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起云深】第七卷
内容简介:
情势急转直下,谋害栖兰山庄的阴谋者分别授首,也意外扯出影剑门的祕密!
邵雪芊感慨姬平意竟与吴羽一般深於心计,另边又迁怒解明嫣的处境。然而吴羽所言无差,解明嫣与她竟是处境最为相似的一人……
威天盟重建,众人枕戈待旦提防影剑门来袭时,意外得知黑道联盟的情况!吴羽的预料竟一一成真,影剑门渗入黑道联盟,势力更为壮大。
内部尚未重整完毕的威天盟虽再有迁门而来的君山派为助力,但随此讯息而来的,却是云深阁态度诡谲的暧昧立场,如芒刺在背……
【第七卷】第一章:大战在即
虽知开战前的言语交锋已过,接下来便是动手见个真章,厅内众人早准备好要动手,但那黑衣人出手的威势着实厉烈,迫得众人不得不飘身飞退以避其锋,唯一能够插手的邵雪芊,又因心中激荡错愕,而失去了出手时机:因此当石渐竟对自己人出手的当儿,众人虽是惊惶,却无力往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石渐双掌直攻两人背后,掌势之威之烈,乃是蓄势出手,全无误差。
没想到石渐竟攻向自己人,金贤宇一阵错愕,本还想倚势硬迫,攻向黑衣人背心的钢鞭不觉停下,劲风迫下不由退了一步,心念电闪之间,已将先前种种异样光景在脑海中梳理了一遍。
原本他还以为,石渐之所以蓄谋对全极中出手,一来是气全极中对他全不给好脸色看:二来是为了剪除强敌,既可主导威天盟,又能透过朴锺瑞掌控远雄堡,一口气将威天盟众势力全纳于掌中。
以他的武功再加上吴羽之智,以及威天盟的实力,待解决了影剑门这强敌后,要在武林中争一席之地绝非难事:可石渐这一出手,旁观者清如他,却对此人的诡谲有了更深一层认识。
影剑门既属强敌,又是隐在暗中,照说石渐如何自信,也不该自剪羽翼,这也是金贤宇心中一直没把石渐的行动当成争夺威天盟大权的原因之一:可现在看来,石渐早与影剑门有所联络!
一窍通百窍通,金贤宇登时想到,石渐之所以全无顾忌的杀全极中,乃是因为他根本无须顾忌强敌在侧,这厮才是影剑门伏在威天盟真正的内应!
全极中既亡,远雄堡顿失擎天巨柱,若给他再暗算吴羽与姬平意,剩下来的自己和邵雪芊联手,也非石渐与杨梃之敌,威天盟一统便在今日。
若再想远一些,说不定一开始,这些事情就都是石渐所摆布的计策。先让杨梃的影剑门出手击灭栖兰山庄,迫得余下盟友人人自危,杨梃表面上孤身上明石山庄,实则暗伏了影剑门的后手,趁着刘濠不备,一举歼灭明石山庄:而石渐则是以盟友之姿,稳住了全极中没能往援,之后又暗中设计,利用全极中的性格,在盟友间挑拨离间,趁隙杀害了全极中,接下来就是与影剑门里应外合,伏杀了吴羽及姬平意等实力派人物后,自己与邵雪芊便知中计,也再无抵抗之力了。
明知石渐诡谲算计,若给他得了手,远雄堡和栖兰山庄多半要灭于今日,偏偏先机已失,被劲风所迫,自己和邵雪芊都来不及出手相助。他百忙中望向邵雪芊,只见后者面色苍白,显然也想到了石渐所谋,偏是一时间无力出手救援,心下那失落和痛苦,真不足为外人道。
事已至此,金贤宇自知必败无救,心却已飘到了另外一边。也不知是石渐的苦肉计,还是趁此剪除对他计划不赞同的弟子,竟让太史轩、司徒祥与饶千羿一一毙命,才让众人全没将此事与他的智计联上关系,为了威天盟的大权,这厮也真下得了手!亏他事后还诈作苦楚难当而闭关,想必闭关是假,联络影剑门来攻才是真,不过若非三徒俱死,这等小事怕也不用他亲自出动吧!
