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1-26全)
作者:vancouver1990
2019-02-04发表于春满四合院
字数:112883 **********
继《燕》之后,再贴上小弟之前断断续续写了七年之久的文章
全篇约有十万八千多字左右
希望各位大大可以不吝留下评论
********** 楔子 天空。 飞机机身趋于稳定,窗外已看不见城市的踪迹。安全带警示灯熄灭,空服员
纷纷起身开始准备机上餐点。 国中最要好的朋友来信,说他要结婚了,他说三年没有回过家乡的我若不出
席婚礼,那就肯定要跟我绝交了。踌躇许久,我才下定决心要买机票。 从温哥华直航回国的飞机班数不多,所以如果想要旅程舒服点,最好是选择
商务舱。也因为我坐了商务舱,才能够在现在安心的打开笔记型电脑,写下这篇
故事。 我开启文书软体,一旁的视窗是琳君的个人网页。网际网路的力量果然很是
厉害,我和琳君已经三年毫无往来,但在搜寻引擎上打了她的名字后,立刻就找
到她了。 我将要纪录下的是我与琳君的故事。在我下定决心订了机票的同时,也决定
了这件事。 我现在之所以能稍微轻松的写下这些事,是因为总算经过了三年。三年来我
不停用工作和出国来淹没自己的感觉、麻痺自己。直到一个月前我换了电脑,整
理旧电脑资料时才发现了一个尘封已久的资料夹。 资料夹里只有两个影片档案,我忘记当初为什幺不干脆直接把它们给删除。
而现在,我虽然依旧不想删除它们,但我可不想在商务舱里播放。 个人网页里,放着一些琳君和同事的合照,以及一些出外游玩、在餐厅吃大
餐的照片。除了原本的长发变为及肩的卷发,她看起来和以前没有什幺太大不同。 我缓缓滑动滑鼠滚轮,琳君仍然和我们刚认识的时候相似,随然她现在的笑
容看起来好像成熟许多、变得有些世故,但仍然是个让人觉得漂亮的女人。 我把目光移向文书软体,不知该从何下笔。或许还是从头说起。 第一章 (一) 我想我肯定是非常真心爱过琳君的。 琳君是我交往过的女朋友中最漂亮的。 她有着一头纯黑色的长发,和路上看见的染发女孩都不一样。 她有着弧形美丽的鹅蛋脸,双眼清澈无比,鼻子很挺,形状柔美,嘴巴小小
的,就算开怀大笑也仍温柔迷人。 她不常化妆,但化起妆来的她便显得和平时很不同,穿着洋装看上去似乎像
是气质美人,却带着一丝艳丽。 她是个让人觉得动静皆宜的女孩,在图书馆读书一手写着笔记、一手将长发
撩到耳后时,如此安静与专注;但在网球校队练习时,满场飞奔、努力挥拍的模
样,却又让我目不转睛。 她的身材很好,说不上瘦、更不是细致修长的模特身材,但她皮肤雪白无瑕、
胸部非常丰满而柔软、双腿的皮肤很有弹性,从肩膀到腰间再至臀部的曲线玲珑
有致,光滑而诱人。 和琳君总共交往三年多,若扣除最后几个月,倒也还是快乐回忆居多。琳君
外表秀气,外人总说她看来乖巧文静,但其实她总爱耍任性,动不动就喜欢稍微
装哭闹来吸引我注意,此时只要哄哄她就会露出诡计得逞的淘气表情。事实上,
我认为琳君泰半时候是体贴的,只不过老是爱用耍脾气来挑战我的耐性,且她撒
起娇来令人无法拒绝,可爱的很。也许是因为独生女的身份,她有时像个长不大
的孩子,拗的很,但是有时又温柔动人的如同淑女一般。 我和琳君是大学的同班同学,比起其他人,我们比较有话说。我们读的是法
律,而我从小就对文理很有兴趣,因此上了大学选对科系,虽不是什幺天才青年,
念起来倒是游刃有余。琳君似乎就对此吃力了一些;她的成绩很好,名列前茅,
但常常因为对自己要求高,钻入了法律条文的死胡同,根本不懂何谓「法律漏洞」,
因此常常向我请教,或者该说是发牢骚。就这样,升上大学三年级时,两人终于
谈起恋爱。 起初我俩处于暧昧状态,总是在下课后有默契的相约去吃饭、读书,我会陪
着她去网球校队的练习,偶尔一起去看电影,互有好感却谁也不敢先表白。到了
后来,我开始鼓起勇气,借故送她回家,一、两个礼拜之后,陪她回家也不需要
理由了。琳君家是住宅区的公寓,不远处有个公园,因为怕被熟识的人撞见而产
生误会,我总是送到那里便止步了,但在她回家之前,我们总是会说很久的话,
才依依不舍道别。 六年前的七夕情人节,我总算下定决心,在看完午夜场电影陪琳君散步到公
园时,向她告白。琳君知道之后,只紧紧抱住我不放,好似她等待这样的时刻已
久,如今终于实现。那天起,琳君便开始称呼那个公园为「爱的小公园」,说那
是她的幸运之地。那是她和我终于交往的幸运之地。 我从未去过琳君家里,只从外面仰望过。 据琳君自己说,她家就住在四楼,虽然是公寓但格局不小,她是独生女,自
己拥有一个房间,我送她的布娃娃通通摆在床边,她还说,她偷偷藏了张我的照
片在床头柜。 她说她的父母有些严格,因为她可是掌上明珠,所以还不到时候决不希望我
去她家,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纷争。 因此当我们无处想去时,她会来我的租屋处,一起看一整个下午的电视,或
烤些小饼干给我吃。 我偶尔开玩笑说要去她家,看看她的香闺,她也是充耳不闻。 久而久之,我也不提了。 交往半年后,琳君和我在我的租屋处发生了关系。我们两个人都是第一次,
我虽然有些紧张,却顺着直觉将所有步骤都完成了。当我有些紧张却又亢奋的把
她身上最后一件水蓝色内裤褪下,琳君一丝不挂的身体终于呈现在我眼前时,我
知道,我们两人已打从心底认定对方,准备好将自己交给彼此了。 当时,琳君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静静的躺在床上不知道该做些什幺。她丰
满的胸部因为躺着而往两旁微微垂去,二十年来没有为其他男人敞开过的双腿紧
紧并拢,之间的黑色毛发有些杂乱的长着,却是我最想一亏究竟之处。 我记得当晚的一切。其实我原本已有些忘记,但这些日子来,有时会不自觉
的想到那天,因此记忆就这样一点一滴的又让我给拼凑了回来。 我记得我一边温柔的和琳君亲吻,一边用手轻轻搓揉着她的胸部,并不安分
的轻捏着乳头。琳君只微微呻吟,听的出来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她的身体有
一种迷人的香气,并不是化学香水的味道,更像是从她毛细孔飘散而出,我嗅着
她白皙的颈间,这道香味像是催情剂,使我目眩神迷。 我们互相抚摸着对方,不一会儿,琳君未经人世的乳头已经被我挑逗的充血,
当我慢慢将手往下移时,发现她的双腿之间早已泛滥成灾。 我想拨开她紧夹着的双腿,发现她微微抗拒着,只好又开始逗弄起她的暗粉
色乳头,让她不禁呻吟着放弃挣扎。 我看见她左大腿内侧靠近底部的地方有非常淡的胎记,没有特别整理过的阴
毛包覆着整个阴户,毛有些多、看起来原始又可口。 我本能的用右手中指探入毛发中,轻轻按摩起琳君敏感的阴蒂,琳君从未受
过如此挑逗,忍不住紧抓住我的另一只手,身体微微颤抖着。 我们用温柔的方式度过了那一夜,我们的第一次。没有激烈的抽插,也没有
淫声浪语,只有小心的摸索与微小却深刻的兴奋。 从此以后,我们几乎每个礼拜都会做爱,从一开始的害羞到慢慢的大胆起来。
有时候在我的租屋处,有时后在外头找便宜的旅馆,偶尔会去气氛比较好也比较
贵的旅馆,但就是从来没进到琳君家里。 琳君不排斥与我做爱,从一开始只敢用传统的男上女下姿势,后来也尝试过
很多次女上男下和背后插入的方式。虽然她不曾很主动的求欢,但只要我提起,
她也不会拒绝,有时甚至会主动替我口交,但通常只含个一两分钟就作罢了。 慢慢的,随着彼此熟悉,我发现她还是最喜欢男上女下,两人一起拥抱着高
潮的姿势。 她在高潮的时候,脚趾会用力弯曲起来,并紧紧抱着我,手指甲微微刮着我
的背,并喘息着告诉我她高潮了。 随着她爱液涌出,阴道收缩,我的阳具随即也受不了这样的刺激而射精。 我捧起她的脸,在她嘴上亲吻,对她说我也高潮了。 我们两个时常一起高潮,当她觉得想要以她最喜欢的这个姿势结束这场做爱
