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诱惑

英雄难过美人关第二部06-10

fu44.com2014-07-16 11:30:52绝品邪少

             第六章 媚火(上)  朦胧的月色像水一样从窗口流泻进来,在暗沉沉的房间里凝结成一团暧昧的轻雾。方学渐躺在凉塌上,鼻子里闻着枕席上一股女子特有的淡淡香味,不由心跳如鼓。长这么大,还是头一遭和一个女孩子睡在同一间房里,叫他如何不心潮澎湃?  想起日间美人儿在湖岸草地上的大胆举动,虽只一瞬,但那种如遭雷击的强烈刺激感还清晰在目。初荷胸前的那两朵含苞欲放的饱满百合为何会如此圆润眩目,妖艳之极又圣洁之极,那种惊心动魄的美丽,真是凡尘俗世所有的么?  “牛头怪,你睡着了吗?”对面的蚊帐里传来初荷梦呓般的声音。  “睡着了。”  “嘻嘻,睁眼说瞎话。”  “我真的睡着了。”方学渐望着头顶上的蚊帐,那里正埋伏着一只寸把长的黑色大蚊子,山野之地,连蚊子的长相都格外凶悍些。  “我不信。”  方学渐还待调侃几句,忽听对面“咚”的一声,心弦一紧,骇然之下,转头望去,却见一个婀娜的模糊人影正从对面的床上下来。接着“咚咚”数声,光着脚丫的初荷已跑到了他的床榻跟前,从半透明的蚊帐里望出去,她高高的胸膛一起一伏,似乎可以轻易触摸到她那颗兴奋的少女芳心。  方学渐紧张得全身冒汗,躺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胸腔内却似掀起了惊涛怒浪,沸腾的血液在体内疾速流窜,竟撞得他的脑门和心脏隐隐生疼。  月色依旧,清风依旧,屋子里却突然变得好静。隔着中间薄薄的一层蚊帐,两人似乎都能听到对方剧烈的心跳,或许只能听到对方剧烈的心跳。少男少女间某种奇异的天然吸引力让他们都憧憬着想发生些什么,但又恐惧发生些什么。  蚊帐轻轻振动了几下,一只纤秀的手掌钻了进来,接着是一条手臂,方学渐感觉口干舌燥,很想伸手去拉,却又不敢。初荷掂起脚尖,钻进蚊帐的半个身子斜靠床前,调皮地伸出两个手指,轻轻捏住方学渐的鼻子,嘻嘻笑道:“真的睡着了么?”声音却在轻轻发颤。  方学渐的全身仿佛都被一股芬芳的处女之香包围渗透着,熏然欲醉。两人肌肤相触,他能明显感到少女的吹气如兰,对方手指的滑腻让他心悸不已。  “你想闷死我啊?”方学渐伸掌捉住了鼻子上的小手,两手相握,两人都是轻轻一颤。  “我想靠着你睡,行吗?”黑暗中,初荷清澈如水的眼波有些迷离。  方学渐手心冒汗,喉头有些发干,说出来的话语变得有些沙哑:“白天,你不是好几次骑着我吗?”  初荷爬进蚊帐,柔软的身子轻轻贴上他的胸膛,低喃的声音娇腻粘稠:“白天,和现在不同的。”感觉着对方身体的光滑柔软,感觉着她动人心魄的轻轻颤栗,那是从灵魂深处飘浮起来的渴望么?方学渐将掌中的小手牵到嘴边,轻轻一吻。  “嗯。”回应他的,是一声颤抖的呻吟。少女的眼波更加迷离,朦胧得就像窗外的月色。  初荷全身只挂着一件淡红兜肚,黑暗中依稀可辨曼妙玲珑的动人曲线,纤细柔软的腰身,丰满挺翘的臀部,修长匀称的大腿,还有高耸起伏的胸部,一切都是上苍的精心杰作。  “你不老实。”少女的手指在他的胸膛上划着圆圈。这句话的本质含义是不是你太老实了?  “我哪里不老实?认识我的人都说我是一个老实头。”  “那你为什么不经我同意,偷亲我一下?娘亲说过,男女之间可是授受不亲的啊。”  方学渐哭笑不得,他们之间不要说授受不亲,“赤诚相对”都好几次了。他苦笑着求饶道:“都是我不好,谁叫我不是东西是牛头怪呢。被牛头怪亲一下,不打紧吧?”  “我不依,除非……”初荷的大眼睛又在滴溜溜乱转。  “除非什么?”  “除非,你也让我亲一下。这样,我们才互相扯平。”  这不明摆着送羊入虎口么?方学渐心中窃喜,面上却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只许亲一下啊。”  初荷看着他闭上眼睛,黑暗中方学渐面露微笑,稚气未脱的脸上神色古怪。她伸出舌头,在他的左眼皮上轻舔了一下,见他眼皮不自律地微微跳动,嘻的笑出声来。  方学渐张开眼来:“好了么?”  “不许偷看,我还没开始呢。”初荷用两只手掌蒙住他的眼睛。  方学渐只觉得眼前一黑,还想开口说话,突然嘴唇一热,触到了两片温软湿润的东西,胸前更是被两团软肉紧紧抵住,他心头狂跳,只觉全身仿佛浸在一锅沸水之中,浑然不知所处为何。初荷的舌头俏皮地钻进他的嘴里,左挑右逗,不停盘旋转圈,还不停逗弄着他的舌头。  方学渐双臂一揉,把怀中的玉人抱了个结实。手指到处,只觉初荷的背肌柔嫩有如绸缎,光滑犹胜无骨,更有缕缕青丝拂过他的脖颈,四唇相接,脸颊相贴,处子香气直沁心脾。  火热的舌头被他含在口中,只稍加吸吮,少女便觉全身的力气仿佛已随口中的津液,全被他吸干吸空。鼻中登时娇哼连连,双臂环抱,搂紧了他的脖子,软绵绵的身躯更是完全贴在了他的身上。  方学渐恍如置身梦中,只觉软玉在抱,温香扑鼻,凭着本能,用力吸吮着伸入口内的丁香小舌,两只手掌则在她光洁如玉的背脊上轻轻抚摩。丹田处的热气又在体内燃烧了起来,整个人顿时热血汹涌,燥热无比,下腹处一股热力迅猛上窜,“牛角”开始蠢蠢欲动。  “哎哟,你下面的暗器又戳到我了。”初荷惊叫一声,从他的口中抽回了舌头。  “我说过了,那不是暗器,是我的宝贝。”方学渐喘出一口粗气,一脸的无辜。  “你的宝贝,真的?让我看看,行不?”  “不行。”方学渐还待阻止,初荷已从他的胸前滑了下去,接着只觉裤带一松,下体立时感觉一阵清凉。初荷扒下他的裤子,黑暗中也看不清什么模样,伸手一摸,握住了一根圆棍似的奇怪物事,触手坚硬,微微有些发烫。  方学渐年仅十六,未及弱冠,一生之中,哪经过如此火爆的阵仗,下体被她柔软的小手轻轻一握,顿时浑身一个哆嗦,全身血脉贲张欲裂,心中陡生一个狂热念头,直想狂喊出来发泄。  初荷只觉手中的肉棍突然之间又胀大了许多,心中奇怪,登时涌上一股一探究竟的欲望。在她手指全方位多角度的灵活按摩之下,方学渐只觉全身包裹在一团温柔无边的云朵里,如登极乐仙境,全身飘飘然的。从下身传来的一股股销魂蚀骨的快感,让他其余的意识逐渐变得疏远、模糊,脑子里唯一还相当清醒、灵敏的感知,只剩了那根握在美女玉手中的火热宝贝。             第六章 媚火(下)  “荷儿,不要。”方学渐的呼唤轻柔得就像是在呻吟,空洞的声音在同样空洞的房间里轻轻回荡。  “嘻,你的宝贝好奇怪哦,它会不停变大,还会不停跳动。”初荷现在是两只手掌都握在粗大的宝贝上面,手指蠕动之间,一波波的快感电流从火烫的肉棍迅速传遍他全身的肤发皮毛。方学渐的四肢百骸甚至每一个毛孔都在快感的波浪中轻轻颤栗。  潜伏在灵魂深处强烈的本能欲望,早将他最后的理性克制燃成灰烬,在这样的情形下,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会露出他们最原始的本性——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方学渐的双眼已被炽烈的欲火烤成通红,雄性本能的驱使让他猛地坐了起来。  初荷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双手下意识地松开了他的下身,惊奇又有点害怕的注视着眼前这个突然间变得有些陌生的男子。方学渐两眼血红,口喘粗气,手臂一伸,一把揉紧初荷娇怯怯的身子,凑嘴上去,胡乱在她的小脸上亲吻起来。  初荷惊叫一声,还待挣扎,但全身被他有力的双臂牢牢锁住,竟是半分不得动弹。在他唇舌的亲吻之下,初荷只觉一阵阵浓烈的男子气息不住向自己扑鼻袭来,熏熏欲醉,一颗芳心怦怦乱跳,一时也意乱情迷起来。  两人唇舌相交,忘情的亲吻了良久,方学渐这才抱起初荷软绵绵的身子,将她平放到枕席之上。初荷高耸的胸部在丝质肚兜下剧烈起伏,在昏暗的夜色中,另有一番激荡心魄的诱人韵味。  “荷儿。”他的舌头轻轻滑过她细嫩颈项,双唇含住一只玲珑如玉的耳垂。  “嗯。”初荷双唇微启,吐出一声柔媚入骨的低哼,两只柔软的臂膀缠上他的脖子,令人心动的酥胸紧紧贴上他的胸膛。  “我想看看你的胸。”清晰地感受着身下胴体的柔软丰腴,方学渐的双掌从婀娜的纤腰一直滑下去,轻柔地抚摸初荷浑圆的滑溜丰臀。指尖上传来绵软滑腻的触感不停撞击着他心中火热的欲望,下身的宝贝胀得有些发疼了。  “白天不是给你看过了吗?”初荷的脸蛋红得如火烧一般,睁开雾蒙蒙的眼睛,羞涩地望着骑在自己身上的男子。  “那不一样,而且,白天我没有看清楚。”方学渐抬起头,男子浓重的鼻息喷在初荷胸前的两座高峰之上,薄薄的丝绸肚兜被他的鼻息喷得向内凹陷,现出乳峰优美的轮廓。  “嗯。”又是一声娇腻入骨的呻吟,美女偏转头颈,不敢正面迎视他的灼热目光,却连耳朵根子都羞得粉红一片。  方学渐凑近肚兜下挺翘的山峰,深深吸了口气,一股甜腻的乳香钻进他的鼻腔,陶然欲醉。颤抖的手指在她光滑的后背上摸到了背带的结子,轻轻一拉,丝绸制成的粉色肚兜立时松垮下来。抬起初荷秀发蓬松的榛首,把颈带从她细嫩的脖子上脱下。两座饱满、尖挺的玉女峰在拉下肚兜的一瞬间,清晰地暴露在了他的目光之下。  初荷的呼吸一时间竟急促起来,高耸的乳峰随着她的呼吸上下起伏,羞涩又似活泼地波动着,在昏暗的夜色中似乎散发着某种奇异的眩目光辉。