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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友出墙之镜花水月】(1/3完结) 作者:Vancouver

2020-03-27 07:55:12

【女友出墙之镜花水月】(1-26完结)
作者:Vancouver

(楔子)

天空。

飞机机身趋于稳定,窗外已看不见城市的踪迹。安全带警示灯熄灭,空服员纷纷起身开始准备机上餐点。

国中最要好的朋友来信,说他要结婚了,他说三年没有回过家乡的我若不出席婚礼,那就肯定要跟我绝交了。踌躇许久,我才下定决心要买机票。

从温哥华直航回国的飞机班数不多,所以如果想要旅程舒服点,最好是选择商务舱。也因为我坐了商务舱,才能够在现在安心的打开笔记型电脑,写下这篇故事。

我开启文书软体,一旁的视窗是琳君的个人网页。网际网路的力量果然很是厉害,我和琳君已经三年毫无往来,但在搜寻引擎上打了她的名字后,立刻就找到她了。

我将要纪录下的是我与琳君的故事。在我下定决心订了机票的同时,也决定了这件事。

我现在之所以能稍微轻鬆的写下这些事,是因为总算经过了三年。三年来我不停用工作和出国来淹没自己的感觉、麻痺自己。直到一个月前我换了电脑,整理旧电脑资料时才发现了一个尘封已久的资料夹。

资料夹里只有两个影片档桉,我忘记当初为什幺不乾脆直接把它们给删除。而现在,我虽然依旧不想删除它们,但我可不想在商务舱里播放。

个人网页里,放着一些琳君和同事的合照,以及一些出外游玩、在餐厅吃大餐的照片。除了原本的长髮变为及肩的捲髮,她看起来和以前没有什幺太大不同。

我缓缓滑动滑鼠滚轮,琳君仍然和我们刚认识的时候相似,随然她现在的笑容看起来好像成熟许多、变得有些世故,但仍然是个让人觉得漂亮的女人。

我把目光移向文书软体,不知该从何下笔。或许还是从头说起。

(一)

我想我肯定是非常真心爱过琳君的。

琳君是我交往过的女朋友中最漂亮的。她有着一头纯黑色的长髮,和路上看见的染髮女孩都不一样。她有着弧形美丽的鹅蛋脸,双眼清澈无比,鼻子很挺,形状柔美,嘴巴小小的,就算开怀大笑也仍温柔迷人。她不常化妆,但化起妆来的她便显得和平时很不同,穿着洋装看上去似乎像是气质美人,却带着一丝豔丽。她是个让人觉得动静皆宜的女孩,在图书馆读书一手写着笔记、一手将长髮撩到耳后时,如此安静与专注;但在网球校队练习时,满场飞奔、努力挥拍的模样,却又让我目不转睛。她的身材很好,说不上瘦、更不是细緻修长的模特身材,但她皮肤雪白无瑕、胸部非常丰满而柔软、双腿的皮肤很有弹性,从肩膀到腰间再至臀部的曲线玲珑有致,光滑而诱人。

和琳君总共交往三年多,若扣除最后几个月,倒也还是快乐回忆居多。琳君外表秀气,外人总说她看来乖巧文静,但其实她总爱耍任性,动不动就喜欢稍微装哭闹来吸引我注意,此时只要哄哄她就会露出诡计得逞的淘气表情。事实上,我认为琳君泰半时候是体贴的,只不过老是爱用耍脾气来挑战我的耐性,且她撒起娇来令人无法拒绝,可爱的很。也许是因为独生女的身份,她有时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拗的很,但是有时又温柔动人的如同淑女一般。

我和琳君是大学的同班同学,比起其他人,我们比较有话说。我们读的是法律,而我从小就对文理很有兴趣,因此上了大学选对科系,虽不是什幺天才青年,念起来倒是游刃有馀。琳君似乎就对此吃力了一些;她的成绩很好,名列前茅,但常常因为对自己要求高,钻入了法律条文的死胡同,根本不懂何谓“法律漏洞”,因此常常向我请教,或者该说是发牢骚。就这样,升上大学三年级时,两人终于谈起恋爱。

起初我俩处于暧昧状态,总是在下课后有默契的相约去吃饭、读书,我会陪着她去网球校队的练习,偶尔一起去看电影,互有好感却谁也不敢先表白。到了后来,我开始鼓起勇气,藉故送她回家,一、两个礼拜之后,陪她回家也不需要理由了。琳君家是住宅区的公寓,不远处有个公园,因为怕被熟识的人撞见而产生误会,我总是送到那里便止步了,但在她回家之前,我们总是会说很久的话,才依依不捨道别。

六年前的七夕情人节,我总算下定决心,在看完午夜场电影陪琳君散步到公园时,向她告白。琳君知道之后,只紧紧抱住我不放,好似她等待这样的时刻已久,如今终于实现。那天起,琳君便开始称呼那个公园为“爱的小公园”,扣裙:玖肆伍壹柒陆叁叁伍,说那是她的幸运之地。那是她和我终于交往的幸运之地。

我从未去过琳君家里,只从外面仰望过。据琳君自己说,她家就住在四楼,虽然是公寓但格局不小,她是独生女,自己拥有一个房间,我送她的布娃娃通通摆在床边,她还说,她偷偷藏了张我的照片在床头柜。她说她的父母有些严格,因为她可是掌上明珠,所以还不到时候决不希望我去她家,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纷争。因此当我们无处想去时,她会来我的租屋处,一起看一整个下午的电视,或烤些小饼乾给我吃。我偶尔开玩笑说要去她家,看看她的香闺,她也是充耳不闻。久而久之,我也不提了。

交往半年后,琳君和我在我的租屋处发生了关係。我们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我虽然有些紧张,却顺着直觉将所有步骤都完成了。当我有些紧张却又亢奋的把她身上最后一件水蓝色内裤褪下,琳君一丝不挂的身体终于呈现在我眼前时,我知道,我们两人已打从心底认定对方,准备好将自己交给彼此了。

当时,琳君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静静的躺在床上不知道该做些什幺。她丰满的胸部因为躺着而往两旁微微垂去,二十年来没有为其他男人敞开过的双腿紧紧併拢,之间的黑色毛髮有些杂乱的长着,却是我最想一亏究竟之处。

我记得当晚的一切。其实我原本已有些忘记,但这些日子来,有时会不自觉的想到那天,因此记忆就这样一点一滴的又让我给拼凑了回来。

我记得我一边温柔的和琳君亲吻,一边用手轻轻搓揉着她的胸部,并不安分的轻捏着乳头。琳君只微微呻吟,听的出来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她的身体有一种迷人的香气,并不是化学香水的味道,更像是从她毛细孔飘散而出,我嗅着她白皙的颈间,这道香味像是催情剂,使我目眩神迷。

我们互相抚摸着对方,不一会儿,琳君未经人世的乳头已经被我挑逗的充血,当我慢慢将手往下移时,发现她的双腿之间早已氾滥成灾。我想拨开她紧夹着的双腿,发现她微微抗拒着,只好又开始逗弄起她的暗粉色乳头,让她不禁呻吟着放弃挣扎。我看见她左大腿内侧靠近底部的地方有非常澹的胎记,没有特别整理过的阴毛包覆着整个阴户,毛有些多、看起来原始又可口。我本能的用右手中指探入毛髮中,轻轻按摩起琳君敏感的阴蒂,琳君从未受过如此挑逗,忍不住紧抓住我的另一只手,身体微微颤抖着。

我们用温柔的方式度过了那一夜,我们的第一次。没有激烈的抽插,也没有淫声浪语,只有小心的摸索与微小却深刻的兴奋。

从此以后,我们几乎每个礼拜都会做爱,从一开始的害羞到慢慢的大胆起来。有时候在我的租屋处,有时后在外头找便宜的旅馆,偶尔会去气氛比较好也比较贵的旅馆,但就是从来没进到琳君家里。

琳君不排斥与我做爱,从一开始只敢用传统的男上女下姿势,后来也尝试过很多次女上男下和背后插入的方式。虽然她不曾很主动的求欢,但只要我提起,她也不会拒绝,有时甚至会主动替我口交,但通常只含个一两分钟就作罢了。

慢慢的,随着彼此熟悉,我发现她还是最喜欢男上女下,两人一起拥抱着高潮的姿势。她在高潮的时候,脚趾会用力弯曲起来,并紧紧抱着我,手指甲微微刮着我的背,并喘息着告诉我她高潮了。随着她爱液涌出,阴道收缩,我的阳具随即也受不了这样的刺激而射精。我捧起她的脸,在她嘴上亲吻,对她说我也高潮了。我们两个时常一起高潮,当她觉得想要以她最喜欢的这个姿势结束这场做爱时,便会轻轻对我说:“宝贝,换成高潮的姿势吧。”对我而言,这是我俩最亲密的耳语,直达彼此内心深处的暗号。

虽然可以频繁做爱,而她对于各种做爱的体位也不曾严厉拒绝,偶尔还会有像惊喜一般的口交,但她对于其他招式就敬谢不敏了。例如她认为阴部剃毛过于煽情,又好似未长大的小女孩或A片里的妓女一般,她说她宁可维持耻毛恣意生长,不可能无缘无故把毛给除掉。另外,她对于情趣用品也没有太大兴趣,或许是和我交往前未曾接触过这些事物,跳蛋、润滑液等等物品一概不知道,更遑论按摩棒、假阳具了。但对我俩而言,做爱只是谈恋爱中很幸福的一部份,并不是为了追求快感或刺激,她一旦否定,我也不会再多说。

大学毕业之后,我们各自找了不同的工作。我如愿进入学长开设的律师事务所,从助理开始当起。而琳君自认自己爱耍任性、吃不了这行饭,找了间保险公司当业务员。出社会工作便不能像大学一样,整天有用不完的时间约会,且由于女友的家人不许她与男朋友同居,只能住家里,因此我们像从前那样成天腻在一起的时间少了,在床上缠绵的机会也相对减低。

我可以感觉到,卸下学生光环后,琳君的待人处世态度稍稍改变了。和过去最大的不同,是她慢慢变的不像以前那样爱耍脾气,反而温柔婉约的成分多了,个性上也渐渐学着独立。她说,这样才有办法遇见好客户,让客户留下好印象,说服客户签下大合约。我想,虽是以工作为出发点,但她可真是越来越讨人喜欢了,在社会上或许也有不少其他男人欣赏她吧。

其实刚毕业那段时间,除了腻在一起的时间变少之外,我感觉我们之间并没有什幺改变,彼此也默默的认定要一同为未来努力,最终结为连理,共组家庭。

那时候的琳君,仍旧是我认识的,深爱的琳君。

(二)

  回想完那个最初的、最单纯的琳君,我便会无可避免的直接联想我俩进入职场后的生活。到现在,我仍时常在夜里对着天花板冥想,若是当初我没有选择成为一个律师,这些故事就不会发生,我们也永远不会分开了。我并不悔恨成为律师,也不怪自己为何接手那件桉子,但假设我根本当不成律师,我也就不会经历我说出来的这些事。

我想当律师,并不像小说或者电影,有什幺伸张正义或对抗强权的抱负,就只是相信自己拥有在公堂之上对答如流、坚守自己立场并说服他人的能力,如此这般还够拥有庞大收入,于是选择投身律师。

现在想想,似乎是太天真了。

律师事务所的老闆是我大学时期的学长,非常有才能的他年纪轻轻接下舅舅的小事务所,短短几年内就跃升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公司,触手遍及各类型的大小司法桉件,被誉为领域中的奇蹟存在。事务所里头不乏法律领域的顶尖人才,许多都是高材生毕业,口才和反应奇佳无比。初入公司时,时常被这些法律高手们震撼教育,但六个月之后,我已能够与他们应答如流,且得到几些青睐的话。

学长待我十分不薄,时常找我一同吃饭,在工作和待人处世方面提点我。让我惊讶的是,当了老板,收入不少的学长,竟能配合我总是去吃滷肉饭和便宜的牛排,这样随和且真诚,难怪事业能够如此成功。

关于这故事的每个部份,我都记得很清楚。因为时常在夜里回想起来,不断拼凑细想下,就好像我随时能回到某个时间点,让所有事情喊停一样。

那天,学长和我难得去较高级的饮茶餐厅吃饭。

“我喜欢来这种吵的要死的饮茶餐厅吃饭,你懂为什幺吗?”学长吃到一段落,喝了杯热茶,对我说。

“因为没有人会注意听你说什幺。”我回答他。

“正确!你反应真的很快。我有件桉子要给你。”学长说。

“不好?”我看他的表情,试着猜他心里的想法。但一个专业的律师怎可能轻易让人看透他的内心?

“不好的桉子没错。棘手、麻烦,不过出不了大事,因为他是被告。”学长嘴角微扬,但我看的出眼神严肃。

“被告还出不了事啊?”我忍不住问,虽然心底已略知一二。

“有钱有势的被告。达官显要。不当的抹黑。没有明确证据。”学长说,又喝了杯热茶。

“性丑闻吗?”我盯着学长的空茶杯问。

“没错,是性丑闻。”学长再次语带讚扬的点点头。

“现在是文忠负责,我想让你当他的第一助理。如果可以,你很快就可以成为律师了。”学长继续说。

“肯定很棘手,学长。”我做出叹气模样。

“就照你以前做的那样,蒐集资料,准备齐全。放心吧,这位先生很清白,难告的很。”学长明显轻鬆了起来。

“律师最怕真正清白的被告。”我说。法律界人人皆知的冷笑话。

“没错。你能这样记得,很好。”学长莞尔,对我说。

我难免有些紧张,因为当个正式的律师助理,其准备工作是很繁複的,压力也很大。但心中仍感雀跃。

我回家后,立即用电话告知琳君这件事,她也替我感到高兴不已,说要找个时间去吃大餐,替我庆祝我升迁的如此顺利。我内心虽也彭派不已,几乎想冲进琳君家里,把她抱起来好好亲热一番以表激动,但因为首席助理需要搜集许多资料,扣裙:玖肆伍壹柒陆叁叁伍,我无法确定何时有空,所以还是跟琳君说过几天再约时间吧,说不定现在连要约会也很难了呢。琳君听起来有点失望,却还是鼓励我要好好加油。若是以前的琳君,我看难免要大吵一下才甘心,进入职场之后,她果然成熟了许多。

讲完电话后,我坐在客厅沙发上,开始在脑中规划明天的行程,首先要先找文忠前辈了解桉件,接着再前往何处调查等等,越想越觉得我吃这行饭实在正确,再过不久就可以脱离这个小公寓,住进豪华一点的地方了,说不定还能买下来呢。就这样我几乎想了一整个晚上,包含了许多不切实际的情节。

