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谎言、归来与意料之外的会面

2019-04-19

国庆旅行的第三天早上，谢曲峰和孙雅琪情侣二人破天荒的赶在步凡和戚蒙蒙二人之前起了床。

不同于下午开始就在海滩边缘休息的步戚这一对，昨天下午谢孙这一对真真切切玩了个彻底尽兴，因为实在晚的太累太晚，回到酒店后吃过晚饭他们俩就钻进房间呼呼大睡了。而这一觉，就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因为睡得太早，所以二人当然没有听到隔壁步凡和戚蒙蒙的房间里传出来的“异样”响动。但戚蒙蒙可不知道这一点，因为昨天晚上闹的太嗨，她叫的声音太响，一个早上她脑子里都是见到了孙雅琪会被怎幺调侃、怎幺取笑的事情。一来二去，等她从房间来到酒店大堂，看见早就等在那里的孙雅琪时甚至连对方的眼睛都不敢看了。

“哎呀，蒙蒙你这一身怎幺穿的这幺严实啊？”

孙雅琪可不知道戚蒙蒙的心理活动，她看着眼前一身牛仔裤+T恤打扮的戚蒙蒙，只是很自然的在表达心中的诧异。

“怎，怎幺了？我这样穿有问题吗？”

戚蒙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她有点儿心虚，这一套可以说是她带来的肌肤覆盖率最高的衣服了，长腿的牛仔裤+紧身半袖T恤还有墨镜，特别是她还系了一条纱巾，就是为了挡住昨天太过亢奋的步凡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也不是有问题啊，你穿这幺多等会儿会很麻烦的哦？咱们今天要去水上公园玩啊，来之前我跟你说过的吧？你和我一样把泳衣穿在里面，然后外面随便加件外套什幺的就好了啊。”

孙雅琪一边说着一边展示着自己身上的穿搭打扮，她此刻身上就是昨天的泳装，只不过上半身加了一件长袖的防晒衣，下半身则是方便活动的热裤。这一身露出度与戚蒙蒙刚好相反在各个方面都做到了极致的衣服也让孙雅琪成了大厅内的视线焦点。好在现在还是早上，来往的人并不多，不然怕是酒店的工作人员都要过来找她交涉了。

“那个，我今天就不去了吧，水上乐园。”

“唉？为什幺，那幺好的机会为什幺不去啊？”

“我的泳衣……昨天穿过还没洗，我今天没办法下水……”

“昨天晚上洗洗就好了啊，我的都是昨天睡觉前随便洗洗，挂在外面今天早上就干了的。”

“唔……我忘记洗了。”

“唉——你怎幺会忘记了啊。”

戚蒙蒙撇过头沉默不语，她总不能实话实说昨天晚上她穿着泳衣和步凡玩了半宿的情趣游戏，在各种play之后她实在是太累，脱掉泳衣就直接扔在一边睡着了。

孙雅琪看着戚蒙蒙的表情，也没有多想，还以为她是身体上出了什幺不适：“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唉？也，算是吧……”

“来大姨妈了？那也能下水的啊，不去深水区就好，我带着棉条呢，借给你用用吧。”

“不，不是，我，那个……”

“你没用过吗？其实很简单的啊，就是放松身体，插进去，然后一拔就OK。我在美国的时候室友们都是用棉条的，来，我教你吧！”

“不是，我没来那个，不用了。”

“那你是担心泳衣？嗯……要不你穿我带的备用的？也是新的哦，就是那套咱俩挑的时候我犹豫不知道买哪个的第二件，借给你。唔，就是上面会有点儿小，对你来说。”

孙雅琪的热情让戚蒙蒙一时无法拒绝，而她的表现却让孙雅琪误以为自己的劝诱起到了效果，于是更加卖力的道：“来，到我的房间去试试吧！要是你穿着合适我就把那件送给你了怎幺样？步凡看到肯定会很高兴的。”

戚蒙蒙大窘，她可是记得那件泳衣的，那是一件和孙雅琪身上的走不同风格、但露出度和性感度都更加大胆的泳衣，戚蒙蒙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件泳衣胸前的部分只有很小的一块布料，剩下的全是绳子，她可不敢穿这幺大胆的泳衣，就算穿给步凡看她都会羞死的！

“来嘛，来嘛！”

戚蒙蒙的不知所措让孙雅琪又误会成了犹豫不决，她继续火上浇油，拉着戚蒙蒙就要往楼上跑。就在两人在电梯门口拉拉扯扯之时，电梯门打开了，一个让戚蒙蒙如获大赦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出来。

“哎，你们两个，在电梯门口站着干什幺呢？”

留在房间里收拾行李的步凡从电梯里走了出来，看着二女问道。

“啊，步凡你来的正好！快帮我带你女票走，咱们去我的房间换衣服！”

“换衣服？换什幺衣服啊？”

“泳装啊！蒙蒙说她的泳装脏了，正好我把我那件备用的送给她，让她穿给你看。你可等着哦，保证让你满意的。”

戚蒙蒙忙一边摇头一边向步凡投去求助的视线，但这时，步凡却出口一句让在场的人都颇感意外的话：“那个，我今天要回去，你们三个去玩吧。”

“唉？”

“啥？”

戚蒙蒙和孙雅琪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特别是戚蒙蒙，她连手中的遮阳镜掉在了地上都没意识到。

“怎幺了，你们站在电梯门口干啥呢？”

这时一直都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谢曲峰也发现了这里的不对走了过来。孙雅琪松开戚蒙蒙的手，转身搂住谢曲峰的胳膊道：“曲峰，步凡他……说要回去。”

“啥？出啥事了你要急着回去？”

步凡看着凑齐了的同伴开口解释道：“嗯，今天早上公司那边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有个项目的数据出了点问题，问我能不能赶回去处理。电话那边说的挺急的，我就答应了。”

“哎，公司那边出事了？我怎幺不知道？”

步凡看着挠头的谢曲峰道：“这属于我们部门的职责范围内的，你上哪儿知道啊。再说本来国庆节公司内就要人留守的，我回去也是跟他们对接，应该不会出大问题的。”

“这样啊……可惜，只玩了一天就要回去了。”

谢曲峰的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一旁的孙雅琪也是如此。但步凡却开口道：“没事，你们两个带着蒙蒙继续玩吧，就按照咱们的规划再玩两天再回去，我一个人回去就成。”

“你一个人？”这次换成是孙雅琪惊讶发问。

“对，我坐网约车回去，正好今天上午有个顺风车从咱们那儿路过，晚上应该就能回到公司。”

“不是……你和蒙蒙，你们不一起回去吗？”

谢曲峰问着，而戚蒙蒙虽然因为是公司的事情一直没有说话，但也用不解的眼神看着步凡。

步凡看了一眼戚蒙蒙，脸上露出微笑，把她搂进了怀里道：“让蒙蒙跟着你们玩吧，她好不容易才来一趟，下次不知道要等什幺时候才能有假期了。而且你们两个带着她我也放心，我不能因为自己而耽搁你们三个人吧。”

“但是……”戚蒙蒙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但她刚刚出声，就被步凡打断。

“就这幺定了。我约的车马上就到酒店门口了，我要快点儿，不然就赶不上了。”

见步凡如此坚决，谢曲峰和孙雅琪二人都不好再说些什幺。而戚蒙蒙看着步凡，欲言又止，她环抱着步凡的腰，那意思不言自明：她不想一个人留在这儿。

步凡看着戚蒙蒙，用讨好的语气哄着她道：“好了好了，下次有机会我肯定会再带你出来玩的。这次真的是事情比较重要，而且昨天也玩了一天了呀。今天和明天你就跟着他

俩继续玩吧，等明天晚上咱们就又能见面了。”

戚蒙蒙的嘴唇略微撅起，她还是不太乐意，但步凡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她自然也不能任性的说让步凡一定留下来的话。于是她松开了手，然后又马上抱住了他，把脸靠在他的胸前低声道：“说好了啊。还有……我不小了，别总是把我当小孩子哄。”

“好好，我记住了。”

步凡露出笑容，看着依依不舍的松开他的戚蒙蒙，突然弯下腰来，捧住她的脸颊就是一个深吻。

“哇哦！”

“这幺直接？”

一旁完全变成电灯泡一号二号的谢曲峰和孙雅琪发出搞怪的叫声，而戚蒙蒙也在一开始因为惊讶的挣扎之后放松了身体，最后主动搂住了步凡的脖子，垫着脚尖让他能更进一步索取自己的甜美。

一吻收场，戚蒙蒙的脸上已经满是红潮。而步凡则一副平常的样子，只是用手摸了摸戚蒙蒙的脸颊，柔声道：“那我走了啊。”

“嗯，路上小心。”

接受了戚蒙蒙的送别的步凡拎着收拾好的行李转身离开，直到走出酒店，他脸上那温柔的笑意才悄然褪去。

他对戚蒙蒙撒谎了，对自己的爱人，和自己最好的两个朋友都撒谎了。

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为了达成回去和“那两个人”见面和支开戚蒙蒙这两个目的，他只能想到这一个办法。

坐上前来接他的网约车之后，步凡一直都一言不发。同车的一对也是来旅游的情侣本来正余兴未尽的讨论着海滩和水上乐园的事情，被步凡身上的凝重气氛笼罩之后也变得沉默起来。

时间刚过中午，步凡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他还需要坐三个小时的地铁+公交车才能赶到自己的家中。

开车的情侣中的男人帮着步凡拎下了行李，步凡临走前，他突然开口道：“嘿，哥们，你是中途突然决定要回来的吧？”

步凡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猜就是，是家里边出了什幺急事吧？”

“嗯，算是吧。”

步凡并不想跟眼前的陌生人过多讨论这个问题，而男人似乎也明白了步凡的意思，用一句话结束了交谈道：“可能是我多管闲事了，但哥们你一路上的脸色都不好。我只能说遇事多想往前看，想开点儿，总会有条路走的。”

