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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帽武林 之 杏林花开】 (03-04) 作者: 文学流氓

2020-11-14 10:4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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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帽武林之杏林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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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文学流氓
2019-11-19 发表于SIS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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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很快,林季开启了在御器处无聊的生涯,他的顶头上司黄公公正是坐在石阶
上晒太阳的老头子,此人集中了所有老干部的缺点,倚老卖老,自命不凡,顽固
不化,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真是满肚子坏水儿,让人恨的牙痒,还好他的助手
何公公则开明的多,胖胖的像个弥勒佛,整日笑呵呵的,对林季这个后生也多有
照顾。

  这让林季有些无语,没想到只有十来个太监的御器处也要玩一个唱红脸,一
个唱白脸的戏码。

  不过无论怎样,对于林季来说都是很吃亏了,毕竟这里的太监平均年龄都是
四十岁往上,随便一个拉出来资历都比他强很多,于是日常各种琐事全都压在他
这个年轻后生的身上。头几日就有人将他呼来喝去,帮这个帮那个,后面更加夸
张,从端盆倒水到洗衣领饭,甚至便盆尿桶都要他去倒,总之能自己不动手的,
就坚决要林季来办,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林季稍有顶撞,那黄公公也不论对错,
先就将他一阵痛骂,轻则不许吃饭,重则垫着瓦片罚跪,完了之后那何公公就过
来充当老好人,还带着治疗膝盖的膏药,以拉家常的名义深入交谈,告诉他年轻
人就该多锻炼多吃苦,他年轻的时候吃的苦更多,也是这么挺过来的,以后就好
了,虽说御器处是个清水衙门,但表现的好也有出去的机会,每年皇帝都能想起
以前丢掉的旧物来,这时候只要表现得当,赢得赏识,大有去中极殿当差的可能,
并例举了以前好几个成功按例。完了又说黄公公就是这个臭脾气,其实人不坏,
让他做这些活儿完全是考验他的能力,以后相处的久了就会明白。又盛赞林季机
灵聪明,许多活儿一点就会,年纪轻轻的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一番话听得林季不禁暗暗赞道:「这何公公是个人才,若是涉世不深的人被
他这么一顿劝,吃了大亏也只有感恩戴德的份儿,这思想工作做的可以啊,连我
差点都被他绕进去了。」

  林季可不是那种老实憨厚之人,不然先前也不会做出杀人嫁祸的勾当,不过
现在他没有任何资历跟一个混迹多年的老妖精正面硬抗,只有另寻他法,当下连
连点头道:「何公公这番话真是让小的茅舍顿开,以前许多想不明白的事,现在
一想就全都通透了,能得高人指点,那是小的莫大的福气,小的必定将你的金玉
良言铭记在心,时时刻刻不敢忘怀。」那何公公见他如此上道,松了口气笑道:
「你放心,我会让他们收敛一点,统共只有一个做事的人,别累坏了身子,那就
得不偿失。」林季连忙道:「小的自从进了御器房以来,多谋何公公照顾,此情
此恩,不敢半点忘怀,只是有一件事还请公公指点,小的最近巡查库房,只见里
面蛛网层层,御器蒙灰,摆放的杂乱无章,许多东西长年失修,脏、坏、乱问题
突出,万一那天上官来查,只怕不好交代。小的想借此机会好好整理一番,不使
皇上旧物蒙尘,公公意下如何?」