两粒淡红色的乳蒂像鲜艳的樱桃,骄傲地挺立在百合花的中间,含苞待放。方学渐的心脏狂跳,粗重的喘息直接喷在白嫩细滑的肌肤上面,那两粒含苞待放的粉色樱桃似乎正在慢慢胀大、盛开。  初荷双颊滚烫,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娇腻之极的呜咽,像是再也受不住这种刺激,紧并在一起的两条雪白的大腿,开始缓慢搓动。方学渐伸出舌尖,轻轻舔在她的雪峰之上,从峰谷、山腰直至山巅,丰腴的乳峰在他的湿润的舌尖下发出阵阵颤栗,娇嫩的乳尖变得更加高挺。  天鹅绒般的柔滑触感从舌尖迅速传到他的大脑中枢,全身的每一个感知细胞很快就都分享到了这种愉悦。方学渐周身火热,血液在血管内的流速是平时的三倍。  “不…要。”感觉自己的乳峰被他灼热的口腔整个包容和压挤,窒息般的迅猛快感让初荷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感受着掌下精致滑嫩的玉肌雪肤,方学渐的手掌抚过平滑柔软的小腹,手指上触到了几根细柔的毛发,却是到了少女隐秘的芳草圣地。  “嗯……啊……”心慌意乱的初荷娇吟不已,扭动纤腰,想逃避他的爱抚。方学渐张开嘴巴,将她饱满的左乳整个含住,口里登时被塞得满满当当,细嫩滑腻的乳房在口中随着他的吸吮挤压不住变形。殷红的乳头在舌头火烫的舔弄下坚硬高挺,带着体温的唾液更是把它湿润得如刚洗净的蜜桃般水灵鲜亮。  初经人事的美女被逗弄得脸泛桃红,心痒难搔,喘息不止。方学渐的手指已滑上她下身的凄凄芳草之地,灵巧的手指不住撩拨勾划。她的双腿并得好紧,中间竟是一丝缝隙都没有,让他急迫的手掌每次都是无功而返。方学渐吐出口中湿润润的少女雪峰,唇舌在她身上蜻蜓点水般亲吻而过,慢慢下滑。  “啊!”嘤咛声中,初荷丰盈圆润的双腿终于在他灼热唇舌的不停骚扰下,微微启开一线。开启的一瞬间,方学渐似乎看见美女的大腿根处腾起了一层淡淡的轻雾,鼻中登时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他轻轻分开她的双腿,香气登时更加浓郁,方学渐凑鼻一嗅,正是从她的私密之处飘出来。  初荷大腿内侧肌肤滑腻犹胜凝脂,天然的粉雕玉琢,白嫩得简直吹弹可破,方学渐灼热的舌头沿着柔和光洁的修长曲线,在上面投下了无数让美女颤栗发狂的湿吻。  “你那里好香。”方学渐重新压上她的娇躯,在她的柔唇上亲亲一吻。  “不许你看,你好坏。”初荷的声音有气无力,湿润的眼波几能滴出水来。  “嘻,我看都看了,我还要摸一摸。”男子停留在纤腰上的右掌,已沿着臀部圆润饱满的曲线,滑到她的两腿之间,手指触碰之处光滑娇嫩,正是她私密处的两片丰美蜜唇。  “啊,不要。”敏感的处女圣地被人闯入,情潮如沸的美女立时娇啼之声大作,小手在身边的竹席上胡乱抓扯,如溺水之人想找浮木救命一般,但席子坚硬滑溜,如何借得上半分力气?  方学渐伸出中指,在柔嫩的蜜唇上一阵轻挑细摸,逗得美女娇喘不休。在美女近乎浪荡的呻吟声中,两腿之间的香气越来越浓,蜜唇微微开启,方学渐只觉手指一湿,像被涂上了一层滑润的黄油。  几滴晶莹蜜露,闪着清澈的湿润光泽,从蜜洞里溢将出来,顺着嫩白的股沟流入仅一寸之遥的菊花门。方学渐吐出舌尖,伸入布满细小皱折的粉色菊花门,汲取那几滴香气飘逸的琼瑶玉露。舌尖在菊花门里舔弄一番,才沿着嫩白的股沟滑入饱满的蜜唇中间。初荷发出低低的一声呜咽,痛苦之极又似快活之极。  方学渐正待进一步举动,屋外的房门突然发出“咚”的一声大响,像是有什么硬物撞到了上面。正深陷情海欲浪难以自拔的两人,俱是大吃一惊,一时手忙脚乱,黑暗之中,匆忙穿衣找裤,好生狼狈。             第七章 夜惊(上)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方学渐只觉一阵凉风扑面而来,一个柔软的物事倒入自己的怀中,触手却是一片冰冷。他吃了一惊,借着月光仔细打量,却是一个姿容秀丽的年轻少妇,看上去约莫二十八、九年纪,一副标准的瓜子脸蛋,挺直小巧的琼玉秀鼻,花瓣形的美丽樱唇,倒是和荷儿有四、五分的相似。只是她全身的肌肉皮肤都似寒冰雕成,摸上去冰冷刺骨,浑没有荷儿的温嫩柔滑。  俊秀少妇全身轻颤,双目紧闭,脸白如纸,整个身子软软的倚在方学渐的怀中。月光之下,她的面孔和眉发之上竟隐隐凝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嘴唇青紫,嘴里呼出的热气都是彻骨寒冷,每一口气呼出,都会在口边凝结成一团青色冷雾。方学渐心中犯疑,眼前之人不似传说中的冰山美人,倒像受了什么很严重的伤一般?  “娘!”身后一声惊呼,却是初荷跑了出来,身上衣衫穿戴整齐,只是轻纱里面的肚兜穿反了。  “她是你娘亲?她的身上好冷。”只抱了片刻工夫,方学渐发觉嘴唇都冻得有些麻木,语声发颤,竟连说话都有些不由自主。  初荷吃了一惊,挤出房门,把手背放到那少妇额头上,惊叫一声“好冷”,一触即离,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  两人匆忙将少妇抬进卧室,放到榻上,初荷从箱底翻出一床棉被,裹在娘亲身上。酷暑刚过,这几日天气仍比较炎热,夜里睡觉还须打蒲扇睡竹席,那少妇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棉被,却冻得犹自瑟瑟发抖。  方学渐在桌上摸到火刀火石,双手却不自禁地轻轻颤抖,连打数次都没有把火引子点燃。他刚才和少妇肌肤相贴,接触较久,受她身上寒气的影响,竟冻得手指僵硬,连曲伸都变得不甚如意。  初荷帮娘亲把被角掖紧,黑暗之中,听见背后一阵牙齿的格格声响,却是方学渐冷得牙关在不自主地互相打架。“很冷么?”初荷听出不对,急忙跑到他的身前,作势用手背去探他的额头。  “不……冷。”方学渐微一仰头,避开她的手背,声音有些发颤。初荷从他手中取过火刀火石,点燃桌上的烛台。一灯如豆,摇曳的烛光把屋子照得昏黄一片,方学渐全身轻颤,苍白的脸上竟没有一丝血色。  初荷关切疼惜的目光落在男子痛苦的脸上,方学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用尽量正常的语声说道:“荷儿,我真的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赶快看看你娘亲怎么样了。”  初荷一手拿着烛台,一手拉了方学渐,两人走到床边,只见棉被瑟瑟,那少妇的身子犹在不住发抖。露在被外的一张脸苍白得可怕,眉头微蹙,双眼紧闭,依然昏迷不醒。  方学渐暗中运气吐纳,过不多时,丹田中一股淳厚绵密的热气涌了上来,在周身经脉迅速地流转一遍,全身登时暖烘烘起来。那些侵入的寒气被他体内真气一冲,就像雪花遇了暖日头一般,纷纷化作无形蒸气,从全身的毛孔散了出去。  方学渐心中一喜,睁开眼来,却见初荷身子微颤,泪水涟涟,正一脸担心地看着床上的娘亲。他把掌中玉手握得紧了些,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初荷摇了摇头,晶莹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下来,滑过她白嫩光洁的面颊,挂在柔和尖细的下巴上,看起来更是楚楚动人。方学渐伸指替她抹去脸上的泪水,柔声道:“不要担心,先去烧些热水,好给你娘亲敷面。”  看着初荷走出卧房,方学渐心中惴惴,不知自己刚才所想的法子能不能成。揭开棉被一角,露出右臂,他依着晦觉禅师所授的吐纳方法,把丹田热气在体内运行一周,护住自身的心脉,然后握住了少妇的手掌。  刺骨的冷气立时从她手上传来,掌中所握不似一只人手,倒像是一块万年玄冰。方学渐猛地一个哆嗦,当下凝心静息,暗运内力,将体内真气经掌心渡了过去。他第一次给人疗伤,毫无经验,只知道将真气拼命地输入那少妇的体内,完全不懂细水长流,让对方慢慢接受融合他的真气,更不懂如何查究她体内的受伤情况。  只半盏茶的工夫,方学渐已累得满头大汗,少妇体内冻僵的经脉倒也给他打通不少,棉被里不时钻出丝丝白雾,都是被他逼出来的寒气。他突觉额头一热,抬头一看,却是初荷已打来热水,正拿着一块毛巾给他擦汗,脸上虽然依旧愁云惨雾,但眉梢眼角掩不住有一丝喜色。  方学渐受了佳人无言的鼓励,心中热血沸腾,哪里还顾得上会不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燃起丹田余热,汹涌真气源源不绝地输入少妇体内,棉被之中登时雾气腾腾,如身处蒸笼一般。  这时,俊秀少妇突然“哇”的一声,喷出一口淤血,慢慢睁开眼睛,却是醒了过来。她骤然看到眼前一个面容狰狞的“血人”,面色一白,“啊”的一声惊叫,竟又晕厥过去。  方学渐呆了一阵,伸手抹了一把满头满脸的血污,苦笑一下,心想这便宜女婿还不是太便宜就能当的。初荷“扑哧”一笑,递上手中毛巾,向他使个眼色,要他出去洗净脸面。方学渐心中会意,接过毛巾,朝床上望了一眼,少妇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悠悠,明显正常了许多。  