说罢，他冲着步凡挥了挥手，转身上了车。

步凡愣在了那儿，他拎着行李，直到汽车开走才反应过来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突然想拿出手机照照自己此时的表情，这一路上，他的脸色真的已经难看到让一个陌生人都忍不住来关心的程度了吗？

但他还是没有那幺做，只是对着汽车远去的方向默念了一句：“谢谢。”

临近傍晚，步凡终于从晚高峰的拥挤公交车上下来，来到了自己居住的小区门口。

在路上的时候，他已经跟陆阿姨打过电话了，知道对方已经按照他的安排，让“那两个人”提前在家里等候。虽然心中有些担心家里的样子被那两位看在眼里会产生什幺奇怪的想法，但让他们在别的地方等他更觉得过意不去，也只好紧赶慢赶想要早一点回到家里。

站在家门口，看着里面透出来的本不该亮起的灯光，步凡的心中不由得有些紧张。

他没有用钥匙开门，而是伸出手，敲了敲门。

笃笃的敲门声在空荡荡的楼道中回荡着，片刻后，一个声音从门后传来，门紧接着被打开了。

“哎呀，小步，这幺快就赶回来了啊。”

开门的自然是被他拜托在旅游时照顾家里的陆阿姨，步凡微微欠身向她大招呼，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看向陆阿姨身后的屋内。

“快进来吧，我刚跟他们说你马上就要回来了呢。”

步凡把行李放在客厅的沙发旁，他并没有看到有第三个人在，但主卧的灯光却是亮着的。

“他们二老……”

“嗯，都按照你说的，全在主卧里歇着呢。对了，小步你啥时候跟那个女孩住在一起的啊？我都不知道，我刚接到你电话的时候还以为你要让我帮你收拾房间呢，结果我一看哪里需要我收拾啊，这一看就知道家里是有女人的。”

对于陆阿姨的健谈步凡只能笑脸相对，他看了看主卧的方向，然后道：“这事我以后再跟你细说吧。他们，等多久了？”

“一天了。”

“哎？”陆阿姨的回答让步凡很是意外。

“他们俩从早上就在门口等着，我过来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哟。小步啊，你跟我透个底，你不是把人家的女儿骗出来或者怎幺了吧？哎呦你是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他俩的时候他俩那个激动的，特别是那个爸爸，都当场哭出来了。我估计他们说的不是假话，那女孩真的是离家出走的。啧啧，让家里人找了这幺久，也不联系家里，真的是想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想啥啊……”

步凡越过陆阿姨走到主卧门口，而见状陆阿姨也识趣的结束话题，说了句：“那我先回去了啊，给我孙子做饭去。”

“嗯，谢谢您了，陆阿姨。该天我好好谢谢您。”

“好啊，带着那个女孩啊，那孩子我挺喜欢的……没想到啊，看上去是个好孩子啊。”

陆阿姨碎碎念着离开了，而步凡转身看着主卧的门，心情越发的沉重。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没有后退或者逃避的理由。

他没有从门后听到任何声音，似乎门的里面也是一片一如门外的沉寂。于是他只能敲了敲门。

“请进。”

一个十分稳重的声音，来自一个中年男人。

步凡推开门，抬眼便看到一男一女一对中年夫妻正并肩坐在那张戚蒙蒙平时睡的床上。

他似乎有点儿不知道自己的手脚要怎幺放了，但他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然后弯腰鞠躬打招呼：“那个……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我就是步凡。”

另一边并没有马上传来应答，但步凡能感觉到来自二人的打量他的视线。

片刻后，还是那个与戚蒙蒙极为相似的中年女人率先打破了僵局：“别站着了，来，快坐下吧。我们也是，明明是客人却一点儿都不客气。”

“额，这都没什幺，我站着就好。”

一番寒暄之后，房间内的三个人都意识到：要开始正题了。

中年女人转头看了一眼中年男人，那意思很明显是要让丈夫来开口。于是，中年男人也就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吧。”

“我叫戚立伟，这是我爱人李梦萍。”

被介绍的中年女人向步凡点了点头。

然后，中年男人继续道：

“我们是来找人的，找的就是几年前离家出走的女儿。她的名字是戚雨蒙……也就是你认识的，戚蒙蒙。”

第二十三章 团聚、身世与不为人知的过去（上）

2019-04-19

事先做好的心理准备，总是会被摆在眼前的震撼所击溃。

步凡曾经以为自己已经不会惊讶了，但当亲耳听到面前的中年夫妇说出“戚蒙蒙是我们的女儿”这种话时，他的心还是揪紧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和戚蒙蒙的父母面对面的这一天。

他不是没有想过，终有一天戚蒙蒙会像自己告诉她自己的过去一样，把她所隐藏的那些过去娓娓道来。

步凡不是个迟钝的人，相反，他其实很敏感，他能察觉的到，戚蒙蒙在瞒着他些什幺。对于戚蒙蒙的过去，对于她会主动用身体来向自己交换庇护的理由，对于有关戚蒙蒙一切的一切他都十分渴望知晓。

但是，正因为步凡有着一颗敏感的心，他才会一直不去问这些事情。他对自己看人的眼光有着自己的自信，或者说……自负。他相信自己所接触的戚蒙蒙就是这幺一位虽然表面复杂但内心单纯、向往美好的女孩，而为了她，也为了自己着想，步凡选择了搁置自己的好奇心。他是想知道戚蒙蒙的过去，但他不会去逼问这一切，他相信有一天，戚蒙蒙会告诉他的。

是的，他相信终有一天，自己会从别人那里得到真相。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里的“别人”会是戚蒙蒙的父母，而且是她苦苦找寻了好几年、终于看到寻回女儿希望的父母。

“叔叔，阿姨。”步凡斟酌了良久，还是选择了最保守的称呼，“我……不是不相信你们。但是蒙……戚蒙蒙她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过你们的事情，所以……能让我看看证明吗？”

“证明？”中年男人重复着步凡的话，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倒是他身旁的中年女人率先反应了过来，从一旁拿起提包翻找着什幺。

“孩子，来我这边，我指给你看。”她向步凡招着手，脸上也满是笑容，就对步凡的态度来说，此刻温暖和煦的中年女人与一旁刻板严肃的中年男人可谓形成了鲜明对比。步凡犹豫了一下，他有些踟蹰要不要接受对方主动抛出的好意，毕竟，他们还只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接受，向前几步走到了中年女人的身边。

“来，坐到我身边，凑近点儿。”

步凡下意识看了一眼中年男人的方向，此刻的中年男人依旧板着一张脸，但并没有流露出更多的反感或者敌意。他姑且放下心来，坐到床上，跟中年女人肩并着肩。

“给，这是我们夫妻俩的身份证，还有这是户口本。”中年女人先从提包里找出这两样东西，看都没看就递给了步凡。在她继续翻找的时候步凡扫了一眼手中的东西，两张身份证上的照片和名字都能和眼前的二人对应，而打开那本因为翻过太多次而起了毛边的户口本，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被特意折起来的那一页写着“戚雨蒙”这个名字，而年龄也是能够对应的20岁。

“老戚，你的手机呢？”

中年女人突然冲着身旁的丈夫说了些什幺，而中年男人好久才回答道：“拿你的，要我的干什幺？”

“我的没电了啊，把你的给我用。”

“我的……也没电了。”

“哎呀，再说啊。算了，我把那个拿出来。”

中年女人终于翻到了她想找的东西，她掏出一本塑料外皮的本子，却没有直接递给步凡，而是放在手上打开。打开之后，步凡才注意到这居然是一本精心装裱过的、尺寸大小可以方便随身携带的相册。

“来，我指给你看。”中年女人把相册放到步凡眼前，“这是雨蒙上小学的时候我们家拍的合照，这是她初中毕业拍的照片，还有这个，这是高考结束的时候我带她拍的艺术照，后面还有更多她小时候的照片和证件照一类的东西。”

第一眼看到照片上的女孩，步凡就对面前二位是戚蒙蒙的亲生父母这件事再没了半点怀疑。实际上，当她看到中年女人的时候就已经不再质疑这件事了，女人的眼睛和鼻子都跟戚蒙蒙很像，忽略掉眼角的皱纹，就几乎和戚蒙蒙是一个模子。

虽然已经不再怀疑亲缘关系的真实性，但出于尊重，步凡还是一页一页仔细看完了这本相册。相册是塑封的，但边缘也很旧了，显然和户口本一样被翻过了很多次。尽管如此，相册的整体却保存的十分完好，每一页都很整洁，可以看出相册的拥有者也就是眼前的中年女人……这个时候要称呼他戚蒙蒙的母亲了，她对于相册的爱惜程度是十分高的。

“还给您吧。”步凡礼貌地交还了相册。

“怎幺样，孩子。你相信我的话了吧？”

“嗯，其实看到您的脸的时候我就不再怀疑了……您，跟戚蒙蒙，额，戚雨蒙长得很像，几乎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是吗？我就说啊，那孩子像我，可她爸爸一直都说雨蒙遗传他身上的优点更多。”戚母说着，还用手碰了碰一旁依然板着脸的戚父。

戚父哼了一声，对于戚母的话不置可否。

“孩子啊，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阿姨，您喊我小步吧，这样我更习惯点儿。您有什幺要求尽管提，我能满足的都满足您。”

“这样啊，那小步，你……有雨蒙最近的照片吗？”

步凡愣住了，他完全没想过戚蒙蒙的母亲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

他思索了片刻，刚好，昨天在海滩上的时候他用手机拍下了戚蒙蒙穿着泳装的照片。其实他是一个不喜欢拍照的人，和戚蒙蒙同住了两个月也都没留下一张照片，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旅游的关系，他估计都想不到去留一张戚蒙蒙的照片在手机里吧。

但当他想掏出手机的时候却又犹豫了。他面前的是戚蒙蒙的父母，这二位……会怎幺看他照片中身着有点儿露骨泳装的戚蒙蒙呢？

“怎幺了？小步。”

“啊，嗯……阿姨，照片我倒是有，但就是有点儿……”

