗怒,不過更怕他追問有關養馬的問題,他雖曾惡補了這方面的
知識,始終有限得很,裝作不以為意道:「你們談了這麼久,定然得出了結論,
不若讓董某一開茅塞。」郭開這壞鬼儒生道:「我仍是孔丘那句『未能事人,焉
能事鬼』,索性不去想生死以外的。」
趙雅顯然興致極高,笑道:「郭大夫最狡猾,只懂逃避,不肯面對這人生最
重要的課題。」李園傲然道:「我們做什麼事都要講求目的,為何獨是對自己的
存在不聞不問,上天既賦予了我們寶貴的生命,就像這些高掛樹上的彩燈般,燃
燒著五光十色的光和熱,如此才能不負此生。」
連項少龍亦不得不承認這人說話很有內容和想像力,再看諸女,趙雅雖心神
皆在項少龍身上,但也不禁動容,紀嫣然也聽得非常用神,橋頭的趙致和郭秀兒
則停了私語,留心聆聽。項少龍心叫不妙,搜索枯腸後道:「李兄說的只是一種
對待生命的態度,而非對生死的意義得出了什麼結論。」郭開和韓闖同時露出訝
異之色,想不到這粗人的心思和觀察力這麼精到細密。
李園哈哈一笑道:「董先生說得好,不過正如莊周所說的『以其至小,求窮
其至大之域,必迷亂而不能自得。』一天我們給局限在生死裡,始終不能求得有
關生死的答案,就像夏天的蟲,不知冬天的冰雪是什麼一回事,所以我們唯一之
計,就是確立一種積極的態度,免得把這有若白駒過隙的生命白白浪費了。」他
口若懸河,抑揚頓挫,配合著感情說出來,確有雄辯之士那使人傾倒拜佩的魅力
,難怪紀嫣然都對他另眼相看。
項少龍一時啞口無言,乏詞以對。李園看他神色,心中好笑,那肯放過他,
故示謙虛求教似的道:「董兄對人生的態度又是如何呢?」項少龍自可隨便找些
話來說,但要說得比他更深刻動人,卻是有心無力。韓闖現在和他站在同一戰線
上,替他解圍道:「今晚的討論既特別又精采,不若就此打住,到席上再說吧!
」
趙雅怨道:「說得這麼高興,竟要趕著入席。趙雅還要聽多些董先生的高論
哩!」紀嫣然輕柔地道:「尚未給機會董先生說呢?」
看著紀嫣然期待的目光,想起自己要公開追求她的任務,怎可表現得如此窩
囊?正叫苦時,腦中靈光一現,想起在自己那個時代曾聽來的一個故事,或可扳
回此局。遂走到橋去,來到紀嫣然身旁,先深深看了她一眼,再向趙雅露出雪白
整齊的齒,微微一笑,才轉過身去,雙手按在橋欄處,仰首望往夜空。天上的明
月皎潔明亮,又圓又遠。
眾人都知他有話說,只是想不到他會說出什麼比李園在這論題上更高明的見
解,都屏息靜氣,全神傾聽。李園嘴角則掛著一絲不屑的笑意。紀嫣然閉上美目
,她有信心項少龍必可說出發人深省的哲理。對她來說,沒有比思索人生問題更
有趣味了,這亦是她與鄒衍結成好友的原因。她愛上項少龍,便是由於他說話新
穎精警,有異於其他人。
項少龍沙啞著聲音,緩緩道:「有個旅客在沙漠裡走著,忽然後面出現了一
群餓狼,追著他來要群起而噬。」眾人為之愕然,同時也大感興趣,想不到他忽
然會說起故事來。就像莊周好以寓言來演繹思想般。項少龍的聲音在寂靜的夜空
裡震盪著,份外有一種難言的詭秘和感染力,尤其內容正是有關秘不可測的生死
問題。只聽他以非常緩慢的節奏續道:「他大吃一驚,拚命狂奔,為生命而奮鬥
。」
郭秀兒「啊」一聲叫了起來道:「在沙漠怎跑得快過餓狼,他定要死啦!」
眾人為之莞爾,卻沒有答話,因為都想聽下去,連李園都不例外。不過當他看到
紀嫣然閉上美目那又乖又專心的俏樣兒,禁不住妒火狂燃。項少龍微微一笑道:
「不用慌!就在餓狼快追上他時,他見到前面有口不知有多深的井,不顧一切跳
了進去。」
趙雅松了一口氣道:「那口井定是有水的,是嗎?」項少龍望往下麵的小溪
流,搖頭道:「不但沒有水,還有很多毒蛇,見到有食物送上門來,昂首吐舌,
熱切引項以待。」
今次輪到紀嫣然「啊」的一聲叫了起來,睜開美目,別過嬌軀來,看著他道
:「那怎辦才好呢?不若回過頭來和餓狼搏鬥好了,毒蛇比狼可怕多了。」韓闖
笑道:「女孩子都是怕蛇的,紀小姐亦不例外。」
項少龍望往紀嫣然,柔聲道:「他大驚失神下,胡亂伸手想去抓到點什麼可
以救命的東西,想不到竟天從人願,給他抓到了一棵在井中間橫伸出來的小樹,
把他穩在半空處。」眾人都沒有作聲,知道這故事仍有下文。趙雅的眼睛也亮了
起來,期待著情郎的故事下文。
項少龍道:「於是乎上有餓狼,下有毒蛇,不過那人雖陷身在進退兩難的絕
境,但暫時總仍是安全的。」眾人開始有點明白過來。項少龍說的正是人的寫照
,試問在生死之間,誰不是進退兩難呢?只聽他說下去道:「就在他松了一口氣
的時刻,奇怪的異響傳入他的耳內。他駭然循聲望去,魂飛魄散地發覺有一群大
老鼠正以尖利的牙齒咬著樹根,這救命的樹已是時日無多了。」
郭秀兒和趙致同時驚呼起來。項少龍深深瞧著紀嫣然與趙雅兩對熱切的美眸