时,便会轻轻对我说:「宝贝,换成高潮的姿势吧。」 对我而言,这是我俩最亲密的耳语,直达彼此内心深处的暗号。 虽然可以频繁做爱,而她对于各种做爱的体位也不曾严厉拒绝,偶尔还会有
像惊喜一般的口交,但她对于其他招式就敬谢不敏了。 例如她认为阴部剃毛过于煽情,又好似未长大的小女孩或A片里的妓女一般,
她说她宁可维持耻毛恣意生长,不可能无缘无故把毛给除掉。 另外,她对于情趣用品也没有太大兴趣,或许是和我交往前未曾接触过这些
事物,跳蛋、润滑液等等物品一概不知道,更遑论按摩棒、假阳具了。 但对我俩而言,做爱只是谈恋爱中很幸福的一部份,并不是为了追求快感或
刺激,她一旦否定,我也不会再多说。 大学毕业之后,我们各自找了不同的工作。我如愿进入学长开设的律师事务
所,从助理开始当起。而琳君自认自己爱耍任性、吃不了这行饭,找了间保险公
司当业务员。出社会工作便不能像大学一样,整天有用不完的时间约会,且由于
女友的家人不许她与男朋友同居,只能住家里,因此我们像从前那样成天腻在一
起的时间少了,在床上缠绵的机会也相对减低。 我可以感觉到,卸下学生光环后,琳君的待人处世态度稍稍改变了。和过去
最大的不同,是她慢慢变的不像以前那样爱耍脾气,反而温柔婉约的成分多了,
个性上也渐渐学着独立。她说,这样才有办法遇见好客户,让客户留下好印象,
说服客户签下大合约。我想,虽是以工作为出发点,但她可真是越来越讨人喜欢
了,在社会上或许也有不少其他男人欣赏她吧。 其实刚毕业那段时间,除了腻在一起的时间变少之外,我感觉我们之间并没
有什幺改变,彼此也默默的认定要一同为未来努力,最终结为连理,共组家庭。 那时候的琳君,仍旧是我认识的,深爱的琳君。 第二章 (二) 回想完那个最初的、最单纯的琳君,我便会无可避免的直接联想我俩进入职
场后的生活。到现在,我仍时常在夜里对着天花板冥想,若是当初我没有选择成
为一个律师,这些故事就不会发生,我们也永远不会分开了。我并不悔恨成为律
师,也不怪自己为何接手那件案子,但假设我根本当不成律师,我也就不会经历
我说出来的这些事。 我想当律师,并不像小说或者电影,有什幺伸张正义或对抗强权的抱负,就
只是相信自己拥有在公堂之上对答如流、坚守自己立场并说服他人的能力,如此
这般还够拥有庞大收入,于是选择投身律师。 现在想想,似乎是太天真了。 律师事务所的老板是我大学时期的学长,非常有才能的他年纪轻轻接下舅舅
的小事务所,短短几年内就跃升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公司,触手遍及各类型的大
小司法案件,被誉为领域中的奇迹存在。事务所里头不乏法律领域的顶尖人才,
许多都是高材生毕业,口才和反应奇佳无比。初入公司时,时常被这些法律高手
们震撼教育,但六个月之后,我已能够与他们应答如流,且得到几些青睐的话。 学长待我十分不薄,时常找我一同吃饭,在工作和待人处世方面提点我。让
我惊讶的是,当了老板,收入不少的学长,竟能配合我总是去吃卤肉饭和便宜的
牛排,这样随和且真诚,难怪事业能够如此成功。 关于这故事的每个部份,我都记得很清楚。因为时常在夜里回想起来,不断
拼凑细想下,就好像我随时能回到某个时间点,让所有事情喊停一样。 那天,学长和我难得去较高级的饮茶餐厅吃饭。 「我喜欢来这种吵的要死的饮茶餐厅吃饭,你懂为什幺吗?」 学长吃到一段落,喝了杯热茶,对我说。 「因为没有人会注意听你说什幺。」 我回答他。 「正确!你反应真的很快。我有件案子要给你。」 学长说。 「不好?」 我看他的表情,试着猜他心里的想法。但一个专业的律师怎可能轻易让人看
透他的内心? 「不好的案子没错。棘手、麻烦,不过出不了大事,因为他是被告。」 学长嘴角微扬,但我看的出眼神严肃。 「被告还出不了事啊?」 我忍不住问,虽然心底已略知一二。 「有钱有势的被告。达官显要。不当的抹黑。没有明确证据。」 学长说,又喝了杯热茶。 「性丑闻吗?」 我盯着学长的空茶杯问。 「没错,是性丑闻。」 学长再次语带赞扬的点点头。 「现在是文忠负责,我想让你当他的第一助理。如果可以,你很快就可以成
为律师了。」 学长继续说。 「肯定很棘手,学长。」 我做出叹气模样。 「就照你以前做的那样,搜集资料,准备齐全。放心吧,这位先生很清白,
难告的很。」 学长明显轻松了起来。 「律师最怕真正清白的被告。」 我说。法律界人人皆知的冷笑话。 「没错。你能这样记得,很好。」 学长莞尔,对我说。 我难免有些紧张,因为当个正式的律师助理,其准备工作是很繁复的,压力
也很大。但心中仍感雀跃。 我回家后,立即用电话告知琳君这件事,她也替我感到高兴不已,说要找个
时间去吃大餐,替我庆祝我升迁的如此顺利。 我内心虽也彭派不已,几乎想冲进琳君家里,把她抱起来好好亲热一番以表
激动,但因为首席助理需要搜集许多资料,我无法确定何时有空,所以还是跟琳
君说过几天再约时间吧,说不定现在连要约会也很难了呢。 琳君听起来有点失望,却还是鼓励我要好好加油。 若是以前的琳君,我看难免要大吵一下才甘心,进入职场之后,她果然成熟
了许多。 讲完电话后,我坐在客厅沙发上,开始在脑中规划明天的行程,首先要先找
文忠前辈了解案件,接着再前往何处调查等等,越想越觉得我吃这行饭实在正确,
再过不久就可以脱离这个小公寓,住进豪华一点的地方了,说不定还能买下来呢。
就这样我几乎想了一整个晚上,包含了许多不切实际的情节。 是日,我一到公司便去找文忠,他正在自己的办公室内翻阅一叠又一叠的文
书资料。我敲门后走进办公室,他抬起头来看了我两秒,随即示意我将窗帘也拉
上。 「保密原则。就算是事务所内的同仁也不能知道这案子的细节。」 文忠说。 「我明白,学长。」 我当然清楚这些职业道德与规范,只是我总觉得文忠比平常看起来还要慎重,
或许是因为被告的身分地位吧。 「那我就不浪费时间了,我知道你很行,变成律师只是早晚的事。这些你先
拿去看吧。看完再来跟我谈这个案件。」 文忠从抽屉拿出一本资料夹放到桌面上。 我坐到文忠对面的椅子上,本还想跟他说些学长太高估我了之类的话,却见
他一点寒暄的意思也没有,心想这事务所的律师果然有效率的很。 我翻开黑色资料夹头几页,是关于被告的基本资料,还有他被指控的罪名。
我一看,这被告竟是知名建筑企业董事长,身兼许多公会和协会的理事长,时常
承包重大工程,年逾六十、身价不斐。我心想,这样的人物扯上性丑闻时有所闻,
肇因于应酬场合太多,偶尔会有纠缠不清的欢场关系,且想将他拉下大位的人不
少,一有把柄就会给人大作文章。 我接着翻到后面几页,发现他竟给人指控了妨碍家庭中的几项罪名。这样的
事情倒少见,通常都是女人介入这种富商的家庭,这回换了富商介入别人的家庭。
但身为律师,实不应该对案件有过多私人猜测,因此我只仔细浏览了手中的纸本
资料,在脑中对此案稍微有个概念。 资料夹后头似乎还有几页资料,竟是几张照片。 「文忠学长,这……?」 我抬起头来,有些紧张。我想这极有可能是证物,也就是被告妨碍家庭的证
据,但照理来说,在这种阶段,这样的东西是不会在被告律师手上的。何况,这
似乎关系到了个人隐私安全。 「不必多问,你先看下去。」 文忠也没看我,只是继续读他的资料。 这几张不是寻常照片。 头几张是一名女人下体的特写,这女人阴毛剃得精光,阴部光秃秃一片,阴
蒂竟穿了一个银环,环上还有颗发亮的宝石。她的肚脐下有一个巴掌大的淡青色
刺青,线条很细很淡,刺的是一个六芒星。有几张照片是她的大腿大开,阴部正
流出精液的特写,还有几张是她自己用手将阴唇扳开的照片,她的左手无名指戴
着婚戒,是个已婚妇女。 最后一张照片,女人双腿大开的跨坐在男人身上,剃光阴毛的私处还包覆着
此男人硬挺的阳具,除此之外,她看向镜头,右手捧着自己的乳房,左手握着另
一名男人的阴茎,伸出舌头似乎正在舔着。 「学长,这真是有利的证据,对吧?」 我双眼盯着最后一张照片,吞了口口水把资料夹阖上放在腿上,发觉自己竟
有些兴奋,西装裤底下的东西有些反应。我明白这是关键证物,不可置入主观思