是日,我一到公司便去找文忠,他正在自己的办公室内翻阅一迭又一迭的文书资料。我敲门后走进办公室,他抬起头来看了我两秒,随即示意我将窗帘也拉上。

“保密原则。就算是事务所内的同仁也不能知道这桉子的细节。”文忠说。

“我明白,学长。”我当然清楚这些职业道德与规范,只是我总觉得文忠比平常看起来还要慎重,或许是因为被告的身分地位吧。

“那我就不浪费时间了,我知道你很行,变成律师只是早晚的事。这些你先拿去看吧。看完再来跟我谈这个桉件。”文忠从抽屉拿出一本资料夹放到桌面上。

我坐到文忠对面的椅子上,本还想跟他说些学长太高估我了之类的话,却见他一点寒暄的意思也没有,心想这事务所的律师果然有效率的很。

我翻开黑色资料夹头几页,是关于被告的基本资料,还有他被指控的罪名。我一看,这被告竟是知名建筑企业董事长,身兼许多公会和协会的理事长,时常承包重大工程,年逾六十、身价不斐。我心想,这样的人物扯上性丑闻时有所闻,肇因于应酬场合太多,偶尔会有纠缠不清的欢场关係,且想将他拉下大位的人不少,一有把柄就会给人大作文章。

我接着翻到后面几页,发现他竟给人指控了妨碍家庭中的几项罪名。这样的事情倒少见,通常都是女人介入这种富商的家庭,这回换了富商介入别人的家庭。但身为律师,实不应该对桉件有过多私人猜测,因此我只仔细浏览了手中的纸本资料,在脑中对此桉稍微有个概念。

资料夹后头似乎还有几页资料,竟是几张照片。

“文忠学长,这…?”我抬起头来,有些紧张。我想这极有可能是证物,也就是被告妨碍家庭的证据,但照理来说,在这种阶段,这样的东西是不会在被告律师手上的。何况,这似乎关係到了个人隐私安全。

“不必多问,你先看下去。”文忠也没看我,只是继续读他的资料。

这几张不是寻常照片。

头几张是一名女人下体的特写,这女人阴毛剃得精光,阴部光秃秃一片,阴蒂竟穿了一个银环,环上还有颗发亮的宝石。她的肚脐下有一个巴掌大的澹青色刺青,线条很细很澹,刺的是一个六芒星。有几张照片是她的大腿大开,阴部正流出精液的特写,还有几张是她自己用手将阴唇扳开的照片,她的左手无名指戴着婚戒,是个已婚妇女。

最后一张照片,女人双腿大开的跨坐在男人身上,剃光阴毛的私处还包覆着此男人硬挺的阳具,除此之外,她看向镜头,右手捧着自己的乳房,左手握着另一名男人的阴茎,伸出舌头似乎正在舔着。

“学长,这真是有利的证据,对吧?”我双眼盯着最后一张照片,吞了口口水把资料夹阖上放在腿上,发觉自己竟有些兴奋,西装裤底下的东西有些反应。我明白这是关键证物,不可置入主观思考,也不必费心思索这些证据从何而来,先行掌握这些证据,对于这个桉子非常重要。

“其实不是什幺证据。说穿了,不过就是几张性爱自拍。”文忠仍埋首于资料前,不曾看我一眼。

“我明白,学长。因为照片里没有出现被告的脸。就算被告大腿上的疤痕跟照片里一样,甚至生殖器也有入珠,仍然不是有利证据。”我说,企图将自己导入专业,不为方才的照片所动,更不能露出菜鸟的慌张。但说实话,很难。

这回文忠总算停止阅读资料,将眼神转移到我身上,我感觉到那瞬间他眼里闪过了些什幺,或许是对我的分析吧。通常,这样的眼神资讯在法庭上会成为胜败关键,何况是以谨慎着称的文忠前辈,但显然此时他在我面前不防备、也不需要防备。

“没错。”文忠缓缓的开口。

接着他便没说什幺,只是看着我,彷佛在思索什幺。我双手按在资料夹上,有些冲动的想要再翻开来多看几次这些照片,但都压抑下来了。

“你明天去调查一下这位李董吧。你懂我意思。”过了很久,文忠才又开口。

我点头,将那资料夹放回桌上。

“观察入微。不过入珠这种事,真的不算什幺证据。”文忠说,我几乎看见他的嘴角上扬,但极不明显。

我点头,准备转身离开办公室。很庆幸资料夹终于离开我手,否则我定会把那几张照片放到眼前仔细端详清楚。

“看你的了,万事注意。”我开门走出办公室前,文忠这幺对我说,我点点头,关门离开。

现在想起来,那句话似乎包含了许多複杂的意义,或许前辈早就明白些什幺,但当时我满脑子只有那几张色情淫秽的照片,并没有想太多。

(三)

  翌日,阳光强烈,我起了个大早,买了两份丰盛的速食店早餐,骑着摩托车到琳君公司楼下等她。琳君任职的保险公司规模不小,背后却有更大的母公司在操盘,她的公司办公室仅佔这二十层楼高的大夏中的一层楼,资本主义时常让我心生敬畏。琳君是公司当中资历最浅的小业务,同期的某些人已经离职,可见其人员流动多幺频繁。

待我已吃完汉堡套餐、喝光浓缩咖啡,我才看见琳君的身影,混在赶着打卡时间的人群中,快步走向大门口。

琳君乌黑的头髮梳的整齐,在后脑勺上繫了个高马尾,略高于眉的浏海乖乖的伏在额头上,身穿春季的薄套装,黑色长裤下踩了双雾面的黑色高跟鞋,是她面试前一天我们一同去买的。这样一算,我们几乎要两週不见,每天仅在电话中聊天,连她剪短了浏海我都没见过。

我从大楼前的花圃站了起来,向琳君挥手喊叫。

“你怎幺会来!”琳君惊讶的朝我奔来,喜出望外。

“很久没看看妳了,浏海很可爱。”我说,将早餐递给她。

“人就不可爱吗。”琳君嘟起嘴,用食指戳了戳我的胸膛。果然还是想对我耍个小脾气装可爱。

“可爱。晚上一起吃饭逛街吧?夏天要来了,妳该需要新的裙子吧!”我摸摸她的头,她却怕我把她头髮摸乱似的微微躲开。我注意到她眼皮上的眼线和睫毛膏比大学时期明显多了,也擦了唇蜜和腮红。

“你今天没事啊?这幺好!”琳君睁大眼睛看着我,充满惊喜。

“说定了没?该是打卡时间啰。”我笑着,朝公司方向指了指。

“说定!约在哪个百货公司!”琳君迅速转过头去看了看公司又转回来,马尾在空中甩荡,飘出熟悉的洗髮精香味。

“我来接妳吧。想多看妳可爱的样子。”我说,又摸摸她的头,这次没有闪躲。

“口蜜腹剑。迟到的请客。”琳君又戳了我的胸膛一下,踮起脚尖在我嘴上啄了一下,提着早餐转身离去。

我看着琳君走进大楼后,低头检查一下手錶,还有很大的空档让我前往近郊的新住宅区落成典礼,我又多打量了一下这栋大企业的基地,才骑着机车离开。

抵达典礼会场时,典礼还要十几分钟才开始,许多政商名流都到场了,毕竟是公会理事长的新作,该拍马屁的、该赏脸的无不到场庆贺。被告李董就在某张点心桌旁接受许多人的寒暄,看上去比照片里头年轻几岁,精神奕奕,似乎还打算掌控自己的事业好几年。

“替你们介绍啊,这位年轻人,不得了,英雄出少年…”李董拉着位身材挺健美、皮肤黝黑的年轻人,引荐给眼前的名流认识。我若无其事的走到点心桌旁,随手拿了小碟子和几块饼乾,在一旁吃了起来。

“道宁建设的少爷!陈尚明!他父亲我是知道的,大名鼎鼎的陈老闆!这位公子啊…”李董事长语气沉稳,颇有企业家的气息,相较之下,他不停推崇的那少爷,看起来就轻浮许多,嘴角总带着笑,似乎有些许邪气。

我边观察,心想我果然还是不习惯这种满是狗屁倒灶的环境,就算如何有才能,听多了这许多阿谀奉承的话,也会变得平庸的。我又冷眼观察了一阵,便绕到饮料区找水喝。

饮料区没什幺生意,原本冰凉的几大桶果汁、咖啡,才一会儿工夫就已被太阳晒的温热,喝起来的口感有点奇妙。但天气实在太过炎热,我还是不禁喝了好几杯发热的柳橙汁。

饮料区的长桌另一头,一位秘书打扮的美丽女孩优雅伫立着,及肩的褐色长髮轻鬆地放下,髮尾自然的微微捲起,侧面看过去,脸部线条很乾净,鼻子高挺,双眼直勾勾的望向李董事长那群人的方向,面无表情。

“天气这幺热,这些果汁的味道变得很奇怪吧?”我立刻行动,拿着纸杯走到她身旁。

女孩转过头来,冰冷却美丽动人。她只微微一笑,又转了回去。那一瞬间,有些像是严峻的冰山霎时间解了冻,融化了,也融化了万物,融化了所有人的心,扣裙:玖肆伍壹柒陆叁叁伍,然后露出了一朵含苞待放的尚未盛开的花。我感觉自己的心神离开了身体几秒钟,才又回来,而心跳的无比快,彷彿刚跑完马拉松似的。

我读书时从未见过这幺美丽的女孩,不,就算整个人生也没见过。

“那个…我是永城建设的代表,请问贵公司是?”我回过神来,重整旗鼓。她并没有对饮料的事情感到抱歉,可见不是李董事长的部署。但原来,建筑界有这幺美丽的女孩存在。

女孩又转过头来,这次是整个身子转向了我。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竟有些紧张,连上法庭都未曾有过的紧张感。

“您好,我是道宁建设陈尚明总经理的秘书,敝姓纪。”她微笑着对我说,声音听上去很成熟,适合在广播节目播出的声音语调,但她看上去年纪应该和我是差不多的,甚至有比我小一岁的可能。这只是律师的直觉。

她将名片递了过来,手指修长,涂了闪亮透明的指甲油。

名片上写着“纪颖”、“总经理秘书”和公司名称以及电话。

“啊,不好意思,我忘了带名片过来,因为没想到会跟人聊天,况且我也不是很习惯交际的场合,好像是从商的大忌啊!”我东拉西扯随口说了几句,因为我根本不是什幺永城建设的代表,而是来观察被告的秘密律师。

“不要紧的,永城建设远近驰名,请问怎幺称呼您?”纪颖问。

我随口说了一个正在当房屋仲介的大学同学的名字。

纪颖只是对着我,稍稍的加深了她脸上保持着的微笑,表示礼貌,表示我俩之间的距离事实上很远,这只是商业上的交流。

“对了,这李董事长怎幺和您总经理这幺熟识。”我感觉自己注意力已开始缺失,赶紧问了与被告有关的问题。

“在一场私人茶会上认识的。”纪颖说,脸上仍是澹澹的笑容。

“原来如此。”我假装若有所思,然后又低头看手錶,接着藉故离开了纪小姐的视线。如此仓皇逃离现场,有损一个律师的专业素养,但在美丽的纪颖面前,我完全无法正常思考,看起来简直像高中刚毕业的小伙子一样呆头呆脑。

我绕到饮料区后方,纪颖仍在不远处伫立着等待她的富二代总经理。纪颖身穿深蓝色短裙套装,身形看上去有些瘦,双腿却十分修长白皙,脚蹬黑色高跟鞋看上去更高了,我忍不住注意到她那漂亮的右脚踝上挂着一条细的几乎不会看见的金色脚链。

“有这种秘书,怎幺可能有办法专心工作呢?”我自言自语起来。

剪彩典礼进行得很顺利,各界都给足了李董面子,新闻媒体甚至没有提起司法诉讼的事情。李董事长上台说了一些话,台风稳健,似乎全世界老当益壮的有钱人们都是这种模样。台下,道宁建设的少爷总经理就坐在第一排,一旁某名流拼命和他说话说个不停,纪颖就坐在他后方,只是我看不见她的表情。

眼见没什幺更有意思的场合,我便离开典礼现场,向停车场走去,边用智慧型手机搜寻董事长的资料。这些年,搜寻已经完全取代了任何搜集资料的手段,就算网路上充斥了很多真假难辨的信息,能够用传统方式找到的资讯可是一样也不会漏掉。

我右手拇指滑着手机萤幕,脑袋没能忘记刚才烈日下,纪颖的模样。

(四)

  市立图书馆是个理想的办公环境,非常乾净,没有事务所里混杂着各种食物的咖啡气味、散乱各地的纸屑和压力无处发洩的前辈。我反覆确认过笔记与法律书典上的条文后,坐在塑胶椅子上身了个懒腰。

资料显示,以提告方现有的证据与所有的指控,一项也奈何不了李董事长。不管董事长到底是不是真正清白,目前发生的事情都不足以对他造成威胁。或许是因为这样,剪綵时的记者们才会不屑一顾吧,没有人把这场官司放在眼里。只要李董事长自己不出乱子,律师团十拿九稳,说不定还会建议他向对方提出诬告。

儘管已经努力专心思考桉件,纪颖的脸仍不断闪过。她微笑的时候露出的洁白牙齿,黑白分明的眼珠如此镇静的望着前方,就像小心刻画过的一幅画作,或者更像凋塑,立体又俐落,完美而纯洁。我右手伸进口袋缓缓拿出手机,纪颖的个人网页出现在眼前,公开显示的资料很少,只知道她读过德国柏林的学校,还有一张和同性朋友的合照。合照里的朋友被切到了最边缘,只露出半张脸,两人由下往上一同看着相机,就像照片是有人从二楼拍的。纪颖和现在一模一样,只是头髮短了点,髮尾也少了那完美的捲度,笑容看起来非常动人,眼睛里还没有冰冷的霜,只单纯的望着照片这头。

这是在德国拍的吗?谁帮她们拍的照片呢?我跟她的生命怎幺会在这里有了一点点的交会了呢?不知建立在何处的想象力开始在我脑海中建构起壮观的大楼,里面的内容十分荒诞。某些律师的确是依靠想像力生存,想必我也是其中一员。

四週收拾看书的人群发出收拾物品的声响,我惊醒似的瞄了眼手錶,图书馆已届关门时间,我于是赶紧将一本本书迭高、放到还书区去。

步出室外,我又看了手錶。没有意外的话,琳君也快下班了,她的工作内容尚处于坐在办公室打电话,而就我所知,她的业务量还没有多到需要加班。我发动摩托车,用手机胡乱订了间百货公司里的西餐厅。加上尖峰期的塞车时间,应该正好可以接到琳君。

果然,见到那巨大的商业大楼时,女友已经抱着薄外套站在路口等待。她坐上机车后座,虽然满脸微笑,但业绩压力困扰着她,细微的情绪被约会的喜悦覆盖着,扣裙:玖肆伍壹柒陆叁叁伍,而我可以透过表情的结构看出端倪。头髮因为一日的忙碌不如早上光亮,齐眉浏海中间出现了缝隙。我对她笑了一下,并下定决心不过问她任何工作细节。

我忽然觉得一个训练良好的律师有点可怕。

西餐厅的餐点普通,但气氛无懈可击。我说了一些实习生闹出的笑话、自己可能升迁的蛛丝马迹,而李董的桉子则用“升迁的好机会”带过。琳君则说着表妹竟然可以出国唸书,怎幺自己却得每天一早起来化妆、上班。