一轮明月当空高挂,漆黑的天幕上繁星点点,晚风拂面而过,带起的清爽感觉让他心怀大畅。短短两日,遭遇乍喜乍悲的人生起落,如坠迷梦,竟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方学渐眼望碧海般广袤无垠的宇宙苍穹,心想世上多趋炎附势之辈,躲在这个山谷中,和荷儿快快活活地长相厮守,却也远胜在红尘俗世中蝇营狗苟地过完一生。口中喃喃,对苏东坡的这首《西江月》更有了深一层的切身体会。  他快步走到碧水湖边,把毛巾在湖水中浸湿,正想擦去脸上血迹,突然瞥见湖中间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正朝自己游近,一道道细长的波浪将湖中的月光剪成千万碎片,荡漾飘忽,明灭不定。  那东西来得好快,转眼即至眼前,方学渐正待凑近细看,突然“呼”的一声,爆起一团水花,水珠飞溅中,那东西竟然从水中人立起来,头颅高昂,口吐红信,竟然是一条手臂粗的大蛇。  方学渐大吃一惊,口中大叫一声“妈呀”,身子翻倒在地。那大蛇血红色的眼珠在月色之下闪耀着诡异的光彩,蛇信吞吐间嘶嘶声响,突然张开血盆大口,朝方学渐跌倒之处扑了下来。方学渐只吓得心胆俱裂,匆忙间一个打滚,避过大蛇的扑击,又是一声大叫,连滚带爬地朝竹林中的小屋跑去。  “砰”,房门竟然上了闩,但在他舍命一撞之下,“喀嚓”一声,门闩登时断作两截。方学渐呆了一呆,很快惊醒过来,掀开卧室门帘,冲了进去。  “啊!”一个惊恐之极的女子尖叫从卧室传出,穿檐破瓦,气冲霄汉。             第七章 夜惊(中)  方学渐一头冲进卧室,正想开口说话,蓦地听见一声女子的尖叫,立刻收住脚步,定眼望去,当即心脏狂跳,血压升高,呆立当场。他也不是第一次看见女人的裸体,但浴盆中那个女子的身体还是让他脑中猛然一晕,目眩神弛之下竟定定站在了那里。  烛光昏暗,俊秀少妇那身光洁玉润的肌肤成熟得就像一颗新剥的南丹荔枝,水嫩诱人得仿佛轻轻一触之下,便会从里面流出香甜的果汁。肤光胜雪,尽管浴盆中热气腾腾,仍难掩她全身眩目的媚惑光彩,让人一见之下,再难移动半分目光。  女子端坐浴盆之中,一头乌亮长发披散在她浑圆纤巧的肩头,平添了三分动人魅力。她双臂护胸,惊恐地望着正呆看自己的方学渐,脸色苍白无比,只不知是旧伤未愈,还是遭受惊吓所致。  女子肩后突然探出一个脑袋,娇媚顽皮,正是初荷。她冲方学渐做个“不害臊”的鬼脸,拿着毛巾的右手又在空中比了几下手势,示意他先出去一下。方学渐还想说话,但此刻场面尴尬,无奈之下只得退了出去。  客厅没有点灯,淡淡的月光从敞开的门洞里斜斜投射进来,在陈旧的地板上抹下一层让人捉摸不定的银辉。断裂的门闩还横在门口,方学渐走过去,弯腰去拾,刚俯下身子,耳中却突然听到了一阵极奇怪的声音,像小孩夜啼,像北风呜咽,又像猿猴哀号。那声音忽高忽低,忽远忽近,方学渐侧耳细听,隐隐约约中终于听清那是有人在吹奏笛子。  笛声哀伤婉约,似游子月圆思归,又似情人伤感离别,方学渐心中好奇,捡了门闩,走出房去。他掂起脚跟,向笛声传来处远远望去,却空山寂寂,不见一个人影。正纳闷间,忽听屋子周围的竹林中传出一阵“嘶嘶”声响,而且越来越响,越来越密,听来让人毛骨悚然。  方学渐借着月色,定睛细看,不由吓得魂飞魄散,竹林中黑影憧憧,竟游出许多条蛇来。群蛇颜色缤纷,大小各异,密密麻麻,怕不有上万条之多。笛声呜咽低泣,那万条蛇虫爬动时,竟暗合着笛声的节拍,成群结队朝木屋爬来,那让人寒毛直竖的“嘶嘶”声响,正是它们在不停地吞吐舌信。  方学渐拔腿就跑,“砰”一声把大门关上,断了门闩,只得移过饭桌顶上。又跑进厨房,烟囱是顾不上了,先把窗子关上再说。他从窗口探头出去,乖乖不得了,一眼望去,距窗子五尺之外,蛇群层层叠叠,像一波波翻滚沸腾的黑色浪涛,汹涌地席卷而来。  方学渐迅速关好窗子,生死攸关,这次是再也顾不得什么尊幼之别、男女大防,掀开卧室门帘,径直闯了进去。没有听到预期的尖叫,他感觉有些意外,扫视全场,只见窗子紧闭,床塌、烛火和浴盆等景物依旧,奇怪的是,屋内竟然空无一人。  “人呢,现在的人都会隐身术么?”方学渐探头到塌下仔细张望,没有,竟然会没有!正当他急得快要发疯,急得想快要暴跳如雷的时候,头上“咔哒”一声,他抬眼望去,只见头顶的天花板上突然打开了一个二尺见宽的方孔,方孔之中,正慢慢垂下一根翠绿色的丝带。  方学渐心中大喜,知道两人躲在屋顶的夹层之中,正待攀缘上去,目光扫到地上的浴盆,心中一动,急忙跑过去端起浴盆塞到床底,这才返身抓住了丝带。方孔中探出初荷娇丽的面孔,朝他眨了眨调皮的大眼睛。方学渐只觉脚下一轻,身子已被提到半空。初荷双手交替使力,将他拉了上去。  方学渐还未站稳脚跟,卧室的木窗子上已响起了“咄、咄”的敲击之声,敲声渐急,听来竟似在下骤雨一般,震得窗子的几块木板上下弹动。翻板合上,夹层中登时漆黑一片,连外面群蛇敲窗的声音也小了许多。  夹层狭小,三人挤在一起,没剩多少空间可供转动。黑暗之中,方学渐鼻中闻到一阵阵浓郁的女子幽香,不禁意乱情迷起来,心中揣测是荷儿香些呢,还是那俊秀少妇香些。他挤在两人中间,左右手臂相贴之处都是光滑柔嫩的肌肤,虽不敢动手动脚,但隐约已有身处温柔乡的香艳感受。  左首之人娇喘细细,紧绷的身子不住轻颤,肌肤还略有寒意,想来是那少妇无疑。方学渐想起刚才在浴盆里看到她的样子,不由呼吸急促,全身一阵燥热,下身的牛角蠢蠢欲动起来。  右首的初荷依偎过来,靠在方学渐身上,吐气如兰,细柔的发丝在他颈子里轻轻撩拨,让少年更是血脉贲张,情欲大炽。初荷的嘴唇凑近他耳边,轻声道:“娘亲说,她一个很厉害的对头找上门来了。”  “谁?”方学渐伸臂搂住少女圆润的纤腰。  “我也不知道,”初荷的身子在他手掌的抚摩下轻轻颤抖,“娘亲说,她身上的冰魄银针就是那人射的。”  冰魄银针!方学渐温柔的手掌突然变得僵硬。天下最歹毒暗器榜排名第七的冰魄银针!怪不得那少妇体内的寒毒会如此厉害。“丈母娘”的敌人看来来头不小啊,这样的人物如果真的追杀下来,再加蛇群助阵,己方三人如何抵挡?  方学渐心中一寒,忆起下面卧室中尚燃着一盏烛火,敌人很可能早就发觉,才发动万蛇阵,将屋子团团围住,让屋中之人无处逃匿。看来,这夹层的藏身之地也只是权宜之计,细细查找之下,迟早会被发现。  初荷觉出他身体的变化,朝他耳朵里吹了口气,嗔道:“牛头怪,你在想什么?害怕吗?”  方学渐苦笑一下,在她嫩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道:“我不害怕,我只担心我们现在躲的这个地方不安全。”  初荷的下巴在他的肩上不安地蠕动了几下,细密的牙齿突然咬上他的耳垂,道:“有你在这里,我一点都不害怕,哪怕只能过上一刻半刻,也是很好的。”语声微微颤抖,恐惧之中竟似蕴涵着入骨的缠绵温柔之意。  方学渐心头猛地一颤,胸中热血涌动,这纯洁的少女只怕真对自己情根深种了,如果是在平时听到她如此表白,自己怕不当即欣喜若狂。但此时大敌当前,生死只在顷刻之间,这些情意绵绵的话语听在耳内,心情只有越发沉重。  在黑暗中静默半晌,方学渐突然伸掌,在初荷丰盈的圆臀上重重掐了一把,同时在她耳边笑道:“别担心,宝贝,你一定不会有事的。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说,你的肚兜穿反了。”说话之时,已揭开夹层翻板,身子一纵,跃了下去。             第七章 夜惊(下)  身子在空中迅速下坠,还没等他想起来要去运气护身,方学渐的臀部已经和坚硬的地板来了一次火辣辣的亲密接触,疼痛钻心。头顶的翻板徐徐合上,一滴晶莹的珍珠,从那个正逐渐缩小的黑色方孔中滚落下来,砸在他仰起的脸上,温热潮润。是荷儿的眼泪么?钻心疼痛。  门窗都在剧烈地颤抖,木质结构的房子如一叶海上扁舟,正随着一排排的惊涛怒浪,不住颠簸起伏,让人随时担心,它会在下一个巨浪到来之时,被撕成无数的碎片。哀泣般的笛声已由委婉转成急促的凄厉,在群蛇暴雨般密集的撞击声中,忽隐忽现,依旧清晰可闻。躲在暗夜之中,那个用笛声指挥蛇群进攻的牧蛇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可怕人物?  方学渐揉着摔疼的屁股,走向放着烛盏的桌子,先前从心底涌上来的那股莫名豪情,此刻早化作满腔的恐惧。周身被数万条滑腻腻的,吐着“嘶嘶”长舌的丑恶蛇虫舔舐、缠绕和吞没,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方学渐心乱如麻,在桌台前的椅子上坐下,两腿却在不自禁地轻轻打颤。镜子反照,里面的少年头发蓬乱,面如土灰,哪里还有半分往昔自己打心底里偷偷得意的俊朗风采?  他使劲咳了两声,突然想起一副对联,不由大声朗诵出来:“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对联之中,洋溢着读书人立志经世治国的雄心豪情,他大声朗诵原本想借此给自己壮胆,但嗓子嘶哑,语不成调,深夜听来,倒是可以和乌鸦的叫声同比媲美。  方学渐心中沮丧,随手去拉右边的一个抽屉,入手沉重,却是纹丝不动。他吃了一惊,这张桌子左右各有一个抽屉,都不像是上了锁的模样,难道上面还有什么机关奥秘不成?  