眼角一瞥,却见解明嫣与邵雪芊一般的面色苍白如雪,樱唇微张,甚至瘫坐椅上起不了身,时已至此,她再无作戏的必要,想来石渐这厮阴沉至极,这等筹谋竟连自己的枕边人都蒙在鼓里:只是石渐既如此狠忍,连自己的徒儿都忍心牺牲,即便没有这恼人的劲风相隔,自己出手擒了解明嫣,想必也无法牵制石渐吧!
金贤宇一咬牙,双手紧握钢鞭,想着就算远雄堡覆灭于今日,自己也得全力出手,就算没法拼个同归于尽,也要让石渐知道,远雄堡的好汉不是好惹的!
只是说时迟,那时快,正当石渐双掌就要印在姬平意与吴羽背心之时,突地眼前一闪,两人的后背竟已从眼中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冷笑的姬平意脸目,双掌一左一右,正与自己双掌相抵,掌上传来的力道竟是雄浑难当,转瞬间便攻破了他的防线。石渐只觉胸口一窒,一腔内力竟受姬平意所迫难以发挥,登时一口鲜血呕出,整个人已被震得向后飞退,退了数步才能立稳。
还来不及思索,年纪轻轻如姬平意,究竟为何有能与自己相持的功力,双掌硬拼比的乃是真实本领,绝无取巧余地,但他非但未败,甚至还能逼退自己,看他面上神色还似行有余力,与先前他入怡心园时,自己借切磋之名试出来功力与自己尚差两筹的结果大相迳庭,石渐已心下发寒。
看姬平意那掌势,分明早对自己的突袭有所准备,那两掌乃是早已蓄势反攻的结果,想来另一边他也没法在吴羽手下占得好处,若还不与自己人会合,被分隔两边就只有被个个击破的分儿。
心知此乃危急存亡之秋,石渐甚至还来不及想自己的筹谋是哪边出了岔子,才被这小辈识破,脚步方定,已运起神功,大喝一声,将内伤淤血吐了好大一口,身形不退反进,也不管强自逆运内力下胸口痛若刀割,内伤显已更重,整个人已硬从姬平意身畔冲出,在挨了姬平意一掌这代价后,终于与那黑衣人会合一处,后者此时也被吴羽铁链逼得节节败退,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
「这……这怎么可能?」
看石渐已立到那黑衣人身前,吴羽见好即收,铁链并未进逼,可他与姬平意并立,隐隐逼迫着一前一后的黑衣人与石渐,说不出的轻松闲静,显然还未用上全力。只有早有准备之人,才会有如此闲暇齐整的风范,到此石渐哪里不知自己的谋算已被此人视破?
尤其离谱的是,胸口那窒闷的感觉至今未退,显然体内伤势甚重,但方才石渐拼着受伤也要冲到自己人身边,掠过姬平意身畔时,被他趁隙打了一掌,原先石渐早有心理准备,这一掌本就是必要挨的,加上他一心离开敌后,护身气劲最多只有三成,想来这一掌该是甚重,石渐甚至打算只要冲过来后还能站立,没有被这一掌击散护身气劲,重伤到伏地不起,已算是上上大吉。
但大出石渐意料,姬平意这一掌却是轻描淡写,虽仍冲破他护身气劲,伤势却是不重。
石渐不敢置信地望着对手,敏锐地捕捉到姬平意刻意轻松表情后的一丝颤抖,显然他绝对没有刻意放轻掌力的本钱,方才那掌已是尽了全力,可若姬平意实力只有如此,绝不可能应付得了自己「洪涛无尽」的掌力,但胸口那窒疼,却让石渐明白,自己体内的内伤绝非假装,除非方才应付自己掌力时姬平意已耗尽全力,再无动手能力,否则就是自己不明不白地着了道儿,中了毒……
见石渐神色变幻,姬平意虽心中忐忑,但方才两次接掌,自己虽不能伤他,却也发觉石渐残余的实力,最多只比自己高上少许,时间若再消磨一些,自己也就能胜他了。
虽说现在还不由有些力弱,心下却着实欣喜,转头却见吴羽耳朵微动,似在探听些什么,半晌才抬起头来。
「阁下想问的,是何以内力运使不起?还是在下与少庄主对阁下的突袭早有准备?」见身旁姬平意故示平静,手掌却微微发颤,吴羽也知方才硬抵石渐的「洪涛无尽」,确已耗尽姬平意元功,毕竟「洪涛无尽」威震江湖,即便当年的自己也不愿硬接,更何况实力逊了两筹的姬平意?」若是后者嘛……阁下的谋略没有想像中那般天衣无缝:至于前者嘛,就要问在下的好娇妻了。」