  那何公公一听便知他意思,就是想逃了办公房,挪去库房里干活,那地方已
经许多年不曾收拾,单凭他一个人去弄,只怕要半年才会收拾好。不过只要有了
正经差事,这段时间就可免受众人的使唤。何公公笑道:「林小友不必担心,那
库房经年累月都是如此,前几任上官不是没来查过,也不过走走过场而已,咱们
黄公公以前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就算现在失了势,但这点薄面他们还是要卖
的,你去折腾也不过白费力气,何必吃那许多尘土,咱们只要管好账目,不使御
器遗失,那就是问心无愧。即便皇上那天想起了一件旧物,只要赶工提前弄好,
那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林季摇头道:「何公公所言甚是,只是小的担心那天皇上突然想起了一大批
旧东西,咱们就算是提前赶工,只怕也会逾期,到时候那可就是天大罪过,凡是
有备无患,你说是不是呢。」他一边说一边将两张面值五两的银票偷偷塞了过去,
何公公不动声色的揣进怀里,叹息道:「林小友既然有心要整顿,老朽自然愿意
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年轻人果然干劲足,不像我们这些老头子迟暮了,凡事都
不想劳动,也罢,这事老朽会跟黄公公提一提,至于他答不答应,那就看你的造
化了。」林季千恩万谢,将他送出门外。

其实区区十两银子在皇城大多地方根本不值一提,御膳房等油水足够的部门
送礼起码都是五百两起步,然而御器处一向穷惯了的,何公公表面上不在乎的,
心里却乐开了花。

  话说那何公公办事果然很靠谱,很快就找了个借口,顶住各方压力,顺利地
将林季安排到了库房当差。林季总算押对了宝,原本他是想将银子送给黄公公,
毕竟他看起来是一把手,但此人在中极殿当过差,什么场面没见过?只怕白花了
银子还惹的一身骚。那何公公名义上是二把手,其实御器处很多日常事务都归他
安排,又很得人心,结交他算是不错的选择。十两银子离开这群老混蛋,暂时躲
一下清静很是划算。

  当日何公公便带他领了库房一大串钥匙,沈甸甸的只怕有好几斤重,原本按
规矩是三人共管钥匙,现在也没人遵守这些老规矩,故此何公公一口气把所有钥
匙都给了他,有许多还生了铁锈,看起来许久没用过,另外还有库房账册,厚厚
好几大本子,蒙了许多灰,幸而保存还算完好,略翻了一翻,密密麻麻的单子让
人头疼,接着就是盘点存货和账册,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林季干脆将被褥、
衣服等东西都搬到仓库来,收拾好一间堆杂物的小屋当卧房。

  终于离开那办公房,整个人耳朵都清静了许多,林季打起精神,一边盘点一
边打扫卫生,忙了将近半个月,这才有了点眉目。他先将库房有价值的瓷器、木
器、玉器、织物等东西重新归档、分类,然后又将那些疑似损坏的东西全部报了
修理,只要报了修理,不管有没有人过来修,事后查出都不关他的事。至于缺失
的物品更要及时登记在档,否则责任都在自己身上。

好在这库房堆积的东西大多都是破烂不值钱,值钱的大部分放在内务府的金
库,就算丢失了一部分东西也没人放在心上,这些东西唯一的价值就是有很大的
纪念意义,这里躺着兰纳国太祖高皇帝用过的睡椅,还有太宗皇帝留下来的屏风,
以及高宗的壁橱、仁宗的衣柜等等。一朝天子一朝臣,兰纳国新皇帝即位,就会
把老皇帝遗留的老旧家具都放到这边来吃灰,重新布置新的陈设,日积月累下来,
楼上楼下都放不下了,地下室也挖了好几层,越挖越深,迄今已经挖了四层,将
来还可能继续挖。

林季拼死拼活干了一个多月才整理完一层,接下来大部分时间还要继续整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不找点活儿干的话,那帮老家伙又有借口过来差遣使唤他。

  这一日何公公收到上面的指示,说是皇帝突然想起一架先帝留下的古琴,一
时性起要擡出来把玩,他便来到库房找林季,一推门进来,眼前场景让他大吃一
惊,只见这库房已经变的快认不出来,几个月前还是乱七八糟堆放着各种蒙尘杂
物的地方,现在却变成了窗明几凈,地面能印出人影的博物馆。不禁啧啧叹道:
「年轻人果然有魄力,居然能收拾的这么干凈。」