好奇心起,他不由长吸一口气,运劲于指,强扯硬拉之下,抽屉终于缓缓移动,露出了一道半指宽的细缝。烛光昏暗,细缝之上竟然金光粲然,瞧来让人怦然心动,不知里面藏着什么珍奇宝贝。  方学渐左掌搭在右手腕上,使劲猛地一拉,两尺长的抽屉一下被拖出三分之一。一时间开口之处金光暴长,把原本幽暗的屋子映得黄澄澄一片。金光灿灿,眩人眼目,竟然是一抽屉的金元宝。  方学渐自幼孤苦,在寺庙中长大,过惯的是清贫日子,有生以来,给他手掌捂暖过的,最体面也不过是一只二两重的小银角,现在,突然之间见到这许多金子,一时血气上涌,心口怦怦狂跳,呆呆地望着那堆小小金山,目光痴定,再难移开。  好半天才从迷糊中返过魂来,心中暗叫一声:“好家伙,有了这许多金子,我方学渐还不成桐城县里的一大阔佬,回去以后,购房买地,娶上七、八房的美貌妻妾,下半辈子就可以好好享福咯。”想归想,也知无此可能,自己转眼便是那群蛇虫的夜宵糕点,这样的好福气看来只有下辈子才能享了。  望着满抽屉的金元宝,方学渐长叹一声,伸手取了一锭,装入怀中,这叫“不拿白不拿,权当留作纪念”,这跟后世小子在小山包上踏个青,小池塘里游个泳,都要签上“某某到此一游”的恶习,有异曲同工之妙。  左边的抽屉倒是挺容易就能拉开,外面是一些瓶瓶罐罐,不知道装了些什么宝贵的物事。里面放着一个灰扑扑的扁长盒子,木质密实细腻,散发着淡淡的奇异香气,一看就是用一种极珍贵的木料所制。方学渐伸手取了,打开锁口,丝绸为底,里面是一本数百页厚的书册。纸张略略泛黄,封皮之上四个篆体大字:逍遥神功,字形古朴苍劲,已经有好些年头了。  方学渐手拿书册,不知自己是该喜呢,还是该悲?死期临头,美女、黄金和武功秘籍,一样不少地送到自己的面前,老天爷还真是喜欢作弄人啊。翻开第一页,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十六个大字:天下无道,唯我逍遥;神功出世,顿悟天道。  方学渐差点吐血,为什么这么好的东西早不“出世”,却偏偏在这当儿“出世”,临时抱佛脚看来是来不及了,唉,只怪自己命不好,这个“天道”多半是要到蛇肚子里去领悟了。随手把秘籍往怀里一揣,想想又不对,取出来卷成一团塞到底裤里面,外面再用裤带束紧。万一被人搜身,总不会也和荷儿一样,喜欢到自己的内裤里鼓捣鼓捣。  结束停当,方学渐眼光扫处,瞥见盒子底下还有一张素签,展开一看,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只见上面画着一男两女,一个脸长长的丑恶女子躺在地上,眼光狠毒地盯着站着的一男一女。男子左脚点地,右足凌空,作势欲踩地上的恶妇,脸上一副委屈的顽皮相,龇牙咧嘴,却是被另一个女子揪着一只耳朵。女子娇嗔薄怒,眉目俊秀如画,身子婀娜飘逸,正是荷儿的娘亲。  图画虽只寥寥数笔,但把几人的形态和神情皆描摹得唯妙唯肖,看了让人忍俊不禁。那丑恶女子和顽皮男子的边上还各注着一行小字,方学渐凑近烛火,仔细观看,只见那恶女边上写的是“天下第一心如蛇蝎貌比无盐的强盗丑婆娘袁紫衣”,男子边上则写着“天下第一负心薄幸不识好歹的无赖坏男人龙啸天”。  方学渐哈哈大笑,心想自己这未来的丈母娘竟然还有这等幽默的艺术细胞,当真十分难得。笑声未歇,只听客厅里“砰”的一声巨响,顶住房门的饭桌倒飞而起,重重地摔到对面墙上。“嘶嘶”声中,无数蛇虫爬进屋来。             第八章 蛇口(上)  方学渐大吃一惊,转眼望去,只见门帘轻轻抖动,几个蛇头已从帘布下方冒了出来。他的心弦一下子抽得死紧,不及多做思考,把那张素签往怀中一塞,操起放在桌上的门闩,一跳而起,便朝那几个蛇头挥去。  蛇性最是敏锐,一觉风声不对,立时纷纷躲避,有的伏低,有的缩回,有的侧偏,一待劲风袭过,又会蓦地弹射回来。  方学渐门闩挥出,陡然间只觉手上一轻,三尺多长的一根门闩竟一分为二,杖尾横飞,“啪”地撞在墙上,只余了半根杖头留在手中。他不禁暗暗叫苦,原来匆忙之间,竟忘了手中的武器已被自己撞裂,刚才还连皮带筋,现在是彻底分了家。  蛇头蓦退蓦进,只一眨眼的工夫,房中已窜进数条蛇虫,皆是头颅高昂,红信吞吐,呼啸着向他猛扑过来。方学渐失了趁手武器,哪里还敢应战,提了半截门闩,踩着椅子,跃上了桌面。  翠绿色的卧室门帘如筛糠般不住抖动,红的、黑的、绿的、花的,美的、丑的、妖的、艳的,五颜六色、千奇百怪的各类蛇虫从门帘下汹涌而入,房中一股腥骚恶臭之气越来越浓,让人闻之欲呕。  方学渐居高临下,像是在看一场万蛇大展览,“蛇模特”们依次从门口徐徐游入,挤进这间原本就不是很宽敞的卧室。房中“嘶嘶”的蛇信吞吐之声一时大作,听在耳内,让他的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桌子靠墙而立,离地约莫三尺,方学渐站在上面,围在桌前的一般小蛇对他显然已是无能为力,只有身长五尺以上的大蛇才能真正威胁到他。小小的卧室之中,很快就挤满了各式各样的蛇虫,房内昏暗,一眼望去,仿佛一口搅动着的陈年污泥塘,上面漂浮着色彩斑斓、滑腻腻的一片污物,让人更恶心的是,这些污物还在不停地飘荡起伏、上下翻腾,发出一阵阵的恶臭。  方学渐握紧手中半根门闩,双股颤颤,心中直喊“我命休矣,我命休矣”,两眼却紧盯着正从蛇群前面挤出来的五、六条大蛇。这几条大蛇之中,最苗条的也和成年男子的手臂相仿,大的更是有汤碗口那般的粗细。  方学渐看着几条大蛇从桌前慢慢的人立起来,血红色的长长舌信蓦吞蓦吐,几双冰冷的蛇眼一齐瞧定自己,寒光湛湛,似乎正在打量从身上哪块皮肉下口比较肥嫩一点。初秋天气,面无人色的方学渐贴墙而立,全身冷汗却是沥沥而下,心中恐惧之极,又绝望之极。  终于,进攻开始了。五条大蛇像受过严格的训练一般,分上中下三路,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嘴中尖尖的獠牙,分别朝他的头、腹、脚扑咬下来。方学渐避无可避,吼出一声凄厉之极的惨嚎,双目充血,抡起手中门闩,朝那个正往自己头顶扑落下来的巨大蛇头用力挥去。  那条巨蛇的全身鳞甲鲜红欲滴,两只蛇眼亮得仿佛天上寒星,晶莹幽深,犹如两粒夜明珠,发出琥珀一般的光芒,正是传说中能炼化人形的赤练毒蛇。赤练蛇将头一偏,躲过门闩的挥击,巨口猛张,正待将方学渐的脑袋整个咬下,突然之间,像被施了什么定身法术一般,张嘴定在了那里。  长长的尖利毒牙离方学渐的脸颊肌肤已不到半寸距离,舌信吞吐间,一道晶亮的液体从蛇口中垂落下来,湿嗒塔的滴落到他乱发丛生的头顶上,然后沿着额头、鼻翼、唇角、下巴,一路滑溜下来。方学渐惊恐地张大嘴巴,双目圆瞪,两颗眼珠子已经有一半凸在了眼眶之外。这一瞬间,时间停顿,呼吸停顿,连心跳似乎都停顿了。  然后,怪事发生了。屋子里的那些蛇虫,像是突然遇到了什么生平最害怕的物事,纷纷骚动起来,接着便开始掉头往屋外游去,一条跟着一条,次序井然。头顶上的赤练巨蛇也慢慢地收回了它的尖牙,在向屋外游去的时候似乎还瞟了方学渐一眼,可能是在惋惜已经到了嘴边的夜宵就这么泡汤了。  等意识从地狱或天堂一点点回到那个站在桌上,双手紧握半根门闩做挥舞姿势,面孔扭曲,眼珠暴突的少年脑中的时候,卧室内的蛇虫已经走得所剩不多。  方学渐看着那块翠绿色的门帘,在蛇虫撤退时又在筛糠般不住抖动,这才彻底明白过来,他还活着!他没有被那些仁慈的蛇虫们瓜分美餐!他的美女,他的黄金,他的武功秘籍,一样不少的都还在!  “扑通!”方学渐腰板笔挺、双腿打颤地跪倒在桌子上,这次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激动,难以抑制的激动!他双掌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虔诚地向老天爷,向佛祖,向弥勒佛,向太上老君,向玉皇大帝表示他最衷心的感谢,并口头开始郑重许诺,若干年后一定给上面诸君都塑十七、八个金身,都搭十七、八座庙塔,以报答对他的眷顾之恩。  “嘶”的一声,卧室门口突然传来的撕帛之声,打断了他正准备信誓旦旦出口许诺的“天天烧香、月月祭祀”的豪言壮语。  方学渐抬眼一望,惊奇地发现那块翠绿色的门帘布正迅速地张大嘴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极其痛苦的刺耳惨叫,然后痉挛扭曲,萎倒在地。  一只轻巧纤秀的绣花小红鞋伸进来,踩在了上面,远远望去,就像一朵大红牡丹盛开在一大片绿叶之中,显得格外鲜艳好看。方学渐不觉看得有些发痴,耳朵里却听到了一个如铃铛般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娘,这里有个傻小子,好像还活着。”  方学渐抬起头来,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正面带好奇地望着自己,明眸皓齿,眉似远黛,鼻若瑶池,挺胸翘臀,曲线圆润,玲珑浮凸,全身衣裙鲜红如火,好一个人见人爱的泼辣大美女。             第八章 蛇口(下)  一群人鱼贯而入,跟在泼辣美女身后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身穿一件对开襟的淡紫色宫装,步态从容,神情安详,杏眼桃腮,除了脸形略有些偏长之外,倒也是个有五、六分姿色的美貌妇人。  