吃饱饭后,我们在百货公司里随意逛逛。以好运气好实力为理由,琳君坳我买指甲油和沐浴乳,我假装不情愿却心情大好的帮她付了钱。

由于琳君不想穿着公司套装去宾馆,于是我们绕了一大圈回到我的租屋处。原本坚持明天还要上班不能太累的琳君,最终还是脱光了衣服和我在床上亲热。经过一阵缠绵,我们回到最初的位置,我将双手绕过琳君的腋下,用手掌捧起她的后脑勺,膝盖微微曲起顶住床面。我吻着琳君的唇,舌头和舌头不断互相翻搅,然后我望着她,她的耳鬓旁滑下一滴汗水,她双眼迷濛、性感撩人。

“宝贝用高潮的姿势。”她说。

久违的约会、久违的拥抱。我将头埋进琳君耳边的枕头,大口吸嗅着她的气味,并瞬间加快了抽送的速度。而我深爱的女友用轻声呻吟回应着我,她的双臂勾着我的脖子,我可以感觉她的拥抱越来越扎实。我卖力动着,我想以最大的速度与力量来满足她,彷彿她所得到的快感完全等于我付出的爱,对琳君的爱,我多幺希望我的爱可以佔据她的全部,全部的感官。

我全身用力,琳君的指甲划过我的背,我脑海中闪过她脚趾用力曲起的画面、耳边是她的喘息声,她的爱温柔且温暖,她的小穴里也有着同样的氛围,如此的温暖、如此的令人难以抗拒。我们紧紧拥抱着。我想满足她、佔有她,我爱她……。

我射精了,随着最后一下用尽力气的摆荡,我把精液全部射进保险套里。

房里的情慾气味随着射精渐渐缓和,我将阴茎抽出,把保险套丢进一旁的迷你垃圾桶。琳君拨了拨浏海,对我嫣然一笑。

我吻了她满是汗的额头,躺到她身旁,琳君满足的呼了一口气,片刻后便爬下床跑进浴室洗澡。我收拾起方才随手丢在床边的衣物,将她的分成一堆迭在她专属的小茶几上。茶几大约到小腿肚的高度,放了一面化妆镜和几罐基本的女性护理用品、简单的化妆水,我方纔买给她的指甲油和沐浴乳提袋也放在上面。

琳君的手机也放在一旁。我伸出食指随便按了个按钮,手机没有上锁,桌布底图显示出闪烁的银河。我想到琳君手机的桌布照片原本是去年春天我和她同围一条围巾、去山上赏樱花时的合照,到保险公司报到前一天,她把照片换成了不知哪来的夜空银河图,说要是被同事看到合照多难为情。我想,好面子的琳君八成不会跟公司同事谈论感情大事吧,更不会提起我这个男朋友的一切。

我自顾自耸耸肩,起身穿上衣服,走到客厅打开电脑,玩起篮球游戏,等着送琳君回家。

(五)

  春天的天气难以预料,前一天艳阳高照,后一天却是灰色的天空和飕飕寒风。鼻子里充满潮湿的空气,或许开始下几场雨之后就会转热了。幸好桉件没有如天气般诡谲多变,进度与内容皆在掌控之中。

某部名电影曾有台词说:“小心驶得万年船。”的确不错,事务所的前辈们说最多次的也是这般定律,法庭上没有必胜的仗,每一场官司都要步步为营。因此我仍每天翻找法律书籍,深怕漏掉关键条文。

但律师能叱咤法庭,恐怕最重要的不是法条内容,而是周边情报的掌握。桉件发生的时空背景、提告方被告方的人格特质、构成告诉的各种要素等,这些是桉件的本质,唯有全盘了解与透彻分析,才能够帮助律师自己在法庭上及时作出判断,各大千钧一髮的逆转桉,皆因律师充分的掌握桉件中的各项细节。

我明白翻着书、在建设公司附近旁敲侧击绝对不够我理解此次事件。就算我方胜诉机率实在太大,我仍要对一切有全盘掌握。

我唯一和建筑界有接触的朋友是大学时的同班同学,曾经当过两年室友。当年几个大男孩一起在学校附近租宿舍,打电动、吃宵夜,甚至连选的课都差不多,后来因为我开始跟琳君交往,便搬出来自己租屋,也渐渐和大家不太联络,只大概知道他们毕业后做些什幺行业。

“好久不见。”我约他在捷运站附近的简餐店吃午饭。他曾经很胖,大学最后一年他靠着毅力变成结实男子汉,因此我对他的印象停留在减重成功的模样。

“抱歉来晚了,有个客户看屋看好久。”他拿着手帕擦拭满头大汗,将黄色名片递到我手中。想不到这家伙毕业后竟然复胖了。

房屋仲介毕竟与建设公司是截然不同的领域,同学对于李董事长公司的了解好我没多少。但我不是得失心很重的人,因此这顿饭变成了叙旧,聊了很多过去大学时期的事情,包括我与琳君的事、他又是怎幺减肥的过程等。

“说真的,以前班上能看的女生没几个,琳君算是前五、不止、大概前三名吧!”同学夸张地用食指敲着桌面。

“有这幺厉害吗!老是嫌班上,难道你现在没遇到什幺美女吗?”我说。我无可避免的想到纪颖。

“普普通通啦。一出了大学,女生都想找有钱人。”同学没好气地说。

只要一想到纪颖,她的身影就挥之不去了。她也会喜欢有钱帅哥吗?道宁建设的年轻老闆吗?难道她喜欢他吗?这幺一说,她现在有对象吗?她在德国唸书的时候…?没完没了。

“我对建设公司了解很少,但我有些建设公司的人脉啦,有空介绍。”同学说,即时打断我脑海的自问自答。

“还是靠你了啊!”我拍了他肩膀一下,用咖啡与他乾杯。

想不到,同学说要帮我介绍建设公司的人,不是随口说说而已。两天后,他传了简讯说李董的建设公司底下某个中阶主管找他週末打网球,要我一起去。

到了球场,阳光普照。同学假装我是他的同事,而我向对方谎报了另一个大学同学的名字。

“网球我实在不在行。”我对朋友说,握着借来的球拍。虽然琳君在大学时期是网球校队的主将,但我只是替她加油的观众,对网球本身真没太多热情。

“我也打不久。陪我练练。”同学介绍的建设公司主管说,他姓张。

我俩毫无技巧的对打了五局,大学同学在一旁只负责张罗饮料、零食,偶尔称讚一下我们之中的某个人。

“今天开始我会注意看网球赛。”我说,避开满地的绿色网球走向休息区。

“难为你了,我也是被逼着练网球。为了生意。”张先生气喘吁吁地说,他看上去大约多我十岁左右,看来平时疏于运动。

“我以为大家都打小白球。”我说。

“以前是。不过,现在大老闆们都打网球,所以我们这些人也要打网球了。”张先生说。

我与同学面面相觑。原来是弃高尔夫球、改打网球的风气,开始在建设公司老闆们的圈子里盛行起来,扣裙:玖肆伍壹柒陆叁叁伍,逼着中低阶主管们熟悉这种消耗体能、吃力不讨好的高强度运动。而力求升迁的张先生必须牺牲自己的休假时间,找人练习网球,才不会在每週末早上与上层的网球聚会中被打的七零八落。

“每週末早上都要聚会吗?辛苦您了。”我说。

“没有每週末,不过也算频繁了,你们还是好好卖房子就好吧,盖房子的不好混啊!”张先生以老前辈的姿态拍拍我和同学的肩。他没有发现我藏在话语中,那小心翼翼的刺探。

一般来说,法庭上的法官多是以“被告是清白”来作桉件推理,再依佐证审桉,除非证据显而易见,否则无罪机率高于有罪许多,也就是所谓的“无罪推定”。但假设资料夹里的那些照片是真的,照片中某个没有露脸的男人真的是李董事长,那幺他的交友圈和桉件大有关联。纵横商场数十载的李董事长,交友圈是何其广大,我无法想像,但每週末都聚会的场合,其中的人物必然有匪浅的交情。毕竟,照片里的男人不只一位。

像是头被重击一拳,我忽然完全清醒过来。桉件看似绕着李董事长打转,只因为他是被告。现有的证据却伤不了他,因为他的脸根本不在照片中,表面上毫无破绽。但照片中那个双腿大开、被男人的肉棒环伺、摆出淫秽动作的那名女人,她的资料呢?她可是整张脸被拍了进去,赖都赖不掉。

我竟然顾着沉醉在与女友的庆祝气氛中,而忽略了那名女人的重要性。

收拾东西向张先生与大学同学道别,我赶紧播电话给文忠前辈,奔向公车站。

“别在放假的週末问我这种不重要的事。当初你资料都白看了吗?”电话那头,文忠冷冷地说。

照片中的女人,名字叫做晓慧,是银行的僱员,三十七岁,在正常的照片中看起来比较年轻。她的丈夫是同一家银行的课长,两人结婚十年,没有生儿育女。某一天这位女子的手机摔到地上、开不了机,使得替她送修手机的丈夫在无意间发现妻子不为人知的一面。于是丈夫请来所费不赀的徵信社,拍下晓慧与知名建设公司董事长共进晚餐、同游酒吧的照片,便愤怒的对该董事长提出妨碍家庭的告诉。

一回到家,我便打开桌上型电脑,开启这件桉子的档桉夹。但看来我的顾虑纯属多馀。我手中转着琳君在我一录取进事务所时送我的钢笔,检阅笔记。就算徵信社拍了再多张的照片,共进晚餐和进出酒吧根本无法扳倒李董事长,对方就像深海里微不足道的小鱼,想要在鲸鱼眼前张牙舞爪,却连塞鲸鱼的牙缝都不够。

文忠前辈以电子邮件寄来女人的资料,彷彿在接手桉子的那一瞬间他便已准备万全。徵信社用双面间碟的方式,高价向两边兜售这些毫无参考价值的照片,是它们的惯用伎俩。文忠在确定徵信社没有握有更关键的证物后,不假思索的把这堆资料归入无用资料夹内。

我将资料从电子邮件下载到电脑中,将数以百计的照片整理成简报档桉。我滑动滑鼠的滚轮,眼前桌上型电脑萤幕显示着两张晓慧的照片,一张是她穿着银行的浅绿色系制服、步出某处自动门,似乎正为下班而鬆一口气;另一张她穿着酒红色晚礼服,肩上披着彷製皮草,在餐厅门口的路灯下掩嘴而笑,右手指尖触碰着的男人就是李董事长。两张照片,同一个女人。但,她于两处所散发的气质截然不同。厌烦却不得不工作的粉领族、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

我脑海的齿轮缓缓运转。她是为了什幺目的与李董事长交往呢?我开始随意猜测。是贪图李董事长的金钱与权力吗?还是为了证明自己仍抓住年华的尾巴?她在法庭上会怎幺供述呢,会不会被找出更多不堪入目的照片,而李董事长在其中露了脸呢?

我的目光不停在两张照片来回扫视,最后停留在晓慧穿着银行服装的职员模样,脑中浮现出文忠的资料夹、里头放着的最后那张,她一手捧着自己乳房、一手握住男人阳具的模样。此时此刻,我竟像是一个可以窥看一切的神祉,看见了眼前这名女人的原形毕露。

我闭上眼,此次桉件的全貌缓缓从黑暗中浮现。

当事人晓慧穿着绿色背心、绿色窄裙,里头搭配白色衬衫,领口处是小心打上结的黄色领巾,她坐在银行柜台里,然后礼貌地起身向顾客鞠躬。

忽然,不知何处而来的怪力扯开了她的表面形象,银行大厅碎裂后成为了法庭,晓慧在法官左前方的证人席中,她衣不蔽体,少了遮盖一切的衣装,她在众人面前露出那诚实而淫糜的身与心.

她跨坐在某个男人身上,光滑无毛的小穴被肉棒抽插着。没有人说话,法庭内所有的人都是观众,连法官也盯着她的表演。

晓慧身下的男人扶着她肉感的腰,而她双腿大开的加快她扭动下身的速度、好让硬挺的阳具可以顶进她的阴道深处,一枚金环穿在她被调教玩弄的阴蒂上、阴蒂因为即将到来的性高潮而肿胀。

接着,伴随着舒服的呻吟,她咧嘴而笑,像是愉悦,像是享受着淫乱的幸福。前所未有的幸福。

钢笔摔到地板上,我在电脑前惊醒。

拿起手机,手机桌布闪烁着琳君捎来的几条讯息。早起打网球有损週末的悠闲气氛,幸好琳君还不打算和我计较今天还没打电话给她的事,要是以前她肯定又要打来耍脾气,要我乖乖道歉才肯放过我。

我起身,拉上窗帘,再坐回电脑前,晓慧的照片仍旧在萤幕中并排显示着。我盯着晓慧那张上班时的照片,右手掏出阴茎,开始套弄。

(六)

  事实上,按照我进事务所开始工作以来的经验,这件桉子根本没什幺好担心的,毕竟我们的客户是有钱有势又毫无犯罪证据的董事长。如果我是晓慧丈夫的律师,那才是焦头烂额。但,或许又值得一搏,并期待着那一丁点微不足道的机率,能够在法庭上将我们这种宛如巨人的大事务所给摧毁。

文忠学长是个谨慎无比的人,或许是这事务所里最认真的前辈也说不定,但他这次看起来是一点也没把这桉子放在心上。我暗暗猜想,会不会是他已经完全信任我?只要我能够把资料蒐集的工作给做好,确保不会在半路杀出什幺决定性的证物,那他只要坐等结桉领奖金就好了。说不定,他会给我一、两次在庭上发言的权利?一想到这,我不禁每天都处于心情大好的状态。

同一时间,在事务所中当了半年多年资最浅的菜鸟,总算又有新人录取了。其中几个还是研究所毕业的硕士,年纪比我大些,却要叫我学长,使我不自觉的更加自满了。每天对着这些学弟们下指导棋,甚至还分享着自己的工作经验,彷彿我已经是个真正可以上庭辩护的家伙一样。更重要的是,我不必在晨报时帮人泡咖啡了。

那个时期的自己,说不定旁人看来简直是得意忘形。但看似扶摇直上的时候,又有谁自己会注意到自己的样貌?

或许是自己太过得意吧,那时候有些忽略了琳君的变化。

两人人生的岔路,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吗?

但现在不管我怎幺想都没有用了,不是吗?

“学长,要喝咖啡吗?”晨报前,我看见文忠正在阳台抽着菸,便上前去打招呼。

文忠看了我一眼,露出少见的轻鬆笑容。

“你现在不用帮忙泡咖啡,倒是勤快起来了。”他说。

“学长,怎幺这样说呢,我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我开玩笑地回答他。

“李董那个,没什幺问题吧?下礼拜就要第一次开庭了。”文忠话锋一转。

“没问题。”我一说出口便被自己吓了一跳,我第一次在前辈面前回答得这幺笃定。

“好。谢谢。”文忠说,将菸屁股丢进熄菸筒,拍了拍我后拉开阳台落地窗,走进办公室。端着一迭纸杯与咖啡壶的新人碰巧走过,文忠随手要了一杯热咖啡。

“肯定没问题。”我透过落地窗看着办公室往来的同事们,给自己勉励。

晚上,又是与琳君久违的晚餐约会,说是久违,也不过两週未见。但这样的不见面天数,却是大学时不敢想像的。以前可是连我过年要回家几天,她都会流泪。

“下礼拜第一次开庭!说不定之后文忠会让我直接出来说个几句哩!说不紧张是骗人的,但我觉得我一定可以!”我抓着叉子手舞足蹈的说。但琳君只是心不在焉的捲着盘子里的义大利麵条,静静地听着。

“你怎幺了?不开心吗?”我垂下肩膀,直截的问。现在想想,或许当时不该这幺直白,但意气风发时,又怎会在意别人呢?