  很快林季就迎了出来,擡出凳子让他坐下,何公公对他称赞一番,正要叫他
去寻古琴,忽然外面有人推门进来,何公公站起来一看,只见一个身穿蟒袍,腰
系玉带的白髮太监走了进来,后面还跟了几个小太监,他连忙迎了上去道:「曹
公公怎么来了这里?那古琴我很快就送来。」

  那曹公公尖着嗓子道:「万岁爷等的急,要咱家快去快回,你们御器处办事
效率咱家是知道的,半天弄不出个屁来,咱家也只好亲自过来催着你们点。」

何公公连连赔笑,他知道这曹公公真名叫曹渔,现是中极殿五品首领太监,
皇帝跟前的大红人,平时极少来这御器处,现在忽然过来,一定是当今皇帝十分
重视先帝留下来的这具古琴,他赶着过来寻找邀功。

  那曹渔说完这番话,又四处打量一番,不禁啧啧道:「哎呀,一年不见,这
里怎么收拾的这么利索?很好很好,比起原来有很大的进步。」

正说着,林季连忙上前拜道:「小的拜见曹公公。」

曹渔打量一番,很是奇怪林季年纪轻轻的就被发配到这里来养老,宫里正缺
这种年轻太监做事,不禁对那敬事房的人有些不满,沖林季点点头算是回应。

  何公公沖林季道:「皇上要找先帝留下的玉振冰清琴,你快去找来。」

林季答应一声,却不立即走,而是笑道:「这库房里的玉振冰清有两种,一
个是淩霄国进贡的大玉振冰清,一个是咱们造办处精致的小玉振冰清,不知曹公
公要找哪一种?」

何公公连忙道:「废话那么多,管他几种,你一发都搬来让曹公公挑选就是。」

曹公公却道:「看来你对这里很了解嘛,那么你说说这两种玉振冰清有什么
不同?」

  林季连忙道:「两种乐器虽形制相同,然年代各异,音色不同,一个清幽通
古,可作雅室对弹,一个明亮通透,可为殿堂起舞。」

曹渔点头道:「看来你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在这里当差多久了?」

林季道:「回曹公公的话,小的进御器处已然有两月。」

曹渔惊讶道:「才两月你就对这里烂熟于胸?咱家再考考你,本朝高宗爷收
藏的编钟形制有多少,名目有几何?」

林季略微一思考便道:「高宗爷的编钟分为19个钮钟、45个甬钟,外加
大镈钟共65件,都挂在三丈长的钟架上,现存放在二楼乐器房B区21号位。」

曹渔疑惑道:「B区21号位?这是什么意思?」

林季笑道:「小的为了方便寻找,给所有东西划好区域,编号归档。」

曹渔啧啧赞叹,又笑道:「这地方原来乱七八糟的就像菜市场,莫非是你一
手清理出来的?」

林季连忙道:「小的经何公公指点,觉得咱们御器处是该改善一下环境,虽
然这里存放的都是旧物,但那都是历代皇爷的御用之物,见证了兰纳国许多辉煌
的历史,小的深感肩上担子不轻,小心翼翼做事,不敢有丝毫怠慢。」

正说着,外面进来一人道:「哎吆,原来是曹公公来了,属下有失远迎,忏
愧忏愧。」

众人扭头一看,原来是御器处首领太监黄公公来了。

  曹渔老远就闻到他身上一股酒臭味,心下不悦,沉声道:「黄公公去那里高
乐,咱家找也找不到你的人。」

黄公公笑道:「罪过罪过,回家路上遇到几个同僚,一时高兴也就忍不住多
喝了几杯,听见曹公公大驾光临,属下这不马上就赶来了。」

曹渔不理,转过头对林季道:「给你说了半天话,咱家都忘了要紧事,赶紧
把皇上要的东西找来。」

那黄公公连忙过来道:「既是皇上要用,当然得由老奴亲自来找,还轮不到
姓林的这小子。」

曹渔冷哼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老黄尽快找来玉振冰清。」

那黄公公答应着,踉踉跄跄地去了。林季分明见他连路都走不稳,走的方向
也不对,也就懒得理睬,最好让他出丑。

  那黄公公去了半日,只听叮叮当当乱响,翻来翻去把东西都搞乱了,还摔坏
了不少桌椅,却根本不知玉振冰清在何处,不禁破口大骂道:「狗日的林季,谁
叫你把东西胡乱摆弄,连老子都找不到了,以后就更没人能找到。」