方学渐的心中一动,想起那张素签之中,荷儿母亲画的那个脸长长的丑恶女子袁紫衣,莫不就是眼前这个妇人?但细观眼前的女子,虽然不能和自己未来的丈母娘相提并论,但也算长得很不错的一个女子了,离“丈母娘”评价的“天下第一心如蛇蝎貌比无盐的强盗丑婆娘”,至少在外表上还是有一定距离的。看起来,女人的嫉妒心真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啊。  中年妇人的身后跟着四个装束一模一样的男子,有老有少,身上衣衫尽是耀眼的金色,看上去好像都是庄丁家人一类。四人之后,走进一个满脸皱纹的佝偻老人,手中拄着一支黝黑的铁拐杖,正是那个逼迫方学渐跳崖的小金蛇的主人。  两人一个照面,都愣了一愣,然后,那个原本垂头丧气的老头脸上突然放出光来,挤到美貌妇人的跟前,手指方学渐,用激动的声音喊叫起来:“是他,夫人,他知道金蛇王的下落!”  “哦,”美貌妇人扫视屋子的目光转到了方学渐的身上,启齿一笑,道:“小兄弟,你知道金蛇王的下落?”她笑起来的时候,先是把眼睛眯起来,然后才露齿展颜。俗话说“笑眼弯弯,钩人魂胆”,这弯弯的笑眼,倒给她平添了三分勾人的魅力。  方学渐也眯起眼睛朝她微笑一下,装出一副很陶醉的模样,道:“这位大姐姐,那条小金蛇的事情我已经全部告诉这位拿铁杖的老丈了。”  美貌妇人“扑哧”一笑:“你小小年纪,就这么不学好,我岁数大的都可以做你娘了。”  “真的吗?”方学渐眨巴眨巴眼睛,然后使劲摇着脑袋,一本正经地道:“我看大姐姐的岁数,最多比你身边的这个红衣姐姐大上四、五岁。”爱美是女人的天性,虽然称赞之人是个近乎邋遢的少年,但赞语入耳,还是逗得美貌妇人手指掩鼻,“咯咯”轻笑起来。  站在一旁的红衣少女听他如此“调戏”自己的母亲,心中早就不耐,当下“呛啷”一声,拔出肩头的“凤语”宝剑,遥指方学渐的胸口,道:“臭小子,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其他的人呢?快快交代!否则本姑娘的宝剑可没长眼睛。”柳眉倒竖,秀目圆瞪,给她明珠般光洁滑润的俊俏脸蛋平添了三分威仪。  方学渐双手抱胸,装出一副很害怕的神情,怯生生地道:“我叫方学渐,是桐城县昭明寺主持晦觉禅师的俗家弟子,奉师父之命到安庆迎工寺公干,结果迷了路,在山中歇了一宿,醒来之后就遇见了这位老丈。然后……然后这位老丈就拿着那根铁拐杖追打我,我避无可避,只好从一个有瀑布的山崖上跳了下去,落进一个很深的水潭,然后就被冲到前面那个湖里了。至于这间屋子,我来的时候就是空无一人,我见没有上锁,就暂时进来借用了一下,谁知……刚才来了好多蛇……”方学渐指指点点,把前后原委三言两语就道了出来,只是把最重要的全都瞒下了。  美貌妇人向铁杖老者横了一眼,见他点了点头,抬起脸来,又笑了笑,道:“小兄弟,你还真是命大啊,跳崖没死,刚才那么多蛇进来也没有把你咬死,看来,你以后的后福肯定不浅啊。”  方学渐摸摸自己的脖子,呵呵笑道:“刚才正是好险,这个吃饭家伙差点就被那条赤练蛇咬下来了,真不知道那蛇群为什么突然像见了鬼似的,跑的一干二净?”  美貌妇人笑颜如花,眯着的眼缝里却闪耀着一丝尖锐的寒光,紧盯他的脸,道:“小兄弟很想知道为什么吗?我可以马上再演示一次给你看看。  方学渐被她眼中的冷光看得寒气直冒,连摆双手道:“不用,千万不要,这个危险性实在太高,不被咬死,吓也吓死了。”  铁杖老者突然走到美貌妇人的身侧,在她耳边低低地嘀咕了几句,美貌妇人脸上的笑容登时变得更加甜蜜暧昧了,向方学渐瞟了一眼,轻轻吐出两字:“是吗?”  方学渐心中打鼓,那美貌妇人笑得越甜他就觉得越是害怕,就像看见师娘柳媚娘对自己笑得越妩媚,他就觉得越害怕一样。眼前的这个美貌妇人,和自己的师娘,在某些方面真的很像!难道厉害的女人,都是这样的吗?面上对你笑得越甜,让你吃的苦头就越大?  正当方学渐心中揣测,这个拿铁拐杖的老不死会在美貌妇人面前说自己什么坏话的时候,美貌妇人柔美的声音已经传入他的耳内:“小兄弟,据说,你武功很不错?”  “不好,不好,我的武功差劲得很。”方学渐连连摆手,这次说的倒是老实话。  “哦,”美貌妇人虽然还是满面笑容,但这个笑容已经明显结了冰,声音也是同样的寒冷,让人听在耳内,却冷到骨子深处,“你小小年纪,为什么会有二十年的内功修为,难道你是在娘肚子里开始练的武么?”  方学渐一下子愣在那里,他实在想不到这个该死的老不死告的是这个状,也实在想不到自己情不自禁发出的一声长啸会给自己惹下这等麻烦。不过,话说回来,那条金蛇和那只蜈蚣真的能让自己增长二十年的内功修为吗?  他还想开口解释,那个美貌妇人的一声厉喝已经传入了他的耳朵:“金威,你跟这位小兄弟走两招!”  一位长相英俊的高大男子走到美貌妇人的跟前,微一躬身,说道:“是,夫人!”回转身子,手指方学渐,道:“臭小子,快快从桌上下来,让金某领教领教你的少林神功。”神情甚是嚣张。  虽然内裤中藏着一本《逍遥神功》,方学渐对什么少林神功却是一窍不通,在名剑山庄呆了一年,学到的也只是武林中最最入门的入门功夫:十八路少林罗汉拳。这十八路少林罗汉拳的招式都是僵尸般的直来直去,练练肌肉效果十分明显,至于要揍人,还不如闭上眼睛,胡乱打踢一通来得更为有效。  方学渐一个打揖,陪着笑脸道:“金少侠气宇轩昂,年少有为,英俊潇洒,一看就是一个了不起的英雄人物。我这个……三脚猫的功夫,还是不要在金少侠的面前献丑为好。”  金威虽然被他说得心中喜滋滋的,但美貌妇人有令在先,这个武还是得比,最多等会儿过招的时候,自己下手轻些,让他少吃些苦头。他指着方学渐的鼻子道:“臭小子,你还不下来,难道要金某上去请么?”  方学渐从未真正与人动过手,平生最怕的就是“打架”两个字,当下脚步一缩,双手乱摇,连声道:“不行,不行,我真的不行。”  金威哪有兴趣和他迷糊,当即长臂一伸,手掌已握住他的两只脚腕,接着往后用力一拉。  方学渐骇然变色,喉咙间暴出一声绝望的尖叫,双腿已被金威凌空提起,接着“咚”的一声巨响,后脑重重撞上桌面,正压在那面倒翻的铜镜上面。鲜红的血液汩汩而出,顷刻便把铜镜染得殷红一片。             第九章 囚居(上)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方学渐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上爬动,口中“啊”的一声,惊得坐了起来。睁眼一看,面前一张皱巴巴的丑怪老脸,整个看上去仿佛是一颗硕大的风干山核桃,漆黑的表皮上布满了一道道皱缩、扭曲成各类奇异形状的裂痕。定睛一看,正是那个告发他藏了金蛇王的铁杖老者。  铁杖老者讪讪地从他身上缩回手掌,露出一张比哭更加恐怖的笑脸:“你醒啦。”声音干枯刺耳,比哭更加难听。  方学渐头痛欲裂,伸手一摸,后脑勺上高高鼓起,却是垫了数层纱布,用一根细细的布带绑着,触手疼痛,却不知道自己的伤势到底如何。他心中恨恨,想不到自己好话说尽,金威这个小白脸下手仍然如此狠毒,等自己以后练成《逍遥神功》,一定要在他的屁股上狠狠地踹上几脚。  想起《逍遥神功》,不由伸手到自己的裆部摸了一下,还好,秘籍没丢,眼光却突然瞥见铁杖老者正缩回去的那两只乌漆麻黑的鸡爪,心中一惊,脱口道:“你刚才在我身上做了什么?”  铁杖老者目光湛湛,盯着方学渐的裆部,咧开干瘪的嘴巴,露出里面硕果仅存的三颗门牙,恐怖地笑了一下,道:“人不可貌相,小兄弟虽然年纪轻轻,想不到本钱却是相当的充足。”  方学渐心中一愕,问道:“什么本钱?”  铁杖老者笑得更加恐怖,脸上层层叠叠的皱纹像喷泉般往外翻腾:“小兄弟还年轻啊,男人的本钱就是那根讨女人开心的东西啊。小兄弟受了这么重的伤,可是下面的那根玩意还能一直保持如此硬挺,而且还要用裤带系住,真可算万中挑一的好货色了。想当年,我在花街柳巷间也微有薄名,号称‘金枪不倒蛇郎君’,但和小兄弟一比,我是自愧不如啊。”说着还不住摇头叹息,想来,定是忆起了往昔的风流韵事,感慨良多。  方学渐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本钱就是男人的宝贝。可是,自己的本钱明明缩得犹如一颗田螺那般,为什么眼前这个自称“蛇郎君”的铁杖老者,说自己受伤之后那里仍一直保持硬挺呢?心念电转之际,突然想起被自己卷成一团藏在裤裆里的《逍遥神功》,心中不禁暗暗好笑,这数百页的书册卷成一团,长长圆圆硬硬的,倒是和男人的本钱有几分神似,只是,未免太粗大了些吧。  方学渐摇晃着站起身来,举目四顾,只见自己身处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四面都是圆形的山壁,地上潮湿而阴暗,角落里长着一些苔藓和藻类,还有一朵朵从岩缝里钻出来的不知名的伞状菌核类生物。头顶有一个圆形的天窗,离地约莫有五丈之高,几缕醉红色的霞光斜斜地投射在山岩之上,像抹着一层触目惊心的血。  底宽口窄,细长形状,活脱脱一个酱油瓶子,难道这里是一个关押犯人的地牢?方学渐心中又急又惊,转头对倚岩而坐的蛇郎君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是一个地牢么?”  