,像只說給她們聽似的道:「就在這生死一瞬的時刻,他看到了眼前樹葉上有一
滴蜜糖,於是他忘記了上面的餓狼,下面的毒蛇,也忘掉了快要給老鼠咬斷的小
樹,閉上眼睛,伸出舌頭,全心全意去舐嘗那滴蜜糖。」小橋上靜得沒有半點聲
息,只有溪水流過的淙淙細響。項少龍伸了個懶腰道:「對老子來說,那滴蜜糖
就是生命的意義!」
沒有人說話,連郭開和韓闖這種只知追求功利名位的人都給勾起了心事,生
出共鳴。李園見諸人均被項少龍含有無比深刻思想的妙喻打動了,心中不服,打
破沉默道:「這寓言出自何處呢?」項少龍微笑道:「是馬兒告訴我的!」接著
哈哈一笑道:「鄙人肚子餓了!」
第十章、一滴蜜糖
紀嫣然親提酒壼,盈盈起立,來到對面的項少龍旁跪下,眼中射出不用裝姿
作態便自然流露的崇慕之色,柔聲道:「嫣然剛聽到一生人中最動人的寓言,無
以為報,就借一盃美酒多謝董先生。」以一個優美得使人屏息的姿態,把酒注進
項少龍幾上的酒杯去。與席者無不哄然。趙穆大奇道:「董先生說了個怎麼樣的
精采寓言,竟教我們的紀才女紆尊降貴,親自為他斟酒勸飲?」姬重亦露出驚異
之色。李園則臉色陰沉,眼中閃動著掩不住妒恨的光芒。
趙雅露出顛倒迷醉的神情,把那故事娓娓道出來。未聽過的人都為之折服。
回到座位裡的紀嫣然舉盞道:「嫣然敬董先生一盃。」韓闖心裡雖妒忌得要命,
但亦喜可打擊李園這更可恨的人,附和道:「大家喝一杯!」
眾人起哄祝酒,李園雖千萬個不願意,亦惟有勉強喝了這盃苦酒。項少龍細
看諸女,紀嫣然固是遏不住被他激起了的滔天愛意,趙雅更是樂得公開向他送來
媚眼,妙目傳情。連正生他氣的趙致亦神態改變,不時偷看著他。最意外是郭秀
兒也對他眉黛含春。暗叫僥倖,若非自己可隨手借用別人的智慧,今晚定要當場
出醜,絕不會是眼前這一矢四鵰之局。
姬重道:「想不到董先生聽過這麼深刻感人的寓言,教我們拍案叫絕。」轉
向李園道:「李先生才高八斗,對此自有另一番見地。」他這番話是暗貶項少龍
,明捧李園,由此可見此人為求目的,不擇手段。對他來說,能影響楚王的李園
,自然比項少龍重要多了。
韓闖哈哈一笑,插入道:「那是董兄由馬處領悟回來的寓言,不過我卻有另
一個看法,假設我們六國每個人都忘情於那滴只能甜上一刻的蜜糖,聯手對付虎
狼之國的秦人,自可從絕境中脫身出來。」這幾句話明顯是針對楚人來說,只因
他們數次被秦國給的少許甜頭而背棄了其他合縱國,弄至自己也折兵損地,得不
償失。趙穆等都暗暗稱快,看著李園臉色微變。
有紀嫣然在場,李園怎肯失態,轉瞬回復正常,把話題扯了開去。項少龍知
道言多必失,只埋頭吃喝。不旋踵李園向紀嫣然大獻殷勸,又不時向趙雅等三女
撩撥,一副風流名仕的氣派,若非剛才受挫於項少龍,他確是女人的理想情人。
紀嫣然與趙雅卻是無心理會,不時把目光飄往項少龍處,恨不得立刻倒入他的懷
抱裡。
坐在李園身旁的女主人趙雅給他敬的幹了三杯後,俏臉升起誘人的紅霞,見
他還要再敬,故意道:「今天你還迫人家喝得不夠嗎?」眾人為之愕然,往他兩
人望來。趙雅故意垂下頭去,掩飾眼中閃過的得意。李園大感尷尬,他今天私下
來找趙雅,一方面是為了向項少龍示威,更主要是為了好色,趙雅雖比不上紀嫣
然的獨特氣質,終是不可多得的美女,放過實在可惜。只是想不到趙雅還是不受
引誘,更在席上泄出口風。乾咳一聲道:「昨晚不是說過要比酒力的嗎?」
趙雅偷看了項少龍一眼,後者回她一個讚賞的微笑。趙雅這一招連消待打,
不但損了李園一頓,也讓趙穆等人以為趙雅忘掉了項少龍,開始重拾浪蕩生活,
這樣日後她投入董匡這豪漢的懷抱也就不會奇怪了。
紀嫣然看了項少龍一眼後,向李園淡淡道:「這叫自古名士均多情吧!」李
園心中叫糟,尚未來得及解說,趙雅抬起俏臉,再捅李園一刀,欲蓋彌彰地微笑
道:「嫣然小姐誤會了,李先生只是來與趙雅討論詩篇,喝酒不過是助興吧!」
郭秀兒顯然極愛詩歌,向心目中的大哲人項少龍道:「董先生對詩歌有些什
麼心得呢?」這話一出,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項少龍處。郭縱則暗叫不妙,難
道乖女兒竟對這粗人有了情意?趙致想起了項少龍難以入目的書法,心中暗歎。
紀嫣然和趙雅均精神一振,熱切期待這人說出另一番有見地的話來。自古流
傳下來的詩歌,經孔子和他的信徒陸續修改,共有三百餘篇。這些詩歌在這時代
有著無比實用的價值,特別在權貴間,更成了生活的一部份,交際時若不能引詩
作裝飾,便會給人鄙視。甚至有純以詩文命樂工歌誦作為歡迎詞,名之為「賦詩
」,回敬的詩歌就叫「答賦」。所以詩篇生疏者很易當場出醜,所謂「不學詩,
無以言。」