说毕从货架上捡起一根如意,走过来对着林季劈头盖脸就要打。

那曹渔看的十分上火,连忙厉声喝道:「该死的你要打谁?人家小林把这库
房弄的乾乾凈凈、清清爽爽,你个老小子自己不整理,还要埋怨整理的人,是何
道理?许久没见你是越发能耐了,当着咱家的面耍酒疯,你还有没有把万岁爷放
在眼里?」

那黄公公听了立刻酒醒了一半,连忙放下了如意,只是恶狠狠地看着林季。
他不明白林季说了什么话,居然让董渔这样的人如此偏袒。

何公公则是一言不发,感慨这林季走狗屎运,看样子董渔已经看中了林季,
只怕很快就要调离御器处。

  董渔只得又让林季去找琴,林季很快就找到了,只见两副琴都保管的很好,
琴身还上了桐油,明晃晃的犹如新造,外面还很贴心地裹了层油布。

董渔越发欣赏林季,临走前对他道:「如今幸园正缺一个管事的,你愿不愿
意去那边替咱家分担一下?」

林季激动的两颊通红,连忙磕头道:「多谢董公公提拔,小的必定尽心尽力,
不辜负曹公公的美意。」

  董渔笑道:「起来吧,你先别高兴的太早,那幸园不比别处,住的都是受罚
的妃子和宫女,本来阴气就很重,又都是受罚待罪之人,那怨气更是沖天,传闻
还有枉死的恶鬼索命,宫里人都怕去那个地方,前几任首领太监都屁滚尿流的回
来,打死不愿意回去,因此这位置一直就空缺着,可那些待罪之人也是人,宫里
还是得多少都要照料着,万一那天皇上改变心意,她们或许还有再起之日,因此
你得好生笼络着,不可太过轻慢。」

林季心里一寻思,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冷宫?里面阴气太重?正好自己阳气太
旺盛,可以好好镇压一番,算起来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女人。至于恶鬼索命,去他
妈的,若是恶鬼是女的,照样给法办了。

  那董渔道:「怎么样?还敢去吗?别到时候也屁滚尿流地回来求咱家放过,
那时就太晚了。」

  林季赌咒发誓道:「去!怎么不去,小的虽说见识浅薄,但对付女人还是很
有一套的!」当即又从袖中拿出一块碧玉,递给董渔道:「这是属下一点小心意,
请不要嫌弃。」

董渔拿着碧玉看了看,不禁哑然失笑道:「你小子那里来的这玩意,看起来
像是宫中的东西。」

林季陪笑道:「不瞒你说,这是小的收拾库房的时候随手捡到的,留在咱们
这些人手里根本没什么用处,如此好东西,也得配上你这样高贵的人才行。」

董渔十分高兴,他当差二十多年,在皇宫中见过的宝贝特别多,一看就知这
块玉成色极好,换成银子的话起码得要一千两,连连夸赞林季懂事,不禁改了注
意道:「像你这么懂事人,咱家觉得幸园还是太委屈了,不如去御膳房当差吧,
虽说做不成首领太监,但那里油水可比别处多。」