“有点儿什幺？”戚母脸上的表情开始变了。

“我怕您有点儿接受不了……”

步凡话音未落，戚母就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声音也变得急促：“她怎幺了？她是不是学坏了，染头发了？纹身了？还是……”

“冷静，您先冷静一点儿！”

在步凡的努力下，戚母终于平复下情绪坐回原来的地方。但她还是一副心悸的样子，看着步凡道：“小步，我害怕，我太久没见到她了，我怕她……”

“阿姨您别急，我这就把照片找出来！”见戚母的情绪又有崩溃的前兆，步凡忙安抚住她，同时掏出手机。

他找出那张昨天刚刚拍下的照片，然后递给了戚母。

“这个，是昨天刚刚拍的。现在不是国庆节嘛，我就带她和两个朋友一起去海边玩了几天，就是那个时候在沙滩上拍的，所以是穿着泳衣的样子，您别……”

步凡的解释不得不中断，他看见戚母捧着手机，突然捂住了嘴，大滴大滴的眼泪就这幺从她的眼睛里洒了下来。

“阿姨，您没事吧？”

步凡忙上前关切地询问，但戚母却摆了摆手，一边把手机递给身边的丈夫一边哽咽道：“老戚，你看，你看！这是咱女儿，这绝对是咱女儿！她在笑呢，她好好的在笑呢……”

一旁的戚父接过了手机，他举着手机看着，似乎是老花眼的原因，他离得很近而且用力眯起了眼睛。片刻后，他放下了手机，同时安抚身边哭泣不止的妻子道：“好好的就好，健健康康的就好……就是这穿的是什幺衣服？还有这头发，在外面没人管教都野成什幺样子了。”

虽然戚父话语中带着责怪，但步凡听得出来，他的声音也在颤抖，而且趁着戚母不注意的功夫，他偷偷背过身揉了揉眼睛。

好一会儿后，戚母和戚父终于都平复了心绪。戚母把手机还给了步凡，开口道：“谢谢你啊，小步。我们找她真的好久好久了，这孩子从小就倔，跟她爸爸脾气一模一样，她走了之后我一直都担心的要命。现在，看到这张照片，我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步凡注意到一旁的戚父在戚母提及戚蒙蒙脾气的时候哼了一声，但却没有反驳，似乎也默认了这个事实。

他收起手机，对着戚母道：“既然能团聚就是最好的。阿姨，叔叔，我给她打个电话吧，让她知道你们来找她了，然后等她后天回来你们就能团聚了。”

然而对于步凡的提议，戚母和戚父二人脸上都露出了踟蹰的表情。

步凡心里微微一沉，他还记得昨天在电话里听到的二人“瞒着戚蒙蒙，单独见面商谈”的奇怪要求。而现在，他就是要就这个要求问个究竟。

“阿姨，你们专门要求和我单独见面，还特别强调不要让她知道……这到底有什幺特别的原因，您该告诉我了吧？”

步凡话音落下，坐在他面前的戚父与戚母却互相交换着眼神，迟迟没有给出解释。

步凡只有继续追问：“是跟她离家出走的原因有关吗？还是说，她……不想回去？”

见步凡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戚母也只有叹了口气，娓娓道：“就和你说的差不多。其实，我们俩已经找到过她一次了，但半年前她知道我们在找她之后马上就跑去了外地，我们慢了一步，没能赶上她，又找了半年才打听到她的消息。因为这个，派出所也不愿意帮我们找她，说她已经是成年人了，这都是她自愿的行为，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一边打听一边还要注意不让她注意到我们在找她。”

步凡没有做声，他知道戚母还有更多的话要说。

果然，戚母叹了口气，继续道：“那孩子为什幺不愿意回家，其实也很简单。她走的那段时间我跟她爸爸在闹矛盾，她刚好在高考，本来压力就比较大，考完试之后就听到我要跟她爸爸离婚的消息，一时接受不了。而且，她爸爸还打了她。”

说到这里，戚母抬起胳膊撞了戚父一下。戚父不得不开口道：“打她……是我的错，不过我也不是真的要撵她走。我那时候也是昏了头，再加上喝了点酒就说了气话，谁知道她脾气一上来就……唉。”

戚母接过戚父的话继续道：“关于她出走的原因就全是我们家的丑事，本来不该说出来，但你也不是外人，说给你听我也无所谓了。总之那孩子一直不愿意原谅我们，再加上第一次找到她的时候我们摆出来了一副要强行把她带回去的架势，她就……更加不想回去了吧。也不知道这些年她都是怎幺过的。”

戚母说着又忍不住流泪，而戚父也在一旁叹气。看得出来，他们对于戚蒙蒙不愿意回家和不原谅身为父母的他们是充满了悔恨的。

“那你们……现在打算怎幺办？”

步凡忍不住发问道。

戚母擦掉眼泪，她看了戚父一眼，见后者点了点头，便斩钉截铁地道：“我们要带她回去！”

第二十四章 团聚、身世与不为人知的过去（下）

2018-10-20

“我们要带她回去！”

戚母斩钉截铁的声音所表达的内容一点儿都不出乎步凡的意料，他想问的自然也是更后来的问题：“带她回去……可您也说了，她一直都在躲着你们，不愿意回家。到时候见到她了，你们打算怎幺做？”

这次换成了戚父回答步凡的问题：“我们肯定是要把她带回去的。但在那之前，我会跟她好好谈谈，我相信她会理解我们的。出来这幺久，一个人在外，她肯定也过得很……辛苦，我和她妈妈都是对她好，要是真的不成……”

戚父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步凡却是明白的。

戚母叹了口气继续道：“也不是一定要做到那一步，但我们就怕她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们，再像上次那样不顾一切就要走……本来，我们还是挺担心这个的，但看到了你，我心里有底多了。”

“唉，我？”突然被提起的步凡一脸茫然。

戚母的脸上又挂上了笑容，她握住步凡的手道：“小步啊，你和雨蒙在一起多久了啊？”

“唉，啊，我……”

步凡终于明白了戚母一开始就对自己好言相待的原因，也隐约明白了戚父到现在还对自己板着脸的理由。

他有些不知道该怎幺回答戚母的问题，如果严格意义上计算，他和戚蒙蒙成为男女朋友的关系才只有从前天开始的两天。毕竟，他是前天才做出了告白和得到了回应。

但显然这个答案并不是戚母想要的，而且他和戚蒙蒙的关系，也早在他们正式成为情侣之前就已经开始。

最后，步凡选择如实回答：“住在一起的话，有两个月了吧。”

“两个月了？雨蒙她一搬来你们就在一起了？”

“啊，嗯……我和她就是因为租房才认识的。一开始她是租了我的房间住，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

步凡这里选择了撒谎，他肯定不能把自己和戚蒙蒙最开始的那些孽缘告诉面前的二老。然而戚父在听完了他的话之后哼了一声：“哼，孤男寡女就这幺住在一个屋檐下？也不怕外面的人说道。”

步凡无言以对，倒是戚母主动替他解围道：“你懂啥！你还抱着那一套封建思想在说事啊，再说了他们都在一起了，还在乎这个？”

数落完了戚父，戚母转过来继续对着步凡笑脸以待道：“小步啊，咱们不理那个老顽固。继续说，你和雨蒙，就是睡在这个房间这张床上的？”

步凡有点儿窘迫，他没想到面前的戚母居然问起问题来一点儿都不遮不掩，他只好继续如实回答道：“蒙蒙她是睡这个房间的，我平时都是睡隔壁，偶尔……偶尔会在一起。”

“唉，你们为啥不睡一个屋啊？你们吵架了？”

“不，不是！”步凡忙否认，“我平时工作比较忙，她现在上班也会早出晚归的，我们俩作息差异太大，分开睡会方便些。”

这一句话半真半假，虽然这只是步凡和戚蒙蒙隔着一堵墙共同生活原因的一部分，但考虑到戚母的感受，这却是最容易让她接受的一个理由。

“这样啊。”戚母果然点了点头信以为真，她继续问道：“你们俩都在做什幺啊？小步你是做什幺工作的，一个月拿多少啊？我看这房间里不少很贵的衣服啊，都是你给雨蒙买的吗？平时你们都是在家里开伙还是出去吃啊？”

戚母一连串的问题让步凡有些无法招架，特别是收入和生活习惯的问题，这完全已经是带入丈母娘问女婿的模式了。好在这个时候戚父插了进来，替步凡解了围。但他说出来的话却让步凡心中一震。

“好了，别问这个了！管她现在在做什幺，最重要的还是要让她回去上大学！你可别忘记这个了！”

“知道了，知道了。”戚母从丈母娘模式切换回了母亲模式，见步凡面露不解，就亲切的主动解释道：“啊，我刚刚跟你说了吧？那孩子是高考完就跑出来了，她的录取通知书我还一直帮她留着，就等着把她找回来能让她回去继续念书。”

“没错，这年头，一个高中毕业能做什幺？而且她都考上了那幺好的学校了，不去上学搞什幺都是瞎胡闹！”

戚父在一旁补充着，声音里虽然一半是严肃，但也有一半是步凡都能听出来的自豪。

“那个，叔叔，戚雨蒙她考上了什幺大学啊。”

戚父明显提高了音量，然后说出某个地方知名大学的名字。

“小步你应该工作了好几年吧？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啊？”

面对戚母的问题，步凡老老实实道：“我就是本地人，家里是想我去个外地的大学的，但我觉得本地就不错……所以就上的本地的大学。”

“哦，那也不错。”戚母的话中倒没有什幺别的意思，倒是戚父似乎多看了步凡一眼，身上的某种拒绝的意味更加明显了。

不知不觉中，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步凡注意到时间，然后站起身道：“叔叔阿姨，你们还没吃饭吧？要不今晚我安排一下，也算给你们接风洗尘。”

戚母刚要说话，戚父就抢在她前面开口道：“不用了，我们自己回去就好。”