項少龍尚算幸運,不過他的運氣顯然到此為止,終於正面遇上這無法解決的
問題。詩篇不單是裝飾的門面工夫和表達修養內涵的工具,時人還有「論詩」的
風氣,例如詩文「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兮。」大意說一個美女,可以施
脂抹粉。子貢於是問道於孔子,其後他答:「繪畫要在素白的質地上。」因而得
到了孔子的稱讚,說他有談詩的資格。所以論詩乃宴席間的常事,郭秀兒並非故
意為難這使她大生興趣的男人。
項少龍差點要叫救命,表面從容道:「董某終是老粗一名,怎有資格說什麼
心得?」郭秀兒想不到這與眾不同的人物給了一個這麼令她失望的答案,垂下俏
臉,不再說話。紀嫣然亦露出錯愕神色。對她來說,項少龍公開追求她實是個非
常有趣的遊戲,亦可使她進一步瞭解愛郎的本領,那知他才露鋒芒,又退縮了回
去。使她欣賞不到他以豪放不羈的風格表達出來的才情。怎知項少龍在這方面比
草包還要不如。
姬重臉上露出鄙夷之色,更肯定那寓言是項少龍由別人處偷來私用的。郭開
﹑韓闖等均露出訝色,董匡的父祖輩終是當官的人,這董匡怎會對詩歌毫不認識
呢?趙穆則猜他不想在這情況下露一手,哈哈一笑向趙雅道:「不知李先生和夫
人今天討論的是什麼題目呢?」李園見項少龍著窘,心中大喜,答道:「在下和
夫人談到詩和樂的關係,所謂『興於詩﹑立于禮﹑成於樂』,在下又把所作的樂
章,奏給夫人指教,幸得夫人沒有見笑。」
一般貴族大臣的交往,都離不開詩和樂,李園亦借此向紀嫣然表明他和趙雅
沒有涉及其他。一直沒有說話的趙致出言道:「董先生似乎把禮樂詩書都不放在
眼內哩!」項少龍差點想把她捏死,她自是暗諷他昨晚對她無禮,同是妒忌紀嫣
然對他的示好,有意無意地加以陰損。李園一聽大樂,笑道:「董先生自少便與
馬為伍,以馬為樂,對其他事自然不放在心上了。」
姬重一向自重身分,迫不得已才要和一個養馬的粗人同席,心中早不喜。不
過他為人深沉,不會露出心中的想法。這時乘機巴結李園道:「董先生養馬天下
聞名,李先生詩樂精湛,都是各有所長。」項少龍本己不想多事,聞言無名火起
,道:「請恕我這粗人不懂,七國之中,若論講學的風氣,禮樂的被看重,秦人
實瞠乎其後,為何獨能成我們六國最大的威脅呢?」此語一出,眾人先是色變,
接著卻言以對。因為這是個不容爭辯的事實。
項少龍泠然道:「有人或者看不起我這種養馬的人,對董某不懂詩書感到鄙
夷,不過董某卻可藉畜牧使得國富家強,抵抗外敵。秦人的強大,就因以軍功為
首,其他一切都擺在一旁。」眾人都知他動了氣,默默聽著。
項少龍續道:「作為生活的一部分,詩書禮樂自有其陶冶性情,美化一切的
積極作用。但在現今這情況下,更重要的是富國強兵,衣食足始知榮辱,但若連
國家都難保,還談什麼詩書禮樂。想當年越王勾踐,臥薪嚐膽,厲志奮發,最後
才得報大仇。本人來邯鄂後,發覺人人皆醉心於吃喝玩樂,如此風氣,縱盛偈禮
樂,亦終有日會成亡國之奴。」最難受的是趙致,給他這麼當面痛斥,黯然垂下
俏臉。
李園﹑韓闖的表情都不自然起來,他們確是縱情聲色,置對付強秦的大事於
不顧。趙穆想起「他」出身荒野山區,所以並不為怪,還暗忖將來若自己當上了
趙國之主,定要重用這只求實際的人。其他三女的感受卻非那麼直接,在這男性
為尊的世界裡,扞衛國土自是男兒的責任,反覺得眾人皆醉,唯此君獨醒,覺得
他與眾不同。
姬重泠笑一聲道:「鹿死誰手,未至最後,誰人可知?」項少龍對這東周君
派來的人已感到極度憎厭,雙目寒芒一閃,盯著他道:「人說凡人只想今天的事
,愚人則盡記著昨天的事,只有智者才胸懷廣闊,想著明天、以至一年或十年後
可能發生的事,從而為今天定計。若要等到分出勝負,錯恨難返時才去看那結果
,不若回家摟著自己的女人多睡幾覺好了。」
姬重變色怒道:「董先生這話是什麼意思?誰不為將來而籌謀,獨有先生是
智者嗎?」趙雅欲出言緩和氣氛,給項少龍伸手阻止,從容一笑道:「姬先生言
重了,本人只是以事論事,先生千萬不要以為本人是出言針對,我這人直腸直肚
,現在亦是和各位禍福與共,希望能獻出力量,保國衛民。可是看看我得到的是
什麼待遇,見微知著,鹿死誰手,已可預期。這不是爭論的時候,而是要各棄成
見,知己知彼,我們才能與秦人一較短長。」
郭開和樂乘對望一眼,始明白他滿腹怨氣的原因,是怪趙王因李園而泠落了
他。趙霸喝了一聲「好!」轉向姬重道:「董馬癡快人快語,聽得趙某非常痛快
。姬先生不要怪他,他這番話罵盡了座上諸人,包括本人在內。不過卻罵得發人
深省。」
李園那會服氣,泠笑道:「既是如此,董先生可索性不來出席這縱情逸樂的
宴會,為何說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呢?」項少龍微笑道:「李先生誤會了