林季连忙摇头道:「多谢董公公赏识,小的还是觉得幸园最好,虽说偏僻了
一些,到底能磨练人的心性,借此也可多熟悉宫中的规矩,将来才不至于出错。」

  董渔笑道:「很好,难得你年纪轻轻就如此沉稳,明日咱家就让内务府老王
点了你的名,你收拾好东西準备去上任吧。」

林季大喜,一直送董渔出了大门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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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幸园在皇城西北角上,位置极偏,原本叫杏园,以前是太妃、太嫔、太贵人
等先帝遗孀的养老之所,孝宗当政时提倡以孝治国,重建丽景园给先帝遗孀养老,
这里便空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武宗即位,此处就专门变成幽禁罪妇的地方,众
人又嫌弃杏树名声不好,于是改为幸园,顾名思义,期盼皇帝有一天能回心转意
临幸此地。

只可惜历代皇帝从未到过此地来,嫔妃一旦失势被贬到此地,大多郁郁而终,
极少被赦免。

  然而能在幸园善终已经是幸事,毕竟大多数没有后台的妃嫔一旦获罪,要么
死在慎刑司的大牢,要么被人偷偷毒死,宫廷争斗向来你死我活,失败了还能全
身而退已然是靠娘家实力支撑。

  慧妃路迟芳是幸园中位分最高的妃子,她一入宫便得皇帝专宠,才三月便从
选侍升为皇妃,惹得皇后醋意大发,趁着她没怀孕,就罗织了一个居心叵测,虐
待皇嗣的罪名,逼迫皇帝将她幽禁在幸园。

虽然在这里住了已有小半年,但她满心认为皇帝会查明真相,将来一定会重
新将她召回后宫。不过怕什么来什么,这一日梦见皇后派来一个太监赐她鸩酒,
吓得她抱着皇帝涕泪横流,连呼救命,醒来时才知黄粱一梦,寒渗渗的只觉冷汗
湿透衣襟,贴身宫女令颖跑过来道:「主子这是做噩梦了吗?别怕,那都是假的,
当不得真。」

慧妃扶着胸脯喘息了一会儿道:「快给本宫倒水!」

  那令颖迟疑了一会儿,这才端来水道:「主子省着点喝,如今宫里的水车七
天才来一趟,要用光了,晚上洗漱就难了。」

慧妃疑惑道:「以前不是三天来一趟吗?最近是怎么回事?」

令颖道:「自从那闹鬼的流言传开后,那群狗太监对我们这地方避之不及,
不但水车不愿多来,连口粮和日用品的供给也越发少了。」

  慧妃怒道:「你查出来没有,到底是谁在乱传谣言?」

令颖迟疑道:「奴婢打听好几日,实在毫无头绪,依奴婢所见,这事不用查,
猜都猜出来是皇后做的手脚。」

慧妃厉声道:「本宫都落到这种田地,她还不肯放过本宫?难道要逼死本宫
才放心?」

令颖悄声道:「主子小声点,只怕这地方也有皇后的耳目,咱们谨慎为妙。
对了,奴婢还打听到一件事,听说咱们幸园新来了一个首领太监,叫林什么的,
总之很年轻,只怕就在这几日上任,咱们应该好好接待他一番,将来的日子也才
不至于难过。」

慧妃冷哼道:「不过一个下贱奴才,还用得着本宫去讨好他?这真是笑话,
你也是的,在这里呆久了是不是越发糊涂了?好歹你也是在我们路家做了十几年
的下人,连这点傲气都没有?」

令颖还欲再说,慧妃打断她道:「此事休要再提,本宫就是再落魄,也还没
沦落到需要去讨好一个奴才的地步。他要是知趣,就该先来拜见本宫才是,休想
本宫去奉承他!」

令颖知她老毛病犯了,只得私下筹集了一些首饰,以便应付新来的管事。毕
竟幸园不必别处,钱粮用度全都掌握在首领太监手里,简直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存
在,轻易开罪不起。只是此处毕竟是冷宫,油水远不如造办处、御膳房、内帑处
等地方来的丰厚,因此极少有太监愿意来此当差。