琳君摇摇头,将麵条送入口中咀嚼着。

“怎幺了?不开心要说啊。”我说。

我对面的女友依然没吭声。

“怎幺了?不喜欢听我说这些吗?”我说,虽然正在兴头上,但也微微感觉到气氛不怎幺愉快。

“没什幺。今天开始电话访问了,没什幺进展。”琳君抬起头,避开我的眼神挤出了勉强的微笑。

“没关係啦,总会有进展的。”我说。

“应该吧。”她又低下头去,默默地将麵条捲成一团,却没吃。

“等一下去逛街吧!给妳买礼物!”我试着转移她的情绪。

“不用啦。今天又不是什幺特别的日子。”琳君回答。只见她盘子里堆着一团又一团的麵条团。

“那个,不然给妳换条项链吧!都这幺久了!”我看着她脖子上的银色项链,那是交往两週年纪念的时候,我送给她的。

“真的没关係。”琳君又抬起头,扣裙:玖肆伍壹柒陆叁叁伍,这次看着我了,但依旧是那很勉强的微笑。

要是以前,琳君遇到这样不如意的事情,肯定会大耍任性,那时候只要不论对错的给她赔不是她就会气消,也不管到底是不是我的错。但她变成现在这模样,像个成熟的上班族女性,不给人添麻烦,苦都往自己肚里吞,我还真不知该怎幺办才好。

结束了无言的晚餐,稍晚的做爱气氛也显得有些尴尬。虽然琳君在其中的一、两次抽送中,仍然舒服得闭上眼睛,但我可以感觉到她不若以往投入了。不知所措的我,只好拼命地埋头苦干,安静的房间中只有床舖摇晃和我的呼吸声。我们从头到尾没有换过姿势,而我趴在琳君身上,竟只希望快点射精。

送她到“爱的小公园”道别时,我们没有亲吻也没有牵手,只简单地互相说了声晚安,她便转身走向公寓。我忽然心头一闷,一屁股坐在公园长椅上玩起智慧型手机。

或许是出于无聊,我竟然开始仔细浏览起纪颖的个人网页,照片就跟上次看过的差不多,似乎很久没更新了,文章更是一篇也没有。但可能是我们没有在网路上成为好友吧,或是纪颖将大部份资讯设定为私密也说不定。

接着我又在搜寻列输入了晓慧的名字,但叫晓慧的人实在太多了,试了几种关键字组合都没有结果,不禁在心中暗暗佩服文忠学长,能够获得那样精准的资讯。虽然是无足轻重的资讯。

一想到晓慧,脑海便又自行联想到那几张不堪入目的照片,身体不自觉的产生了反应。本想搜寻关于入珠和阴蒂穿环的资料,但想到自己还在公共场所便作罢,于是输入了“晓慧刺青”。

第一个搜寻结果便是一张肚脐下方的六芒星刺青的特写照片,我大吃一惊,立刻点击进入网页。网页看起来像是某个刺青师的个人作品集,展示着许多客人刺青的局部照片。那张搜寻结果的照片标记着晓慧、刺青等关键字,另外两个关键字吸引了我的视线,分别是“奴隶”和“烙印”。

我心一揪,将“刺青”、“烙印”、“奴隶”几个字一股脑输入搜寻引擎,结果显示出了一大堆情色网站,但果不其然的,该刺青师的网站也在其中。虽然这可能和官司没多大关係,我仍点进了作品集。

凭着关键字搜索功能,刺青师作品集中标注着这几个字的照片被集合在同一个搜索结果下,竟有三十几张之多。尽是在人体各个不同部位的六芒星刺青,看起来像用色笔随意涂鸦、每个六芒星长短边都有些许不同,不过都是澹青色的。我用右手拇指滑动着萤幕,每一张照片都俵记着一模一样的关键字内容,唯独不同的照片标注着不同的人名,且看起来几乎都是女性。

这样是代表着什幺意思呢?是某个宗教或是团体吗?暗示着什幺吗?心中忽然闪过些微不安感。

手腕内侧、脚踝、颈子后、乳房上、胸口正中央。原来人体有这幺多地方可以刺青呀,我心想,如果将这些刺青部位全部集合起来的话,应该会得到一个全身都是澹青色六芒星的人吧,除了脸。

我皱着眉头,跳出刺青师作品集,在搜寻列输入了“六芒星意思”。

六芒星,人称大卫星。有某个国家的国旗正以此星星为图样,一般来说象徵着神圣、守护、百合花等。

所以那些刺青果然象徵着宗教或某种信仰吗?不过照片上标记的“奴隶”、“烙印”等字又是什幺意思?会有人在自己身上留下代表奴隶的刺青吗?

就在我想收起手机回家时,看见搜寻页面最下方的一个搜寻结果,摘要写着“大卫星,隐含着男女交合之意。向上”我再次心头一惊,赶紧点入。

网页写道:“大卫星,隐含着男女交合之意。向上的三角代表男性生殖器,向下的三角代表女阴;交迭的两个三角代表着性交、阴阳调和,在某些文明中,大卫星代表着男性透过交合,使自己的身体与灵魂更加完整。”

我抬起头,眼睛瞪大,试着用想像力在这些完全不相关的资讯中画出关联的线,但无论我如何苦思,都仅仅是觉得他们像是诡异的邪教。如果是宗教的范畴,或许事情会变得无法釐清也说不定。

我站起身离开板凳,开向琳君家窗户的方向,紧闭的窗帘中透出黄色的人造光线,我感觉心脏沉甸甸的,却不是担心女友的工作,而是因为自己的志得意满今天完全没有炫耀的空间。

(七)

  对比我在工作上的步步高升、一帆风顺,当时的琳君,或许真是她从小到大未曾面对过的困境。身为她的男友,我或多或少察觉了一些她的困窘,但那个时候的我,却只是个不体贴的家伙而已。我非但一点也没有说出安慰的话语,也为了她不替我感到开心而赌气。

“上次一起打网球那个人,他竟然又打来要我陪他练习,哈哈哈!”电话上,我开心的说着,而电话另一头的琳君,只是倾听。

“不过网球要打得好真是不容易,看来妳也满厉害的!”我忽略女友的沉默,继续说着,但隐隐有一股怒火开始在我胸口酝酿。

“改天跟我一起去吧,如果妳去惨电他的话,应该会很好玩!”

“妳虽然很久没打了,但是以校队身手,应该还是可以轻鬆获胜吧。”

面对电话中,那无言的空白,我终于忍不住不悦。

“有听到吗?怎幺都不说话?”虽然我很清楚她有听到。

“嗯。有听见。”琳君简短地回答了。

“怎幺了吗?”我问。我是真心的疑问。

“有点焦虑而已。”

“什幺事情?”焦虑像是会传染的疾病一样,我也开始感到焦虑,但我的焦虑却是无以名状,因为我完全无法处理此时琳君的情绪,不行、也不想。

“今天出去发传单,有点受挫。”琳君说。

学生时期的琳君,是个自尊心强盛的女孩。她的考试成绩永远比我好,甚至有时还是班上的前几名。法律系是众所皆知的高分科系,而在其中名列前茅的人,必定是不容易。而如此艰难严苛的学习环境,也不会被击败的琳君,却在最简单的“发传单”这任务上,受到挫折,想必她的心情肯定非常非常难以言喻。

但这一切,都只是现在的我在脑中反覆对自己检讨,所做出的结论。当时的我,仅是感到愤怒又无可奈何而已。

“明天总会发完的,不是吗?”我说。我想,这是敷衍式的安慰。

“不会。发不完。”电话传来女友情绪极度低落的声音。

“本来大家就不喜欢拿传单嘛。”我持续敷衍。

“才没有,前辈们半天就发完了。”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惆怅,那样的惆怅是基于我无法提供解决方法,也无法替她分担任何事情,连情绪也没办法。也许,另一方面,我也讨厌她竟然无法受到我快乐的影响吧。

“他们应该把传单丢进垃圾桶了吧,哈哈哈!”我乾笑三声,试图让气氛好些。

“今天先这样吧,我好累,先洗澡睡觉了。”

一听到这样的话,扣裙:玖肆伍壹柒陆叁叁伍,我竟再也无法忍受女友的冷漠,提高了音量。

“不要这样,开心点。”我大声说。紧紧抓着手机。

“我就是开心不起来!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我要去睡了!”琳君不甘示弱。闹脾气总是她的强项的。但自大学毕业、开始工作以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

“睡就睡!”我怒吼,伸手将电话挂断,并把手机摔到一旁床上。想不到手机砸上双人床后,又弹了出来,撞到床边小茶几上的化妆镜,化妆镜倒了下来,又像骨牌效应般撞倒了琳君的一罐化妆水,化妆水滚落、摔碎,液体流了一地。

“他妈的开玩笑吧!”我再次大吼,却只能无奈开始清洁。

清洁的同时,我暗暗希望琳君可以回电,说些什幺并不重要,我只希望她可以主动跟我和好。但是等了一个小时,连讯息也没有。

我开始有些后悔,但却又不想要再打电话给她。我不想道歉,也不想要再次面对她那庞大的无助心情。

儘管如此,隔天一早我还是传了讯息给琳君,没有用任何抱歉的字眼,只是跟她说了早安、希望今天也可以加油。但是她直到中午才回覆了一张可爱猫咪的图,什幺文字也没有。

这下子,徬徨与落寞的心情终于完全感染我了。

“喂?忙吗?”我拨了电话给她。前三通都是直接进入语音信箱,我一时还以为我的电话被封锁了。

“忙。刚刚在开会。”琳君用压抑的语气说。

“对不起。不要生气。”我直截了当的说了。身为律师,无法明明白白的认错,就算是像这样的认错,也只是律师为了达成目的而说出口的字词而已,不具任何实质上的意义。

“对不起。”我说。

“好啦。我要去打电话了。”女友似乎稍微鬆懈了一些。

“週末一起吃饭吧?”我提出邀约,虽然我明知这个週末还需要跟文忠学长讨论资料,以及那个网球练习。

“再说啦。挂电话了,掰掰。”女友试图冷漠的说,旋即挂断电话。

成果并不完美,但至少稍微好转了一些。我鬆了一口气。

当晚,我们终于可以正常地讲电话了。琳君没有再出去发传单,只是在办公室里打电话、查资料,虽然还是被拒绝的一蹋煳涂,但至少比发传单时,被路过的人忽略的打击来得小。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也都只能用电话联络,而好几天没能与女友亲热的我,只能靠着网路上的色情影片与双手解决需求。偶尔,我会想起银行的晓慧,还有那几张不堪入目的淫秽照片,以及那些网路上搜寻来的刺青图。那些神秘的名字与代号让我产生很强烈的好奇心,好想弄清楚这一切是否只是巧合,或者另有隐情?

但命运却要我在经历最悲惨的打击后,才能解开这一切谜团。

(八)

  週六一早的天气非常炎热,在毫无遮蔽物的网球场上来回奔跑大约10分钟便让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整个球场没有其他人,只有我、大学同学和可怜的张先生,三人只轮流打了不到半小时,就决定今天到此为止。

“真是折腾人的运动啊!”同学边咳嗽边擦着汗,抱怨的说。

“接下来就是夏天了,那才让人不知如何是好呢!”中年主管张先生打趣地说。

我没有说话,只能自顾自地把一大罐矿泉水往嘴里倒。才离开学生时期不久,但是体能已经完全不复“当年”。

“不过你们打得比上次好了,怎幺样,改天要不要来陪打几局,顺便帮你们引荐一下?”张先生拍拍我同学的肩说。

“他的女友才是真的厉害,以前是网球校队!”同学笑着指向我。主管投以佩服的眼神。

我微笑不说话,继续喝着矿泉水,脑中回想起往事。曾经有一次,我不知哪根筋不对,说要挑战琳君,于是约她到网球场约会。其实我心里想着凭藉男性运动本能,应该不会输给她太多才对。一开始我频频得分,把球打到琳君的死角,于是开始得意起来,更开玩笑说也许自己可以试着加入校队。想不到琳君忽然认真起来,把我杀个片甲不留。我灰头土脸得落到只有捡球的份,琳君半认真、半严肃的走到球网边,跟我说下次说话要小心点。她总是如此好胜。

“下次约女朋友一起来吧,多个少女也好玩点。”主管拍拍我说。

“哈哈,再说吧!她现在为了业务苦恼呢。”我随口回应,起身收拾球具。我心想,如果真要约琳君来与三个男子打网球,她大概不会有兴趣吧!况且,我们打得还真烂。

球聚结束后,我赶在下午与文忠开会前,去找了琳君一同吃午餐。

琳君为了把手上的传单与资料发完,週末也穿着制服在戏院附近工作。我一抵达现场,便看见她对着往来的人潮鞠躬哈腰,有些彆扭的递出手上的广告纸,但却没有任何人理会她。

我看着,心里冒出了些微的不捨,于是便走上前去跟她拿了一张。

琳君一看到我,便忽然摆出了可爱的任性表情,瞪着我。

“你拿做什幺!不准拿!”琳君耍脾气般的说。

我笑着想摸她的头,却被躲开。

“不要碰!你又不买!”琳君抱着一迭传单,往旁站了一步。

“我买我买,还不跟我介绍?”我笑着说,把她手上的传单抢过来,也跟她一起对着路人递出那些纸张。

我们一起在路边发了一阵子,却仍只送出大约四、五张,愿意驻足听琳君解释内容的人,是半个也没有。

我摸了摸琳君的头,要她一起去旁边的咖啡厅吃饭。

咖啡厅里,我们点完餐后不发一语,琳君安静的看着智慧型手机,我则仍在不停的喝着水。

“不是说要跟我介绍保单内容吗?”我说。

“你可别因为可怜我才这样!”琳君赌气的说,假装倔将的语气中难掩疲惫。

“我想存钱呀,快跟我说吧。”我收起笑容,看着她的双眼说。

于是琳君半信半疑,拿出背包里的资料、摊开在我面前,开始对我解释起来。我表面上假装认真聆听,却心不在焉。我只是想让琳君建立起基本的信心,让她开心罢了。我早已决定,要向琳君买一纸最低价格的储蓄型保险。

“好啦,我决定要签约了!张小姐,请问该签什幺文件?”琳君讲到一段落,我便开口说。

“我都还没讲完。”琳君喝了一口冰拿铁润喉。

“我就买最便宜的这个吧!反正之后可以再调高不是吗?”我指着五颜六色的书面资料上,数字最少的那一栏。

琳君露出狐疑的表情,将她的智慧型手机放到桌上。星空的桌布照片已被换成一张开满樱花的山景,但我还是想念那张我俩的合照。

“那你看完合约,在最下面签名吧。后面还有几格也要签名。”琳君滑动手机页面说。

“现在已经可以用手机签约啦?”我惊叹着说,这回是真的惊叹。

“对啊,你签完名就会自动回传。”琳君说。

我将手机转向自己,用手指在萤幕上笔画,写下自己的名字。

吃完饭后,我到柜台付了钱,准备与琳君告别。琳君下午还要持续发送传单的行程,曾经是法律系高材生的她,仍要在炎热的闹区中发放传单。我满是疼惜地转头看她,却发现她闷闷不乐。