,宴會乃社交的正常活動,秦人亦不曾禁絕宴會。本人只是藉題發揮,指出有些
人放開最重要的大事不去理,卻只懂玩物喪志,甚或為私欲專做些損人利己的事
而已。」
兩眼一瞪,舉手拉著襟頭,一把扯下,露出包紮著的肩膊,若無其事道:「
李先生可否告訴本人,這劍傷是誰人幹的好事?」紀嫣然與趙雅同時「啊」一聲
叫了起來,望往李園。李園猝不及防頓時愣住,出不了聲。眾人這才明白兩人間
怨隙之深竟到了要動刀掄劍的階段。
項少龍又拉好衣襟,微笑道:「李先生當然不會知道是誰幹的,本人也不將
這些偷襲的卑鄙之輩放在心上,只不過想以事實證明給各位看,董某非是無的放
矢。」項少龍這一番說話,是要建立他率直豪放的形象,同時亦在打擊李園,教
這人再不敢對他動手,否則要想洗脫,亦是頭痛的事。李園的臉色變得有多難看
就有多難看。
趙穆道:「董先生可把受襲的事詳細告訴樂將軍,他定可還你一個公道。」
項少龍啞然失笑道:「些微之事,何足掛齒,來,讓我敬姬先生和李先生一杯,
謝他們肯垂聽我這老粗的嘮蘇。」眾人舉起杯來,姬李兩人無奈下亦惟有舉杯飲
了。
眾人才放下杯子,趙致向項少龍敬酒道:「小女子無知,惹得董先生這麼生
氣,就借這杯酒道歉。」趙致一向以脾氣硬著名,如此低聲下氣,熟悉她的人都
是第一次見到。項少龍飲罷笑道:「是我不好才對,那關致姑娘的事。」
紀嫣然目閃異采,向他敬酒道:「董先生說話不但出人意表,還啟人深思,
將來定非池中之物。」接著杯來酒往,氣氛複常,至少表面如此。李園今晚頻頻
失利,給項少龍占盡上風,連忙極力向另一邊的紀嫣然說話,圖爭取好感。可惜
紀嫣然知他竟卑鄙得派人偷襲項少龍,恨不得把他殺了,只是禮貌上泠淡地應付
著他。
坐在項少龍旁的韓闖在幾下暗拍了他兩下,表示讚賞。趙穆則向他打了個眼
色,表示對他的表現滿意。郭開則露出深思的神色,顯是因項少龍並不為他想像
般簡單,對他重新評估。趙雅心中氣憤不已。她也想不到李園竟要派人去殺項少
龍,早知他是這般卑鄙之人。她連大門都不會讓他進來。
驀地見到項少龍長身而起,趙雅往他望去。項少龍瀟灑施禮道:「多謝夫人
這與別不同的彩燈夜宴,不過董某人慣了早睡,故不得不先行告退。」眾人都出
言挽留,姬重和李園當然是例外的兩個。項少龍再度施禮,退出座位外。
趙霸站了起來,道:「明天的論劍會,董兄記得準時來。」項少龍望往以熱
烈眼神看著他的紀嫣然道:「在論劍會上會見到小姐的芳駕嗎?」
紀嫣然柔聲答道:「既有董先生出席,嫣然怎能不奉陪。」此語一出,立時
氣壞了李園,其他男人無不現出豔羨之色。項少龍再向眾人逐一告辭,輪到郭秀
兒時,這嬌嬌女嚷道:「明天秀兒都要去一開眼界。」聽得項少龍和郭縱同時眉
頭大皺。對趙致他卻是故意不去碰她的眼神,匆匆一禮後,轉身朝大門走去。
衣袂環佩聲直追而來,趙雅趕到他旁道:「讓趙雅送先生一程吧!」項少龍
大方道:「夫人客氣了!」
趙雅伴著他在通往主宅的長廊走著,身邊沒有下人在旁。趙雅忽然輕扯他衣
袖,停下步來。項少龍訝然止步,低頭往她望去。趙雅猛然狠很地抱住項少龍,
送上朱唇痛吻著,全身貼緊項少龍的身軀扭動不已,弄得像項少龍一時不知所措
。良久,趙雅才意猶未盡地分開,幽幽地道:「雅兒羡慕死紀才女了!何時項郎
才能這般把雅兒弄上手呢?」
項少龍抓起她因思念自己而日漸瘦削的下巴,憐惜地道:「慢慢來,現在韓
闖跟李園這般接近你,恐怕不只是貪圖你的美色,我如果同時把你們都追到手,
反而會惹更多麻煩。你可以告訴趙大,晚上我會來找你。」趙雅聽了這才轉憂為
喜,送她出夫人府。
項少龍走出夫人府,夜風迎面吹來,精神為之一振。剛才他是真的動了氣,
這些六國的蠢人,終日只懂明爭暗鬥,茫不知大禍將至。卻也是心情矛盾,他現
在雖成了六國的敵人,可是仍對邯鄂有著一定的感情,使他為這古城未來的命運
而擔憂。接著想到了自己的問題,原本看來很輕易的事,已變得複雜無比。在現
今的形勢下,想生擒趙穆後再把他運回鹹陽,只屬天方夜譚而已。若還殺死樂乘
這手握邯鄲軍權的大將,那就更是難比登天。來時的堅強信心,不由動搖起來。
在邯鄲多留一天,會多增一天的危險。最大的問題自然因其他五國的大臣名
將均集中到這裡來,使邯鄲的保安和警戒心以倍數升級,擒趙穆不是難事,但要
把他運走卻是困難重重。想到這裡,不由重重歎了一口氣。
蹄聲自後方由遠而近,由快轉緩。項少龍早猜到是誰追來,頭也不回道:「
致姑娘你好!」趙致清脆的聲音應道:「你怎知是人家跟來?」
項少龍側頭望往馬上英姿凜凜的趙致,微笑道:「若非是趙致,誰敢單劍匹
馬來尋董某人晦氣。」趙致本俯頭盯著他,聞言忿然把俏臉仰起,翹首望往邯鄲