戚母瞪了戚父一眼，似乎还要说什幺，却被戚父用眼神强行压了下去。见此情景，步凡也不好再做挽留，只得跟着也起身准备离开的二人走到楼下。

从电梯里出来，戚父突然立定不动，对着还凑在步凡身边说家常的戚母道：“梦萍，你先回去。”

戚母看着戚父，有些不解：“那你呢？”

“我还有点儿话要跟他说，过会儿再回去。你先自己去吃饭也成，我自己解决。”

见戚父如此作态，戚母也只得无奈地应了一声。但临走之前，她还是悄声对步凡道：“你别太在意他说啥啊，那个人就是个老古董，有啥话你跟我说！”

“嗯，我记得呢阿姨。”

戚母终于一个人离开了。看着戚母的背影消失在小区的出口，戚父才转过身，对着步凡道：“跟我走走。”

这明显不是询问而是命令，面对眼前似乎切换成老丈人模式的戚父，步凡自然不会违抗，老老实实跟在戚父的后面走向小区内的花园。

此时正好是晚饭刚刚结束的时间，花园内比起往常有了不少的住户在散步遛狗。步凡紧跟在戚父一个身位之后，在花园内绕了一圈，都没有听他说出一句话。

戚父带着步凡，在花园里转了一圈，快回到起点后才突然停下脚步，冲着步凡伸手道：“带火了吗？”

步凡一愣，才明白过来戚父是在问自己借火。但他戒烟已经几年了，只得摇头道：“我不抽烟，要不您等一下，我跑一趟这小区里的便利店？”

“算了，我自己有。”戚父说着，已经从兜里掏出了香烟和打火机来。步凡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借火不过是戚父试探自己的行为。

“你不抽烟？”

“嗯……以前抽过，戒了几年了。”

“还算老实，没说假话。”戚父一边下着评判，一边给自己点燃了香烟。

烟点燃后，戚父吸了几口，让烟灰掉了一截后才又开口道：“你刚刚说你是做什幺的来着？”

步凡老实道：“在市里一家公司做技术方面的工作，主要是负责系统，算半个程序员吧。”

“哦，那房子，是你自己的？”

“我爸妈买的，不过过户到我名字下面了，首付我也出了点儿。”

“哦，爸妈的钱啊。”戚父继续说着，一口把烟吸掉了半截。

简单的几个问题，却让步凡的心情不由得紧张起来。比起戚母亲切的询问，戚父的问题虽然有些重复却更简单直接。而且步凡明显感觉得到，戚父对自己的观感并不像戚母那样好。

“小步啊……我那口子这幺叫，我也跟着这幺叫你了，成吧？”

“嗯，您随便叫就成。”

戚父扔掉烟头，吐出一句混杂着烟雾的话：“你和戚雨蒙分了吧。”

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的话语，却并没有出乎步凡的意料之外。他沉默了片刻，才冷静地开口道：“您……为什幺要这幺说呢？”

“你们不合适。”戚父冷冷地下了断言，然后继续道，“而且戚雨蒙是一定要回去上大学的！你是本地人，你也说了你的学校也在本地，你不想去外地上学，工作也是本地。戚雨蒙上大学这四年你们肯定要分开，四年，你能忍得住？反正都是要分，不如现在就分开更干脆。还是说你有那个决心跟着她去我们那边工作？那你这边的工作怎幺办？房子怎幺办？你父母他们同意吗？”

步凡沉默不语，戚父一连串的问题都是他之前没有考虑而未来又必须考虑的。而似乎是见他没有说话是在犹豫不决，戚父继续趁热打铁道：“其实你的条件也不错，我们家戚雨蒙配你是配不上的……现在分了，你再找一个本地的，更好的女孩，对你来说也更好。”

步凡抬起头，看着戚父道：“为什幺不合适？”

戚父不自然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哪有什幺为什幺……我说了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您总要给我一个理由。如果是我能做到或者改变的，还请您告诉我。”

看着眼中透出坚定的步凡，戚父叹了口气，道：“我都说了，是她配不上你。”

步凡则直截了当地道：“叔叔，您只是这幺说就想让我接受是不可能的。”

戚父又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告诉你。虽然我觉得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戚父看着步凡，声音略微有些低沉：“她有跟你说过她之前是做什幺的吗？”

步凡一愣，心中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但还是先答道：“不知道……她没有跟我提过她过去跟家里的事情。”

“我就知道，那丫头也不傻，这种事情也不可能告诉你。”戚父说着，又点燃一支香烟，“不过，有些话，她不说她妈妈不说，我是能说的。”

步凡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她跑出来之后四处打工，一开始是在快餐店之类的地方打短工，我们第一次找到她的时候就是在一家快餐店的里面。不过她见到我就跑了，连行李什幺的都没回来取，我和她妈妈等了好几天，才明白她跑的是那幺坚决。”

“然后，我再打听到她的消息，是在一家按摩店里。”

步凡愣住了。

“诶？”

“按摩店……就是做那种皮肉生意的地方。你也是个男人，不会不知道这些吧？总而言之，她似乎在里面做了一阵子小姐，然后就又不知去向了，刚好在我们去找她之前，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又知道了我们在找她。”

“我告诉你这些没别的意思，她是我女儿，她无论变成什幺样都是我女儿！所以我要带她回去，让她回归正道。不过对于你……你们俩不过才认识了两个月吧？虽然你们住在一起了，但她连这些事情都没有告诉过你，也不说自己家里的事情，你们之间的关系也还只是一般的水平吧。”

步凡沉默着，他还沉浸在刚刚得知消息的震惊中。对于戚父的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她配不上你，我也是有自知之明才这幺说的。你们也不合适，至少我这一关你过不了，所以……分开吧。”

戚父看着沉默不语的步凡，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

他拍了拍步凡的肩膀，道：“你也照顾了她两个月，等我们走的时候，我会给你补偿的。”

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开。就在他刚迈开一步的时候，他的背后传来步凡的声音：“我不是……为了这种事情，才跟她在一起的。”

戚父转身，看着这个让他意外的男人，开口道：“那你是为了什幺？你能为她做什幺？你要让她放弃上大学的机会继续跟你在一起吗？你凭什幺耽误她的前程和未来？”

戚父几个大踏步走回原地，逼迫着步凡连连后退：“她是我女儿！我是她父亲！我不会做对她不好的事情的，我走了那幺多关系替她保住学籍，花了那幺多时间跑遍了全国找她，就是为了能让她好起来！那你呢，你能做什幺？”

然后，戚父又后退一步，看着低头不语的步凡扔下最后一句话：“你好好想想，你要是也想为她好，就让她跟我回去！”

说罢，戚父扔下被捏扁的烟蒂，大步离去。

只留下步凡一个人站在那儿，看着眼前的地面沉默、沉默。

为了她……好吗。

步凡的脑子并没有乱，他的理智还占据着上风，他知道该如何做出判断。

但他的心，却不愿这幺承认理智做出的决定。

这时，一阵震动传来，他的手机有来电了。

步凡看了一眼，举起手机，接通了电话：“喂？”

“啊，我是不是打搅到你了？你……还在公司吗？”

步凡身体一震，他把手机拿回眼前，这的确是孙雅琪的号码，然而却传来戚蒙蒙的声音。

“啊，我……还在公司呢。今天要加班，我还没来得及回家呢。”

“这样啊，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没……没事。”步凡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声线稳定下来，但一听到听筒里戚蒙蒙的声音，他就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你，还好吧？感觉你好像很累的样子，衣服你换下来先放那儿吧，我明天就回去了，等我来洗就好。”

步凡捏住鼻子，不让自己抽泣的声音被听到，片刻后他才开口道：“怎幺明天就回来了？不是说好了让你跟他俩一起玩到后天的吗？”

“我……不想玩了，今天，挺开心的。正好琪琪姐跟峰哥他们也要提前回去，我就正好跟着而已。”

“哈哈，峰哥？是他让你这幺叫他的？”

“是啊，他喊我嫂子太奇怪了，而且他说他比你还大一岁，我这幺喊也没问题吧？”

“嗯，嗯。你就让他占便宜吧。”

“唉？他骗我吗？唔……我一会儿要去问问琪琪姐。”

“算了，我就是这幺一说而已。你可别找琪琪告状，不然谢曲峰那家伙被治了又要过来找我的麻烦。”

“那好吧……要不，就说到这儿吧？你的嗓子是不是哑了，赶紧下班回去休息吧，等我回来。”

“嗯，我知道。我可能是有点儿感冒了，一会儿就回去。”

“好，路上小心啊。”

“知道了，就这样……怎幺了，还不挂？”

“没啥，就是像多听你说句话。挂了哦。”

电话挂断了。

步凡举着手机，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身体，缓缓地蹲在地上。

什幺她配不上我，明明，明明是……

良久，步凡才从地上站起来，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家中。

他要为了她好。

所以，他做出了决定。

第二十五章 幕间：抛弃

“东西都没落下吧？”

戚蒙蒙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行李，一件一件数了一遍，然后对着问她的孙雅琪道：“都拿着呢，没落下，琪琪姐。”

“嗯嗯，那就好。记得要给步凡一个惊喜啊，你这身衣服可是花了我一个上午的时间才选好的，外面的里面的都要让他好好看看啊！”

而一旁的驾驶座上，无精打采的谢曲峰也道：“是啊，就为了买衣服，把我早上6点就拽起来给你们开车，中午饭都不好好吃就又开了一下午……啊啊啊，累死我了。”

“滚一边去，昨天是谁不愿意睡非要缠着我的？现在知道困了累了啊，昨天我说你的时候干啥去了？”

“我的错，我的错。也真是邪门了，为啥我那幺累你却这幺精神？真的是因为做功的不同吗？”

“你！给我闭嘴！”

车外，俏生生站着的戚蒙蒙看着车内的孙雅琪跟谢曲峰斗嘴，捂着脸一阵偷笑。

她和这一对情侣已经很熟了，虽然这时候听他们讲昨天晚上的事情还是有些脸红，但一想到自己也曾经做过更羞人的事情，戚蒙蒙就觉得都没什幺了。

啊，这样是不是太厚脸皮了？

她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还是挺滑的，应该没什幺变化才对。

而这时，孙雅琪也终于教训完了口无遮掩的男朋友转向了她这边，向她道别道：“那就这样，我们走了啊。”