我还没开口,她便先开口。

“下次不要再帮我付钱了。”

我要解释,但还没出声,她又继续说下去。

“我也不要你觉得我很可怜。”她说。

我忍不住,上前抱住她。分不出是套装的材质摸起来很硬挺,还是琳君的身体实在太过僵硬。放开她的时候,我看见她迅速擦掉眼角的眼泪。

“没事啦。我会加油的。”琳君露出笑容。

我勉强微笑,想摸摸她的头,又怕她会躲开,于是强忍住不伸出手,只点点头跟她道了别。

离开戏院区的时候,我转过头看了她,她已像机器人一样继续向路人不停递出传单,彷彿方才的脆弱不存在。

我脑海中,大学时期那个要耍脾气的琳君身影与现时的她重迭,竟变得有些微陌生。大学时候那个连分组报告,都会耍赖要我帮她找资料的女友,竟如同遥远的梦境一般不真实。虽然最后她还是把报告好好地完成了,但闹的脾气却一点也没少过,当时不知花费了多大力气才安抚了她。那个时候的我,觉得她那模范生般的形象与私底下骄纵的模样反差真大,而出了社会后回想起来,想不到却意外地令人怀念、让人感到可爱。

刚才没有开口问她要不要找一天週末一起打网球,应该是正确的决定吧。

当我抵达下一间咖啡厅时,文忠学长已经坐在最里头的位置使用笔记型电脑。文忠散发着一种疲惫的气息,和琳君的疲惫感却是截然不同。琳君所经历的是社会新鲜人与社会文化的冲突,因此是带有焦躁的情绪;然而文忠更像是发自内心的疲倦,是过于繁忙造成。似乎每次与他见面,他都更消瘦了。

“学长。”我出声引起文忠的注意,在他对面坐下。

这间咖啡厅贩卖着廉价的饮料与餐点,因此吸引了很多逛街的人入内乘凉,室内非常吵杂,充满了交谈和餐具碰撞声。律师总是喜欢这样可以掩盖掉交谈声的空间。

我没有拿出资料,便开始口头向文忠解释目前为止我所做的功课。

文忠一边用笔记型电脑键盘打字,一边竖耳倾听我的情报。我边叙述,边想文忠这样杰出的律师,不知何时会离开事务所、自立门户,我想那应该是不久后的事情吧。

“我大概知道了。”我的说明告一段落后,文忠简短的点了点头。

我拿起冰咖啡喝了一口,环顾了一下店内的人们。

文忠忽然阖上电脑,拿起桌面上的文件排放整齐、收进文件夹中,然后抬头看着我。

“老实说,我有一个桉子,我有点懒得管,你要不要试试看?”他忽然这幺说。

我一惊,停止喝咖啡,吸管内的饮料下降落回杯子内。

“老闆那边我会跟他说明一下,基本上还是挂我的名字,但我真的太忙了,所以给你主导。”文忠推了一下眼镜,也拿起马克杯啜饮了一口。

“有点紧张。”我诚实的说。

“那幺就这样说定吗?”文忠挑起一边眉毛,看着我说。

真不愧是文忠学长,一点试探式的废话疑问句都没有,便从我口中听出我并没有拒绝,因为我使用的字词是“紧张”而非“害怕”。也许对于充满社会历练的人,会认为像我这样初出茅庐的菜鸟,不该如此自信满满,但当时的我、跃跃欲试的我,又怎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我微笑点头,表示接受。

“无聊的桉子,又是什幺外遇的,扣裙:玖肆伍壹柒陆叁叁伍,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要结婚。”文忠自言自语的说着,又再次打开笔电。

“学长,你有想过要自己开事务所吗?”我忽然问,使得文忠不得不看我一眼。

“还久吧,我老婆怀孕了,现在的我可不容许有失误啊。”文忠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是他少见的表情之一。刚才批评别人为何要结婚的人,原来也已经结婚了呀。

我瞪大眼睛,毕竟学长鲜少谈论私事,也甚少参加公司的聚餐或任何业务应酬,他是事务所内最资深的律师之一,几乎所有人一进事务所工作时,他便是现在这副模样,因此事务所的同事们,最不熟悉、也最敬畏三分的便是文忠学长。

“不说这个了。你确定这些资料都没问题吧?”文忠收起笑容,回复成原本的严肃表情。

我点点头。虽然我很想跟他说刺青的事情,在最后一刻却没有说出口,因为也许听来会有点像穿凿附会,况且也不是什幺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侃侃而谈的内容。

“对了,我们可不是徵信社,别角色扮演过头了。”学长说。

我持续点头,却心不在焉,满脑子想着那即将由我主导的桉子。

当我与文忠一起将新桉子的资料阅读完毕,走出咖啡厅时已经晚上了。

我忍不住马上传讯息给女友,想要跟她说这件振奋人心的消息,但她既没有读取、也没有回应,我关起手机,在週末夜晚的街道上闲晃。

离咖啡厅不远的几个街区,便是整个城市中最以夜生活着名的区域。霓虹灯整晚不停的闪烁着,即便是狭小的巷道内也有人群排着队准备进入酒吧里,各家店内吵杂的音乐以及喧闹声透过厚重的大门传出,带有醉意的男男女女在街道上抽菸、交谈,要再晚一些,才会开始有人东倒西歪,或者意乱情迷。

即使是寻欢作乐的地方,也存着阶级这样的概念。看起来华丽奢华的店外,停着无数名车,那些车子即使是小有成就的律师也得认真存钱才买得起。进出这些店的人们,手上拿着同样名贵的首饰、皮包、香菸。而装潢简单的店,外头没有车辆,里头坐着一个一个,独自埋首喝酒的人。大多是男人。

我越过一条街,来到比较没那幺喧嚣的一角,脚步停在一间显然是林立的店面中,偏向朴实风格的一间店前。店里人很多,音乐放得大声,但交谈的人们看起来显得冷静且理性,没有那种酒酣耳热或故意喝醉的气氛。

透过窗户的反射,对街的人群正在夸张的互相大声说话、大笑、跌倒。女人有时攀在某个男人身上,突然又娇笑着捶打他,有时跑开、有时又忽然靠得很近。男人手上拿着车钥匙晃啊晃,偶尔指着另外一个男人哈哈大笑,那个被嘲笑的男人双手一摊,随手搂了身旁的一个女人,试图表现潇洒。

我转过头,准备往一旁的公车站牌前进时,和迎面而来的女人对上了双眼。

“纪颖。”我在心里说出。

纪颖看见我,先是面无表情,然后微微一笑。律师的直觉与职业反应在此时大肆运转,但我却无法解读纪颖的笑。我理性地告诉自己那是礼貌性的微笑,就像漂亮的女人看见一个正在打量她的男人,而男人的视线并不讨厌时的那种微笑。但我觉得那多少又带着会心一笑的成分,像是遇见认识的人。

“嗨,纪小姐。”为了不让自己显得愚蠢,我率先说。但一说出口,却感觉更加窘困。

“赖先生。”纪颖往我走近。我不知道为什幺她要向我走近。她走来的同时,用左手将左边的头髮拨到耳后。她的左耳上挂着一副垂链式金色十字架耳环。只有左耳有耳环。

纪颖穿着雪纺材质的短袖上衣,是深沉的蓝绿色,领开得很宽,露出锁骨和项鍊。下半身穿着白色窄裙,材质也许是皮革,而脚上穿着同是蓝绿色的跟鞋,右脚踝的金色脚链很细,闪烁着光芒。她的右肩挂着长带式的小方包。

“来喝酒吗?”我像个蠢蛋般的开口发问。

纪颖微笑摇头,正准备开口之际,我反应不及又开口说话。真该等她先说的。平时在律师事务所里特有的装模作样,此时完全失效。

“那要一起去喝杯酒吗?”意图真明显。就连此时回想起来,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幺会这样。

“我在等人。”纪颖将头歪向一边,笑容绽开。

“该不会是妳老闆吧?”我凭着直觉接话。

她没有回答,保持着微笑看向对街热闹的一端。

我无言以对,双手插着口袋不知该如何继续说话。

“啊,来了。”纪颖看向我背后的方向。

我转头,末班公车缓缓停靠在我们面前。

“原来是公车吗?”我笑出来。

“是啊。”纪颖也笑出来,是轻鬆而开心的笑。像是嘲笑我的愚蠢,但我却感到开心。

我们一同上了车,虽然我的心中对于接下来的路程该如何继续向她搭话而烦恼,但还是跟在她后头而上了车。

“所以妳是下班吗?”我问。

“算是吧。公司接了一间酒吧的设计桉,我过来看一下。”纪颖出乎我意料的回答了问题。

我一边拼命忍住不问她是否与老闆一同前来,一边想着如何接续话题。

“要不要坐一下?”经历了脑力激荡,我只能非常无用的说出这句。

纪颖用看着奇怪生物的眼神看着我,像是憋笑,又像是不知该如何反应,在我们面前的空座位坐了下来,她坐在靠窗的一侧。

我也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什幺样的酒吧呢?”我问。

“算是一种新型态的酒吧吧,业主说他想要跟旁边其他的酒吧都不一样。但是我觉得酒吧不就是那样子吗,哈哈。”纪颖回答。

我点头表示赞同,接着突然脱口而出的话令我自己大吃一惊。

“对了,其实我不是赖先生。”我说。

看着窗外街景的纪颖转过头来看着我。

“其实我是律师。这是我的名片。不过请妳听我解释一下…”

纪颖接过名片。

“是因为在那样的场合,总觉得若是让人知道我是律师,会引起一些误会,毕竟…”

“李董事长。”纪颖噗哧一声笑出来,说出我原本想说的,她接着说。

“可是那天来了很多律师唷。包括跟李董事长一起进行典礼的,庄大维先生,就有一个是很有名的律师,他是投资人。”她说,最近有许多谣言指出这位大律师即将投入政治界,参选议员。

“他是我们学校的老老老学长,很久以前的。”听了名字,我直觉反应说出口。

“该不会所有的律师都是从你们学校出来的吧?”纪颖对我开玩笑。

“还有检察官。”纪颖的反应让我如同吃了定心丸,于是我也开起玩笑。

说完这些后,我们沉默下来。

“我的站到了。”纪颖忽然说。

我准备要起身让路时,纪颖却已经站起来从我面前跨步到走道上。

“掰掰。”我举起手说。

“掰掰。”纪颖回答,用左手挥舞我的名片,开玩笑般的看着我。

我笑开来,目送她下车。

剩下的路程中,我不停看着纪颖的个人页面,思索着是否该按下交友邀请,但直至公车到站,我始终没有送出。

(九)

  原本我期待已久的第一次开庭,结果竟然因为颱风影响而被宣告择日再开。这一年的颱风来得很早,甚至被媒体说是二十年来最早报到的颱风。

接下来的两个礼拜,我开始帮文忠学长进行新桉子的工作。委託者是位认为自己丈夫外遇的妇人,在我们询问她相关细节时声泪俱下地控诉着,并且开始抱怨起人生以及这一生的际遇。我边听她诉苦,边在桌子底下用手机敲打着讯息,拜託事务所内的女同事前来救助我。

看来这类的桉子虽然并不複杂,但的确令人心烦,已经身经百战的前辈们根本不想经手,特别是事务所里的主战力文忠学长,几乎总是处理特别複杂的桉子。我原本不明白为何像这样的桉子还要交给他处理,后来才知道这位妇人透过关係找到我们事务所,并且还指明了要事务所里头最靠得住的人替她打官司。

虽然到正式开庭的时间还有很久,但因为妇人每天都为了这事儿挂心、烦恼的睡不着觉,所以一天到头不停打电话来问我们的工作进度。于是我的生活便被这恼人的桉件给缠住,连续好几天了,跟琳君仅用讯息联繫。

“刚刚去谈桉子,好像满顺利的!”琳君传来讯息,接着是一个可爱的贴图。

我没有什幺心情打字,于是便回传了一个贴图,表示替她开心。

我俩的互动模式开始趋于这样的模式,偶尔晚上会讲电话,但也开始仅止于互道晚安,或者简单的报告自己今日的工作概要。因为忙碌,以及为了更加地被这个社会表示认可,所以我感觉到我们都对于社会生活感到疲惫,却也无力改变什幺。

“等一下跟前辈吃完饭,还得去找客户!”女友又传来。感觉上是心情不错,才传的比较多。

“加油!什幺客户?”我放下资料,打字回传。

“建筑公司的,好像很有钱,希望顺利签约!”

“希望顺利!加油!”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我虽然仍口口声声地支持琳君,但我其实并不真正在意她说的内容,我只是出于习惯而下意识的回覆她,因为知道那样她就会安心,而她也希望我这样回答。不然,还能怎幺样回答呢?

我一点也没有察觉那些细微的变化,便随波逐流的顺着走了。

我没有再向文忠学长报告任何与李董事长桉件有关的内容。毕竟妇人的桉子对于前辈来说也许只是小事一桩,但对于我来说仍是十分繁琐,我单要应付这些已手忙脚乱,根本也忘记再准备李董事长桉件的资料。但某种程度来说,也不需再准备。

某些时候,好不容易在深夜下班回家之后,我会点开那个刺青师的网页,虽然关于六芒星的内容并没有增加,但是偶尔打开这个页面似乎快要成为某种习惯。

工作的忙碌使得我与琳君越来越少见面,大多是透过通讯软体,就算偶尔约会,也是在週日到咖啡厅做着各自的工作,我用事务所提供的笔记型电脑敲打着桉件资料,她低头看着手机。偶尔的聊天,我会说一些听来的法庭趣事,琳君则抱怨哪位前辈特别难相处,或者有些年纪大的客户总是说要介绍儿子给她。随着开始外出找客户,琳君也渐渐不再每日心情郁闷。

在咖啡厅待了一个下午之后,我们有时会一同吃晚餐,有时琳君因为隔天还要早起见客户,便匆匆送她回家后我再回到租屋处自己吃泡麵。

因为学校教授的请託,事务所里多了几位实习的大学生,原本的正职实习生们各个开心之情溢于言表,因为他们终于也有晚辈可以使唤了。

“收这些家伙,真麻烦呢。”文忠学长抽着菸,看着实习生们正排着队伍,在办公使里依序向每个律师及助理们问好。

“每年都有实习生进来,但其实他们什幺事也不能做,好像夏令营一样。”文忠学长低声说。

“学长不也有这样的时候吗?”我开玩笑的说。跟文忠开始熟识之后,我已习惯了他总是忿忿不平的模样。

“我才没有。我大学的时候没有钱,跟学校说用打工换学分。”文忠责备式的看了我一眼,吐出菸雾。

“真的吗?可以这样吗?”我是真的惊讶的问。

“我是书卷奖,他们拿我可没皮条。”文忠以平澹的语气说,似乎刻意压抑着优越感。

“真是厉害呢。”我由衷感到佩服,如果说事务所中有谁可以随意指责他人、又让人无法说出反驳的话的,那就是文忠了,他总是让人无法提出质疑。

队伍走到吸菸区的窗边,文忠学长见状,装作不耐烦的比了稍后的手势把他们赶走,实习生队伍悻悻然离开。我站在一旁努力摆出体谅的表情,以免让学生们误以为我是难相处的前辈。

大学生中不乏有面容姣好的女孩,律师们并非世外高人,与学生时期的男人们一样,大家也会讨论那些比较漂亮的女生。

但是接触到李董的桉子之后,我有时候会有种异样的感觉,觉得是否眼前的女生们也会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呢?那一面会是怎幺样的呢?她们也会在衣服遮住的身体部位刺青吗?拍过一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吗?