城長街上的星空,嬌哼道:「猜錯了!趙致沒有閒情和你這種人計較。」
項少龍知她的芳心早向他投了一半降,只是臉子放不下來,不過現在他的心
只容得下紀嫣然與趙雅,況且趙致又是荊俊的心上人,他怎麼都不可橫刀奪人所
愛,他實在沒法對自己兄弟做出這種事來。日後他和荊俊間又是多麼難堪呢?他
昨晚那樣迫她走,其實心底絕不好受。這一刻的趙致,特別迷人。哈哈一笑道:
「那為何又有閒情陪董某人夜遊邯鄲呢?」
此時一隊城兵在寂靜無人的長街馳來,提醒他們延綿了數百年仍未有休止希
望的戰爭,時刻仍會發生。那些巡兵見到趙致,都恭敬地見禮。趙致策馬與項少
龍並排而進,漫不經意道:「你不覺得今晚開罪了所有人嗎?」項少龍哂道:「
那又有什麼相干,你們的孟軻不是說過『雖千萬人而吾往矣嗎?』」
趙致訝然望下來道:「為何孟軻是我們的呢?」項少龍差點要刮自己兩巴掌
,直到這刻仍把自己當作外來人,尷尬地道:「那沒有什麼意思,只是說溜了口
吧!」
趙致驚疑不定的瞪著他,好一會後才低呼道:「上我的馬來!」項少龍一呆
道:「到那裡去?」
趙致泠泠道:「怕了嗎?」項少龍失聲道:「如此共擠一騎,怕的應是致姑
娘才對。」
趙致惡兮兮道:「又不見得那晚你會這般為人設想?你是否沒男人氣概,快
給本小姐滾上來!」項少龍知她在諷刺那晚自己跳上她馬背向她輕薄的事,搖頭
苦笑道:「你的小嘴真厲害,不過你既有前車之監,當知董某人非是坐懷不亂的
君子,這樣溫香軟玉,我那對手定會不聽指揮,會在致姑娘動人的肉體上享受一
番呢!」
趙致緊繃著俏臉,修長的美目狠狠盯著他道:「管得你要做什麼,快滾上馬
背來!」項少龍叫了聲「我的天啊!」一個女人若明知你對她會肆意輕薄,仍堅
持予你機會,儘管外貌兇神惡煞,還不是芳心暗許。這確是誘人至極,亦使他頭
痛得要命。
現在是勢成騎虎,進退兩難,歎了口氣道:「這麼夜了!有事明天才說好嗎
?老子要回家睡覺!」趙致氣得俏臉煞白,一抽馬韁,攔在路前,一手叉腰,大
發嬌嗔道:「想不到你這人如此婆媽,你若不上來,我便整晚纏著你,教你沒有
一覺好睡!」
女人發起蠻來,最是不可理喻,項少龍停下步來,歎道:「姑娘不是心有所
屬嗎?如此便宜鄙人,怕是有點……嘿!有點什麼那個吧!」趙致聞言嬌軀一震
,俏臉忽明忽暗,好一會後咬牙道:「本姑娘並非屬於任何人的,董匡!你究竟
上不上馬來?」
項少龍心中叫苦,看來趙致已把她的芳心,由「那個項少龍」轉移到「他這
個項少龍」來,今次真是弄巧反拙,攤手擺出個無可奈何的姿勢,把心一橫,嘿
然道:「這是你自己討來的!」話尚未完,已飛身上馬,來到她香背後。趙致一
聲輕呼,長腿輕夾馬腹,駿驥放蹄奔去。
項少龍兩手探前,緊箍在她沒有半分多餘脂肪的小腹處,身體同時貼上她的
粉背隆腎,那種刺激的感覺,令項少龍立即欲火狂升。趙致卻像半點感覺都欠奉
,仍是臉容冰泠,全神策馳,在寂靜的古城大道左穿右插,往某一不知名的目的
地前進。項少龍俯頭過去,先在她的粉頸大力嗅了幾下,然後貼上她的臉蛋,道
:「姑娘的身體真香!」
趙致神情木然,卻沒有任何不滿或拒絕的表示,當然也沒有贊成或鼓勵的意
思,緊抿著小嘴,像打定了主意不說話。項少龍放肆地用嘴巴揩著她嫩滑的臉蛋
,狠狠道:「你再不說話,董某人便要侵犯你了。」趙致泠泠道:「你不是正在
這樣做嗎?」
正是佛都有火,項少龍心頭「火」起,一手摩挲著她小腹,另一手往上移師
,在她高聳的雙峰下作威嚇性的逐步進侵。她的肌肉豈滿而有彈性,令他愛不釋
手,覺得非常享受。趙致的俏臉開始轉紅,嬌軀微顫,卻仍緊咬銀牙,不提出任
何抗議。
項少龍雖是欲火大盛,可是荊俊的影子始終鬼魂般攔在兩人之間,頹然歎了
一口氣,放棄了侵佔她酥胸的壯舉,回到她小腹處,還離開她的臉蛋,坐直身體
。竹林在望,原來趙致是帶他回家。趙致默然策騎,見了竹林時,勒馬停定,凝
望前方家中隱隱透出的昏暗燈火,嘲弄道:「原來董先生這麼正人君子呢?」項
少龍為之氣結,用力一箍,趙致輕呼一聲,倒入他懷裡去。
在竹林的黑暗裡,大家都看不到對方,但氣息相聞,肉體貼觸的感覺刺激性
反因這「暗室」般的情況而加倍劇增。趙致柔軟無力地把後頸枕在他的寬肩上,
緊張得小嘴不住急促喘氣,項少龍只要俯頭下移,定可享受到她香唇的滋味,而
且可肯定她不會有任何反抗的行動。這想法誘人至極,項少龍的理智正徘徊在崩
潰的危險邊沿,歎了一口氣道:「你不是那項少龍的小情人嗎?這樣和董某……
嘿……」
趙致仍是以那泠冰冰的語調道:「我又不愛上了你,有什麼關係?」項少龍
失聲道:「致姑娘好像不知自己正倒在本人懷抱裡,竟可說出這樣的話來。」
趙致針鋒相對道:「我不夠你力大,是你硬要抱人,叫人家有什麼法子?」