考,也不必费心思索这些证据从何而来,先行掌握这些证据,对于这个案子非常
重要。 「其实不是什幺证据。说穿了,不过就是几张性爱自拍。」 文忠仍埋首于资料前,不曾看我一眼。 「我明白,学长。因为照片里没有出现被告的脸。就算被告大腿上的疤痕跟
照片里一样,甚至生殖器也有入珠,仍然不是有利证据。」 我说,企图将自己导入专业,不为方才的照片所动,更不能露出菜鸟的慌张。
但说实话,很难。 这回文忠总算停止阅读资料,将眼神转移到我身上,我感觉到那瞬间他眼里
闪过了些什幺,或许是对我的分析吧。通常,这样的眼神资讯在法庭上会成为胜
败关键,何况是以谨慎着称的文忠前辈,但显然此时他在我面前不防备、也不需
要防备。 「没错。」 文忠缓缓的开口。 接着他便没说什幺,只是看着我,仿佛在思索什幺。我双手按在资料夹上,
有些冲动的想要再翻开来多看几次这些照片,但都压抑下来了。 「你明天去调查一下这位李董吧。你懂我意思。」 过了很久,文忠才又开口。 我点头,将那资料夹放回桌上。 「观察入微。不过入珠这种事,真的不算什幺证据。」 文忠说,我几乎看见他的嘴角上扬,但极不明显。 我点头,准备转身离开办公室。很庆幸资料夹终于离开我手,否则我定会把
那几张照片放到眼前仔细端详清楚。 「看你的了,万事注意。」 我开门走出办公室前,文忠这幺对我说,我点点头,关门离开。 现在想起来,那句话似乎包含了许多复杂的意义,或许前辈早就明白些什幺,
但当时我满脑子只有那几张色情淫秽的照片,并没有想太多。 第三章 (三) 翌日,阳光强烈,我起了个大早,买了两份丰盛的速食店早餐,骑着摩托车
到琳君公司楼下等她。琳君任职的保险公司规模不小,背后却有更大的母公司在
操盘,她的公司办公室仅占这二十层楼高的大夏中的一层楼,资本主义时常让我
心生敬畏。琳君是公司当中资历最浅的小业务,同期的某些人已经离职,可见其
人员流动多幺频繁。 待我已吃完汉堡套餐、喝光浓缩咖啡,我才看见琳君的身影,混在赶着打卡
时间的人群中,快步走向大门口。 琳君乌黑的头发梳的整齐,在后脑勺上系了个高马尾,略高于眉的浏海乖乖
的伏在额头上,身穿春季的薄套装,黑色长裤下踩了双雾面的黑色高跟鞋,是她
面试前一天我们一同去买的。这样一算,我们几乎要两周不见,每天仅在电话中
聊天,连她剪短了浏海我都没见过。 我从大楼前的花圃站了起来,向琳君挥手喊叫。 「你怎幺会来!」琳君惊讶的朝我奔来,喜出望外。 「很久没看看你了,浏海很可爱。」 我说,将早餐递给她。 「人就不可爱吗。」 琳君嘟起嘴,用食指戳了戳我的胸膛。果然还是想对我耍个小脾气装可爱。 「可爱。晚上一起吃饭逛街吧?夏天要来了,你该需要新的裙子吧!」 我摸摸她的头,她却怕我把她头发摸乱似的微微躲开。我注意到她眼皮上的
眼线和睫毛膏比大学时期明显多了,也擦了唇蜜和腮红。 「你今天没事啊?这幺好!」 琳君睁大眼睛看着我,充满惊喜。 「说定了没?该是打卡时间啰。」 我笑着,朝公司方向指了指。 「说定!约在哪个百货公司!」 琳君迅速转过头去看了看公司又转回来,马尾在空中甩荡,飘出熟悉的洗发
精香味。 「我来接你吧。想多看你可爱的样子。」 我说,又摸摸她的头,这次没有闪躲。 「口蜜腹剑。迟到的请客。」 琳君又戳了我的胸膛一下,踮起脚尖在我嘴上啄了一下,提着早餐转身离去。 我看着琳君走进大楼后,低头检查一下手表,还有很大的空档让我前往近郊
的新住宅区落成典礼,我又多打量了一下这栋大企业的基地,才骑着机车离开。 抵达典礼会场时,典礼还要十几分钟才开始,许多政商名流都到场了,毕竟
是公会理事长的新作,该拍马屁的、该赏脸的无不到场庆贺。被告李董就在某张
点心桌旁接受许多人的寒暄,看上去比照片里头年轻几岁,精神奕奕,似乎还打
算掌控自己的事业好几年。 「替你们介绍啊,这位年轻人,不得了,英雄出少年……」 李董拉着位身材挺健美、皮肤黝黑的年轻人,引荐给眼前的名流认识。我若
无其事的走到点心桌旁,随手拿了小碟子和几块饼干,在一旁吃了起来。 「道宁建设的少爷!陈尚明!他父亲我是知道的,大名鼎鼎的陈老板!这位
公子啊……」 李董事长语气沉稳,颇有企业家的气息,相较之下,他不停推崇的那少爷,
看起来就轻浮许多,嘴角总带着笑,似乎有些许邪气。 我边观察,心想我果然还是不习惯这种满是狗屁倒灶的环境,就算如何有才
能,听多了这许多阿谀奉承的话,也会变得平庸的。我又冷眼观察了一阵,便绕
到饮料区找水喝。 饮料区没什幺生意,原本冰凉的几大桶果汁、咖啡,才一会儿工夫就已被太
阳晒的温热,喝起来的口感有点奇妙。但天气实在太过炎热,我还是不禁喝了好
几杯发热的柳橙汁。 饮料区的长桌另一头,一位秘书打扮的美丽女孩优雅伫立着,及肩的褐色长
发轻松地放下,发尾自然的微微卷起,侧面看过去,脸部线条很干净,鼻子高挺,
双眼直勾勾的望向李董事长那群人的方向,面无表情。 「天气这幺热,这些果汁的味道变得很奇怪吧?」 我立刻行动,拿着纸杯走到她身旁。 女孩转过头来,冰冷却美丽动人。她只微微一笑,又转了回去。那一瞬间,
有些像是严峻的冰山霎时间解了冻,融化了,也融化了万物,融化了所有人的心,
然后露出了一朵含苞待放的尚未盛开的花。我感觉自己的心神离开了身体几秒钟,
才又回来,而心跳的无比快,仿佛刚跑完马拉松似的。 我读书时从未见过这幺美丽的女孩,不,就算整个人生也没见过。 「那个……我是永城建设的代表,请问贵公司是?」 我回过神来,重整旗鼓。她并没有对饮料的事情感到抱歉,可见不是李董事
长的部署。但原来,建筑界有这幺美丽的女孩存在。 女孩又转过头来,这次是整个身子转向了我。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竟有些紧张,
连上法庭都未曾有过的紧张感。 「您好,我是道宁建设陈尚明总经理的秘书,敝姓纪。」 她微笑着对我说,声音听上去很成熟,适合在广播节目播出的声音语调,但
她看上去年纪应该和我是差不多的,甚至有比我小一岁的可能。这只是律师的直
觉。 她将名片递了过来,手指修长,涂了闪亮透明的指甲油。 名片上写着「纪颖」、「总经理秘书」和公司名称以及电话。 「啊,不好意思,我忘了带名片过来,因为没想到会跟人聊天,况且我也不
是很习惯交际的场合,好像是从商的大忌啊!」 我东拉西扯随口说了几句,因为我根本不是什幺永城建设的代表,而是来观
察被告的秘密律师。 「不要紧的,永城建设远近驰名,请问怎幺称呼您?」 纪颖问。 我随口说了一个正在当房屋仲介的大学同学的名字。 纪颖只是对着我,稍稍的加深了她脸上保持着的微笑,表示礼貌,表示我俩
之间的距离事实上很远,这只是商业上的交流。 「对了,这李董事长怎幺和您总经理这幺熟识。」 我感觉自己注意力已开始缺失,赶紧问了与被告有关的问题。 「在一场私人茶会上认识的。」 纪颖说,脸上仍是淡淡的笑容。 「原来如此。」 我假装若有所思,然后又低头看手表,接着借故离开了纪小姐的视线。如此
仓皇逃离现场,有损一个律师的专业素养,但在美丽的纪颖面前,我完全无法正
常思考,看起来简直像高中刚毕业的小伙子一样呆头呆脑。 我绕到饮料区后方,纪颖仍在不远处伫立着等待她的富二代总经理。纪颖身
穿深蓝色短裙套装,身形看上去有些瘦,双腿却十分修长白皙,脚蹬黑色高跟鞋
看上去更高了,我忍不住注意到她那漂亮的右脚踝上挂着一条细的几乎不会看见
的金色脚链。 「有这种秘书,怎幺可能有办法专心工作呢?」 我自言自语起来。 剪彩典礼进行得很顺利,各界都给足了李董面子,新闻媒体甚至没有提起司
法诉讼的事情。李董事长上台说了一些话,台风稳健,似乎全世界老当益壮的有
钱人们都是这种模样。台下,道宁建设的少爷总经理就坐在第一排,一旁某名流
拼命和他说话说个不停,纪颖就坐在他后方,只是我看不见她的表情。 眼见没什幺更有意思的场合,我便离开典礼现场,向停车场走去,边用智慧
型手机搜寻董事长的资料。这些年,搜寻已经完全取代了任何搜集资料的手段,
就算网路上充斥了很多真假难辨的信息,能够用传统方式找到的资讯可是一样也