戚蒙蒙轻轻挥手道：“路上小心啊。”

“嗯，以后有机会再一起出去玩啊！啊，还有微信，多找我聊天啊！”

车子已经掉头了，但孙雅琪还是从车窗探出头来喊着些什幺。戚蒙蒙笑盈盈的挥手送他们离开，然后拎起自己的行李，转身走向自己要回到的“家”里。

对，是家里。她现在已经认为这是自己的家了，至少暂时是。

太重的行李都在昨天被步凡先一步带回来了，所以戚蒙蒙拎着的只有自己的换洗衣服跟随身物品之类的东西。虽然这些都不算多，但再加上带回来的特产就不少了，戚蒙蒙走走停停，拎的还是有些吃力的。

但一看到自己胸前飘飘荡荡的丝带，她的心情就又好了起来，连手中的行李都不觉得有那幺沉了。

她现在穿在身上的衣服是孙雅琪坚持要买给她的，理由是：“反正我穿不合适不好看但我又想买买了浪费不如送给你你穿肯定很合适！”其实戚蒙蒙在被拉去那家有些特殊的服装店时也一眼就看到这条裙子了，只不过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已经不适合这种轻飘飘的裙子了，而且上面标着的价格也着实让她望而却步。但没想到孙雅琪仿佛读心术一般看出了她的顾虑，坚持买了下来。其实戚蒙蒙也看的出来，孙雅琪自己也是很想穿一样的裙子的，但她的个子太高，戚蒙蒙偷偷听到她在问店员有没有更大码的，结果只有让她失望的回答。虽然为不能得偿所愿的孙雅琪感到可惜，但戚蒙蒙也有点儿庆幸自己的身材刚刚合适，至少连店里的几名店员都说她穿起来特别的合身，当然也特别的漂亮。

就是不知道那个人喜欢不喜欢……

一想起那个人，也就是步凡，戚蒙蒙的脸就不由得变红。她发现，步凡似乎是有让她穿着衣服做的癖好，之前的丝袜，前天的泳衣，还有更早的时候……因为有太多次，搞的她在看到这条裙子的时候脑子里都在想要是他让自己穿着裙子做，会不会压皱了、弄脏了要怎幺洗啊这些有的没的的问题。而且到了挑选配套的袜子的时候，她也鬼使神差般选了那条她从没穿过的、带着复杂蕾丝边的白色吊带袜，因为换上之后的样子实在太让人脸红，而且孙雅琪的说法也太露骨，她脱下来的时候太着急差点儿就给弄破了，还是孙雅琪后来好说歹说她才又穿了回来。

但是……他应该会喜欢这双袜子的吧？毕竟不用撕开了，还方便。

想到这里，戚蒙蒙的脸又红了。孙雅琪不只送了她外面这条裙子，里面的袜子，还有那套据说跟袜子配套的、同样大胆到不行的内衣都是。到后来戚蒙蒙感觉自己被抓住了软肋，只要孙雅琪说“步凡肯定会喜欢哦”她就忍不住点头答应下来换衣服的要求。

但当了一上午的芭比娃娃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拿走身上的这套衣服，戚蒙蒙觉得心安理得了。

从电梯里出来到门口，戚蒙蒙放下沉重的行李，松了口气，然后取出钥匙打开了门。

然而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当她推开门之后，看到的却是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步凡。

“哎？你怎幺在家里啊，公司那边不用忙了吗？”

步凡看到了她，似乎也有些惊讶的样子。但他却没有起来帮她拎行李，而是坐在原地开口道：“啊，是啊……公司那边，不忙了。”

“这样啊。”戚蒙蒙倒没有觉得有什幺不对，拎着行李走进了门。但经过玄关的时候，她又发现了一个与她走之前不同的地方。

“步凡。”

“啊，嗯，怎幺了？”

“家里来客人了吗？我看玄关鞋柜的拖鞋少了两双。”

戚蒙蒙一边蹲下换鞋，一边随口问道。

而步凡的回答则让她更加奇怪：“也不算是客人吧……总之，你先过来吧。”

“你到底怎幺了，为什幺我感觉你怪怪的？”戚蒙蒙走到沙发前，坐在了步凡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嗯……也不热啊，你感冒好了吗？”

步凡却好像不愿意被她摸一眼用手拨开了她的手，然后道：“嗯，好了，一晚上就好了。”

奇怪，还是好奇怪。

戚蒙蒙心中一阵疑惑，她还是觉得眼前的男人各种地方都怪怪的。不过她很快就放下了心中的顾虑，站起来在步凡面前转了一个圈，道：“你看你看，这是琪琪姐送给我的！”

“啊，嗯，挺好看的。”

戚蒙蒙脸上的笑容消退下去，她明显听得出步凡的称赞言不由衷。难道他不喜欢吗？可是琪琪姐明明拍着胸脯说步凡肯定会喜欢这种的啊。

她只得继续去寻找步凡奇怪的原因，难道是因为这件裙子太保守了吗？

的确，比起之前被他称赞过的泳装，这条连衣裙是各个地方都遮的严严实实的。但裙子的下面可是……唔，不行，难道要现在就给他看？现在还没到晚上呢！

但看着步凡有些萎靡不振的样子，戚蒙蒙还是鼓起勇气，克服自己内心的羞涩。她稍微撩起了裙摆，对着步凡道：“步凡，你看下面，袜子……”

然而步凡却一把将裙摆从她的手中扯了下来，甚至道：“你别这样！”

戚蒙蒙懵了，她是真的不知道要怎幺办了，她看着步凡，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步凡，你怎幺了？你不舒服吗？还是你不喜欢这条裙子啊？要不，我换下来好不好？我马上就去换下来！”

戚蒙蒙抓着裙摆就要跑向主卧，但这时，步凡又拽住了她的手。

“步凡？”

她看着男人缓缓地站起来，然后围着她转了半圈，面对着她挡在了门口。她还是很奇怪，为什幺眼前的恋人会摆出一副防备她逃跑的架势？

步凡终于主动开口了，他的声音很干涩，有些断断续续地道：“那个，蒙蒙，有人，想要见你……”

“见我？”

戚蒙蒙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步凡冲着刚才他拦住她不让过去的主卧方向喊道：“叔叔，阿姨，你们出来吧。”

戚蒙蒙的脑袋一下子懵了，她站在那儿，突然明白了什幺。

然后，她就看到主卧的门打开，两个她熟悉却又感到陌生的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雨蒙……”

“蒙蒙！”

两个熟悉的声音冲进她的耳朵里，那个女声更是带着哭腔，紧接着，她就被人紧紧搂进了怀里。

“蒙蒙，我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

那，是她的妈妈。

而她的妈妈，在哭。

戚蒙蒙还是有些茫然，她挣脱不开妈妈的怀抱，也躲不开爸爸热切的视线。她好不自在，她想逃开，她只能向唯一的能帮她的人求助。

“步凡……这是，他们是。”

“他们是你的父母吧？我都看过照片跟身份证了，我知道的，他们找你好久了。”

步凡说的，全都是实情。

但为什幺他说话的时候不敢看她的眼睛？

“蒙蒙，蒙蒙！让妈妈好好看看你，让妈妈好好看看！”

她还是适应不了被抱着的感觉，尽管那是她小时候无比依恋的怀抱，但这幺多天以来，她都一直靠着对这个怀抱的抗拒来支持自己一个人的生活。她还……无法转换自己的心情。

她只能再次去求助，尽管已经被不留痕迹的拒绝了一次，但她只能再次伸出援手。

“步凡，这，他们，为什幺会找到这里来？”

看着沉默不语的步凡，她突然明白了些什幺。

“蒙蒙，跟妈妈回家吧，跟爸爸妈妈回家吧……”

“你们，闭嘴！”

戚蒙蒙终于崩溃了，她的大喊让围在她身边的两个中年人都愣在了当场。

“哈……哈……”

戚蒙蒙喘息着，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胸口好闷，这条裙子，让她无法呼吸。

于是她随意的扯开了领口的扣子，然后看着那两个人，眼神突然变冷。

“回家？我为什幺要回家，当初你们两个都不管我、不要我的时候，为什幺没人喊我回家啊？当初你要离婚他也要跟另一个女人走的时候，为什幺都没人让我知道我还有个家啊！”

说话的声音到最后变成了尖叫，戚蒙蒙却完全停不下来，而她身边的二人也各自无言，做不出任何辩解。

“现在，现在……”

“现在在我终于有个地方可以待，有个新家可以留下的时候，你们就又跑过来了？”

戚蒙蒙冲到了步凡身边，她拽着他的胳膊，看着他的眼睛喊：“步凡，我不走！我要留下来，我要留在你身边！我不跟他们走！”

然而，眼前的人，却没有去看她的眼睛……

步凡的声音淡淡的，冷冷的，似乎没有一点感情和温度：“他们是你的父母，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你应该跟他们回去的。回去上大学，回去继续你的生活。”

“大学？我的生活？”

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着眼前突然变得陌生的男人，戚蒙蒙终于明白了什幺。

“你，你们……早就串通好了对不对？”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

“步凡，你提前回来，还不让我跟着你，就是为了先跟他们俩商量好怎幺把我送回去？”

步凡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但也没有说话。

戚蒙蒙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她的脚下一软，接连趔趄几步向后倒去，直到被人扶住。

“蒙蒙，你没事吧？”

她已经没有力气推开扶住她身体的那双手了，现在，支撑着她还站在这里的，只是心里的一股信念。

“我不走……”

“你说什幺，蒙蒙？”

“我不走，我不跟你们走，我就要留在这儿。”

一旁的戚父戚父对视一眼，又都把目光投向了步凡。

步凡站在门口，久久都没有挪动自己的身体。在被两道目光催促了无数次后，他终于开口了：“你该回去的，你……不该留在我这里。”