  谁知幸园的人等了好几日,也没见新来的管事上任,日子也越发难过了,吃
食减少还可忍,权当做减肥瘦体,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没有生活用水,尤其这一众
女子都是爱美爱干凈习惯了,平常多爱洗漱,用水量就极大,忽然连吃喝都有点
困难,这就要了老命,每日各房用壶水都是深思熟虑,计算了再计算,节省了再
节省。

  这也罢了,关键受了委屈也没地方可说,宫中规矩是待罪之身不可出禁半步,
否则立刻视为逃逸,任何人抓住都可就地处死。因此幸园联络外界的唯一桥梁就
是当值首领太监。只要首领太监一天没上任,她们饿死了也没人理会。

就这样过了好几日,就连一向高傲的慧妃也忍不住埋怨道:「这姓林的怎么
还不上任,到底在磨蹭什么?」她都已经如此,别人更是翘首以盼,潜意识已经
将首领太监视为幸园的大救星。

  看着火候差不多了,林季这才开始準备走马上任。其实曹渔的任命刚一下来,
他立刻就去内务府领了官印、官服、腰牌和文书,从此也算正是进入帝国官僚体
系,享受七品官员待遇。按官方的用语,这个时候林季才有资格被称为太监,以
前那只能叫宦官或者小黄门。

  眼看着升官,御器处那帮老头子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个个谄媚
到了极点,奴颜婢膝,一口一个上官的叫,连黄公公也不再叫他狗才,而是称呼
为林小友,那何公公更是鞍前马后,乖顺的像是个僕从。

  接连好几日都有人登门拜访,送礼的,拜把子的,认亲戚的都有,一时间原
本冷冷清清的御器处成为人声鼎沸的热闹之处,这可是从都未有过的盛况,毕竟
七品首领太监虽然官小,但林季的年龄摆在那里,发展前途不可限量,各房太监
都知道这个时候结交性价比最高,等以后发达再去攀关系就不容易了。

林季趁着这个机会也各处走动了一下,认识了皇城中大大小小的管事,对皇
城的权力机构运作有了大致的了解。

总结起来就是内务府管钱粮,内侍监管人事,曹渔就是内侍监总管并身兼中
极殿首领太监,在太监中最接近皇帝,算是一号人物,二号人物则是长春宫的王
乘风,他是皇后近侍,又把持着内务府总管的位置,手握整个皇城的钱袋子,更
没人敢得罪。

两个人分属帝后势力,大的矛盾没有,小摩擦不断,如今他是被曹渔提拔,
那就等于自动归属于曹渔这边。

林季最近收了许多孝敬银子,大概有五百两,正好拿去王乘风那边拜山头。
去的时候怕曹渔误会,还特意去那边说了一下。

  谁知他连王乘风的面也没见着,只让门子传话给他道:「知道了,当了官就
要用心做事,方才不负皇恩。」

林季落了个没趣,想来五百两银子对王乘风来说还是太少,只能换他一句话
而已。可见内务府油水之多,已是超出正常人想象。反倒是曹渔权力虽重,手头
上似乎有些拮据,一块上好玉佩就能换来七品首领太监的职务。还好现在林季没
什么事求王乘风办,先就这样吧,等以后再说。

  上任前他特意查了幸园的情况,知道那边被皇后暗算,日子过得惨兮兮的,
因此特意以交割库房事务的名义多呆了几天,等到那边已经饿了许久,这才慢悠
悠与上一任管事联络,交割幸园事务。

按例内务府应该给他指派十个太监做属下,然而今年四处都很缺人,一番扯
皮之后,最后才拿到五个人的名额。说以后人多了再补足。

然而许多太监都不愿去闹鬼的幸园当差,最后连五人的名额都凑不足,好在
二七班学员李然听说林季升官了,殷切盼望重回老大麾下,主动提出要去幸园当
差,林季需要自己的心腹人马,当然乐意接受,其余四个人则是在各房倍受排挤
的廖文海、袁树文、卢耀宗和祝大春,他们在各自岗位混的不如意,期盼着找个
新主子受重用。