不会漏掉。 我右手拇指滑着手机萤幕,脑袋没能忘记刚才烈日下,纪颖的模样。 第四章 (四) 市立图书馆是个理想的办公环境,非常干净,没有事务所里混杂着各种食物
的咖啡气味、散乱各地的纸屑和压力无处发泄的前辈。我反复确认过笔记与法律
书典上的条文后,坐在塑胶椅子上身了个懒腰。 资料显示,以提告方现有的证据与所有的指控,一项也奈何不了李董事长。
不管董事长到底是不是真正清白,目前发生的事情都不足以对他造成威胁。或许
是因为这样,剪彩时的记者们才会不屑一顾吧,没有人把这场官司放在眼里。只
要李董事长自己不出乱子,律师团十拿九稳,说不定还会建议他向对方提出诬告。 尽管已经努力专心思考案件,纪颖的脸仍不断闪过。 她微笑的时候露出的洁白牙齿,黑白分明的眼珠如此镇静的望着前方,就像
小心刻画过的一幅画作,或者更像雕塑,立体又俐落,完美而纯洁。 我右手伸进口袋缓缓拿出手机,纪颖的个人网页出现在眼前,公开显示的资
料很少,只知道她读过德国柏林的学校,还有一张和同性朋友的合照。 合照里的朋友被切到了最边缘,只露出半张脸,两人由下往上一同看着相机,
就像照片是有人从二楼拍的。 纪颖和现在一模一样,只是头发短了点,发尾也少了那完美的卷度,笑容看
起来非常动人,眼睛里还没有冰冷的霜,只单纯的望着照片这头。 这是在德国拍的吗?谁帮她们拍的照片呢?我跟她的生命怎幺会在这里有了
一点点的交会了呢?不知建立在何处的想象力开始在我脑海中建构起壮观的大楼,
里面的内容十分荒诞。某些律师的确是依靠想像力生存,想必我也是其中一员。 四周收拾看书的人群发出收拾物品的声响,我惊醒似的瞄了眼手表,图书馆
已届关门时间,我于是赶紧将一本本书叠高、放到还书区去。 步出室外,我又看了手表。没有意外的话,琳君也快下班了,她的工作内容
尚处于坐在办公室打电话,而就我所知,她的业务量还没有多到需要加班。我发
动摩托车,用手机胡乱订了间百货公司里的西餐厅。加上尖峰期的塞车时间,应
该正好可以接到琳君。 果然,见到那巨大的商业大楼时,女友已经抱着薄外套站在路口等待。她坐
上机车后座,虽然满脸微笑,但业绩压力困扰着她,细微的情绪被约会的喜悦覆
盖着,而我可以透过表情的结构看出端倪。头发因为一日的忙碌不如早上光亮,
齐眉浏海中间出现了缝隙。我对她笑了一下,并下定决心不过问她任何工作细节。 我忽然觉得一个训练良好的律师有点可怕。 西餐厅的餐点普通,但气氛无懈可击。我说了一些实习生闹出的笑话、自己
可能升迁的蛛丝马迹,而李董的案子则用「升迁的好机会」带过。琳君则说着表
妹竟然可以出国念书,怎幺自己却得每天一早起来化妆、上班。 吃饱饭后,我们在百货公司里随意逛逛。以好运气好实力为理由,琳君坳我
买指甲油和沐浴乳,我假装不情愿却心情大好的帮她付了钱。 由于琳君不想穿着公司套装去宾馆,于是我们绕了一大圈回到我的租屋处。
原本坚持明天还要上班不能太累的琳君,最终还是脱光了衣服和我在床上亲热。
经过一阵缠绵,我们回到最初的位置,我将双手绕过琳君的腋下,用手掌捧起她
的后脑勺,膝盖微微曲起顶住床面。我吻着琳君的唇,舌头和舌头不断互相翻搅,
然后我望着她,她的耳鬓旁滑下一滴汗水,她双眼迷蒙、性感撩人。 「宝贝……用高潮的姿势。」 她说。 久违的约会、久违的拥抱。我将头埋进琳君耳边的枕头,大口吸嗅着她的气
味,并瞬间加快了抽送的速度。而我深爱的女友用轻声呻吟回应着我,她的双臂
勾着我的脖子,我可以感觉她的拥抱越来越扎实。我卖力动着,我想以最大的速
度与力量来满足她,仿佛她所得到的快感完全等于我付出的爱,对琳君的爱,我
多幺希望我的爱可以占据她的全部,全部的感官。 我全身用力,琳君的指甲划过我的背,我脑海中闪过她脚趾用力曲起的画面、
耳边是她的喘息声,她的爱温柔且温暖,她的小穴里也有着同样的氛围,如此的
温暖、如此的令人难以抗拒。我们紧紧拥抱着。我想满足她、占有她,我爱她…… 我射精了,随着最后一下用尽力气的摆荡,我把精液全部射进保险套里。 房里的情欲气味随着射精渐渐缓和,我将阴茎抽出,把保险套丢进一旁的迷
你垃圾桶。琳君拨了拨浏海,对我嫣然一笑。 我吻了她满是汗的额头,躺到她身旁,琳君满足的呼了一口气,片刻后便爬
下床跑进浴室洗澡。我收拾起方才随手丢在床边的衣物,将她的分成一堆叠在她
专属的小茶几上。茶几大约到小腿肚的高度,放了一面化妆镜和几罐基本的女性
护理用品、简单的化妆水,我方才买给她的指甲油和沐浴乳提袋也放在上面。 琳君的手机也放在一旁。我伸出食指随便按了个按钮,手机没有上锁,桌布
底图显示出闪烁的银河。我想到琳君手机的桌布照片原本是去年春天我和她同围
一条围巾、去山上赏樱花时的合照,到保险公司报到前一天,她把照片换成了不
知哪来的夜空银河图,说要是被同事看到合照多难为情。我想,好面子的琳君八
成不会跟公司同事谈论感情大事吧,更不会提起我这个男朋友的一切。 我自顾自耸耸肩,起身穿上衣服,走到客厅打开电脑,玩起篮球游戏,等着
送琳君回家。 第五章 (五) 春天的天气难以预料,前一天艳阳高照,后一天却是灰色的天空和飕飕寒风。
鼻子里充满潮湿的空气,或许开始下几场雨之后就会转热了。幸好案件没有如天
气般诡谲多变,进度与内容皆在掌控之中。 某部名电影曾有台词说:「小心驶得万年船。」 的确不错,事务所的前辈们说最多次的也是这般定律,法庭上没有必胜的仗,
每一场官司都要步步为营。因此我仍每天翻找法律书籍,深怕漏掉关键条文。 但律师能叱咤法庭,恐怕最重要的不是法条内容,而是周边情报的掌握。案
件发生的时空背景、提告方被告方的人格特质、构成告诉的各种要素等,这些是
案件的本质,唯有全盘了解与透彻分析,才能够帮助律师自己在法庭上及时作出
判断,各大千钧一发的逆转案,皆因律师充分的掌握案件中的各项细节。 我明白翻着书、在建设公司附近旁敲侧击绝对不够我理解此次事件。就算我
方胜诉机率实在太大,我仍要对一切有全盘掌握。 我唯一和建筑界有接触的朋友是大学时的同班同学,曾经当过两年室友。当
年几个大男孩一起在学校附近租宿舍,打电动、吃宵夜,甚至连选的课都差不多,
后来因为我开始跟琳君交往,便搬出来自己租屋,也渐渐和大家不太联络,只大
概知道他们毕业后做些什幺行业。 「好久不见。」 我约他在捷运站附近的简餐店吃午饭。他曾经很胖,大学最后一年他靠着毅
力变成结实男子汉,因此我对他的印象停留在减重成功的模样。 「抱歉来晚了,有个客户看屋看好久。」 他拿着手帕擦拭满头大汗,将黄色名片递到我手中。想不到这家伙毕业后竟
然复胖了。 房屋仲介毕竟与建设公司是截然不同的领域,同学对于李董事长公司的了解
好我没多少。但我不是得失心很重的人,因此这顿饭变成了叙旧,聊了很多过去
大学时期的事情,包括我与琳君的事、他又是怎幺减肥的过程等。 「说真的,以前班上能看的女生没几个,琳君算是前五、不止、大概前三名
吧!」 同学夸张地用食指敲着桌面。 「有这幺厉害吗!老是嫌班上,难道你现在没遇到什幺美女吗?」 我说。我无可避免的想到纪颖。 「普普通通啦。一出了大学,女生都想找有钱人。」 同学没好气地说。 只要一想到纪颖,她的身影就挥之不去了。她也会喜欢有钱帅哥吗?道宁建
设的年轻老板吗?难道她喜欢他吗?这幺一说,她现在有对象吗?她在德国念书
的时候……?没完没了。 「我对建设公司了解很少,但我有些建设公司的人脉啦,有空介绍。」 同学说,即时打断我脑海的自问自答。 「还是靠你了啊!」 我拍了他肩膀一下,用咖啡与他干杯。 想不到,同学说要帮我介绍建设公司的人,不是随口说说而已。两天后,他
传了简讯说李董的建设公司底下某个中阶主管找他周末打网球,要我一起去。 到了球场,阳光普照。同学假装我是他的同事,而我向对方谎报了另一个大
学同学的名字。 「网球我实在不在行。」 我对朋友说,握着借来的球拍。虽然琳君在大学时期是网球校队的主将,但
我只是替她加油的观众,对网球本身真没太多热情。 「我也打不久。陪我练练。」 同学介绍的建设公司主管说,他姓张。 我俩毫无技巧的对打了五局,大学同学在一旁只负责张罗饮料、零食,偶尔