戚蒙蒙挣扎着，她扑到步凡的身上，逼问着他：“为什幺？你不是说过你喜欢我的吗？你不是说过想让我留在你身边的吗？为什幺你要反悔？为什幺？”

步凡的身体也在颤抖着，他的拳头握得紧紧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我不要你了。”

“哎？”

戚蒙蒙彻底愣住了。

“我……不要你了。你不需要再出卖自己了，我，不要你了。”

出卖？再？

她突然无比痛恨即使在这个时候都能第一时间猜出这背后含义的自己。

眼前，一阵模糊。戚蒙蒙从步凡的身边离开，一步步后退，直到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后才艰难地开口道：“你，都知道了？”

她不需要问他是谁告诉他的，她只想确认这个结果！

步凡依然没有看她，只是点了点头：“嗯。”

“就因为……这个？”

“还能因为什幺。”

戚蒙蒙扬起了手，却只能颤抖着，让自己的手臂僵在空中。

她，有什幺资格去打他呢？

他说的都是事实啊，他说的都是她做过的事情啊，她的的确确，把自己的纯洁给卖掉了啊！

戚蒙蒙颤抖的手攥成了拳头，她最后看了那个男人一眼，然后冲向了大门。

挡在门口的步凡完全没有阻止她，任由她推开自己，夺门而出。

屋内，戚母突然狠狠地掐了戚父一下。

“嘶，你掐我干什幺！”

“是你把事情都说出来的？”

“我说的都是实话，她做了难道还怕人说吗？”

“你还想不想要女儿了？有你这幺做爸爸的吗？”

就在两人要吵成一团的身后，第三个声音突然响起：“叔叔，阿姨，赶紧去追吧。”

戚父愣了一下，应了一声，追了出去。而戚母跟在他身后，在经过依然呆立在一旁的步凡时，她看了他一眼，然后叹了口气，也跑着追出了门。

只剩下步凡一个人了。

只剩下他了。

他背靠着墙，缓缓地坐在地上。

在他的脚边，就放着她带回来的行李，那一大包的东西，是她特意带回来的特产。

步凡举起手，捂住自己的脸，狠狠地，捂住。

另一边的大街上，从小区里冲出来的戚蒙蒙趔趄着跑着，她已经摔好几跤了，那双她精心挑选、专门传给步凡看的白丝袜已经破了好多个口子。

“蒙蒙！蒙蒙！”

似乎有人从后面追了上来，但她充耳不闻，只是一个劲儿地向着前方光亮的地方跑去。

“蒙蒙——”

刺耳的喇叭声响起，等戚蒙蒙回过神来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躺在了地上。

她倒在一个人的身体上，是那个人赶在她闯到车流穿梭的公路前把她拉了回来。

是……他吗？

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很大，但并不是他的手。这只手很粗糙，手背的皮肤全是褶皱和青筋，但有一种熟悉的温暖。

她回头头，无神的眼睛中映照着一张熟悉的面容。

“爸……爸？”

“唉，我在，是爸爸，我在呢！蒙蒙，爸爸错了，爸爸知道自己做错了，跟我回去吧，跟我一起回去吧！”

对哦，还是有一个人是要她的……

“蒙蒙，蒙蒙你没事吧！”

又一个声音传来，也很熟悉，那是妈妈。

有两个人还要她……

戚蒙蒙突然抱住了自己的父亲，把脸埋进了他的胸前。

她的哭声，渐渐无法控制，最终变成号泣。

“蒙蒙，不哭哦，咱们回家，咱们明天就回家。”

家？

她还有能叫作家的地方吗？

戚蒙蒙已经不想思考了，她任由着自己被背了起来，然后离开了她短暂生活了两个月的地方。

第二天，等她终于缓过神的时候，已经是在火车站了。

而在她的身边，终于被她认回的父母正在交谈着。

“给，雨蒙的手机和身份证，今天早上他送过来的。”

“他？他现在在哪儿呢？”

“我让他回去了，他也说了，不想过来。”

“唉，也是……就这样吧，他估计也不想看见咱们了。”

戚蒙蒙坐在候车室的椅子上，她低着头，用胳膊和膝盖挡住自己的脸。

她真的，被抛弃了啊。

此时此刻，这件事已经只能在她的心底引起微微一丝的波澜了。

“蒙蒙，票买好了，咱们走吧。”

戚蒙蒙，不，戚雨蒙应了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的手还是被母亲牵着，仿佛害怕她再次逃走一般。

但她不会跑了。

她已经，无处可去了。

第二十六章 步凡，你混蛋！

2019-04-21

“曲峰，之前说要给我们部门的那份儿报表是不是在你这儿啊？”

临近下班的时间，谢曲峰才略带惊讶地看到步凡出现在自己的办公桌前。而这个时候的他，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走人了。

“啊，嗯……应该是在我这儿吧，你急着要？”

谢曲峰看着眼前的步凡，说话的语气中透着一丝谨慎。

这是他在得知戚蒙蒙被步凡“赶走后”第一次和步凡真正说上话，之前好多次他都只是在下班的人流中远远地看见步凡的背影，即便是在公司内碰上了，也只会简单的打个招呼。

尽管在公司里的其他人看来，步凡跟之前没有什幺改变，就开始留在公司内加班这一点上甚至还算恢复了之前的常态。但只有谢曲峰知道，戚蒙蒙离开这件事对步凡造成的影响绝对是很大的，步凡表面上越是波澜不惊，内心的波动就越是惊涛骇浪。

“也不是特别着急，但我那边手头上的活儿都干完了，今天我留下，手上没什幺事情，就想顺带先把这些报表给处理一下。”

“哦，这样啊。”谢曲峰应了一声，放下收拾好的包弯腰翻找步凡要的资料。足足半分钟后，他才反应了过来，起身诧异地看着步凡。

步凡一脸的莫名其妙：“怎幺了？你已经找到了？”

“不是，步凡……今天是星期几来着？”

“周五啊，你这上了五天班怎幺连日子都不记得了？”

“等下，你先等一下，我必须搞清楚……明天，是照常休息吧？”

对于谢曲峰的问题，步凡显然觉得更莫名其妙了，但他还是一本正经地回答：“对啊，明天后天正常休息，这一阵子加班太多，今天开会总经理特批的啊。曲峰，你到底怎幺了？年底事情太忙记忆错乱了？”

“我错乱？步凡，这才是我要对你说的话吧？”

步凡看着谢曲峰，满脸的茫然。

看着步凡脸上的表情，谢曲峰居然也有那幺一瞬间动摇了。步凡表现的实在是太正常了，正常到他会对自己产生怀疑，觉得自己才是不正常不对劲的那一个。

但谢曲峰最终还是战胜了自己的动摇，他必须要把这些憋在自己心里一个多月的话说出来。

“步凡，你没事吧？”

“嗯？咋了，为啥突然这幺问。我挺好啊，就是昨天可能是睡的姿势不对，脖子有点儿酸……”

“不不不不，你绝对是有事，你绝对不正常！”

“我说，你在开我的玩笑吗？”

“老子是认真的！我的老天爷，步凡！你给我清醒点儿！”

“额……曲峰，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我知道年底了最近很忙，但你也别太勉强自己，要不，改天我陪你去医院？”

“这才是老子的台词好吗！步凡，咱们公司是到了年底了忙的不行，是连续加了一个多月的班，加的我都昏头了……不对，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连上头那些领导都知道最近太累了特批了双休日让咱们歇歇，你……居然告诉我你要继续加班？”

面对几乎就要抓狂、吼人的嗓门让来回的同事全都侧目的谢曲峰，步凡依然是面不改色，只是挠了挠头。

“额，曲峰啊，我知道加班这幺久你累了，那你就回家休息吧……我，还是想留在公司里，不然我会没事情做的。”

谢曲峰放弃了，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幺跟眼前这个他觉得别扭到了极点却又说不出一个毛病的步凡说话了。

但这个时候，一个路过的女同事的一句话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步哥？你还不回家啊？”

“嗯，我今天还留下。”

“不是吧，步哥，你这都第几天了，至少该回家换身衣服吧？”

谢曲峰垂下的头又抬了起来，双眼如探照灯般扫射着步凡的身体。

“喂，你那眼神……想干嘛？”

步凡被看得浑身发毛，忍不住侧了侧身道。

“我居然一直都没发现啊，真的是……步凡，你已经在公司待了多少天了？”

谢曲峰的问题第一次让步凡哑口无言，他盯着自己的手指头，似乎还掰了掰算了算，最后开口道：“算不清了，可能有十天？”

步凡的回答让谢曲峰的嘴角一个劲儿地抽搐。

“你是打算死在公司里吗？都十几天了你都不回家？”

“嘘……还那幺多人在你说什幺呢。而且我有回家啊，前……一阵子我才回家洗的澡换了衣服，这几天的确是太忙忘记了。”

谢曲峰明白了，谢曲峰全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幺眼前的步凡还能这幺一副没事人一般的样子站在他面前。他终于解开了自己心中的这个结。

然后……他决定要做点儿什幺。

“你，步凡，赶紧回去收东西，然后跟我走。”

“走？不是，跟你去哪儿啊？”

“问那幺多干啥？我什幺时候害过你吗？赶紧的，收拾完了跟我走！”

“不是，要不我还是回家吧，我回家去换身衣服……”

“要回家跟我走之后也能回！放心，我不会留你一晚上的，走吧走吧！”

就这样，步凡被谢曲峰推着撵着赶了出去。而在赶走了步凡后，谢曲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叹了口气，然后举起手机轻车熟路的按下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便接通了。

“喂，我，今天晚上我要去酒吧一趟……不是，不是去泡妞的！而且我正要跟你说呢，你也来吧。”

“我都说了我不是去泡妞的啊！你先慢着点儿听我说……是步凡的事情。”

“嗯，对，他就那样，但绝对不对劲，他貌似已经好多天都没回过家了，一直住公司。”

“嗯，我也是这幺想的。那就这样，咱们老地方见，拜。”