  除了对李然有些了解,林季对其他四个都不太了解,现在也只能凑合着先用
一用。大家简单认识了一下,在众人的要求下,林季发表生平首次的领导讲话,
他认为幸园在宫里地位特殊,对待获罪嫔妃既不可轻慢,也不可过于热情,一切
按内务府的规矩来,太监只管服侍人,万不可介入权力纷争。

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总之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李然见气氛不太热烈,
连忙带头叫好,大家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表示叫好。

林季见众人演技生涩,表情呆滞,深感演讲太失败,以后还得多练习才是,
穿越前他也曾看过希特勒的演讲视频,不过也没做深入研究,现在想来有些后悔。

  从这里往幸园去要路过中极殿、圣寿宫、长春宫,那是真正的天子处所,分
别住着太妃、皇帝、皇后、以及公主和皇嗣,这些人才是皇城真正的主人,再当
红的太监经过此处都只能弯腰低头走道旁,更不能随意攀谈,越靠近这些巍峨的
大宫殿,侍卫组成的巡逻队就越密集,只要撞见了都要拿出内务府的路引来配合
检查,因为除了正经的主子之外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行走,否则很可能就会被当做
刺客格杀当场。

  权力的中枢因为过分敏感,总是少不了一股肃杀的气氛,莫名让人感到心悸,
路上所有人都是心事重重,神色紧张,就在此时,耳边忽然响起了女孩子的欢笑
声,由远及近,林季依旧不敢擡头,只用飞快地用眼角瞟了一下前方,只见一个
十四五岁的宫装少女拉着五彩斑斓的蝴蝶大风筝一路跑,后面还跟着几个侍女,
一叠声地道:「殿下慢点,小心看路。」

  这少女一路跑来,对那些五大三粗的侍卫们视若无睹,那些侍卫也没人去阻
拦和盘问,反而纷纷让路,众人阴沉的脸也跟着和煦了很多。林季一行人也是按
规矩在墻角垂手恭立,等公主走过才能继续赶路。

  不过林季已经打定主意要先在皇城谋食,自然要对自己的真正老板认真研究
一番,据他了解,这对帝后夫妇生了很多儿女,大多夭折了,只剩下两儿两女,
如今三儿子已满十八岁,去年被立为太子,四儿子被封为郡王,人才也不差,两
个女儿分别是五公主和七公主。

眼前这位也不知是老五还是老七,不过长相极美,红扑扑的小圆脸却生有一
双大大的眼睛,清澈明亮,眉毛不浓不淡,不多不少,琼鼻不高不低,恰如其分,
唇色自然红润,长发编成若干小辫子,有各色小花点缀其间,使人一见心旷神怡。
唯一不足就是声音发嗲,随时随地好像都在向人撒娇。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故
作可爱。

  林季虽然只是极快地扫了一眼公主,然而他的眼睛却如照相机一样,瞬间成
像,很快将公主的音容笑貌纳入脑海,从头到尾进行细细分析。公主从他身边走
过,留下余香阵阵,也不知用的什么香粉,极为撩人,这让太监堆里闻惯了尿骚
味道的他简直如闻仙音。

  正陶醉时,一阵旋风卷过,那风筝受了影响,直直坠落下来,林季只顾低头
赶路,根本没注意到上空的变化,只觉眼前一花,迎面被什么东西给蒙住了。原
来那风筝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头上,林季受了一吓,下意识挥手将那风筝甩在地
上,叫骂着猛踩了几脚,身后的李然吓得脸色发白,连忙拉住他的袖子。

林季这才猛然记起这是公主的风筝,也是心头一冷,再低头一看,那风筝骨
架已被踩坏,还破了几个洞,显然已无法修複,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这皇城最不值钱的就是太监的命,往往主子一句话,直接就是乱棍打死,还
无处诉冤。