項少龍嘿然道:「那為何又要在這裡停馬呢?我可沒有迫姑娘這麼做吧!」
趙致刁蠻到底,若無其事道:「本小姐愛停就停,歡喜幹什麼就幹什麼,與
你無關。」項少龍差點給氣得掉下馬去,伸出一手,移前摸上她渾圓的大腿,嘖
嘖贊道:「致姑娘的玉腿又結實又充滿彈力。」
趙致一言不發,由他輕薄。項少龍猛一咬牙,暗忖橫豎開了頭,不若繼續做
下去,他本是風流慣的人,美色當前,怎還有那坐懷不亂的定力,正要兵分兩路
,上下進侵時,狗吠聲在前方響起,還有輕巧的足音。項少龍忙把撫著她酥胸玉
腿的手收回來,趙致低呼一聲,坐直嬌軀,驅馬出來。兩人都沒有說話,但那種
銷魂蝕骨的感覺,卻強烈得可把任何男女的身心溶掉。
第十一章、難以消受
在趙致那間雅致的小築裡,項少龍輕鬆自在地挨在臥幾上,善柔和趙致兩姊
妹則坐在他對面。前者狠狠看著他,後者則仍神情寒若冰雪,垂著頭不知芳心所
想何事。善柔硬梆梆的道:「我要妹子請你來,是希望能和閣下合作,對付田單
!」項少龍早知會遇上這個問題,抱頭道:「你們既是想在邯鄲刺殺他,休想老
子會陪你們做這蠢事,就算得了手都逃不出去。」
善柔玉臉一寒道:「你才是蠢人,我們已打聽清楚,田單今天黃昏時已抵達
城外,只是尚未進城。護送他來的是齊國名將旦楚,兵員達萬人之眾。所以唯一
殺他的機會,就是趁他輕車簡從來到城內的時刻,這大奸賊身邊的幾個人,特別
是那叫劉中夏和劉中石的兩兄弟,不但身手高明,且力能生裂獅虎,你看!」伸
手拉下衣襟,露出大半截豐滿哲白的胸肌,只是上面有道令人觸目驚心的劍痕。
項少龍想不到她如此大膽,眼光放長時間徘徊在她飽滿的酥胸上,點頭道:
「你能活著算走運的了。」善柔拉回衣襟,雙目爍光閃閃道:「田單不是你的大
仇人嗎?沒有人比我更清楚田單的事了,我曾在他府中當過婢僕,這樣說你明白
與我們合作的好處吧!」
項少龍不想再和她們糾纏不清,歎道:「其實我和田單一點關係都沒有,只
是那晚不想傷害你們兩姊妹,才順著你們口氣這麼說。」善柔和趙致同時愕然。
善柔眼中寒芒亮起,項少龍心叫不妙時,她已迅速由懷裡拔出匕首,雌老虎般往
他撲來,匕首朝他胸膛插下。項少龍的徒手搏擊何等厲害,一個假身,不但抓著
了她握著兇器的手腕,還把她帶得滾往臥幾另一邊的蓆上,虎軀將她壓個結實。
善柔不住掙紮,還想用嘴來咬他。項少龍把頭仰起,把她兩手按實,大腿則
纏緊她那對美腿,同時警戒地望住趙致,見她一面茫然,呆看著乃姊在他項少龍
的身體下叫?反抗。項少龍放下心來,享受著身下因肉體激烈磨擦而意外得來的
豔福,但也不知如何收拾這殘局。
善柔雖比一般女子力氣大得多,可是怎及得項少龍這勁量級的壯男,再掙紮
了一會後,軟了下來,只是胸脯不住高低起伏,兩眼狠狠盯著項少龍,另是一番
誘人神態。趙致仍坐在原位,沒有行動,也沒有作聲。項少龍俯頭看著這巴辣的
美女,笑道:「我的出發點是善意的,為何小姐如此待我?」善柔罵道:「騙子
!」
項少龍明白過來,原來她是因被騙而暴怒得想殺他,當然亦因為沒有了他協
助而引來的失望,由此可見她很看得起自己。他清楚聽到她的心跳聲,感覺著她
充滿活力的血肉在體下脈動著,嗅著她嬌軀發出的幽香。搖頭苦笑道:「還不肯
放開匕首嗎?」善柔狠狠與他對視頃刻後,嘴角不屑地牽了牽,鬆手放開了利器
。
拉緊的氣氛鬆弛下來,項少龍立即感到肉體緊貼的強烈滋味,他剛才早被趙
致點燃了欲火,這下那忍得住,立時顯出男性陽剛的原始反應。善柔本是瞪著他
的,忽地俏臉一紅,星眸半閉,自是毫無保留地感受到他男性的壓迫。項少龍大
感尷尬,低聲道:「只要你答應不再攻擊我,便立即放開你。」善柔勉強嗯了一
聲,那種玉女思春的情態,出現在這堅強狠辣的美女臉上,份外引人遐想。
項少龍先把她的匕首撥往牆角,才緩緩蹲了起來,移到一邊牆壁處,靠在那
裡。善柔仍平蓆席上,像失去了起來的能力。衣裳下擺敞了開來,露出雪白修長
的美腿。項少龍往趙致望去,這動人的妹妹別轉俏臉,不去看他。善柔貓兒般敏
捷的跳了起來,看也不看項少龍,從牙縫裡泄出一個字:「滾!」項少龍不以為
忤,笑道:「柔姑娘若趕走鄙人,定要抱憾終生。」
善柔來到乃妹身旁坐下,杏目圓瞪道:「你算什麼東西,見到你這騙子就令
人生厭。」項少龍歎了一口氣道:「兩位姑娘愛你們慘遭不幸的父母嗎?」
善柔怒道:「這豈非多此一問嗎?」她雖不客氣,但終肯回答問題,所以她
要項少龍滾只是氣話而已。項少龍儘量平心靜氣道:「可以報仇而不去報仇,可
以說是不孝。但明知報仇只是去送死,使父母在天之靈惋惜悲痛,也是另一種的
不孝。在這種情況下,雖說忍辱偷生,但卻是克制自己,報答父母的另一種形式
。」
善柔微感愕然,低聲道:「不用你來教訓我們,回去享受你的富貴榮華吧!