称赞一下我们之中的某个人。 「今天开始我会注意看网球赛。」 我说,避开满地的绿色网球走向休息区。 「难为你了,我也是被逼着练网球。为了生意。」 张先生气喘吁吁地说,他看上去大约多我十岁左右,看来平时疏于运动。 「我以为大家都打小白球。」 我说。 「以前是。不过,现在大老板们都打网球,所以我们这些人也要打网球了。」 张先生说。 我与同学面面相觑。原来是弃高尔夫球、改打网球的风气,开始在建设公司
老板们的圈子里盛行起来,逼着中低阶主管们熟悉这种消耗体能、吃力不讨好的
高强度运动。而力求升迁的张先生必须牺牲自己的休假时间,找人练习网球,才
不会在每周末早上与上层的网球聚会中被打的七零八落。 「每周末早上都要聚会吗?辛苦您了。」 我说。 「没有每周末,不过也算频繁了,你们还是好好卖房子就好吧,盖房子的不
好混啊!」 张先生以老前辈的姿态拍拍我和同学的肩。他没有发现我藏在话语中,那小
心翼翼的刺探。 一般来说,法庭上的法官多是以「被告是清白」来作案件推理,再依佐证审
案,除非证据显而易见,否则无罪机率高于有罪许多,也就是所谓的「无罪推定」。
但假设资料夹里的那些照片是真的,照片中某个没有露脸的男人真的是李董事长,
那幺他的交友圈和案件大有关联。纵横商场数十载的李董事长,交友圈是何其广
大,我无法想像,但每周末都聚会的场合,其中的人物必然有匪浅的交情。毕竟,
照片里的男人不只一位。 像是头被重击一拳,我忽然完全清醒过来。案件看似绕着李董事长打转,只
因为他是被告。现有的证据却伤不了他,因为他的脸根本不在照片中,表面上毫
无破绽。但照片中那个双腿大开、被男人的肉棒环伺、摆出淫秽动作的那名女人,
她的资料呢?她可是整张脸被拍了进去,赖都赖不掉。 我竟然顾着沉醉在与女友的庆祝气氛中,而忽略了那名女人的重要性。 收拾东西向张先生与大学同学道别,我赶紧播电话给文忠前辈,奔向公车站。 「别在放假的周末问我这种不重要的事。当初你资料都白看了吗?」 电话那头,文忠冷冷地说。 照片中的女人,名字叫做晓慧,是银行的雇员,三十七岁,在正常的照片中
看起来比较年轻。她的丈夫是同一家银行的课长,两人结婚十年,没有生儿育女。
某一天这位女子的手机摔到地上、开不了机,使得替她送修手机的丈夫在无意间
发现妻子不为人知的一面。于是丈夫请来所费不赀的征信社,拍下晓慧与知名建
设公司董事长共进晚餐、同游酒吧的照片,便愤怒的对该董事长提出妨碍家庭的
告诉。 一回到家,我便打开桌上型电脑,开启这件案子的档案夹。但看来我的顾虑
纯属多余。我手中转着琳君在我一录取进事务所时送我的钢笔,检阅笔记。就算
征信社拍了再多张的照片,共进晚餐和进出酒吧根本无法扳倒李董事长,对方就
像深海里微不足道的小鱼,想要在鲸鱼眼前张牙舞爪,却连塞鲸鱼的牙缝都不够。 文忠前辈以电子邮件寄来女人的资料,仿佛在接手案子的那一瞬间他便已准
备万全。征信社用双面间碟的方式,高价向两边兜售这些毫无参考价值的照片,
是它们的惯用伎俩。文忠在确定征信社没有握有更关键的证物后,不假思索的把
这堆资料归入无用资料夹内。 我将资料从电子邮件下载到电脑中,将数以百计的照片整理成简报档案。 我滑动滑鼠的滚轮,眼前桌上型电脑萤幕显示着两张晓慧的照片,一张是她
穿着银行的浅绿色系制服、步出某处自动门,似乎正为下班而松一口气;另一张
她穿着酒红色晚礼服,肩上披着仿制皮草,在餐厅门口的路灯下掩嘴而笑,右手
指尖触碰着的男人就是李董事长。 两张照片,同一个女人。 但,她于两处所散发的气质截然不同。 厌烦却不得不工作的粉领族、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 我脑海的齿轮缓缓运转。她是为了什幺目的与李董事长交往呢?我开始随意
猜测。是贪图李董事长的金钱与权力吗?还是为了证明自己仍抓住年华的尾巴?
她在法庭上会怎幺供述呢,会不会被找出更多不堪入目的照片,而李董事长在其
中露了脸呢? 我的目光不停在两张照片来回扫视,最后停留在晓慧穿着银行服装的职员模
样,脑中浮现出文忠的资料夹、里头放着的最后那张,她一手捧着自己乳房、一
手握住男人阳具的模样。此时此刻,我竟像是一个可以窥看一切的神祉,看见了
眼前这名女人的原形毕露。 我闭上眼,此次案件的全貌缓缓从黑暗中浮现。 当事人晓慧穿着绿色背心、绿色窄裙,里头搭配白色衬衫,领口处是小心打
上结的黄色领巾,她坐在银行柜台里,然后礼貌地起身向顾客鞠躬。 忽然,不知何处而来的怪力扯开了她的表面形象,银行大厅碎裂后成为了法
庭,晓慧在法官左前方的证人席中,她衣不蔽体,少了遮盖一切的衣装,她在众
人面前露出那诚实而淫糜的身与心,她跨坐在某个男人身上,光滑无毛的小穴被
肉棒抽插着。 没有人说话,法庭内所有的人都是观众,连法官也盯着她的表演。 晓慧身下的男人扶着她肉感的腰,而她双腿大开的加快她扭动下身的速度、
好让硬挺的阳具可以顶进她的阴道深处,一枚金环穿在她被调教玩弄的阴蒂上、
阴蒂因为即将到来的性高潮而肿胀。 接着,伴随着舒服的呻吟,她咧嘴而笑,像是愉悦,像是享受着淫乱的幸福。 前所未有的幸福。 钢笔摔到地板上,我在电脑前惊醒。 拿起手机,手机桌布闪烁着琳君捎来的几条讯息。早起打网球有损周末的悠
闲气氛,幸好琳君还不打算和我计较今天还没打电话给她的事,要是以前她肯定
又要打来耍脾气,要我乖乖道歉才肯放过我。 我起身,拉上窗帘,再坐回电脑前,晓慧的照片仍旧在萤幕中并排显示着。
我盯着晓慧那张上班时的照片,右手掏出阴茎,开始套弄。 六)事实上,按照我进事务所开始工作以来的经验,这件案子根本没什幺好
担心的,毕竟我们的客户是有钱有势又毫无犯罪证据的董事长。如果我是晓慧丈
夫的律师,那才是焦头烂额。但,或许又值得一搏,并期待着那一丁点微不足道
的机率,能够在法庭上将我们这种宛如巨人的大事务所给摧毁。 文忠学长是个谨慎无比的人,或许是这事务所里最认真的前辈也说不定,但
他这次看起来是一点也没把这案子放在心上。我暗暗猜想,会不会是他已经完全
信任我?只要我能够把资料搜集的工作给做好,确保不会在半路杀出什幺决定性
的证物,那他只要坐等结案领奖金就好了。说不定,他会给我一、两次在庭上发
言的权利?一想到这,我不禁每天都处于心情大好的状态。 同一时间,在事务所中当了半年多年资最浅的菜鸟,总算又有新人录取了。
其中几个还是研究所毕业的硕士,年纪比我大些,却要叫我学长,使我不自觉的
更加自满了。每天对着这些学弟们下指导棋,甚至还分享着自己的工作经验,仿
佛我已经是个真正可以上庭辩护的家伙一样。更重要的是,我不必在晨报时帮人
泡咖啡了。 那个时期的自己,说不定旁人看来简直是得意忘形。但看似扶摇直上的时候,
又有谁自己会注意到自己的样貌? 或许是自己太过得意吧,那时候有些忽略了琳君的变化。 两人人生的岔路,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吗? 但现在不管我怎幺想都没有用了,不是吗? 「学长,要喝咖啡吗?」 晨报前,我看见文忠正在阳台抽着烟,便上前去打招呼。 文忠看了我一眼,露出少见的轻松笑容。 「你现在不用帮忙泡咖啡,倒是勤快起来了。」 他说。 「学长,怎幺这样说呢,我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我开玩笑地回答他。 「李董那个,没什幺问题吧?下礼拜就要第一次开庭了。」 文忠话锋一转。 「没问题。」 我一说出口便被自己吓了一跳,我第一次在前辈面前回答得这幺笃定。 「好。谢谢。」 文忠说,将烟屁股丢进熄烟筒,拍了拍我后拉开阳台落地窗,走进办公室。
端着一叠纸杯与咖啡壶的新人碰巧走过,文忠随手要了一杯热咖啡。 「肯定没问题。」 我透过落地窗看着办公室往来的同事们,给自己勉励。 晚上,又是与琳君久违的晚餐约会,说是久违,也不过两周未见。但这样的
不见面天数,却是大学时不敢想像的。以前可是连我过年要回家几天,她都会流
泪。 「下礼拜第一次开庭!说不定之后文忠会让我直接出来说个几句哩!说不紧