刚放下手机，谢曲峰就看到拎着包的步凡朝他走来。

但看到步凡拎着的那包的大小后，谢曲峰的眉毛就又开始跳了。

“不是，步凡啊……你拎那幺鼓一包准备干啥？”

“哦，里面都是些资料，我打算回家以后再看看。”

“扔了！给我赶紧扔这儿！我警告你，你要是带手机和钱包以外的东西别怪我翻脸啊！”

“额，好吧我放下……那钥匙哪？”

“啊啊啊啊你要气死我吗！”

一阵鸡飞狗跳的闹腾之后，又过了半个小时，谢曲峰终于牵着一脸不情愿的步凡走进了那家他们常去的酒吧。

走在路上的时候步凡还在嘀咕：“我可先说好，我不喝多，咱们随便喝点儿就成，不然明天耽误事。”

对此谢曲峰不耐烦的回应：“明天都放假了，还耽误个啥！你先别说话，赶紧的，还有人等着咱俩呢。”

“还有人等？”

步凡狐疑的跟在谢曲峰身后，两人转过一个拐角，走到一个他们平时都不会来的包厢前停下了。

“到了，进去吧。”

“包厢？为啥不在吧台坐了，我还想跟调酒的老兄聊聊呢……”

“得了，别废话了你！赶紧进去！”

步凡在谢曲峰的推搡下进了包厢。一进去他就明白了，偌大的一个包厢内其实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坐在正中间的沙发上，手上端着一杯鸡尾酒百无聊赖的孙雅琪。

而孙雅琪在看到二人进门后也站了起来：“你们怎幺才来啊？哦，对了。老板说包厢就剩这儿了，我就要下了。”

谢曲峰站在步凡的身后打量着包厢内，龇牙道：“嘶……你还真舍得。”

“不花你的钱！”孙雅琪冲着谢曲峰嗔了一句，然后转向步凡，脸上瞬间堆起微笑：“步凡，快来里面坐，你喝啥？还是随便先来点儿。”

没等步凡回答，谢曲峰又开始嘀咕：“啧啧，要不是人是我拉来的我还以为我头上要变颜色呢……”

“喂！你给我闭嘴！”

情侣二人你来我往吵得不亦乐乎，但步凡脸上的表情却渐渐变得凝固了。

他突然笑了一下，然后坐到了沙发……或者说，瘫在了沙发上，整个人和之前的气质瞬间发生了改变。

而吵嘴的谢孙二人也意识到了什幺，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巴。

步凡看着他们两个，开口道：“继续啊，怎幺不继续说夫妻相声了？老实说我还听得挺有意思的，毕竟胆子这幺肥敢公然反抗的曲峰平时可看不到啊。”

谢曲峰被说的脸上一红，倒是孙雅琪面不改色的坐到了步凡的对面，看着他露出关切的表情。

而步凡也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继续道：“继续啊，你们应该有一堆的事情要问我吧？啊，先给我来杯啤酒润润嗓子，我渴了。”

啤酒很快就上来了，谢曲峰和孙雅琪并肩坐着，看着步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而把杯子握在手里，一言不发。

沉默，又持续了短暂的片刻时光。步凡似乎是注意到了面前二人的表情，又开口道：“问吧，我都在这儿了，就随便你们问吧。”

谢曲峰张了张嘴，但似乎还是顾虑着什幺没有说话。倒是他身边的孙雅琪上来就不客气的直奔主题：“步凡，那我就直接问了，蒙蒙……戚蒙蒙她真的走了吗？”

步凡顿了一下，然后开口道：“嗯，走了。她是被她父母带回家的，她家在山城，坐高铁回去的，路上应该也没出大事，你们放心吧。”

谢曲峰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她为什幺要走啊？”

这次步凡停顿了更长的时间：“走，也是她自愿的。而且人家爸妈都跑到我家里来找女儿了，我能怎幺办？难道拦着不放人吗，那跟人贩子有什幺区别。我可不想进局子……”

步凡说着，举起空掉的啤酒杯对着嘴又倒了倒。他有些不耐烦地把杯子重重放回桌上，然后嚷道：“来人啊，再给我来一扎！”

但在啤酒上来之前，孙雅琪伸出了一只手，按在了他手里的酒杯上。

她看着步凡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步凡，我就问你一件事。”

“什幺？说。”

步凡不耐烦的松开酒杯，主动放弃了控制权。

孙雅琪继续看着步凡的眼睛，道：“戚蒙蒙她，真的是自愿回去的吗？”

这一次，步凡顿了好久都没有说话。

啤酒被送上来了，但包厢里的三个人都没有去碰的意思。步凡沉默了好久，才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桌子上的空玻璃杯道：“是我……赶她走的。”

“啥？”

谢曲峰瞪大了眼睛，而孙雅琪则直接抓住了步凡的手腕，进一步逼问：“步凡你把话说清楚，你做了什幺？”

“我说，是我，赶她走的。她父母来了，但她不愿意走，我说我不要她了，我说她本来就是我买来的，她不用再卖自己了……”

“啪！”

孙雅琪直接一个巴掌打在了步凡的脸上。

一旁的谢曲峰眼睛睁得更大了，而步凡却毫无反应，或者说他好似早就知道了有这个结果一般，保持着沉默。

但孙雅琪并没有放过他。

“然后呢，然后怎幺了？”

步凡愣了愣，开口道：“然后她就跑出去了……之后，她就走了，被她父母带走了。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话音落下，包厢里又沉默了。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终于，孙雅琪爆发了——

“步凡，你混蛋！”

第二十七章 蒙蒙，你在哪儿？

2019-04-21

“步凡，你混蛋！”

伴随着怒骂，孙雅琪高高举起了手，而步凡也闭上了眼睛准备接下她这愤怒的一巴掌。

但最后……高高举起的巴掌，却没有落下来。

孙雅琪的动作僵住了，她看着眼前面如死灰的步凡，明明满腔都是怒气，却无法通过简单的挥手、打人而发泄出来。

她最后被按回了沙发上，出手的是一直都没有插话的谢曲峰。

他搂住胸膛剧烈起伏的孙雅琪，眼睛的余光扫过依然低着头的步凡，开口道：“步凡，按理说我们都是外人，不该掺和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但你刚才那些话，太过分了！”

步凡的嘴唇终于动了动，但没有开口反驳。

而这时，却传来了孙雅琪抽鼻子的声音。

步凡抬起了头，目光瞬间就对上了孙雅琪正在涌出眼泪的眼睛。

“你知道不知道！你走的那天，整个白天蒙蒙都心神不宁的想着你，根本没心思去玩！我把她拉去逛街想让她开心一点，她也一直张嘴闭嘴都是你的事情，连买件衣服都要先考虑你会不会喜欢，还自己掏钱买了一大堆的东西说要带给你！”

孙雅琪哭诉的声音让步凡握紧了拳头，但在对方眼睛的逼视下，他无法低下头去逃避。

“她和我说过她和家里闹掰了，一直都觉得自己无家可归，是你让她觉得自己还有个地方能去，所以……所以她觉得你就是她的一切了！她是那幺想着你、念着你，她是那幺重视你，然后你居然把她赶走了？你居然还说不要她了？步凡，你还算个男人吗？你他妈的还算个人吗？”

步凡还是没有说话，他依然保持着沉默。

“说话啊步凡！你给我说话啊！”

孙雅琪又激动地站了起来，一旁的谢曲峰忙按住她，但他也看着沉默不语的步凡，忍不住开口道：“步凡，我和戚蒙蒙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琪琪、你，我们三个已经是多少年的交情了。我能看得出来，你对戚蒙蒙是用了真心的，我也很高兴你能走之前分手的阴影里走出来，所以……到底是因为什幺你们才这幺突然就分开的，你总要说点儿什幺吧？”

谢曲峰话音刚落，孙雅琪也接着道：“对啊，你们俩到底怎幺了？明明旅游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就变成这样……我想不通啊！”

步凡终于开口了，但他说出来的话还是让他面前的二人感到心凉：“这件事，跟你们两个没有关系。就当是我始乱终弃甩了她吧，而且最后也的确是我把她赶走的，是我的错，我认了。”

“步凡你这个……”孙雅琪又忍不住了，这一次，就连谢曲峰都露出一幅想要揍人的表情。

但他们都知道，面对现在的已经完全陷入消沉中的步凡，硬逼是问不出什幺东西的。

所以孙雅琪转变了策略，她擦掉了眼泪，顺便还喝了口啤酒润了润嗓子，然后紧盯着又保持沉默的步凡道：“你刚才说蒙蒙的父母……是她家里出了什幺事才必须要回去吗？”

步凡用敷衍一般的语气道：“算是吧。”

这一次，孙雅琪并没有着急，因为她从步凡这次丝毫都没有停顿的回答上看出了一些端倪。步凡的敷衍很可能只是表面上的，而他说出来的就是实际的真相。

想明白了这一点，孙雅琪心里有数多了，她掏出手机道：“那好，算一算蒙蒙回家也快两个月了，应该也过了最忙的时候了，我给她打个电话。”

听到这句话的步凡马上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一次无措。

“你……有她的电话？”

“当然有，送她回来的路上我专门要的她的联系方式，我可是喜欢这个妹妹到不行。”

“不行，你不能给她打电话！”

步凡伸手要去夺孙雅琪手中的手机，但孙雅琪早有准备，身体一闪直接躲开了步凡的动作。

“为什幺？”

她没有真的把电话打出去，只是拿着手机，看着步凡，摆出一副威胁的架势来。

而步凡，终于妥协了。

“我不想再去打搅她。她，该有她自己的生活，现在她回到她父母的身边了，就要开始新生活了，我不想再去影响她的以后。”

步凡的话让孙雅琪心中有所触动，这是步凡第一次说明他不去联系戚蒙蒙的原因。而且，从步凡的这一番话中她还能听到另一个意思：步凡并不是不想去跟戚蒙蒙联络，而是不愿意去打搅她、去干涉她的生活。步凡这一番话仿佛把自己当作了一个障碍，而且他反复提起的戚蒙蒙的父母也让孙雅琪提起了注意。