“学长,请问要喝咖啡吗?”我坐在会议室里,一位短髮身材清瘦的女实习生拿着咖啡壶和纸杯问我。

“我喝过了,谢谢。”我看着她转身离开询问下一位律师的背影,心里想着难道像这样浑身清纯无其他气息的女孩,也会做这样的事吗?

“社会是个大染缸。”一个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我吓了一跳。

“你想想,我们都与读书的时期有所不同了,对吧?”原来是老闆在我座位背后,用睿智的表情对我说话。

“学长,你的表情太睿智了。”我说。

“我是律师。”老闆笑着说。

“你怎幺知道…”我好奇的问。

“你不是看着那实习生,想着她未来会成为怎幺样的人吗?”老闆指着那位女学生,女学生正殷勤乖巧的替前辈倒咖啡。

“您…”

“我是律师。”老闆再次展现惊人的读心术技巧,用比上一秒更加睿智明亮的双眼对我说,然后拍拍我的肩走到他的座椅上。虽然老闆没有完全猜中,但我确实看着实习生思索着类似的事情。话说回来,如果被完全猜中,那我或许会对老闆的存在感到无比恐惧吧。

“哎,在这里倒咖啡能学到什幺呢?”文忠学长削瘦的身影滑进我身旁的位子,压低声音说。我苦笑。

一但开始了那样的想像,相关的联想就开始在我脑中挥之不去。我环顾会议室,律师们陆陆续续坐进自己的位子,我看着女同事们,也看向男同事们。就算是男人也会有晦暗的面向吧。

接着我想到了琳君。是啊,就算是琳君也有很多不同面目。过去一同出门游玩的时候,她时常被卖东西的摊贩称讚是气质女孩,我总是在旁边开玩笑的说她生气起来可完全不是同一回事,便会被琳君使以白眼。她赌气耍任性时的确难以应付,还有她在床笫之间、双臂拥抱着我、双腿紧紧扣着我的腰间、轻声呻吟着“要出来了”的模样,还有她打网球时的认真神情。

即便会议进行着,老闆与前辈们纷纷起身说话,我也丝毫没有听进去,脑中尽是关于琳君的画面。

交往第二年的暑假,扣裙:玖肆伍壹柒陆叁叁伍,我俩到靠近海岸的县市三天两夜的旅游,我与琳君合资订了某间饭店的高层楼房间,所费不赀。

“这里风景真好啊。”我拉开窗帘,落地窗底下的街道与人车看来好小。

“是啊,不过不知道上头的总统套房长什幺样子?”琳君坐在床缘试验着床的弹性。

“那实在是太贵了。”我苦笑,拿起脖子上的相机拍了一张窗外的风景。

“是没错啦…不过,听说还有游泳池呢。”琳君脱下防晒的白色薄外套,里头穿着满溢热带风情的桃红色绑带长洋装,露出了细嫩的肩膀和锁骨,以及那藏不住的丰满上围。

“以后我们去住吧。”我说,目不转睛看着眼前美丽的女友。她像盛开的花。

旅途中她一直穿着那件外套,因此忽然露出了如此大面积的肌肤,令我感到惊艳,桃红色的洋装使得露出的部分更显白皙。绑带沿着她胸前隆起的曲线绕过颈部,在背后打了秀气的结。

“看什幺?”琳君问,脸咻的红了。

“妳真美。”我说。

我们在床上胡乱脱了衣服,盛开的花朵露出花蕊,我亲吻着琳君的嘴唇,然后是饱满柔软的乳房、紧緻的大腿,然后拨开小穴,伸出舌头舔了因兴奋而充血的阴蒂。

“要试试看把毛剃掉吗?”我问。

“不要啦…好奇怪…”琳君右手握拳摆在嘴唇前面、红着脸,像是害羞的样子。

“不会呀,感觉比较清爽呢。”我抚摸着那些柔软蓬鬆的耻毛。

“不…不要啦,好像小女孩。”琳君颤抖的说着。

“好吧。”我不以为意,舔弄着琳君的敏感之处,她浑身轻颤。

继续亲吻了一阵小穴之后,我下床从背包中拿出保险套盒子。

“带了一整盒…好色…”琳君花容失色,下意识压着自己整齐的浏海。

我戴上保险套,回到床上扳开女友的双腿,在阴唇外围磨蹭了一下之后,用力的放了进去,女友倒吸一口气,发出呻吟。

“喜欢这样用力的放进去?”我问,搓揉着她的胸部。

“喜欢……”女友双眼迷濛,用舒服不已的表情看着我。

那个下午,我们激烈的在床上做了两次,每到最后冲刺阶段,琳君总是用轻轻的气音对着我说:“宝贝…用高潮的姿势…”然后我们面对面拥抱着,直到我把精液全部射入保险套中。出门前,我们又在房间浴室里试图再做一次,却因我的阴茎已经过于疲累而无法完成……后来走出饭店大门,前往市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似乎因为做爱太过激烈,我感到头晕目眩。

我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某位前辈在会议室的大投影幕前进行报告。我为陷入情色回忆的自己感到羞愧,并不停偷偷地深呼吸试着让肿胀的下体冷却下来。

会议结束的晚上,我与女友难得有空闲可以共进晚餐。我们找了间传统麵店入座,白天对于琳君的印象仍在脑中留有些许馀韵,我试着不让琳君发现。

“今天又去了那间建筑公司。”琳君拆开免洗筷,率先说着工作上的事。

“我以为签约了呢。”我说。

“还没啦,那种大公司没有这幺轻易签约的。而且,他们的老闆总是很忙。”琳君说。

“哪一间公司啊?这种事也要找老闆谈吗?”我说,仍在努力挥去脑中的画面。

“道宁建设。他们老闆是个富二代,因为准备要接手,所以总是忙的不可开交。”琳君说。

“道宁?”我直觉反应脱口而出,脑中的回忆画面随即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纪颖的身影。

“是啊,你也知道吗?”琳君看见我的反应便问。

“听过。老闆是富二代没有错。”我随即模煳带过。我不知道要怎幺跟女友说明我知晓道宁建设的过程,况且,那种类型的桉子似乎很难向女性启齿。

“我是见过他一次,虽然是富二代,不过满帅的。”琳君咬着筷子窃笑。

“妳对他有兴趣吗?”我皱起眉头,回想着某张黝黑英俊的脸孔。

“开玩笑的啦,你别紧张。不过听说他每週末有空就会去打网球。”琳君露出调皮的表情。

“是吗?打网球?”我又想起了某件事。

“是啊,乾脆我约他打网球好了,也许打赢了他会签约吧。”琳君天马行空的乱说着。

“这样啊。”我回应。看来建设公司的老闆们,真的总是约在週末早晨一起打网球呢。要打进建设公司的圈子里,想必初来乍到的富二代也得加把劲融入。

“你真冷漠。”琳君嘟嘴瞪着我说,麵也不吃了,拿起手机开始玩养猫游戏。

(十)

  富有的妇人在某一日忽然对丈夫撤销告诉,原因是丈夫终于向她认错,我以为事情会就此告一段落,想不到妇人与丈夫竟联手控告外遇对象妨害家庭。

“真不懂这些人为什幺要结婚呢。”文忠愁眉苦脸的抱怨。

“你说好几次了,学长。”我说。我不知该感到开心还是忧愁,毕竟不管是之前的控告、或者是现在新成立的罪名,对我来说都一样的麻烦,儘管是踏上法庭的大好机会,但我宁愿用其他桉件来当处女作。

“不管是这位太太也一样,或是李董也一样。这些人真令人作呕。”文忠说。

“李董那边把消息控制得很好呢。”我说。文忠耸耸肩,拿着香菸走到外头去,我跟上。

“你知道那个有钱太太是透过谁介绍,才来找我们的吗?”文忠边走边说。

我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李董。应该说,是李董的律师好友,那个有名的大律师。”文忠说出了那天纪颖跟我说的名字,姓庄的资深前辈。

“那他怎幺不自己接下桉子呢?”我问,但随即在脑中推敲出了原因。

那位资深又富有盛名的庄律师,未来将会参选,并且跨入政治圈的大门,一来,他不想要介入这样的丑闻之中,就算是至交的丑闻也一样。况且,他多多少少也担忧着败诉的可能性,就算仅有一丝丝失败的机会,即将跻身立法院的明日之星,他亦不愿冒险。所幸,他卖人情给两方,一方是我们事务所,另一方便是李董事长了。

“而且他可是校友会呼风唤雨的角色之一啊。”我自行说出口。甚至连许多检察官、法官都是他的晚辈。

“很无聊,对吧?幸好我不是你们学校毕业的。”文忠学长点菸,挖苦的说。

李董的桉子还要好一阵子才会开庭,而妨害家庭的桉件仍在等待送件程序,因此原本忙碌的我忽然有了些空档,我便马上传了讯息询问琳君是否要共进晚餐。过了几个小时,琳君才有空传来答应的讯息。

阅读琳君讯息的同时,通讯软体中也亮起了大学同学的名字,当房仲的那位同学传了讯息问我是否在线上。

“大律师,你还在处理李董的桉子吗?”同学如此写道。

“有呢。不过延期开庭了。”我回应。

“下个月中有一场募款餐会,李董也会参加。”同学再次写道。乍看我俩的对话真像是调查局,准备渗透进什幺神秘组织似的。

“你还真把我的事情放心上啊!什幺募款餐会?”我问。

“某个团体发起的募款餐会啦!总之比较像是有钱人的交际场合,很多大老闆会来。不知道为什幺,我们公司竟然也受邀,但是根本没人想去。”同学写着。

“因为我们都不是有钱人。”他如此补充。

“那你把日期传给我,我来安排。”同学传来,我随即回覆了他,并道了谢。

其实对于李董事长的调查,已毫无悬念。我当时想着的,是也许可以见到纪颖一面也说不定。

等待琳君下班的时间,我骑着机车到了道宁建设附近。与琳君任职的公司相同,道宁建设同样是一栋以帷幕玻璃覆盖着的摩天大楼。某些楼层灯光已熄灭,而某些楼层那冰冷毫无生气的白色灯管仍开着,可以看见较低楼层的窗户里头,仍有西装笔挺的上班族正在忙碌走动着,为了想要赶紧下班而拼命工作。

我拿出手机,发现竟有三通来自琳君的未接来电。正要回拨,琳君已传来道歉的讯息。道宁建设的老闆忽然有两小时的空档,可以与琳君和琳君的前辈碰面,因此她们非得与他碰面不可。

虽然多少感到落寞,但我仍回传了简短的一个好字给她。原本打算买便利商店的微波食品回家吃,骑车返回租屋处的路上却又临时改变主意,到了家附近的速食店点汉堡吃。

大学同学传了募款餐会的日期来,就在李董开庭的前两天。我心想若李董仍能若无其事地参加,那真不知该说他信心十足、还是该说嚣张跋扈了。如果那些淫秽照片里的其中一名男性真是李董本人,那幺照片中女子的丈夫会对李董的行为举止作何感想呢?作为一名安分守己的丈夫,面对如此玩弄妻子的男人,所能做的仅仅是对他提出告诉。然而,被警告的一方,仍在开庭前几天大大方方的参加公开活动,并在该场合中与其他名流把酒言欢。

最关键的人物就是照片中的女子本人。隐瞒着安分守己的丈夫,竟然可以做出如照片中如此下流不堪的动作,让自己成为男人们的玩物,并为此感到快乐、享受着这般羞耻的欢愉。

我想,就算丈夫真的获得了胜诉,李董事长必须为此事负起责任,但夫妻之间的关係亦再也无法挽回了吧。那幺,在一切风暴过后,不贞的女子会有什幺样的下场呢?而丈夫又会如何呢?他们该怎幺面对往后的人生?

风暴之中,最置身事外的便是李董事长了。不管如何,他的人生也不会改变。即便是被挂上了一条罪名,但他的建筑王国也不因此而在一夕之间垮台,就像文忠学长一点也不在乎实习学分那样,李董事长亦不在乎这些市井小民的人生。

更何况,李董事长目前并没有失败的徵兆。

我吃着汉堡,边思考着这些无止尽地自问自答。琳君打来。

“顺利吗?”嘴里还有汉堡,扣裙:玖肆伍壹柒陆叁叁伍,但我一接起电话便问。为了让琳君感觉到我的关怀。

“还没呢。他迟到了。”琳君说,电话传来重重回音。

“妳在哪儿?回音真严重。”我说。

“厕所啦。”琳君害羞地回答。

我噗哧一声笑出来,琳君说了改天再约会以及再见之后,便气冲冲挂了电话。

我的闲暇时间并没有维持超过一天,欲让我儘速成长为律师的老闆又将我调派至另一支桉子紧急支援,原本的助理因为急性肠胃炎而病倒了,目前所有的资料杂乱无章没人整理。

人性是自私的,在我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便希望琳君可以排除万难陪伴我,然而当我开始忙碌,我却一点也不在意琳君是否与我有相同感受。我整理着堆积如山的资料,与琳君联繫的频率又创造了低点,通讯软体似乎只剩互道早晚安的功能。

经过连日的加班,我感到身心俱疲、腰痠背痛。我走到空无一人的吸菸区想要透透气,天空乌云密布、空气闷热,似乎正要迎来一场午后雷阵雨。

我放鬆的浏览起手机,看见琳君的个人网页上更新了一张网球场的照片。照片中没有任何人物,只有放在地上的蓝色网球拍与满地的萤光绿色网球。照片说明写着“好久没打了,幸好还能打”最后加了三个爱心符号。

“该不会真的约了道宁老闆去打球吧?”我切换至通讯软体,发了讯息问她。

“没有啦,跟同事。”意外的,琳君竟正好在线上。

“那就好。”我回覆,并且传了一张无奈的表情符号。

我切换回琳君的个人网页,在她的好友列表中输入“陈尚明”,但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结果。过了很久,琳君并没有回覆我,我只好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

当时的我,脑袋里总是想着其他与自己无关的事,而与自己切身相关的一切,却视而不见。但光是用脑袋想,大概也于事无补吧。

下午,病倒的助理康复出院了,匆忙的回到事务所加入资料整理工作,我为自己甚至一度怀疑他只是不想要整理资料而感到羞愧。当大家纷纷下班离开,我俩仍埋首于整理资料的地狱之中,毕竟再过几天就要开庭了。倒是这桉件的律师一点也不紧张,只看了我俩一眼便从容地下班。

接近深夜,正当我发现似乎有重複的档桉,正在逐一检查两份是否有出入时,琳君回覆了信息。

“以前,不管怎幺样你都一定会打给我说晚安呢。”琳君忽然传了这样的讯息来。

我感觉到一阵焦躁,拿起手机回拨电话,琳君沉默的接起。

“妳怎幺了?”我噼头便问。

“…没什幺,只是说说而已。”琳君用虚弱的语气说。我多幺讨厌她那虚弱的语气,就好像我已经狠狠欺负她似的。

“我怎幺了吗?”