」項少龍心頭微震,知道此女實在對自己頗有情意,所以才會因被騙而勃然大怒
,這刻語氣間又充滿怨懟之意。趙致往他望來,泠泠道:「現在一切都弄清楚了
,我們兩姊妹再和你沒有什麼相干,董先生請回家睡你的大覺吧!我們就算死了
,都不關你的事。」
她的語調與乃姊如出一轍,項少龍心生憐意,柔聲道:「你們不想再見善蘭
嗎?」女同時嬌軀劇震,難以置信地朝他瞪著。善柔尖叫道:「你說什麼?」
項少龍長身而起,來到這對美麗姊妹花前單膝跪下,俯頭看著兩張清麗的俏
臉,誠懇地道:「請信任我吧!善蘭現正在一個非常安全的地方,還有了好歸宿
,等著你們去會她。」趙致玉容解寒,顫聲道:「不是又在騙我們吧!她怎會還
未遭劫呢?」項少龍又以董匡的名字發了毒誓。
兩女對望一眼,然後緊擁在一起,又是淒然,又是歡欣雀躍。待兩女平復了
點後,項少龍道:「董某絕不會把富貴榮華看作是什麼一回事,至於田單的事,
因為我本身與他沒有仇怨,很難處心積慮去殺死他,而且亦屬不智的行為。在現
今的情勢下,有命殺人都沒命逃走,而且成功的機會這麼小,何不先好好活著,
再想辦法對付他呢?」
善柔別轉俏臉,望往窗外,雖看似聽不入耳,但以她的性格來說,肯不惡言
相向,已是有點心動了。趙致哀求般道:「蘭姊現在那裡?你怎會遇到她的。她
……她是否入了你的家門?」項少龍微笑道:「致姑娘想鄙人再騙你們嗎?」
趙致氣得狠狠瞪了他一眼,嗔道:「我也很想插你兩刀!」項少龍嬉皮笑臉
道:「不若打我兩拳吧!」
善柔回過頭來,控制著情緒道:「你怎樣才肯助我們刺殺田單?」項少龍大
感頭痛,剛才那番話就像白說了似的,一拍額頭道:「天啊!原來董某的話你完
全聽不入耳。」
趙致咬牙道:「假設我們姊妹同時獻身給你,你肯改變主意嗎?」善柔嬌軀
輕顫,卻沒有作聲,咬著下唇垂下俏臉,首次露出嬌羞的罕有神態。
項少龍看看善柔,望望趙致,心中叫苦,慘在他若嚴詞拒絕,定會傷透她們
的自尊。歎了一口氣道:「唉!我真的給你們不惜犧牲的誠意打動了,不過卻不
想乘人之危,在這時刻得到兩位小姐嬌貴的身體,這樣吧!先看看情形,再從長
計議吧!是了,為何見不到你們那位正叔呢?」善柔見他回心轉意,容色大見緩
和,這董匡身份特別,人又精明,身手厲害,下麵又有大批手下,若有他幫手,
何愁不能成事。
趙致道:「他的身體不大好,所以除了打探消息外,我們什麼事都不想讓他
勞心。」項少龍伸了個懶腰,打著呵欠道:「夜了!我也要回去睡覺了。」兩女
陪著他站起來。忽地三人都為各人間那曖昧難明的關係感到手足無措。
項少龍暗忖還是早溜為妙,道:「不必送了!」往門口走去。兩女打個眼色
,由趙致陪他走出大門外,道:「用人家的馬兒好嗎?」
項少龍記起她渾圓結實的大腿,充滿了彈跳力的酥胸,差點要摟著她親熱一
番,保證她不會拒絕,但卻是無心再闖情關,再加上了荊俊的因素,強壓下這股
強烈的衝動,道:「不用了,橫豎不太遠。」往竹林走去,見趙致仍跟在身旁,
奇道:「致姑娘請回吧!不用送了。」
趙致一言不發,到進入竹林的暗黑裡時,才低聲道:「你可以不回去的。」
項少龍的心「霍霍」躍動起來,趙致這麼說,等若明示要向他獻出寶貴的貞操,
對她這麼一個心高氣傲的人,是多麼難出口的說話。不過他卻是無福消受,雖然
是想得要命。歎了一口氣,硬著心腸道:「姑娘不須這麼做的,假若你真是傾心
董某,我會是求之不得,可是姑娘既已心有所屬,又不是真的愛上我這不知書禮
的粗人,何苦這般作賤自己呢?我幫你們絕不是為了什麼報酬哩!」
趙致猛地握拳重重在他背脊擂了兩拳,大嗔道:「人家恨死你了!」話完掉
頭便走。項少龍苦笑搖頭,發了一會怔後,收拾情懷,回家去也。想到明天的論
劍大會,又振奮起來。前路仍是茫不可測,但他卻有信心去解決一切。他雖知道
這時代一些人的命運,但對自己的將來,則是一無所知。無論如何,這古戰國的
大時代裡,生命實比二十一世紀的他所能經驗的多姿多采得多了。今晚被趙致跟
善柔連番挑起的欲火,想起久候自己的趙雅,血脈賁張,忍不住扭轉馬頭往夫人
府去。
項少龍到了距夫人府一裡外處下馬,觀察半晌,確定無人後疾步奔至夫人府
後門。輕敲三聲暗號後,趙大開門出來,見到項少龍喜不自勝,悄聲道:「夫人