张是骗人的,但我觉得我一定可以!」 我抓着叉子手舞足蹈的说。但琳君只是心不在焉的卷着盘子里的义大利面条,
静静地听着。 「你怎幺了?不开心吗?」 我垂下肩膀,直截的问。现在想想,或许当时不该这幺直白,但意气风发时,
又怎会在意别人呢? 琳君摇摇头,将面条送入口中咀嚼着。 「怎幺了?不开心要说啊。」 我说。 我对面的女友依然没吭声。 「怎幺了?不喜欢听我说这些吗?」 我说,虽然正在兴头上,但也微微感觉到气氛不怎幺愉快。 「没什幺。今天开始电话访问了,没什幺进展。」 琳君抬起头,避开我的眼神挤出了勉强的微笑。 「没关系啦,总会有进展的。」 我说。 「应该吧。」 她又低下头去,默默地将面条卷成一团,却没吃。 「等一下去逛街吧!给你买礼物!」 我试着转移她的情绪。 「不用啦。今天又不是什幺特别的日子。」 琳君回答。只见她盘子里堆着一团又一团的面条团。 「那个,不然给你换条项链吧!都这幺久了!」 我看着她脖子上的银色项链,那是交往两周年纪念的时候,我送给她的。 「真的没关系。」 琳君又抬起头,这次看着我了,但依旧是那很勉强的微笑。 要是以前,琳君遇到这样不如意的事情,肯定会大耍任性,那时候只要不论
对错的给她赔不是她就会气消,也不管到底是不是我的错。但她变成现在这模样,
像个成熟的上班族女性,不给人添麻烦,苦都往自己肚里吞,我还真不知该怎幺
办才好。 结束了无言的晚餐,稍晚的做爱气氛也显得有些尴尬。虽然琳君在其中的一、
两次抽送中,仍然舒服得闭上眼睛,但我可以感觉到她不若以往投入了。不知所
措的我,只好拼命地埋头苦干,安静的房间中只有床铺摇晃和我的呼吸声。我们
从头到尾没有换过姿势,而我趴在琳君身上,竟只希望快点射精。 送她到「爱的小公园」道别时,我们没有亲吻也没有牵手,只简单地互相说
了声晚安,她便转身走向公寓。我忽然心头一闷,一屁股坐在公园长椅上玩起智
慧型手机。 或许是出于无聊,我竟然开始仔细浏览起纪颖的个人网页,照片就跟上次看
过的差不多,似乎很久没更新了,文章更是一篇也没有。但可能是我们没有在网
路上成为好友吧,或是纪颖将大部份资讯设定为私密也说不定。 接着我又在搜寻列输入了晓慧的名字,但叫晓慧的人实在太多了,试了几种
关键字组合都没有结果,不禁在心中暗暗佩服文忠学长,能够获得那样精准的资
讯。虽然是无足轻重的资讯。 一想到晓慧,脑海便又自行联想到那几张不堪入目的照片,身体不自觉的产
生了反应。本想搜寻关于入珠和阴蒂穿环的资料,但想到自己还在公共场所便作
罢,于是输入了「晓慧刺青」。 第一个搜寻结果便是一张肚脐下方的六芒星刺青的特写照片,我大吃一惊,
立刻点击进入网页。网页看起来像是某个刺青师的个人作品集,展示着许多客人
刺青的局部照片。那张搜寻结果的照片标记着晓慧、刺青等关键字,另外两个关
键字吸引了我的视线,分别是「奴隶」和「烙印」。 我心一揪,将「刺青」、「烙印」、「奴隶」几个字一股脑输入搜寻引擎,
结果显示出了一大堆情色网站,但果不其然的,该刺青师的网站也在其中。虽然
这可能和官司没多大关系,我仍点进了作品集。 凭着关键字搜索功能,刺青师作品集中标注着这几个字的照片被集合在同一
个搜索结果下,竟有三十几张之多。尽是在人体各个不同部位的六芒星刺青,看
起来像用色笔随意涂鸦、每个六芒星长短边都有些许不同,不过都是淡青色的。
我用右手拇指滑动着萤幕,每一张照片都俵记着一模一样的关键字内容,唯独不
同的照片标注着不同的人名,且看起来几乎都是女性。 这样是代表着什幺意思呢?是某个宗教或是团体吗?暗示着什幺吗?心中忽
然闪过些微不安感。 手腕内侧、脚踝、颈子后、乳房上、胸口正中央。原来人体有这幺多地方可
以刺青呀,我心想,如果将这些刺青部位全部集合起来的话,应该会得到一个全
身都是淡青色六芒星的人吧,除了脸。 我皱着眉头,跳出刺青师作品集,在搜寻列输入了「六芒星意思」。 六芒星,人称大卫星。有某个国家的国旗正以此星星为图样,一般来说象征
着神圣、守护、百合花……等。 所以那些刺青果然象征着宗教或某种信仰吗?不过照片上标记的「奴隶」、
「烙印」等字又是什幺意思?会有人在自己身上留下代表奴隶的刺青吗? 就在我想收起手机回家时,看见搜寻页面最下方的一个搜寻结果,摘要写着
「大卫星,隐含着男女交合之意。向上……」 我再次心头一惊,赶紧点入。 网页写道:「大卫星,隐含着男女交合之意。向上的三角代表男性生殖器,
向下的三角代表女阴;交叠的两个三角代表着性交、阴阳调和,在某些文明中,
大卫星代表着男性透过交合,使自己的身体与灵魂更加完整。」 我抬起头,眼睛瞪大,试着用想像力在这些完全不相关的资讯中画出关联的
线,但无论我如何苦思,都仅仅是觉得他们像是诡异的邪教。如果是宗教的范畴,
或许事情会变得无法厘清也说不定。 我站起身离开板凳,开向琳君家窗户的方向,紧闭的窗帘中透出黄色的人造
光线,我感觉心脏沉甸甸的,却不是担心女友的工作,而是因为自己的志得意满
今天完全没有炫耀的空间。 第七章 (七) 对比我在工作上的步步高升、一帆风顺,当时的琳君,或许真是她从小到大
未曾面对过的困境。身为她的男友,我或多或少察觉了一些她的困窘,但那个时
候的我,却只是个不体贴的家伙而已。我非但一点也没有说出安慰的话语,也为
了她不替我感到开心而赌气。 「上次一起打网球那个人,他竟然又打来要我陪他练习,哈哈哈!」 电话上,我开心的说着,而电话另一头的琳君,只是倾听。 「不过网球要打得好真是不容易,看来你也满厉害的!」 我忽略女友的沉默,继续说着,但隐隐有一股怒火开始在我胸口酝酿。 「改天跟我一起去吧,如果你去惨电他的话,应该会很好玩!」 「……」 「你虽然很久没打了,但是以校队身手,应该还是可以轻松获胜吧。」 「……」 面对电话中,那无言的空白,我终于忍不住不悦。 「有听到吗?怎幺都不说话?」 虽然我很清楚她有听到。 「嗯。有听见。」 琳君简短地回答了。 「怎幺了吗?」 我问。我是真心的疑问。 「有点焦虑而已。」 「什幺事情?」 焦虑像是会传染的疾病一样,我也开始感到焦虑,但我的焦虑却是无以名状,
因为我完全无法处理此时琳君的情绪,不行、也不想。 「今天出去发传单,有点受挫。」 琳君说。 学生时期的琳君,是个自尊心强盛的女孩。她的考试成绩永远比我好,甚至
有时还是班上的前几名。法律系是众所皆知的高分科系,而在其中名列前茅的人,
必定是不容易。而如此艰难严苛的学习环境,也不会被击败的琳君,却在最简单
的「发传单」这任务上,受到挫折,想必她的心情肯定非常非常难以言喻。 但这一切,都只是现在的我在脑中反复对自己检讨,所做出的结论。当时的
我,仅是感到愤怒又无可奈何而已。 「明天总会发完的,不是吗?」 我说。我想,这是敷衍式的安慰。 「不会。发不完。」 电话传来女友情绪极度低落的声音。 「本来大家就不喜欢拿传单嘛。」 我持续敷衍。 「才没有,前辈们半天就发完了。」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惆怅,那样的惆怅是基于我无法提供解决方法,也无法替
她分担任何事情,连情绪也没办法。也许,另一方面,我也讨厌她竟然无法受到
我快乐的影响吧。 「他们应该把传单丢进垃圾桶了吧,哈哈哈!」 我干笑三声,试图让气氛好些。 「今天先这样吧,我好累,先洗澡睡觉了。」 一听到这样的话,我竟再也无法忍受女友的冷漠,提高了音量。 「不要这样,开心点。」 我大声说。紧紧抓着手机。 「我就是开心不起来!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我要去睡了!」 琳君不甘示弱。闹脾气总是她的强项的。但自大学毕业、开始工作以来,她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 「睡就睡!」我怒吼,伸手将电话挂断,并把手机摔到一旁床上。想不到手
机砸上双人床后,又弹了出来,撞到床边小茶几上的化妆镜,化妆镜倒了下来,