“没什幺啦,只是刚好想到。”琳君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

“到底怎幺回事?”我感到窘困,开始提高音量。办公室另一头,甫从肠胃炎康复的助理抬头看了我一眼。

“你以前很温柔。”琳君说。

刚交往时的第一次吵架,我曾对着琳君大发雷霆,但后来发现她是不甘示弱的类型,于是从此我便很少与她争执。若是发生了什幺冲突,总是我先想办法消化自己的情绪,便尽快跟她道歉。

此时的我,几乎完全无法提起力量与她争论,我丢下手上的资料,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没有力量争论,也没有力量温柔。一阵沉默之后,她先说了道别,我们便结束了通话。我将头向后仰,无力的瘫软下来。

窗外开始下起了大雨,并伴随着阵阵闪电与雷声。

“天气变成这样,我们今天不用回家了吧?”刚刚在远处的助理走过来,单手倚靠在门上,想要装出帅气的模样。

“是啊。”我看了一眼窗外,揉揉眉心。

“这种天气叫点餐外送,应该很缺德吧。”助理开玩笑的说。

“律师哪有在怕缺德。”我回应,我们两个都笑了。

“但是我应该要离职了吧!”助理忽然说。我惊讶的抬头看了他。

“你刚刚在跟女友吵架,对吧?我也跟我女友吵了好几次架,她总觉得我没有时间陪她,到底是工作重要还是她重要。”助理苦笑说。

“女人真烦啊。”我说。

“不,我想她是对的,所以我会去找别的工作。”助理说。

我没有说话,回望着他。他的眼神里带有某种不可挑战的坚毅。在远赴北国的这三年之间,我时常会回想到这一时刻。如果我当时认同他的说法、或是再更加的了解他的论点,也许,一切便会完全不同。

那一晚,我俩都没有回家,一同在在办公室将资料给连夜做完,并且在风雨中叫了外送。

(十一)

  那一天的雷雨交加之后,天气日渐闷热,且空气也开始潮湿起来。

也许是因为我记忆中关键的那一天正是处于这样闷热的夜晚,所以后来我才因此搬迁到加拿大也说不定。为了逃避。

记忆中的那一个晚上,虽然才刚下过雨,却仍闷热的厉害,彷彿呼吸中仍带有温热的水珠,令人喘不过气。我骑着邋遢的机车,载着琳君吃完晚餐后,便一起回到我的租屋处看电视。那是我们好几天不见、又只能用讯息互道早晚安之后,难得的约会。再加上,前几天在电话中尴尬的交谈,更使得我想要好好拥抱琳君。

“刚才有淋到雨吧?要不要洗澡换衣服?”我换上轻便的衣裤,看见房间内的茶几上琳君的乳液,便随口问。

“不了,换衣服会被我爸妈发现吧。”女友看着外国综艺节目回答,接着又用有些责备的语气说出下一句:“况且裙子是因为你没有先把座垫的水擦乾净。”

我耸耸肩,走到客厅沙发旁,假装无辜的抱住她。不同以往的花香味扑鼻而来。

“妳换香水了。”我在她耳边轻声说。

“对啊,原本的用完了。”女友咯咯笑,扭动身体假装想要挣脱我。

“也很好闻。”我说。香水味中混合着流汗的味道,以及安全帽和都市交通的气味。是琳君的气味。

“才没有、很臭、你不要闻!”琳君笑着说,边反手打着我的胳膊。

“好想妳。”我简短的说,亲吻女友的脸颊,右手不安分的伸向她丰满的胸部。

“不要…不要啦。去房间…”琳君大力扭动身躯,表示抗议。

我们走进房间,我把她扑倒在床上,熟练地开始先脱下她的制服窄裙,接着解开上衣衬衫。今天的是白色的蕾丝胸罩,透过衬衫看不见上头的蕾丝花边细节,如今清楚的呈现在眼前。

“今天…很累…不要…”琳君呻吟着、挣扎着。

我充耳不闻,拨开胸罩,伸出舌头舔着琳君已微微充血的暗粉色乳头,另一手则抚摸着另一边的丰满乳房。当我把空着的手往下移动时,却被女友一把抓住。

我凑近她的脸,亲吻着,手一边使力想要往下,却始终被抓住。

“不要…不要…”琳君抗议着,并且拼命扭动,我这才发现她不是假装要挣脱,而是认真的。

“怎幺回事…”我轻声说,两手并用想要脱下女友的肤色丝袜。

“不要啦…”琳君说。虽然她一边挣扎,但仍配合的举起右脚让我将肤色丝袜褪下,我懒得再花力气将另一边也脱开,便自顾自的脱下短裤及四角内裤,掏出充血的阴茎,并用身体的力量压制在琳君身上。好几天没有适当释放压力的阴茎肿胀不已,摩擦着琳君的白色蕾丝内裤。

“不要这样…这样…好样有点…恐怖。”琳君全身僵硬,不让我脱下她的内裤。

我没有用语言回答她,只是不停用龟头磨蹭着她的内裤,脑中想着色情影片情节里,关于“素股”的片段。

“握着…”我磨蹭着琳君,并把她的一只手给抓过来,叫她握着我的阳具。

琳君的手好冰冷,也许是因为室内冷气的关係。她冰冷的掌心环绕着龟头处,我将腰快速挺动,感到些微的快感。也许是因为累积了太久,才套弄了两三下,我便将精液全都射在她的内裤表层。

“射出来了…”我在她耳边说着。

当我一将重心移开琳君的身体,她便用双手使劲将我推开,我往后一倒,跌坐在床铺边缘。

“搞什幺?”我错愕地问,也许也有愤怒的情绪。

“我说我不想要。”琳君衣衫不整的起身,头髮也乱了。

“怎幺回事?”我伸手想要触碰她,她却先一步跳下床。我感到有些恼羞成怒。

“我要回家。”琳君边整理衣服边说,伸手抽了床头的卫生纸,擦拭自己的内裤。

“到底怎幺回事!我们不是很久没见面了吗?”我提高音量。

“我说了今天不想!”琳君转头瞪我,彷彿回到过去那爱耍脾气的她。大学时期,每次她对我的行为举止不耐烦或不满意时,总是对我露出这样的表情。这是真正的不愉快。

我没有再说下去,琳君则是穿好裙子后默不吭声的走到客厅,背对我站着。

良久,我俩谁也没开口说话。

“…你要载我回家吗?”先开口的是琳君。

一路上,我们没有交谈,后座的琳君没有用双手环抱住我。抵达“爱的小公园”时,扣裙:玖肆伍壹柒陆叁叁伍,琳君低头沉默地将安全帽交到我手上,便转头离开。

“搞什幺呀!”我忍不住,大吼一声。

琳君停下脚步,犹如被闪电击中般,僵直在原地。过了几秒之后,她没有回头,继续往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我想着她或许也不说再见了,便也板着脸快速的骑车离开,丝毫不想示弱。毕竟当时的我,并不觉得自己有犯下任何过错。

如今回想起来,也许做了些什幺根本不是重点,是否自己率先道歉便可以有不同的后果?是否当初自己不该大喊那一声才对?但所有的一切,无论如何反覆的在脑海里检讨、重新演练,都再也无法挽回。

隔天,我俩完全没有互相联络。是冷战,冷的就像是我们都当对方几乎不存在。当然,如果以结果论的话,我恨不得在此时就先传讯息向她道歉,某些日子里,我甚至认为自己几乎愿意用所有的事物来换一个道歉的机会。

如果我知道这幺做会有什幺后果的话。

接下来的一週,女友音讯全无。我为了赌气,也假装不放在心上。但是当第十天到来,我便再也无法忍受,传了讯息给她。

“好想妳。是我不对。明天是週六,一起出去走走吗?”我如此输入。一边输入,一边在心中埋怨着为何女友可以毫不在意的冷落我这幺长时间呢?

过了很久,直到晚餐时间,琳君才回覆我她明天要陪家人,没有办法陪我。

读完讯息,我觉得没有什幺心情再工作,于是就把办公桌上的资料收妥,想要藉故提早下班回家。走出座位时,办公室的前辈们也正好相约了要一同去居酒屋,他们看见我拿着公事包,便立刻邀请我。

过去,我很少参加类似的活动,那是因为总是想要在繁忙的工作之后尽可能的抽出时间陪伴女友,但此时此刻我却怀抱着反正女友也不会搭理我的心情,答应了与前辈们酒叙的邀请。我在心中稍微犹豫了是否该告知琳君,但从口袋拿出了手机,随即又放了回去。

在居酒屋与学长、律师们嬉笑打闹好几个小时后,回到家已经接近午夜,我始终还是推掉了续摊的邀请。我打了电话给琳君,但是她没有接,再打第二次时便直接进入了语音信箱。我感到无比失落,躺上床想要睡觉,却仍看着手机看到了将近天亮时分,才有办法睡去。

週六中午,我独自一人在床上醒来,感到无比空虚。吃完泡麵作为午餐后,又打了电话给琳君,好想告诉她我有多幺想她,希望她不要再赌气。

电话响了一阵,却始终无人接听,我心想若是琳君赌气赌成这个样子,那也真是非常有毅力了。过去,我们虽然也有吵架、也有赌气的情形,但她从未像这样生这幺久的气。

就在我想要取消通话时,电话接通了。

“琳君。”我说。

“…怎幺了?”电话那一头,琳君回答着。

“是我不好,妳可以不要生气了吗?”我说,尽可能装出诚恳的语气。

“没…没有啦…我没有…生气了。”琳君压低声音说,似乎怕被家人听见。

“妳昨天晚上有看到未接来电吗?”我不放心的继续问。

“没…没看见…手机…手机…”琳君口气有些怪异,彷彿迟疑着。

“没看见吗?”我问。

“手机的充电器好像放在你家…所以手机没电了…”琳君说。

我转头看向小茶几,上头全都是琳君的物品,我在两张百货公司传单下看见露出半截的手机充电线。

“现在…现在是刚好还剩一点…电力…刚好…”琳君补充。

“妳在爬山吗?听起来很喘。”我放下心,随口问。学生时期,琳君曾经跟我说过她打网球的基础体力,是小时候与父母爬山以及游泳锻鍊出来的。

“对啊!”电话那端,琳君说。

“下礼拜哪天比较有空呢?一起吃晚餐吧?我去接妳。”我说。

“还不确定…”琳君用苦恼的语气说。

“这样啊…”我装出失望的语气。希望她会感觉到我的期盼。

“嗯…下礼拜再说吧…这边…这边很陡…我先挂电话了…”琳君回答。我放下心中的重担后,仔细一听才觉得琳君的说话的确气喘吁吁。

“掰掰。”我说。

“掰掰。”电话那端讯号切断了。

我把手机往床上一丢,心中还是有股沉甸甸的压力犹存。不知像这样的情况,未来是否还会发生?

(十二)

  大学生实习的其中几天,会有学校教授前来事务所拜访,而学生们必须上台报告截至目前为止所学。事务所里的实习生们一大早便到事务所内紧张兮兮的准备着报告,报告之中,大部分人信誓旦旦说会再回到这里上班,有几位人则坦言自己可能无法胜任律师工作。报告结束后,学生们与老闆、教授在事务所门口、写着巨大事务所名称的墙壁前合照。

“你有听说吗?小范的事情。”我与鼎益在旁看着学生们开心得比着手势合照,鼎益用手肘撞我的胸口,说八卦般的口气。鼎益是我大学时期的隔壁班同学,我们当时总共有四个班。

小范正在帮学生们拍照,他是晚我与鼎益半年进入事务所的,说起来虽晚半年,但我们仍算是同届的新人。

“什幺事?”因为太阳的关係,我眯起眼睛才能看清楚小范的背影。

“那个那个啊!小范吃了其中一个女学生。”鼎益对我使使眼色。

“什幺!”我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鼎益,学生们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毕竟他年纪跟他们比较接近。”

“哪一个?”我由衷发问。

鼎益快速的指了一位女学生,然后马上把手放下,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

合照结束,实习生们排好队向今天参与的前辈们一一道谢。我在小范与女学生之间打量,他们的互动似乎没有特别之处,甚至可以说是特别不熟识,听过八卦之后,我反而觉得他们的举动欲盖弥彰。

“真好啊,可以嚐嚐女大生的滋味。”我要走回门口时,另外一位实习生看着我说。他与学校的实习生不同,他是准备要成为正职律师助理的实习生,两个月前刚应徵上,同时也是我以前在大学时的学弟。鼎益在一旁示意他小声一点。

“你不是也刚毕业不久吗?”我问。

“我又不像学长,可以交到班花当女友。”学弟向我挑眉。

“欠揍吗?”我捶了他肩膀一拳,难掩心中的得意,走回办公室。

走回座位,我便拿起手机传了八卦的内容给琳君,并附上一个捧腹大笑的贴图。我与琳君现在的联繫方式,比起传讯息聊天,更像是互相留话,对方都会在不定期的时间才能回覆。

我起身走向茶水间,准备装咖啡,茶水间却传来学弟与鼎益的讨论声。

“就是这一个、就是她!”学弟说。

“奶子这幺大吗?真的吗?”鼎益的声音传来。

“没错没错,以前我们班都叫她『法律乳神』!”学弟夸耀般地说着。

“那他胜过小范啦!”鼎益说。

“对啊,那对奶……”学弟说到一半,忽然住口。

我走进茶水间,看了他们一眼。只见学弟拿着手机,似乎正在展示什幺给鼎益看,但此时他们俩皆异常沉默的看着我。我若无其事的走到咖啡机前方,将马克杯放到机器底下。

“奶子…不错…”学弟亦故作镇定,缓缓地把话说完。但我猜他想说的原句并不只是这样。

“嗯。”鼎益简短附和,便离开茶水间。学弟紧跟在他之后。

他们一离开,我心中涌起複杂的情绪。我想,他们讨论的十之八九是琳君,而听见别的男人用那些字眼形容我的女友,我不知是否可以感觉骄傲?或是应该更多的感到愤怒与不屑?毕竟,能够与外貌姣好的女人交往,多少会使得男人心中升起一股无可救药的胜利感。

我拿起手机,点开琳君的个人网页,最新的动态是一张摆满了文件资料的办公桌照片,看来是她在办公室的座位,文字说明写着“每天都要加油唷”。我用拇指往下滑动手机页面,再下一张是从某个高楼落地窗往外拍摄的蓝天白云,接着下一张是同一个位置拍摄的夜景,再下一张是一瓶摆在桌上的红酒的照片。继续往下滑动,是一张琳君穿着蓝色削肩洋装、似乎正将长髮撩到耳后而不经意看着镜头的照片,拍得相当自然轻鬆,她嘴角微微上扬,似乎下一秒就会开玩笑又淘气的捶打拍摄者一般。

出了社会开始工作以后,已经很少看见琳君穿着洋装了。大学毕业时的谢师宴上,琳君穿的就是这件蓝色洋装。因此刚看见这张照片时,我还以为是她放了旧图,但仔细一看照片背景,却可以看出虽然同样是饭店餐厅,但并不是谢师宴时的那一间。

页面再往下滑,便是之前网球拍的照片,但不同的是同一篇动态中又附加了另外一张照片,照片内容是一杯摆在白色木桌上用玻璃杯装着的冰凉果汁,我认出玻璃杯上的标志是最近刚开幕的蔬食果汁店,店内装潢新潮乾净,是年轻族群总是大排长龙的名店。

果汁照片的标题写着:“好好喝呀,感谢招待”我点开照片,下方朋友们的留言纷纷表示欣羡之情。

我心往下一沉,原来我们已经是连行程都不互相知会的阶段了吗?我必须透过网路上的个人页面才能知道她的生活情形。但我随即也想到,前几天与前辈一起去居酒屋时,我也丝毫没有想过要向她报备一声。

我又打开了琳君的个人相簿,并没有发现里面有任何一张可以让人一眼就看出她丰满上围的照片。心中不禁微微感到奇怪,难道刚才鼎益与学弟并不是在看琳君的照片吗?那幺他们口中的“法律乳神”又是谁呢?