「问她?」转头望向早已躲在邵雪芊身后的辛婉怡,她可不像面前的邵雪芊,面色还没有从极度惊讶到极度欢喜的变化中恢复过来,平静得就好像早已知道此事一般,石渐不由一惊,但他也是深负才智之人,一听吴羽言语,便猜出了其中关键。
如若是掌力不及对手,还可说是姬平意不知从哪儿找到的灵丹妙药、奇功异法,练出一身自己也有所不及的功力:可若事关辛婉怡,那十有八九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她已找出了克制「洪涛无尽」的方法,正好运用在自己身上。
「自然是问她了!」
吴羽微微一笑,向辛婉怡一点头,似很感谢她大力相助,弄得后者嫩脸一红,似是很不习惯丈夫这般举动:反倒是挡在她身前的邵雪芊已渐渐恢复平静,
瞪向自己的当儿还不忘伸手先点了坐在身旁的解明嫣穴道,以免石渐这边又加一道助力,脸色却没刚刚见到儿子化险为夷时的欢欣,显然对儿子和吴羽设谋精深,却把自己蒙在鼓里一事万分不悦。
只是面前强敌未退,邵雪芊深明轻重,再怎么不悦也不会在这等时候发作,只瞪着吴羽不肯稍稍放松。
暗暗一吐舌头,知道自己虽为了避免外泄,相关筹谋只在自己与姬平意之间,但这等理由可应付不了一个被瞒到怒火中烧的侠女,解决了强敌之后,自己还得想办法善后,毕竟邵雪芊爱子心切,这责任要不算在自己身上,那才是有鬼呢!
「其实从当日偕姬夫人求医,应付「洪涛无尽」的办法就已经在思索了,救治夫人用的是血蟾木之果实,早先就已经全采了下来……」
双目微微一眯,石渐这才想到,自己暗中联络影剑门前去毁木之时,他们竟然全没发觉此事,显然那时吴羽就已防着自己:不过影剑门之人都是武林高手,若说武功头头是道,说到医药园艺却个个外行,想也知道他们毁木就毁木了,绝不会多心去看究竟血蟾木结了果实没有?
自己先前的联络竟是早已注定扑了个空,光想了就呕,尤其……还因此害死了自己两个徒弟!影剑门那边虽说只是误杀,他心下仍是耿耿于怀,可看吴羽这般早做准备,想来徒儿之死,多有此人暗中作手。
只是石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那一点破绽也没有的计谋,竟似早被吴羽看穿,否则自己哪里会在不知不觉中着了道儿,更不用说不只吴羽,连姬平意对自己的突袭也早有准备。
「你……你究竟是怎么下的手?」只觉胸中越来越是气闷,竟光只是运转内息,就觉得血脉如受针刺,说不出的难受,心知这绝不是因为姬平意的掌伤,毕竟即便自己受药物所困,能使出来的功力不过平常的一半,又为了确保突袭的突然性,没敢用上全力。
而姬平意却是早有准备,可他的功力终究比自己弱上两筹,即便自己五痨七伤,也轮不到姬平意伤到自己,想必是吴羽所下的药物所致,「咳咳……这状况现在才发生,事前绝无症状……可我入厅之后,连一滴水也没喝……」
「怪也怪三爷太好棋艺,一看到在下与少庄主下棋,就什么也不顾了,」吴羽摇了摇头,面上那讨打的表情,活像是在嘲笑石渐自负智计,却连自己是怎么着的道儿都不晓得,那模样儿不只石渐,连站在他身边的姬平意都忍不住手痒想打下去,「这药物专门炼来对付三爷,在下先前便将炼得药物加入薰香,又薰染过这棋盘,下棋之时与少庄主暗运功力,蒸散药物气息……三爷凑得近,又时值深冬门户紧闭,气味消散不得,这味道……自然是一点不漏地给三爷吸了去……」
「你……」听吴羽这一提,心思一凝之下,石渐顿觉胸口一阵烦恶,那满溢欲呕之感,却是什么也吐不出来,这才发觉厅内周边,竟都是那令他难受无比的味道。
这不只解释了自己掌力硬对,竟伤不了姬平意,更让他明白为何黑衣人对上吴羽,也是输面居多。先不论吴羽实力难测,加上他也练了这功夫,方才废话又太多,气息相熨之下,所受到的影响只怕比自己也少不了多少。
只是这等言语,虽让石渐知道自己向来仗恃的武功,为何应付不了眼前变局,却始终难以明白,明明是十拿九稳的突袭行动,对方怎会像是早有所觉?吴羽这厮也就罢了,连年轻识浅如姬平意,都像早已猜到自己要突袭,难不成……