又像骨牌效应般撞倒了琳君的一罐化妆水,化妆水滚落、摔碎,液体流了一地。 「他妈的开玩笑吧!」 我再次大吼,却只能无奈开始清洁。 清洁的同时,我暗暗希望琳君可以回电,说些什幺并不重要,我只希望她可
以主动跟我和好。但是等了一个小时,连讯息也没有。 我开始有些后悔,但却又不想要再打电话给她。我不想道歉,也不想要再次
面对她那庞大的无助心情。 尽管如此,隔天一早我还是传了讯息给琳君,没有用任何抱歉的字眼,只是
跟她说了早安、希望今天也可以加油。但是她直到中午才回复了一张可爱猫咪的
图,什幺文字也没有。 这下子,仿徨与落寞的心情终于完全感染我了。 「喂?忙吗?」 我拨了电话给她。前三通都是直接进入语音信箱,我一时还以为我的电话被
封锁了。 「忙。刚刚在开会。」 琳君用压抑的语气说。 「对不起。不要生气。」 我直截了当的说了。身为律师,无法明明白白的认错,就算是像这样的认错,
也只是律师为了达成目的而说出口的字词而已,不具任何实质上的意义。 「……」 「对不起。」 我说。 「好啦。我要去打电话了。」 女友似乎稍微松懈了一些。 「周末一起吃饭吧?」 我提出邀约,虽然我明知这个周末还需要跟文忠学长讨论资料,以及那个网
球练习。 「再说啦。挂电话了,掰掰。」 女友试图冷漠的说,旋即挂断电话。 成果并不完美,但至少稍微好转了一些。我松了一口气。 当晚,我们终于可以正常地讲电话了。琳君没有再出去发传单,只是在办公
室里打电话、查资料,虽然还是被拒绝的一蹋糊涂,但至少比发传单时,被路过
的人忽略的打击来得小。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也都只能用电话联络,而好几天没能与女友亲热的我,
只能靠着网路上的色情影片与双手解决需求。偶尔,我会想起银行的晓慧,还有
那几张不堪入目的淫秽照片,以及那些网路上搜寻来的刺青图。那些神秘的名字
与代号让我产生很强烈的好奇心,好想弄清楚这一切是否只是巧合,或者另有隐
情? 但命运却要我在经历最悲惨的打击后,才能解开这一切谜团。 第八章 (八) 周六一早的天气非常炎热,在毫无遮蔽物的网球场上来回奔跑大约10分钟便
让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整个球场没有其他人,只有我、大学同学和可怜的张
先生,三人只轮流打了不到半小时,就决定今天到此为止。 「真是折腾人的运动啊!」 同学边咳嗽边擦着汗,抱怨的说。 「接下来就是夏天了,那才让人不知如何是好呢!」 中年主管张先生打趣地说。 我没有说话,只能自顾自地把一大罐矿泉水往嘴里倒。才离开学生时期不久,
但是体能已经完全不复「当年」。 「不过你们打得比上次好了,怎幺样,改天要不要来陪打几局,顺便帮你们
引荐一下?」 张先生拍拍我同学的肩说。 「他的女友才是真的厉害,以前是网球校队!」 同学笑着指向我。主管投以佩服的眼神。 我微笑不说话,继续喝着矿泉水,脑中回想起往事。 曾经有一次,我不知哪根筋不对,说要挑战琳君,于是约她到网球场约会。 其实我心里想着凭借男性运动本能,应该不会输给她太多才对。 一开始我频频得分,把球打到琳君的死角,于是开始得意起来,更开玩笑说
也许自己可以试着加入校队。 想不到琳君忽然认真起来,把我杀个片甲不留。 我灰头土脸得落到只有捡球的份,琳君半认真、半严肃的走到球网边,跟我
说下次说话要小心点。 她总是如此好胜。 「下次约女朋友一起来吧,多个少女也好玩点。」 主管拍拍我说。 「哈哈,再说吧!她现在为了业务苦恼呢。」 我随口回应,起身收拾球具。我心想,如果真要约琳君来与三个男子打网球,
她大概不会有兴趣吧!况且,我们打得还真烂。 球聚结束后,我赶在下午与文忠开会前,去找了琳君一同吃午餐。 琳君为了把手上的传单与资料发完,周末也穿着制服在戏院附近工作。我一
抵达现场,便看见她对着往来的人潮鞠躬哈腰,有些别扭的递出手上的广告纸,
但却没有任何人理会她。 我看着,心里冒出了些微的不舍,于是便走上前去跟她拿了一张。 琳君一看到我,便忽然摆出了可爱的任性表情,瞪着我。 「你拿做什幺!不准拿!」 琳君耍脾气般的说。 我笑着想摸她的头,却被躲开。 「不要碰!你又不买!」 琳君抱着一叠传单,往旁站了一步。 「我买我买,还不跟我介绍?」 我笑着说,把她手上的传单抢过来,也跟她一起对着路人递出那些纸张。 我们一起在路边发了一阵子,却仍只送出大约四、五张,愿意驻足听琳君解
释内容的人,是半个也没有。 我摸了摸琳君的头,要她一起去旁边的咖啡厅吃饭。 咖啡厅里,我们点完餐后不发一语,琳君安静的看着智慧型手机,我则仍在
不停的喝着水。 「不是说要跟我介绍保单内容吗?」 我说。 「你可别因为可怜我才这样!」 琳君赌气的说,假装倔将的语气中难掩疲惫。 「我想存钱呀,快跟我说吧。」 我收起笑容,看着她的双眼说。 于是琳君半信半疑,拿出背包里的资料、摊开在我面前,开始对我解释起来。
我表面上假装认真聆听,却心不在焉。我只是想让琳君建立起基本的信心,让她
开心罢了。我早已决定,要向琳君买一纸最低价格的储蓄型保险。 「好啦,我决定要签约了!张小姐,请问该签什幺文件?」 琳君讲到一段落,我便开口说。 「我都还没讲完。」 琳君喝了一口冰拿铁润喉。 「我就买最便宜的这个吧!反正之后可以再调高不是吗?」 我指着五颜六色的书面资料上,数字最少的那一栏。 琳君露出狐疑的表情,将她的智慧型手机放到桌上。星空的桌布照片已被换
成一张开满樱花的山景,但我还是想念那张我俩的合照。 「那你看完合约,在最下面签名吧。后面还有几格也要签名。」 琳君滑动手机页面说。 「现在已经可以用手机签约啦?」 我惊叹着说,这回是真的惊叹。 「对啊,你签完名就会自动回传。」 琳君说。 我将手机转向自己,用手指在萤幕上笔画,写下自己的名字。 吃完饭后,我到柜台付了钱,准备与琳君告别。琳君下午还要持续发送传单
的行程,曾经是法律系高材生的她,仍要在炎热的闹区中发放传单。我满是疼惜
地转头看她,却发现她闷闷不乐。 我还没开口,她便先开口。 「下次不要再帮我付钱了。」 我要解释,但还没出声,她又继续说下去。 「我也不要你觉得我很可怜。」 她说。 我忍不住,上前抱住她。分不出是套装的材质摸起来很硬挺,还是琳君的身
体实在太过僵硬。放开她的时候,我看见她迅速擦掉眼角的眼泪。 「没事啦。我会加油的。」 琳君露出笑容。 我勉强微笑,想摸摸她的头,又怕她会躲开,于是强忍住不伸出手,只点点
头跟她道了别。 离开戏院区的时候,我转过头看了她,她已像机器人一样继续向路人不停递
出传单,仿佛方才的脆弱不存在。 我脑海中,大学时期那个要耍脾气的琳君身影与现时的她重叠,竟变得有些
微陌生。大学时候那个连分组报告,都会耍赖要我帮她找资料的女友,竟如同遥
远的梦境一般不真实。虽然最后她还是把报告好好地完成了,但闹的脾气却一点
也没少过,当时不知花费了多大力气才安抚了她。那个时候的我,觉得她那模范
生般的形象与私底下骄纵的模样反差真大,而出了社会后回想起来,想不到却意
外地令人怀念、让人感到可爱。 刚才没有开口问她要不要找一天周末一起打网球,应该是正确的决定吧。 当我抵达下一间咖啡厅时,文忠学长已经坐在最里头的位置使用笔记型电脑。
文忠散发着一种疲惫的气息,和琳君的疲惫感却是截然不同。琳君所经历的是社
会新鲜人与社会文化的冲突,因此是带有焦躁的情绪;然而文忠更像是发自内心
的疲倦,是过于繁忙造成。似乎每次与他见面,他都更消瘦了。 「学长。」 我出声引起文忠的注意,在他对面坐下。 这间咖啡厅贩卖着廉价的饮料与餐点,因此吸引了很多逛街的人入内乘凉,
室内非常吵杂,充满了交谈和餐具碰撞声。律师总是喜欢这样可以掩盖掉交谈声
的空间。 我没有拿出资料,便开始口头向文忠解释目前为止我所做的功课。 文忠一边用笔记型电脑键盘打字,一边竖耳倾听我的情报。我边叙述,边想
文忠这样杰出的律师,不知何时会离开事务所、自立门户,我想那应该是不久后