蛇郎君一挑大拇指,赞道:“小兄弟真是聪明人物,一看便知这是地牢。”  方学渐心中一惊,那美貌妇人毕竟还是没有放过自己,只不知躲在夹层中的荷儿和她的娘亲,有没有被她发现?心思微微一转,开口问道:“这里是关人的地牢,老丈为何也在此处?难道怕我孤身寂寞,好来陪我说说话逗逗趣么?”  蛇郎君眼中一黯,突然又变得精光湛然,直盯着他的脸面,恨声道:“还不是你这个坏小子,不把金蛇王的下落明白道出,害得我被夫人责骂一通,罚来和你呆在一处,直到找回蛇王,才能重获自由。”  “啊,”方学渐心中一震,心想那小金蛇进了自己的肚子后,再没出来,此刻恐怕早已变成粪便,不知排放到哪去了,不由低声问道:“如果找不回蛇王,我们是不是真要在这里呆一辈子了?”  “当然是真的,”蛇郎君瞪着一双死鱼般的灰眼,大声嚷道:“凭夫人的性格,能让我们在这里呆一辈子已经算很不错了。小兄弟,你还是快快把金蛇王的下落说出来吧。”  方学渐心中苦笑,就算自己现在把金蛇王的下落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呢?当下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非不愿也,实不能也。  蛇郎君眼角不住抽搐,灰白的眼珠突然变得一片赤红,死死地盯着他,眼中似乎立时便会流下血来。方学渐吓了一跳,慌忙连摇双手,道:“老丈,你这是要做什么,我这个人胆子很小,可经不住吓啊!”  蛇郎君喉结上下滚动,嘴里不住发出低沉的吼声,手中已慢慢举起那杆铁拐杖。只一瞬之间,他便由一位风烛残年的老者变成了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方学渐吃过那杆铁杖的苦头,一见之下,心中如何害怕?两腿颤抖之下,双膝相交,发出“啪、啪”的撞击之声,在这个空旷寂静的地牢中轻轻回荡。  方学渐还待分辩几句,顶壁之上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两人同时抬头,只见四尺宽的“天窗”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圆圆的物事。接着,一个粗哑的男子声音飘了下来:“吃饭了。”原来已到了晚饭时间。  一只竹篮从洞口缓缓垂了下来,篮子用一根粗绳绑着,慢慢地放到地上。方学渐松了口气,凑眼一瞧,只见篮子里放着不少东西,除了两饭两菜一汤一个大水袋之外,居然还有一小瓶酒。看来,这个“蛇郎君”在这里的地位不低。  “吃饭啦。”方学渐把饭菜从篮里取出,摆到地上,冲一旁余怒未消的老者叫唤。蛇郎君鼻中轻哼一声,踱步过来,盘膝坐下。此时天色已晚,兼之又在地底,地牢之中已经非常幽暗,一丈之外的物事望过去影影绰绰,模糊难辨。  方学渐捧起水袋,喝了一口,正待开始吃饭,却见对面的蛇郎君伸手入怀,取了一个方形的小盒子出来。他不禁心中好奇,注目观察,只见盒子微微开启,一道极柔和的光芒从里面迸溅出来。光芒越来越盛,至完全打开的时候,盒子中间出现了一个皎洁的光球,色作乳白,光比月华,晶莹透亮,竟然是一颗世间罕见的夜明珠。  方学渐看的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羡慕的神情,口中喃喃道:“好美,好神奇。”  蛇郎君心中得意,突然瞥见方学渐羡慕的神情,心中一动,道:“小兄弟,喜欢吗?  “喜欢。”方学渐的眼珠一转不转地盯着夜明珠,他似乎能感觉得到,一圈圈的乳色波纹正从那个小小的球体不住向四周迸发、扩散、荡漾,像一颗颗石子投入水中。  “那我送给你,好吗?”蛇郎君的眼中闪耀着灼热的期盼。  “好……,不好。”方学渐及时醒悟,来了个悬崖勒马,登时让蛇郎君满面的喜悦僵硬在了脸上。  他咬咬牙齿,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书册,一脸严肃地道:“小兄弟,我蛇郎君不是个小气的人,如果你有了我手上的这本《天魔御女神功》,再加你本身的优厚条件,不出两年,你定然可以笑傲整个勾栏世界,夜御百女而不泄不疲,风风光光做风月场中的一代霸主,多么风流快活的一件事啊。我用它来交换金蛇王的下落,那可是大大便宜你了。”  方学渐还是摇了摇头。  蛇郎君的眼角猛烈地抽搐了几下,带动肥大的泪囊上下起伏,他静了片刻,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手指抖颤着从怀中取出一支金色短笛,声音低沉而沙哑:“小兄弟,做人不可以太过分,这支短笛是我一生心血所系,我的外号也由此而来,它的威力在那个山谷之中,你想必已经深有体会,用不同的笛声来控制蛇虫的进退,江湖之中独我一家。我用它来和你交换,如何?”  方学渐不禁怦然心动,用笛声来控制蛇虫的进退,这可是自己做梦都想不到的啊。可是,如果自己说那条金蛇被自己吃了,不被眼前的这个疯狂老头撕成两半的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当下,压住心头冲动,淡淡地道:“多谢老丈美意,可惜我这个人天生五音不全,这个笛子可能用不上。”             第九章 囚居(下)  蛇郎君面上红一阵、青一阵,呼吸又渐渐粗重起来。方学渐心中惴惴,躲开他麦芒般的目光,从地上捧起饭碗,正待偷偷开扒,眼前黑影一闪,只觉手中突然一轻,那只饭碗已被蛇郎君夹手夺过,“噗”的一声,飞进身旁的那只篮子。接着“乒乓”数声,地上的菜碟汤碗全被扔了进去,碗碟相碰,撞得粉碎。方学渐手提竹筷,看得目瞪口呆。  洞口送饭之人听出里面的异响,探头一望,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吃完了。”蛇郎君语声低沉,两只毒蛇般凶狠的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在方学渐正逐渐变得惨白的脸上。  竹篮被提了上去,上面很快传来送饭人低低的咒骂之声,想来是发现了篮中的碎碗烂碟,回去不好交差。  夜明珠依旧散发着柔和幽深的光芒,地牢中沉闷的空气却像一锅渐渐冷却下来的液体,开始变得粘稠,甚至凝固,气氛沉重,压抑得几乎让人透不过气。  方学渐耷拉着脑袋,像一个被推出午门,跪在行刑台上,正等着刽子手下刀的死刑犯。牢中静得仿佛能听到对方的心跳,方学渐突然站了起来,抛下手中的竹筷,口中不经意地冒出一句:“我去方便一下。”转身朝一个墙角走去,双腿却在不自主地轻轻颤抖。  那是一个巨大的马桶状的木质容器,大半埋在地下。方学渐揭开盖子,一股陈年累月好不容易才积蓄起来的腥骚恶臭扑鼻猛钻,差点把他当场熏晕过去。方学渐此刻胃中空空,欲吐无物,但肠胃里一阵阵猛烈的抽搐仍然让他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才叫惊心动魄的恶心。  他心里倒有些感激起那个老头来了,吃不成晚饭,至少用不着体会那种把刚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吐出来的滋味。这种滋味,想想都绝不好受。  方学渐尽量别过脑袋,拼命屏住呼吸,动手解开裤带,想来个速战速决。还没等他掏出下身的“本钱”,陡然间只觉腿间一凉,一个物体沿着大腿、膝弯,从他的裤管里滑了下去。  他脑中一惊,猛然忆起,那是他藏在胯间的,将来要赖以出人头地的武功宝典:《逍遥神功》。心中一急,正待探手去抓,秘籍已滑出裤管,落到了地上。  方学渐心口怦怦乱跳,顾不得已然松开的腰带,蹲下身子,只想在蛇郎君未发现之前,把秘籍抢在手中。手指刚刚触及封皮,只听身后“嗖”的一声,地上凭空生出一只乌黑的鸟爪,蓦伸蓦缩,已把秘籍抢了过去。  方学渐心中大急,返身欲夺,谁知腰带松开,长裤已然褪至腿间,他脚步急错之下,登时被自己的裤子拌了一下,哎哟一声,扑翻在地。  蛇郎君一把将秘籍抓在手中,身子向后一纵,跃开两丈远近。他侧转脑袋,借着夜明珠的光亮,将手中书册展将开来,一见封皮上的四个大字,眼睛立时瞪得滚圆,双手颤抖,嘴唇蠕动,想似不相信眼前之物真的在自己手中一般。  痴呆片刻,这才欣喜若狂,用脚跺地,仰天大笑起来:“逍遥神功,竟然是飘渺峰神鹫宫的逍遥神功,哈哈哈哈,有了这本神功秘籍,我蛇郎君以后重新做人,再也用不着怕袁紫衣这个老虔婆了,我……”极度喜悦的嘶哑笑声中充满了尖利的兴奋,听来更加刺耳,就像两块光滑的鹅卵石在互相拼命厮磨,听来让人一阵阵的头皮发麻、牙床生酸。  狂喜的喊叫之声嘎然而止。像被一下切断了咽喉的鸡鸭,蛇郎君剧烈起伏的身子突然停止了抖动,定定在站在那里,弯腰、驼背、昂首,手中紧握那本《逍遥神功》,一动不动。只剩下喘气般的刺耳笑声在空旷的地牢中不住盘旋游荡,久久才散。  方学渐从地上抬起脑袋,望着蛇郎君僵硬的委琐背影,心头隐隐泛出一丝凉意。“老丈,老丈?”方学渐轻声呼唤,没有回应。蛇郎君的身子僵硬的犹如一尊木偶,灰衣白发,仿佛千百年来就是一直摆放在那个位置。  