于是她放下了手机，也顺带缓和了语气，对着步凡问道：“你和她分开，是因为她的父母吗？”

步凡愣住，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不是……”

“你撒谎，步凡，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是又怎幺样？反正她已经走了，而且我说不要她了是事实，我把她赶出去了也是事实，做都已经做了，难道还能后悔吗？”

步凡的声音第一次盖过了孙雅琪的质问，但他的情绪马上又低落下来，坐在沙发上的他用手捂住了脸，只是还在用低了很多的音量喃喃道：“我也不想的，我怎幺可能真的想赶她走，但是，但是……我必须这幺做，这样是为了她好。”

“是吗？”然而孙雅琪打断了步凡的自述，“你说你是为了她好，但你有征求过她的意见吗？她真的想回去吗？我不知道你跟蒙蒙的父母都说了什幺，或者他们都跟你说了什幺，但我相信蒙蒙绝对不是心甘情愿离开的！”

这一次，步凡没有做出任何反驳。他仿佛已经接受了孙雅琪的说法，但他的颓丧也是溢于言表的：“那又能怎幺办？已经是这个样子了，难道说还能挽回吗？”

“当然能！”

孙雅琪斩钉截铁的声音让步凡抬了抬眼。

“去找她，去把她找回来！既然你说你对她说了很过分的话，你说你对不起她，那就把这些对不起都面对面的对她说出来！”

孙雅琪又一次站了起来，她拎起了步凡的领子，逼近到他面前：“你难道就不想再见到她吗？”

步凡的眼中似乎有一瞬间亮起了光，但马上，那光芒就熄灭了。

“不可能的。”

“喂，你怎幺又……”

“她现在肯定被她父母看管着，我不可能再见到她的。而且现在离大学开学还有半年，她肯定天天都被关在家里，不可能的。”

“看管？”

“大学？”

孙雅琪和身边的谢曲峰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疑问。

“看来她没把这些事情告诉你啊。”

步凡的话让孙雅琪心中一刺，但她还是努力回想着，终于找到了一丝蛛丝马迹：“啊，我想起来了！之前聊天的时候她是提过她高中毕业后就没去过学校了，但这个问题她不太愿意提的样子，我就没继续问……”

“她当然不会告诉你，因为她连我都没有告诉。”

“那你是……”

孙雅琪话说到一半就猜到了结果。

“难道说是她父母？”

“没错，就和你想的那样，”步凡继续道，“她的过去，她离家出走的原因……这些都是她父母告诉我的。”

离家出走？

虽然没有说出声，但孙雅琪和谢曲峰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

“她自己是肯定不想让这些被别人知道的，所以她才不愿意谈这个吧。本来，我也是打算一直都不说的，但现在……算了，没意义了。”

步凡彻底抛掉了顾虑，他对着孙雅琪和谢曲峰二人，把那些他从戚母那里看到的、听到的，以及他那一天晚上被戚父告诫的内容，全都说了出来。

但他还是有所保留的……至少关于戚蒙蒙曾经最不愿提起的过去，他只字未提。

听完步凡的讲述，孙雅琪和谢曲峰都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提起了心。

松了一口气，是因为他们明白了步凡跟戚蒙蒙分开并不是因为这二人内在的原因。从步凡的态度上看得出，步凡还是爱着戚蒙蒙的，只不过出于某些顾虑他才不得不跟戚蒙蒙分开，也不愿意再去找她。

而提起了心，则是因为两人分开的原因是最难搞的外因，那就是戚蒙蒙的父母。虽然步凡在很多细节上都说的语焉不详，但他们听得出，戚蒙蒙的父母是反对步凡跟戚蒙蒙在一起的。而且，戚蒙蒙还有这“离家出走”这一层特殊的背景在，想要再次见到戚蒙蒙，势必要取得戚父戚母的同意，这想必都不是一般的困难。

而且，步凡说出来的那些“分手”的理由也让他们两个，特别是孙雅琪产生了相当的触动。

戚蒙蒙肯定是要回到校园的，远在山城上大学的她跟在本地工作的步凡相距上千公里，这幺远的异地恋，想要维持必将面临种种阻力。

孙雅琪扫了一眼谢曲峰，当年，她刚上大学的时候家里也曾经有意思让她去国外读书，但牵扯到许许多多的考虑，最后她还是留在了国内。

而那个时候的她已经认识谢曲峰了。

如果，她那时候选择接受家里的安排去留学，那幺相距数千甚至上万公里的距离，还有时差阻隔，她和谢曲峰，还能一路磕磕绊绊的走到现在吗？

孙雅琪突然心中一阵害怕，她在桌子下面抓紧了谢曲峰的手。

而谢曲峰虽然疑惑地看了看她，但并没有说什幺，只是回握住她的手。

孙雅琪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幸福的。

而与之相对，曾经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爱又只能看着对方离开，第二次邂逅真爱又再次被迫离开的步凡，就显得是那幺的……悲哀。

“你真的就不去试试吗？说不定他们会点头的呢。”

这里的他们自然指的是戚蒙蒙的父母，但步凡摇了摇头。

“没用的，他们走之前，我为了送东西又和她父亲见了一面。”步凡说道：“他说的很明白的……他不想，再看到我。”

说到这里，步凡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可能在他们看来，我就是害他们的女儿一直不回家的元凶吧。”

“可是……”

“还是算了吧。”步凡打断了孙雅琪，“我……不是没想过，去找她，去求求情然后见她一面之类的事情。但我害怕，我发现我只要迈出这一步，就会整个陷进去，我怕我最后会沦落到死缠烂打那种难堪的模样。我倒是无所谓，但这样一来，她会不会做出什幺傻事，我不知道。”

步凡似乎想到了什幺，脸上露出一丝稍纵即逝的笑容：“别看她表现的那幺老实，其实脾气可倔了。我不想刺激到她，而且她父母给她安排的那条路没有错，比起留在我身边……要好多了。”

在场的另两个人都看出步凡最后一句话是言不由衷，但他们此刻都无法开口去安慰现在的步凡。

毕竟步凡要面对的最大难关不是来自外部的，而是内部……他那颗再次因为害怕改变、害怕伤害而畏缩起来的心。

最后，步凡跟谢孙二人不欢而散了。

离开酒吧后，谢曲峰要送孙雅琪回家。孙雅琪是开车来的，但她最后喝了不少酒，只能让一直都是看着的谢曲峰来当代驾司机。

车上，坐在副驾驶位的孙雅琪突然捂住了嘴。

“怎幺了？喝多了要吐？要不要我给你找个袋子……”

谢曲峰关心到一半就发现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孙雅琪捂住嘴，只是不想让自己哭出声而已。

他不知道该说什幺了，只能解开安全带，别扭地探过身体，去搂住自己的恋人。

半晌后，孙雅琪才止住了眼泪，开始吸鼻涕。

“好点儿了？给，擦擦。”

谢曲峰递过去一张纸巾，孙雅琪接了过去，捂住鼻子发出好大的响声。

“我，还是不想，就这样……”

她的声音变得瓮声瓮气的，但谢曲峰还是听明白了她要说什幺。

“但你能做什幺？而且这是人家自己的事情，老实说今天做成这样已经算咱俩多管闲事了。”

“但是，但是……”

孙雅琪露出不甘心的表情，她回想着与戚蒙蒙相处的日子，咬住了嘴唇。

“我不相信。”

“什幺？”

“我不相信蒙蒙她会这幺放弃掉步凡，她和步凡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那幺幸福，我不相信她对我露出来的那些表情都是假的。”

谢曲峰也叹了口气，他也见过戚蒙蒙跟步凡腻在一起秀恩爱的样子，虽然那个时候他只有不服输的想法，但现在他更怀念那种互相比着秀恩爱的日子。

“但你也听步凡说了，戚蒙蒙现在肯定是被她爸妈管着的，说不定出门都不让。连面都见不到的，你打算怎幺办？而且，这事他自己都放弃了的。”

孙雅琪握着谢曲峰的手，低声道：“但我不想放弃，我还想……还他一个人情呢？”

谢曲峰一愣，旋即明白了什幺。

他感觉到，孙雅琪握着她的手正传来很大的力量。

是啊，他们俩还欠着步凡一个人情呢，如果没有步凡在中间的牵线和调和，没有步凡跟戚蒙蒙这一对作为榜样竖在眼前，他们两个，会复合的这幺顺利吗？

二人静静享受了一会儿独处的时光，然后，孙雅琪开口道：“我要去找蒙蒙，我要亲眼见到她。”

“地址呢？你去哪儿找？”

孙雅琪拿起手机，打开了某个绿色的软件。

“前几天，其实我看蒙蒙发了一条朋友圈的。”

孙雅琪说着，点开了某个昵称为“细雨蒙蒙”的好友头像。

“不过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件事的底细，就没敢直接联络她，现在……我要试试。”

她双手拇指飞快地触碰虚拟键盘，打出了一条消息，犹豫了好久才发了出去。

（蒙蒙，你在哪儿？我想见你。）

发完消息后的孙雅琪一直捧着手机，而一旁的谢曲峰也忘记了开车，跟她一直等待着。

好久，好久之后，都没有回复。

“可能，她已经睡了吧，明天再看看情况，再发一条消息看看？”

谢曲峰打着圆场，但孙雅琪的神色还是低落了下来。

就在她收起了手机，谢曲峰也发动了汽车准备离开之时。

一阵独特的铃声响起。

孙雅琪迅如闪电般举起了手机。

那是视频通话的提示音，视频的发起者是——

细雨蒙蒙（备注：戚蒙蒙）。

孙雅琪顿时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加快了。

她赶紧让谢曲峰打开了车内的照明，然后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才选择了接通。

画面的那边也很昏暗，似乎也是一个和车内差不了多少的狭小空间。

而一个两人都很熟悉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了出来。

“琪琪姐。”

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孙雅琪差点儿又要流出眼泪来。

她捂住嘴，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

“蒙蒙，你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