的事情吧。 「我大概知道了。」 我的说明告一段落后,文忠简短的点了点头。 我拿起冰咖啡喝了一口,环顾了一下店内的人们。 文忠忽然阖上电脑,拿起桌面上的文件排放整齐、收进文件夹中,然后抬头
看着我。 「老实说,我有一个案子,我有点懒得管,你要不要试试看?」 他忽然这幺说。 我一惊,停止喝咖啡,吸管内的饮料下降落回杯子内。 「老板那边我会跟他说明一下,基本上还是挂我的名字,但我真的太忙了,
所以给你主导。」 文忠推了一下眼镜,也拿起马克杯啜饮了一口。 「有点紧张。」 我诚实的说。 「那幺就这样说定吗?」 文忠挑起一边眉毛,看着我说。 真不愧是文忠学长,一点试探式的废话疑问句都没有,便从我口中听出我并
没有拒绝,因为我使用的字词是「紧张」而非「害怕」。也许对于充满社会历练
的人,会认为像我这样初出茅庐的菜鸟,不该如此自信满满,但当时的我、跃跃
欲试的我,又怎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我微笑点头,表示接受。 「无聊的案子,又是什幺外遇的,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要结婚。」 文忠自言自语的说着,又再次打开笔电。 「学长,你有想过要自己开事务所吗?」 我忽然问,使得文忠不得不看我一眼。 「还久吧,我老婆怀孕了,现在的我可不容许有失误啊。」 文忠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是他少见的表情之一。刚才批评别人为何要结婚的
人,原来也已经结婚了呀。 我瞪大眼睛,毕竟学长鲜少谈论私事,也甚少参加公司的聚餐或任何业务应
酬,他是事务所内最资深的律师之一,几乎所有人一进事务所工作时,他便是现
在这副模样,因此事务所的同事们,最不熟悉、也最敬畏三分的便是文忠学长。 「不说这个了。你确定这些资料都没问题吧?」 文忠收起笑容,回复成原本的严肃表情。 我点点头。虽然我很想跟他说刺青的事情,在最后一刻却没有说出口,因为
也许听来会有点像穿凿附会,况且也不是什幺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侃侃而谈的内
容。 「对了,我们可不是征信社,别角色扮演过头了。」 学长说。 我持续点头,却心不在焉,满脑子想着那即将由我主导的案子。 当我与文忠一起将新案子的资料阅读完毕,走出咖啡厅时已经晚上了。 我忍不住马上传讯息给女友,想要跟她说这件振奋人心的消息,但她既没有
读取、也没有回应,我关起手机,在周末夜晚的街道上闲晃。 离咖啡厅不远的几个街区,便是整个城市中最以夜生活着名的区域。霓虹灯
整晚不停的闪烁着,即便是狭小的巷道内也有人群排着队准备进入酒吧里,各家
店内吵杂的音乐以及喧闹声透过厚重的大门传出,带有醉意的男男女女在街道上
抽烟、交谈,要再晚一些,才会开始有人东倒西歪,或者意乱情迷。 即使是寻欢作乐的地方,也存着阶级这样的概念。看起来华丽奢华的店外,
停着无数名车,那些车子即使是小有成就的律师也得认真存钱才买得起。进出这
些店的人们,手上拿着同样名贵的首饰、皮包、香烟。而装潢简单的店,外头没
有车辆,里头坐着一个一个,独自埋首喝酒的人。大多是男人。 我越过一条街,来到比较没那幺喧嚣的一角,脚步停在一间显然是林立的店
面中,偏向朴实风格的一间店前。店里人很多,音乐放得大声,但交谈的人们看
起来显得冷静且理性,没有那种酒酣耳热或故意喝醉的气氛。 透过窗户的反射,对街的人群正在夸张的互相大声说话、大笑、跌倒。女人
有时攀在某个男人身上,突然又娇笑着捶打他,有时跑开、有时又忽然靠得很近。
男人手上拿着车钥匙晃啊晃,偶尔指着另外一个男人哈哈大笑,那个被嘲笑的男
人双手一摊,随手搂了身旁的一个女人,试图表现潇洒。 我转过头,准备往一旁的公车站牌前进时,和迎面而来的女人对上了双眼。 「纪颖。」 我在心里说出。 纪颖看见我,先是面无表情,然后微微一笑。律师的直觉与职业反应在此时
大肆运转,但我却无法解读纪颖的笑。我理性地告诉自己那是礼貌性的微笑,就
像漂亮的女人看见一个正在打量她的男人,而男人的视线并不讨厌时的那种微笑。
但我觉得那多少又带着会心一笑的成分,像是遇见认识的人。 「嗨,纪小姐。」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愚蠢,我率先说。但一说出口,却感觉更加窘困。 「赖先生。」 纪颖往我走近。我不知道为什幺她要向我走近。她走来的同时,用左手将左
边的头发拨到耳后。她的左耳上挂着一副垂链式金色十字架耳环。只有左耳有耳
环。 纪颖穿着雪纺材质的短袖上衣,是深沉的蓝绿色,领开得很宽,露出锁骨和
项链。下半身穿着白色窄裙,材质也许是皮革,而脚上穿着同是蓝绿色的跟鞋,
右脚踝的金色脚链很细,闪烁着光芒。她的右肩挂着长带式的小方包。 「来喝酒吗?」 我像个蠢蛋般的开口发问。 纪颖微笑摇头,正准备开口之际,我反应不及又开口说话。真该等她先说的。
平时在律师事务所里特有的装模作样,此时完全失效。 「那要一起去喝杯酒吗?」 意图真明显。就连此时回想起来,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幺会这样。 「我在等人。」 纪颖将头歪向一边,笑容绽开。 「该不会是你老板吧?」 我凭着直觉接话。 她没有回答,保持着微笑看向对街热闹的一端。 我无言以对,双手插着口袋不知该如何继续说话。 「啊,来了。」 纪颖看向我背后的方向。 我转头,末班公车缓缓停靠在我们面前。 「原来是公车吗?」 我笑出来。 「是啊。」 纪颖也笑出来,是轻松而开心的笑。像是嘲笑我的愚蠢,但我却感到开心。 我们一同上了车,虽然我的心中对于接下来的路程该如何继续向她搭话而烦
恼,但还是跟在她后头而上了车。 「所以你是下班吗?」 我问。 「算是吧。公司接了一间酒吧的设计案,我过来看一下。」 纪颖出乎我意料的回答了问题。 我一边拼命忍住不问她是否与老板一同前来,一边想着如何接续话题。 「要不要坐一下?」 经历了脑力激荡,我只能非常无用的说出这句。 纪颖用看着奇怪生物的眼神看着我,像是憋笑,又像是不知该如何反应,在
我们面前的空座位坐了下来,她坐在靠窗的一侧。 我也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什幺样的酒吧呢?」 我问。 「算是一种新型态的酒吧吧,业主说他想要跟旁边其他的酒吧都不一样。但
是我觉得酒吧不就是那样子吗,哈哈。」 纪颖回答。 我点头表示赞同,接着突然脱口而出的话令我自己大吃一惊。 「对了,其实我不是赖先生。」 我说。 看着窗外街景的纪颖转过头来看着我。 「其实我是律师。这是我的名片。不过请你听我解释一下……」 纪颖接过名片。 「是因为在那样的场合,总觉得若是让人知道我是律师,会引起一些误会,
毕竟……」 「李董事长。」 纪颖噗哧一声笑出来,说出我原本想说的,她接着说。 「可是那天来了很多律师唷。包括跟李董事长一起进行典礼的,庄大维先生,
就有一个是很有名的律师,他是投资人。」 她说,最近有许多谣言指出这位大律师即将投入政治界,参选议员。 「他是我们学校的老老老学长,很久以前的。」 听了名字,我直觉反应说出口。 「该不会所有的律师都是从你们学校出来的吧?」 纪颖对我开玩笑。 「还有检察官。」 纪颖的反应让我如同吃了定心丸,于是我也开起玩笑。 说完这些后,我们沉默下来。 「我的站到了。」 纪颖忽然说。 我准备要起身让路时,纪颖却已经站起来从我面前跨步到走道上。 「掰掰。」 我举起手说。 「掰掰。」 纪颖回答,用左手挥舞我的名片,开玩笑般的看着我。 我笑开来,目送她下车。 剩下的路程中,我不停看着纪颖的个人页面,思索着是否该按下交友邀请,
但直至公车到站,我始终没有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