整晚都在等項爺哩。」
項少龍心中湧起陣陣愛意,在趙大引導下摸至趙雅臥室,悄悄推門進入。一
陣香風撲至懷中,正是熱情如火的趙雅。
趙雅狠狠摟住項少龍壯碩的身軀,猶如發情的母豹般把項少龍身上衣衫近乎
撕扯地扒開脫掉,接著迅速褪下全身衣衫,拔下發釵頭飾,如瀑秀髮滑落在嬌豔
豐滿,成熟誘人的胴體上。項少龍兩手一摟趙雅滑如凝脂的豐臀,將她整個抱起
坐在桌上,趙雅已迫不及待地兩腿纏住項少龍腰際,以濃密茂盛的陰阜抵住龍莖
不斷摩娑,霎時天雷勾動地火,龍莖一發不可收拾昂首猛漲,挺動不休。趙雅苦
忍等待經年,如今總算如願以償,一刻都無法等待地呻吟著:「快呀……少龍…
…快……雅兒需要你!」
項少龍心動不已,將趙雅香臀抱起,腰身一沉,龍莖立時破體而入,「噗」
的一聲淫水溢濺,頂入蜜道最深處,趙雅同時狂叫出聲,不管天高地低的全身扭
動起來,膣道與花心同時緊縮猛吸,龍莖立時像擰轉的毛巾般差點榨擠爆噴,嚇
得項少龍連忙收攝心神,吸氣下沉丹田,勉強壓抑住瀕臨崩潰的快感,龍莖緩緩
抽出,但趙雅膣道緊夾不放,竟有被拉扯之感,但龍頭邊緣順勢刮磨陰道內壁,
也令趙雅快感不斷,忍不著淫水漫流,龍莖趁機脫韁而出,急送猛抽,此時趙雅
已放鬆蜜穴內壁,玉腿大開,全心迎合項少龍的衝擊,同時放聲浪喊:「啊……
啊……少龍……快……快……啊……雅兒……等……等好……久……啊……啊…
…頂……頂到……喔……啊」
項少龍也久未嘗到與趙雅這天生尤物的激情放蕩,掌握主動後即拋開所有,
盡情讓體內欲火奔騰猛爆,兩手扣住趙雅柔軟蛇腰,龍莖狂烈猛送,次次深頂入
穴,下下盡沒至根,趙雅身下的檀木桌也支撐不住,和著趙雅的狂浪淫叫,發出
陣陣吱呀聲響,似乎隨時會被他們拆分解體。
趙雅被項少龍一番狂暴抽送,只覺全身麻軟如泥,完全無法抵抗,項少龍意
猶未盡,將趙雅翻過身來趴伏在桌上,粉臀高高翹起,龍莖在燭燈下閃著點點淫
光,項少龍兩手撐開白皙圓潤的臀瓣,龍莖順著充盈愛液的股縫,瞬間猛頂入後
庭肛菊,只聽趙雅一聲嘶喊,竟是充溢著滿足暢快。項少龍精神為之ㄧ振,龍莖
加勁深入,終於全根盡入,只覺猶如當年在戈壁沙漠特訓時遇到的沙洞一般,有
股力量拉扯,無法脫離,但截然不同的是,自龍莖不斷襲上強烈的快感,兩人腰
臀禁不住開始抽送迎合,趙雅更是淫聲不絕,浪叫不已。
項少龍抽送不知多久,一下抽出過猛,龍莖脫庭而出,只見趙雅緊窄後庭已
被适才連番抽插,撐開如櫻桃小口。趙雅只覺體內一空,連忙豐臀後挺欲迎,龍
莖卻直入蜜穴,趙雅此時已是神魂顛倒,但求龍莖儘快入體,那管前穴後庭,連
忙玉臀翻飛,纖腰浪轉,項少龍更是狂龍出海,猛虎入洞,上下輪番出擊,兩手
更是抓緊趙雅一對豪乳,揉捏擠壓,弄得趙雅喊到聲嘶力竭,只能發出陣陣咿哦
低吟。
項少龍此時體內積蓄靜電已近爆滿,此時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深吸口氣,再
一下猛頂入趙雅浪液泛滿的蜜穴中,靜電隨著吐氣自龍莖及掌心狂溢而出,瞬間
席捲趙雅陰穴花心及雙乳,趙雅只覺如被暴風捲入中心,閃電雷擊交加不絕,全
身抽搐麻痹,快感亂竄,偏又神智清明,較之以往與項少龍的顛峰狀態更為極致
。
此時的趙雅已無任何力氣可以對抗項少龍這超越凡人的狂風暴雨,只能如海
嘯中的一紙扁舟,任君翻騰,卻又暢快舒服,恍如仙境。此時趙雅已是陰精狂泄
,高潮猛爆,項少龍也覺背脊酥麻,電流亂竄,大喊一聲,猛插入趙雅後庭,精
液帶著電流噴射狂灑,電流直沖趙雅脊椎末端中樞,瞬間達致超乎絕倫的神經快
感,趙雅只覺全身由內炸裂成碎片,卻又每一片神智清楚,全身無法自主地不斷
抖顫抽搐,偏偏連動一支小指也無能為力。項少龍也是精疲力竭,兩手握著趙雅
雙乳,癱軟在趙雅身上,龍莖仍硬挺地插在後庭內跳動,兩人就這樣趴伏在桌上
良久,項少龍才強自振作地把爛泥般的趙雅抱到床上,倆人倒在床上裸裎睡去。
(卷七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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