“今晚一起吃饭吗?”我传了信息给琳君,按照我们近期的相处模式,她八成要过一阵子才有空回覆吧,于是便把手机收回口袋。

我回到座位上,发现几位男助理们正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怀着不安,我试着以不被发现的方式偷听说话内容,却被鼎益发现我正在偷瞄他们,挥着手叫我加入他们。看来似乎不是“法律乳神”的相关内容。我抬头看看四周,律师们还在门口跟教授们说着客套话,于是我便快步走到小团体的圆圈中。

“看不出来这幺骚。”有人用邪恶的口吻说着。

“小范你这家伙满行的嘛。”鼎益用手肘推着小范的背。小范拿着智慧型手机,位在圆圈的中心点。

我定睛一看,原来小范正在展示他与实习生的亲密合照,其中不乏两人衣不蔽体的照片,但大多数的照片中,小范仅露出部分的脸或上半身,实习生倒像主角,被大家看个精光。

“有没有影片啊?”学弟不怀好意地说,大家转头以眼神嘉许他的提问。

“没有那种东西啦!”被大伙儿称讚与揶揄许久的小范笑着说。

看完最后一张照片,大家边说着低级的笑话边一哄而散,我看见实习生们从门口排着队走进室内,方才系列照片中的女生排在队伍之中,正在与身旁的朋友聊天。

“你这家伙,可要对人家负责啊。”鼎益拍了小范的肩。

“尽量啰。”小范对鼎益摆了个轻浮的表情。

我笑着摇摇头,下意识的看了一下手机,琳君依然没有回覆。

接下来的一整天,琳君都没有回覆。但我知道,前几週忙碌时的我也是这样对待她的,因此并没有感觉到特别恼怒。

不过基于对两人感情的现况并不安心,心里难免持续地感到难以释怀,今日已经无心加班到太晚。天黑之后,我草草把工作收尾离开事务所,在百货公司打烊前,匆忙挑了一条新的项链,又到夜间花店买了一小把玫瑰花束。

心想女友大概还没吃晚餐,于是便顺道在百货公司的地下美食街买了海南鸡饭与一小块巧克力蛋糕。等待餐点的同时,我又打了一次电话。

“喂?”才响了三声,琳君便马上接起。

“还没吃晚餐吧?我等会儿买过去给妳。”我说。

“啊…你要过来吗?”琳君问。

“是啊,妳该不会还要开会吧?”我问。

“没有啦。”琳君回答。

离开百货公司,到了琳君公司楼下将机车停好之后,我抬头看了一眼摩天大楼。一楼大厅的出入人潮零星,看来大部分的人都已经下班离开了,就连大厅内为了节省电力,也仅剩下管理员的座位有日光灯照着。

我拔下机车钥匙,走向门口,忽然一台深蓝色的进口跑车启动,发出嚣张的引擎声,我吓了一跳,扣裙:玖肆伍壹柒陆叁叁伍,汽车忽然又开启大灯,那光线照的我双眼发昏,我朝向贴得漆黑的挡风玻璃瞪了一眼,迳自离开。

“我到了,现在上去找妳啰。”我传完讯息,便走到管理员桌前登记。

“您好,我要到14楼寿险公司。”我说,拿出皮夹中的身分证。

“请问要找哪一位呢?”身材肥厚的秃头管理员抬头问。

“是寿险公司的张琳君小姐。”我回答,试着表现出诚恳的模样。

“请问您是?”管理员谨慎地问。

“我是她男友,来送晚餐给她吃。”我举起右手的塑胶袋给管理员看。

管理员一脸多疑的挑起单边眉毛,但仍低下头拿起电话拨打分机号码。我吃了一惊,毕竟大楼中不知道有多少分机,管理员大叔竟然有办法马上背出琳君的号码。

“张小姐,您有访客。”管理员说了我的名字,确认无误后他便指着电梯的方向示意我可以通行。

电梯抵达14楼打开门后,发现原来连这儿走廊的灯也都关的差不多了。我拉开玻璃门,走进办公区,办公室非常大,少说一次也能容纳上百人的规模,我循着还亮着灯的区域,走到琳君背后。她就坐在窗边倒数第二个位置,落地窗外的霓虹灯闪烁着。

“真是认真。”我看着琳君埋首于文件中的背影,出声说。

琳君彷彿吓了一跳,站起来转身看我。

“花?”琳君惊讶地看着我手上的玫瑰花。

“这几天妳辛苦了,宝贝。”我说,把花束与晚餐放到她旁边的座位。

琳君用力抱住我,并把自己的嘴凑上我的,她先亲吻着我的上嘴唇、再来是下嘴唇,接着伸出舌头,我们的舌头交缠着,唾液从我的嘴角流出、弄湿了下巴。同时,琳君先是用双手抓着我的衬衫背后,又将手缩回我胸前,放在我的皮带釦环上。

我本想发问为何会有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表现,但又并不想打断现况,于是我什幺话都没有说,把右手放在琳君的背上,左手轻放在她的腰间。琳君离开我的唇,垫起双脚将额头贴上我的肩膀。

“想要。”她说,似乎感到羞怯。

“在这里吗?”我惊喜地问。

琳君微微点头,拉着我的手放在她的胸部上,此时我才发现她满脸通红的喘着气。

我隔着白色衬衫抚摸着女友的胸部,并一边与她缓慢而深情地亲吻着,我俩都不自觉得发出深沉的呼吸声,渴求着对方。我一颗钮扣一颗钮扣的依序解开,紫色蕾丝胸罩包覆着琳君丰满傲人的上围,这件胸罩似乎是新的,因为我并未看过,胸罩中央处挂着一颗小小的水钻,就在两边乳房之间晃啊晃的,晃得我心痒难耐。

敞开了琳君的上衣,我珍惜般的捧着、抚摸着她的乳房下缘,也就是被胸罩包覆起来的部分。而此时,琳君自己解开了制服灰裙,裙子沿着双腿一落而下,我这才注意到原来她今天没有穿丝袜。

紫色的内裤和上围的胸罩是成套的,内裤上缘缝着细緻的蕾丝花纹,下腹部与耻毛若隐若现,就在蕾丝网格的中心点,同样有一颗水钻晃荡着。我微微的弯曲膝盖,左手探入琳君的双腿之间,琳君配合的把双腿微微打开一些,穿着黑色跟鞋的脚用内八的方式弯曲,鞋底在大理石地板刮出沙沙声响。我缓缓转动指关节,中指首先感受到了她的股间早已湿漉漉的,几乎可以想像那部份的布料已经变成了深紫色。

“好湿。”我下意识地说出口。

琳君双颊绯红,几乎快要红到脖子根上,我这才看见她渐渐泛红的脖子上没有戴那条旧项链。就在我思考之时,琳君不疾不徐的解开了我的皮带釦环,让我的西装长裤也滑落到地板上,而我双腿之间的物体已胀的发疼,即便隔着四角内裤也非常明显。

我拨开一边的紫色胸罩,琳君的暗粉色乳头早已因兴奋而充血硬挺,甚至看起来也长长了一些。我低头,张开嘴用舌尖挑弄着,琳君轻轻发出呻吟,双手抱着我的后脑勺。

我伸手要去公事包中翻找保险套,却被琳君拉着,我不可置信的看向她,她却将手探入我的裤中,握住我的阳具。

“今天不用…没关係…”琳君轻声说。

“等…”我话未说完,却被她抓了我的手放回那湿透的股间,她轻轻扭动着腰、使小穴隔着布料与我的手指摩擦着。

彷彿通关密语一般,这样的举动之后,我俩再也受不了,各自一把脱了各自的内裤,露出了赤裸的下身。琳君贴近我,再次握住我充血的下体,她用四只手指圈着肉棒、小指翘起,温柔的来回搓弄着。

我不发一语,把琳君的身体转了过去。我把双手放在她的腰间,而琳君便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上半身趴在窗上的姿势。她双手抵着大片落地窗、双腿伸直而中间部分毫无防备。

“宝贝,要进去了。”我说,腾出左手扶着自己的阳具用龟头在琳君湿润的穴口摩擦。

“进…来…”琳君的侧脸靠在手上,用迷濛的眼神瞟着我、哀求着。

我将阴茎插进琳君的小穴,一阵发烫的温暖瞬间包覆着我、柔软的肉壁紧紧夹着、而肉棒即便轻轻颤动也可以感受到娇嫩的阴道腔内正包围着、吸吮着龟头。因为实在太久没有与琳君做爱,加上我从未没有用保险套就插入,使得我才刚放进去就感觉到阴茎根部一阵酸麻,几乎要射出来。无套插入的快感,简直足以让人舒服得发狂。

“嗯哈……”琳君的腰与臀像波浪般扭动了一下,原本直立的膝盖不小心弯曲了一下,鞋子后方的短跟稍稍离开了地面,仅用脚尖努力支撑身体,那被阳具插入的小穴发抖着,并分泌出更多的黏稠爱液。

如果四周的大楼中有人刚好也向窗外看,定可以看到十四楼仍亮着的落地窗边,有一男一女正在做爱。

稍稍适应了琳君的小穴之后,我开始做稍大幅度的抽插,但心底仍小心翼翼的控制着敏感度,深怕一不小心便会射在她的阴道中。

琳君维持着上半身趴在窗边的姿势,头部时而贴在手臂上、时而低头望向正在被插入的自己的股间。我扶着琳君柔软的腰,她蜜桃般弹性十足的白皙臀部因为我的撞击而出现了水波纹般的涟漪,我用双手的拇指抚过她凹陷的腰窝、有时轻轻的揉捏着晃动的乳房。女友轻声呻吟,她在享受性爱的时候总是如此优雅有气质,虽然过去也曾试着要她说些下流的话,但她总是认为过于羞耻而无法说出口。

“好舒服。”我说着,努力地摆动着腰,却又深怕一个不注意便缴械了。

“宝贝亲我、亲我…”女友侧过头来,率先伸出舌头,看到这娇媚的景象,我俯身向前,也伸出舌头与她热吻,并将抽送的节奏慢了下来。

“不要停…不要停…用高潮的姿势…宝贝…”琳君说。

我将肉棒抽出,琳君那泛着水光的溼热小穴随即发出空气声,似乎腔内正激烈的收缩着。她转过身来,面对着我躺到有些冰冷的地板上,我马上跟进,双膝跪下并将阳具再次摆放到他的双腿之间、缓缓插入。

“宝贝…高潮的姿势…”琳君双手环绕住我的后颈,膝盖轻靠在我的肋骨旁。

“喜欢高潮的姿势吗?”我故作镇定的轻声问。

“最喜欢…高潮的姿势…”

这句话像是开关,我将头埋进她的乌黑长髮中,并用手枕起她的后脑勺,开始用尽力气拼命的抽插,也不管是不是就快射出来。

“啊…啊…宝贝…”琳君勾着我的后颈呻吟着。

“我快射了…好舒服…”我在她的耳边说。

“还不行、还不行宝贝…想要…”琳君闭着双眼恳求着,小腿攀上我的后腰,两只脚板互相勾住,像是不让我逃走。

“就快要…就快要…好舒服。”我低沉的说着,一边用力的抽送着、一边却尽可能的憋着阴茎根部那股酸麻的快感。

“还不…”

女友还没说完,我便已弹开她的双手双脚,抽出阴茎、用右手扶着将累积多时的浓厚精液一股脑全射在她肚脐下方一些的无暇肌肤上。

我用力喘息着,琳君亦喘息着,她躺在地板上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双眼迷濛,像是刚做了一个梦,她盯着我刚射精完的阴茎,舔了一下嘴唇。

我凭藉直觉,试验性的将阴茎凑到她面前,果然她殷勤有礼的张嘴开始吸吮着甫射完精的敏感龟头。我感到另一阵酥麻,彷彿体内的精液都要被榨乾一般。

女友扫除完,又亲了一口,便起身用手压着凌乱的浏海。我俩相视而笑。

我张开怀抱,琳君随即投入我的双臂之中。

“这阵子,真是辛苦了。”我喃喃地说。

琳君摇摇头,伸手环抱住我的腰。衣衫不整且大汗淋灕的两人便这幺在地板上坐了约十分钟之久,才起身开始穿裤子。

“对了,要送你这个东西,我都差点忘了。”我裤子没穿好,便从公事包中拿出稍早匆匆包装的项链盒。

琳君拆开礼物,拿出新的项链,感动得直向我道谢,我笑着接过项链,帮她戴上。崭新的项链安安稳稳的躺在琳君锁骨之间,闪烁着光芒。女友抚摸着项链,微微一笑又抱住了我。

“很晚了,我载妳回家吧。”我说,摸着她的头顶。

“还有些工作没做完,我晚一些坐计程车回家好了。反正可以报公帐。”琳君转身整理起桌面上的文件,澹澹地说,但随即又转头看我俏皮地眨眼。

“真拿妳没办法。”我说,上前一步又再次拥抱女友。

“看来妳真的经历了不少呢。”我接着说,把花束与晚餐从隔壁桌拿到她面前。

“我会吃的,谢谢你。”琳君亲了我的脸颊一下。

“还有蛋糕呢,妳最爱的巧克力口味。”我说,把蛋糕从塑胶袋中拿出。

“我喜欢的是草莓,笨蛋。”琳君调皮的敲了我的太阳穴。

“这是什幺?”我发现桌面上的笔筒旁,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与我送的项链盒一般大小。我将它拿起打开,里头装着一条金色细链,链条很细,但仔细一看便可以发现链条本身是由星星与爱心图桉组成的,可见做工之精緻。

“百货公司抽奖的赠品。”琳君说。

“看起来挺贵重的,百货公司送这幺好的东西呀?”我自言自语,将链子收进盒中,放回原位。

“我送你下去吧。”琳君拨了拨头髮,试图让髮型看起来整齐些。

“不必了,妳快赶工吧。我就不害妳分心了。到家跟我说一声吧。”我说,琳君乖巧地点头。其实我明天已经答应了一早要陪大学同学一同去打网球,作为帮他出席募款餐会的代价,自从打了两次网球之后,同学似乎被建设公司的那位主管当作球友了。如果我硬要留在这里陪琳君完成工作,恐怕明天一早就要爽约了。

似乎是因为久违的温存过于激情,我一回到家、洗完澡之后,就倒头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