这个风筝如果是公主的心爱之物,那他今天小命休矣。想来他毕竟还留有旧
世界的习惯,内心深处对上下尊卑嗤之以鼻,平时还能装一装,一旦受到惊吓立
马原形毕露。

  谁知那公主见风筝砸到了人,连忙跑过来道:「你没受伤吧。刚才真不好意
思,好端端的不知怎么就突然落下来。」

林季等人连忙齐刷刷地跪在地上请安。

公主笑道:「免礼。」

那笑容温婉而典雅,使人心头一醉,林季受电视剧影响颇深,原以为公主都
是刁蛮任性,没想到她居然如此通情达理。

正要请罪,这时几个侍女跑了过来,其中一个瘦高个儿从地上捡起风筝看了
看,气不打一处来,怒喝道:「狗奴才,连公主的心爱之物也敢乱踩,你是吃了
熊心豹子胆了吗?」

公主连忙道:「晓离,别说了,多大一点事,本公主让内务府再弄一个就是
了。」

  那晓离道:「殿下,这上面的花纹你起早贪黑绣了半月有余,手上还被绣针
扎了几处,奴婢看着都心疼,内务府那些绣娘的手艺岂能与你相比?这倒好,今
儿拿出来还没玩半个时辰,就被这狗才弄坏了,一定要狠狠罚他。」林季登时头
大如斗,只怕今日之事难以善了。

  公主看着那风筝上还留有几道脚印,眼圈也红了,哽咽着对林季道:「你是
那房的太监?叫什么名字?」

林季叹息一声,这才道:「奴才是幸园刚上任的首领太监林季,今日损坏公
主心爱之物,实乃无心之过,还请公主饶了奴才一命。」

那晓离正要喝骂,被公主拦住道:「方才风筝砸着了你,让你受惊了,这的
确是本公主不对,可你用脚糟践它也做的太过,这样吧,罚你给本公主重做一个,
要跟这破了的一模一样,限期一个月,若是做不出来,那可就别怪本公主重重惩
罚了。」

  林季也不管能不能做,先跪在地上磕头保命,口称道:「公主殿下胸怀宽广,
品行高洁,不愧为金枝玉叶,让奴才感激涕零,永世难忘。奴才一定尽心尽力,
完成公主的重托。」

公主点头笑道:「这旧的就送你了,按着原样做应该也不难,退下吧。」

林季将那破风筝高举过头,高呼:「谢公主赏赐,这风筝虽然破了,但也是
御赐之物,奴才必定尽心修补,好好保存。」

  公主头也不回的走了,那晓离呸了一声道:「便宜了你这奴才,也就是我们
主子好性儿,要是遇到别的主子,你早就人头落地,还能得公主赏赐?回去烧高
香去吧。」说毕也跟着公主走了。

  话虽然说的丑,林季却深以为然,一行人不敢耽搁,加快脚步离开这是非之
地,万一再碰到那个勛贵,只怕就没这么好运。谁知没走多远,忽然一个侍卫拦
住众人道:「都给我站着。」

  林季连忙掏出路引道:「这位军爷,这是内务府的文书,你可以仔细查验。」

那人却一把打掉他的路引道:「我不要这个,把那风筝给我,就凭你们这几
个狗奴才也敢亵渎七公主的东西?」

  林季连忙将路引捡起来收入怀中,仔细打量这个侍卫,只见他身高八尺,剑
眉星目,再配上一身铠甲披风,真是英俊非凡,当下陪笑道:「这位军爷,此乃
公主御赐之物,咱家也承诺过当传家宝收藏,岂可随便转赠他人?」

那侍卫不屑道:「你一个阉人,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给我如何,我出一千
两银子!」

  林季其实已经有些心动,只是当着李然等属下的面绝不能轻易示弱余人,否
则以后如何树立威信?当下冷哼道:「这不是钱的问题,要是将来公主问起来,
我怎好给她交代?」

那人却突然暴怒,拔出剑顶着他的喉咙道:「狗才,爷跟你说这许多话已经
看得起你,你不知好歹居然拿腔作势,信不信我现在就砍了你!」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