方学渐蹑足走到他的面前,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张丑怪无比的老脸,但一对原本精光湛湛的眸子已变得灰暗一片,瞳孔扩张,没了生息。  蛇郎君戏剧般的死亡让方学渐心中又喜又惊,喜的是以后总算不会再有人拿着拐杖扁担什么的赶在身后,向自己要那条金蛇王的下落,惊的是蛇郎君一死,自己孤身一人呆在这个地牢之中,下场很可能比他更加悲惨。  正自怔怔出神的当儿,地牢的上头突然又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那是靴底摩擦山岩发出的沙沙声响,轻得几乎让人难以觉察。方学渐心中一个激灵,彻底惊醒过来,匆忙之间,也顾不得对死人敬不敬的,扳开蛇郎君僵直的手指,取出那本《逍遥神功》,塞进自己的怀中,也算物归原主了。  “啊,方公子你醒了?”头顶之上,突然飘来一个女子惊喜的叫唤之声,嗓音娇美清脆,有若黄鹂出谷,喜鹊归巢。  “你是谁?”光线的反差,让方学渐看不清对方的面貌,但可以肯定一点:这是一个陌生的女子。  “我叫小昭,是服侍小姐起居的贴身婢女。”女子娇美的声音之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方学渐一听,变成丈二和尚,更加摸不着了头脑,仰头又问:“你家小姐是谁?我见过么?”  小昭“扑哧”一笑,道:“你当然见过,你受了伤,还是她帮你包的伤口,从安徽迎工山到江西天清山,一路之上给你饮水喂食换洗伤口,嘻嘻,可都是我们大小姐亲劳啊。”  方学渐口中“啊”的一声,心思飞转之下,登时明白了几分。如果小昭没说谎的话,自己莫不是昏迷了八、九天之久?而那个小姐,多半就是在山谷小屋中和自己相遇的红衣美女,凭她那种急燥的泼辣性子,能屈尊服侍自己八、九天,那简直是要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小昭探头又道:“方公子,我现在下来给你换洗伤口,金创药每日一换,对伤口的早日复原很有好处。”说话之时,一根粗索绑着一只精致的小提篮,已从洞口慢慢垂将下来,想来篮中必是装着药石、纱布之类。  方学渐心中一慌,如果被这女子发现蛇郎君已死,回去之后报告给那个“心如蛇蝎的强盗丑婆娘”袁紫衣的话,自己的魂魄恐怕还来得及赶上蛇郎君,一来大家在黄泉路上有个伴,二来也免得他在阎王爷的面前胡乱诬告,把乐极生悲脑溢血,说成被我诬陷暗害死。唉,没办法,谁叫现在的官们,昏着呢!  方学渐抱起蛇郎君的尸身,疾步奔向墙角,那里有一张草席席地铺着。人还未到,双手一送,尸身斜斜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十分对称的钝角抛物线,正好落到那张破草席上,而且还是令人满意的面壁而躺。  反应迅速,动作优美,干净利索,大功告成!方学渐拍着身上的衣服,在心里向自己狠狠地竖了竖大拇指。掸去身上死人的晦气,回转头颅,只见一个纤巧轻盈的身子正从洞口飘落下来,旋转飞舞的淡青色衣裙就像一朵飘逸不定的流云。  真是人间处处有芳草啊,能把一件粗布青衣舞出如此出尘风姿,这个小昭绝非庸脂俗粉。他心中暗暗猜测,果然,当那个女子提起地上的竹篮,袅袅婷婷地朝他走过来时,方学渐的呼吸似乎都为之一窒。浅笑嫣嫣,粉颊微露两个迷人梨涡,修眉端鼻,双目含羞,好一个秀美绝伦的绝色女子。              第十章  偷窥  珠光柔和,如水如雾。小昭晶莹的肌肤光洁胜雪,润美如玉,翘首静静而立,仿佛是另一粒散发着柔和光亮的夜明珠,眼波流动,连幽暗阴森的地牢都不禁为之一亮。  方学渐望着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秀丽如春日远山之上,一场缤纷而下的花瓣雨般的少女,心中深深感叹老天爷造物之神奇,裁秀黛以画眉,点柔水以启唇,冰肌、玉肤、媚骨,集合天地间的所有灵气,才能化出一个如此的绝色。方学渐目光凝滞,一时之间,竟瞧得有些痴了。  “方公子?”小昭娇怯怯的柔美嗓音之中,带着三分好奇,七分羞涩。  “哦,”方学渐被她一唤,如梦初醒,脱口道:“你真好看。”  小昭清丽的小脸之上登时飞来两朵红云,原本粉腻腻的脸颊上蒸出一抹鲜丽的胭脂,显得格外妩媚动人。她娇羞地低下头:“小昭有什么好看,我家小姐才真的好看。”声音轻柔,若有若无。  俗语有言:灯下观玉,月下看美。地牢之中,夜明珠晶莹幽深的光芒柔如月华,水一样地流上小昭秀丽无双的容颜,更衬得她美艳不可方物。方学渐心口怦怦乱跳,竟然有些难以自持起来,回想在山谷小屋初见泼辣美女的情形,一袭红衣热辣有劲,比之眼前小昭的温婉可人,姿色虽然不输,但似乎少了些女子该有的温柔淑静。  “方公子,我们,该换药了。”小昭抬起头来,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半路之上碰到方学渐热辣的目光,旋又低下头去。  方学渐答应一声,从小昭的脸上艰难地拉回目光,环顾牢室四周,想找一个适合换药的地方。  “方公子,你躺在那里就行了。”小昭从袖中伸出一根纤秀的手指,细如春葱,莹白如玉,指向墙角处的另一张草席。  方学渐走到草席之前,突然转过身来,感激地道:“这就多劳姑娘了。”  小昭微微一愣,脸色一白后又是微微一红,柔声道:“公子客气了,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奴婢是下人,当不起‘姑娘’二字,公子以后还是叫我小昭吧。”  “小昭,小昭,”方学渐趴到草席之上,口中反复玩味,突然笑起来,道:“昭是青春和美好的意思,你这个名字,倒也丝毫不俗。”  小昭将那粒夜明珠放在他的身前,抿嘴笑了一下,道:“公子解的好字,人活百年,昭华易逝,小昭不俗,老昭却是硬俗的。”  方学渐听她说得认真,歪过脖子,还想开个玩笑,突觉腰上一沉,一股柔软滑腻之极的触感直刺他的脑门神经,身上仿佛被一道轻微的电流击中,激灵灵一个打颤,透心舒服。正是小昭跨坐在了他的腰上,丰盈圆润的臀部弹性十足。  两人身体相触,虽然隔着几层薄薄的衣衫,但对方的体温和肌肤的触感透衣而来,自是各有一番别样的滋味在心头。  “公子,我要开始拆封上药了,会有些痛,你要忍着。”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既像羞涩的告白,又像动情的激荡,传入耳内,让人不禁情思起伏,心弦摇曳。  “小昭,你家小姐叫什么名字?”方学渐鼻中轻哼一声,咬紧牙关,强忍着从脑后不住传来的一阵阵刺痛。  “她叫龙红灵,怎么,想让我当红娘,给你们搭搭线?”好不容易揭下伤口处的纱布,小昭圆润如玉的额头之上已是细汗泠泠。  “呵呵,不敢,你家小姐看上去好凶。”  小昭提起手背,在额上触碰了几下,抹去汗水,轻笑道:“小姐看上去凶,其实,她比任何人都心软。她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性儿,只要对她多说几句软话,她肯定会对你很好的。”  “哦,”方学渐本想转头过来,却被小昭及时发觉,一把按住:“小姐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儿,不知道小昭是什么性儿?”  小昭系好最后的布条,跳起身来,嘻嘻一笑,道:“不告诉你,自己猜。”  方学渐翻身坐起,望着小昭调皮的动人笑颜,竟依稀有三分荷儿娇憨的媚态,心口一颤,道:“小昭,谢谢你。”心情激荡之下,话语之中都带了三分缠绵的情意。  小昭脸儿一红,低下头去,手指不住地揉捏自己的衣角,低声道:“我要走了。”  方学渐从地上拣起竹篮,递到她的手上,柔声道:“小昭,我想求你一件事。”  小昭的粉脸更红,身子微微颤抖,声音轻得几不可闻:“什么事?”  “我已经好几天没有洗澡,再加天气炎热,身上发馊,都快变成一条臭咸鱼了,我想……我想……”“我想”之后的话终于没有说出口,但是话语入耳,人人都听得出来他想说的是什么。  小昭瞟了他一眼,沉思片刻,道:“这件事情我不能做主,等我禀告小姐才好。”  方学渐长身一揖,道:“我性有洁癖,这件事情就拜托小昭姐姐了。”心中却想,不管如何,先离开地牢这个酱油瓶子再说,至于以后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小昭慌忙还了一礼,急声道:“公子何必多礼,我回去之后一定为公子多加游说,小姐耳软,经不得好话厮磨,公子在这里多熬一日,成与不成,明日晚上便知分晓。”  方学渐还想称谢,小昭已伸手握住粗索,几个旋转之下,身子袅袅上升,又化作了一片飘逸的青色流云,向洞口腾浮而去。  方学渐赶上两步,抬眼望去,只见小昭飞舞着的青色长裙之下,露出两条雪白、圆润的修长玉腿。天色昏暗,一眼望去,如一朵圣洁的雪莲花,在墨黑色的淤泥塘中傲然盛开,白得耀眼,也亮得耀眼。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牢房之中方学渐翘首凝望,口中喃喃,不觉瞧得痴了。  送走小昭,方学渐一屁股坐倒在地,喜滋滋地掏出怀中的《逍遥神功》,仔细抚摩柔韧的封皮,不禁叹一口气。虽只相隔数日,其间经历颇多,既有差之毫厘的生离,也有谬以千里的死别,此刻还能静下心来认真研习,已算幸事一件。  移过夜明珠,翻到书册第二页,映入眼帘的只寥寥十余字,分成三列,分别是:凌波微步、舞风飘雪剑法和玉女心经。方学渐心中失望之极,单看这三项绝技的名号便知是给女子量身定做的。  回想与荷儿相遇的那天,她在湖上施展的便是其中之一的凌波微步,身子轻盈地浮于水面,直如风吹杨柳,袅袅婷婷,煞是好看。自己一个七尺男儿,就算硬是学了这功夫,也绝对学不来她那般好看的忸怩作态,唉,罢了罢了,只当南柯一梦。自己还算好,没多大损失,蛇郎君却是死的冤了。  想到蛇郎君,方学渐猛然忆起他在晚饭时向自己展示的那几样宝贝,热血上涌,心口怦怦乱跳,原本低落的情绪再次高涨起来。起身走到蛇郎君身前,双手合十,口中不停念颂着从小背熟了的《往生咒》,蹲下身子,探手入怀,把那金色短笛和《天魔御女神功》取了出来。  回到原地坐下,先把金色短笛握在掌中把玩了一会,几次想试吹一下,都怕笛声拿捏不准,引了蛇虫过来却赶不走。搬起砖头砸自己脚的事情,是聪明人都会尽量避免的。  将短笛收入怀中,方学渐拿起了那本被蛇郎君吹得天花乱坠的《天魔御女神功》。揭开首页,上面写着一句偈语:人之初,性本恶;天失道,魔昌兴。他半懂不懂,只隐约觉得和《逍遥神功》首页上写的“天下无道,唯我逍遥;神功出世,顿悟天道。”似有相似,又似不同。  翻到第二页,却是篇数百字的简介,上面自然尽是吹嘘这本书如何如何了得的文字。据说笔者穷尽下半生,查阅了《洞玄子》、《素女经》、《皇帝内经》和《玉房秘要》等无数典籍资料,且融合笔者上半生无数次的床第交欢经验,苦心孤意,潜心打造,才写出了这本当世独一无二的御女实战经典。  方学渐信手翻了几页,只见书中到处是“口吮津液”、“紧抵花心”、“九浅一深”的文字注释,而且每隔一页都配着一幅细致的男女欢爱图,招式千奇百怪,闻所未闻,什么“猛虎下山”、“隔岸取火”、“倒挂金钟”,词意形象,惹人遐思。  方学渐毕竟是个雏儿,男女之事懂得极少,一见之下登时如获至宝,好似铁粉遇到磁石一般,如饥似渴,定定而视,再难移动眼球。待看到曲折高潮之处,更是猛拍大腿,直呼经典。  翻过三十几页,方学渐手指触处,突然觉得下面几页有些异样,显得格外厚些,心中好奇,不待看完本页,连翻两张,书册中突然滑出一张淡黄色的纸来。纸片对折,在空中一个转折,轻轻巧巧地躺到地上。  方学渐拣了起来,展开一看,双眼突然瞪大,放出极喜悦的光来,手指颤抖,喉头不住上下起伏,猛地滚翻在地,哈哈大笑起来:“我发财了,我方学渐终于发财了……”  身子在地上滚来滚去,脸上眼泪鼻涕横流,滚到最后,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在哭还是在笑,抱着那张山西省四通钱庄二万两的银票,迷迷糊糊中,似飘荡在云端深处,脑中莫名兴奋,仿佛睡熟过去,却又感觉非常清醒。  接下来的一整天,地牢中的节目竟是出奇的丰富多彩。从中午被喊起来吃饭到日落西山,吃过晚饭,短短两个时辰中,方学渐一共撞了六十四次墙,轻度、半轻度的都有,自杀最终都没有成功;三百六十度的连滚翻进行了五十七次,和打架打输了的泼妇有一拼;各种张牙舞爪的超夸张动作难以统计具体数字,据考证,频率之高、难度之大、姿势之奇,连好称天下第一好动的猴子都望尘莫及。  好不容易等到太阳公公拄着拐杖,一步一瘸地从山那头下去,方学渐这才从极度的兴奋中稍稍恢复了过来。脸上的肌肉因为长时间停留在傻笑模型,所以在回到很俊很酷的模型时,不可避免地经受了一次高强度的严峻考验,疼得他龇牙咧嘴。  天上的月色很美,天上的星星很亮,小昭的眼睛却更美更亮,她就用这双又美又亮的眼睛瞪着刚从洞口爬出来的方学渐,瞪得他心里直发毛。小昭突然宛尔一笑,道:“方公子,你确实应该洗澡了。”  方学渐露出一脸的无辜,身子每动一下,衣衫上的灰尘就瑟瑟而下,仿佛在下着一场春雨。小昭也没有多问,只道了声“跟我来”,身子微微一福,在前带路。  天清山又叫三清山,因玉京、玉虚、玉华三座主峰“如三清列坐其巅”而得名。全山数十座大小山峰,盘踞围绕,姿态万千,妙趣横生,神龙山庄便是座落在最富传奇色彩的神女峰上。  据传,玉帝打算把三清山变成内陆中海,把当地百姓变成人鱼用于嬉乐,这个秘密被一个勇敢的山女听到,为了保百姓平安,她毅然泄露了天机。玉帝恼羞成怒,伸指一点,山女化身变石,成了守望峰顶的一条人鱼。  小昭指点着周围月色下的山水,两人沿着一条窄窄的山道蜿蜒而下。转过一片竹林,便看到了建在山腰之上的神龙山庄,高墙灰瓦,屋宇层层,暗夜寂静,一眼望去,像潜伏着无数的猛兽。  远处一、两声不知名的兽吼遥遥传来,更衬得此地气氛诡异,方学渐心中害怕,打个寒噤,赶紧几步,几乎要贴到小昭身上。  绕着围墙走了许久,两人才从西侧一个虚掩的小角门闪了进去。借着星月朦胧的光照,两人沿着一条弯弯的鹅卵石小道默默前行。一路之上,花草的馨香扑鼻而来,连空气都是湿漉漉的一片清凉。  小径弯弯曲曲,每走十余步,便有一座假山挡道;每一座挡道的假山,又都将小径一分为二。假山越多,小径就越多,走到后来,方学渐已经连东南西北都搞不清楚了。他愈看愈糊涂,愈想愈心惊,这些小径和假山,莫不是藏着什么玄机吧?  “公子,前面便是西雨楼,小姐和我的住处。”小昭回头嫣然一笑。  方学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抬眼望去,只见十丈开外,透过假山树影,一座精致小楼宛然在目。房内红烛高烧,将佳人的倩影投到窗纸之上,清晰得直如画上去一般。  忧郁自恋的月亮王子,扇动他寂寞的羽翅,越过重重山峦,飞过层层林荫,在小楼之前,光滑如镜的松木台阶上,吻下了无数斑驳凌乱的唇印。  小昭秀美的纤足踩着这些唇印,走上台阶,就着门上木格,轻轻敲了两下,唤道:“小姐,方公子来了。”烛火摇曳之中,窗上来回逡巡的婀娜倩影停了下来。  “吱呀”一声,如水的月色和如火的烛光,在房门打开的瞬间剧烈相撞,迸溅出了血般的绚丽,直刺得方学渐一阵头旋心悸,睁不开眼。一个绝色少女俏生生立在门前,明眸皓齿,笑靥如花,一身鲜艳的红衣下,一具曲线美妙的玉体凹凸起伏,热力四射,正是神龙山庄的大小姐龙红灵。  红扑扑的小脸,粉腻腻的嫩肤,在沉静冷冽的月色下,竟显得格外的娇艳欲滴,散发着一种别样的诱惑力。一双丹凤美目清澈如水,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让人一望之下,不由怦然心动。  龙红灵脸带惊喜,跨前半步,看着方学渐,道:“你……你伤好了吗?”清脆悦耳的嗓音之中,竟微微有些发颤。  一股怡人香风扑鼻而来,方学渐顿时脑中清爽,避开她火辣辣的目光,长身一揖,道:“小姐,你好。学渐之伤已无大碍了。”  “那好那好,看你这一身脏的,还是先进去洗洗吧,我让小昭来服侍你。”龙红灵和她母亲一样,笑之前都是先把眼睛眯起来。丹凤大眼眯起之后,弯成一轮新月形状,配上整齐秀美的长长睫毛,好看得简直无法形容。  方学渐虽然没有被迷得忘了自己的姓氏,但目光凝滞,看得几乎连呼吸都停顿了。在接触较多的三个女子之中,初荷的目光最是纯真;小昭生就一副楚楚动人的杏眼,略带凄婉之意,温柔如水,让人不由心生疼惜;龙红灵热情似火,一双明亮的丹凤美目之中,仿佛永远有一股不知疲倦的电流朝外喷吐,让人不敢轻易逼视。  “我?”小昭吃惊地望着龙红灵。她现在笑起来的样子,好像一头得了什么便宜的小狐狸啊。  “当然是你,这几天,你不是常常抱怨白天太长,总盼着早些天黑,好给某人换洗伤口。”龙红灵脸上的可恶表情更加显著,让小昭敏感的心灵绷得好紧,生出一股被她往火坑里推的不安预感。  “我哪有?这都是……”小昭还待张嘴辩解几句,却已被龙红灵一把推进房去。  小昭心中惊慌,脚步踉跄着退了几步,身子还未站稳,又被一个倒退过来的高大物事撞了一下。顿时立足不定,仰天倒下之前双手乱抓,抱住了那物事的腰身,“啊”的一声惊叫,跌翻在地。  耳中突然听见“吱呀”一声,趁倒地前的当儿,小昭奋力扭过头颅,朝房门方向望了一眼,只见两只红木门扇正在迅速合拢,门缝中间露出一张女子的娇丽面容,冲她鬼鬼一笑,又吐了吐粉嫩的舌头,正是小姐龙红灵。  背脊刚一触地,小昭又是一声尖叫,却是抱着的物事倒翻下来,正好压在她的身上。唇上一热,已被那个物事吻了个正着,嘴唇所触之处绵厚柔湿,还喷着一股让她心慌意乱的烫人鼻息,不消多说,正是本文处男主角在吃美女的豆腐。  两人躺在地上,身子纠缠,肌肤紧贴,四唇相接,鼻息互闻,竟是好一会儿才分将开来。小昭“嘤”的一声,缩回抱着男子腰身的双臂,身子轻轻颤抖,粉嫩的颈子扭转一旁,面红耳赤,羞不可抑。  方学渐全身热血翻腾,心口也是怦怦乱跳,舔舔嘴唇,余香犹在。他望着身下娇羞无限的绝色女子,烛火照耀之下,耳后的那一抹残红尤为醉人,一时间意乱情迷起来,凑嘴上去,轻轻印下一吻。  小昭一颗处子芳心活蹦乱颤,鼻中哼出一声低低的呻吟,面上更是红得如要滴出血来。缓缓转头过来,四目甫一相触,俱是身子一颤,像两块相反电极的磁石相遇,定定而视,再难割舍。  小楼之外,龙红灵静静地立在长窗之下,从一个破开的小孔中朝房内偷偷张望,看见屋中两人情意绵绵的亲热之状,脸色阵红阵白,握紧袖中小拳,也不知是喜、是怒、是嫉、还是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