石渐心下才动,突地听到自己顶上声响一动,像是长剑穿破水囊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波汁液洒上了自己头顶。他骇然回头,却见身后的黑衣人微微俯首,目光中也不知是什么情绪,只凝望着从自己胸口穿出那一抹冷厉的剑尖,血流顺剑而下。
全没想到杨柔依会在此时出手,从黑衣人身后一剑穿心,在座众人都见多识广,一见便知杨柔依下了杀手,一剑穿心后黑衣人所受已是致命重伤,只是看还能撑上多久而已。
缓缓放开手中长剑,杨柔依直到此时才颤起身子,连脚步都抖着,像是光站着已耗尽了全力,随时随地都可能倒下去般,偏偏她立在黑衣人身后,姬梦盈等人可没办法冲到她身边扶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杨柔依发颤的双足渐渐撑不住身子,软软地扶住了门扇才不致于倒坐下去,只微雾的美目看着那抖动不已的剑柄,咬着牙看着血如泉涌,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没想到杨柔依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如此狠厉,竟是一击便取了黑衣人性命,邵雪芊身子一颤,一时间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也不知该不该庆幸,毕竟杨柔依出手暗算的敌人,虽已证明是自己的灭门凶手,可便不说当年情义,光杨梃与杨柔依的二十年养育之情,看她竟这般决断出手,邵雪芊心下五味杂陈,美目微飘之间,见辛婉怡与解明嫣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想来她们也难以相信,自己一直看着长大的杨柔依,竟会出手弑杀自己的义父!也真不知她竟有如此决断。
「连……连这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石渐只觉胸口郁闷,一口血终于吐了出来,只是他呕血虽不少,但较之黑衣人胸中伤口处不住喷涌的鲜血,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直到此刻,石渐才真正绝了指望,本来他还想计策虽不成,至少以自己与黑衣人联手之力,在杀出去后引领影剑门众,乱战之下说不定还有翻盘之望,没想到那投到自己这边的杨柔依,竟才是吴羽布下的杀手!
眼前情势变化之快,令金贤宇竟不由有种目不暇给之感。先是杨柔依贪生怕死,投到了敌人那边,然后是石渐竟与黑衣人联手暗算,偏偏就在吴羽和姬平意临危之际,情势竟整个翻转!
原来两人对石渐竟像是早有戒备,一前一后应对敌人,端的是默契十足,加上石渐也不知怎么回事,竟是难挡姬平意出手,一下便被迫退,还得硬挨上姬平意一掌,才能脱身与黑衣人会合。
更出乎意料的是,一直瑟缩在黑衣人身后的杨柔依,竟选在这时候背叛,那一剑狠厉绝伦,自长剑入体到穿胸而出,剑尖竟没半丝颤抖,将黑衣人的血液全从伤口处逼了出来,若非早有准备暗算,焉能如此?
想到这女人的贪生怕死,摇摆得比墙头草更快更疾,金贤宇不由暗中摇头。
女人啊……总是不适合侠义为主的江湖,不过翻脸翻的这般快,连自己的义父也可牺牲,他也不得不佩服吴羽的手段,竟能将这女子弄得如此服服贴贴,一出手就让石渐一方栽到了谷底。
「你……你为什么……柔依?」樱唇颤抖难休,邵雪芊好不容易才问出了口,声音颤抖软弱的连她自己都不相信是自己的声音。
先前杨柔依投敌,还可说是她挣扎在父女情义与儿女情长之中不得不然的选择,可现在这样……她可不信杨柔依会是那样贪生怕死,不择手段的人啊?
「他……不是义父……平意没说错,」
声音不住发颤,若非趁着石渐看着那穿心而出的长剑发怔,黑衣人更是怔立当地全无动作的时候,赶到杨柔依身边的姬平意已一把扶住了她,半扶半抱着她转回吴羽身旁,也不管站在邵雪芊身后的夫碧瑶正自怒目而视:光听这声音之柔弱无力,如游丝一般像是随时都会断掉,杨柔依软得好像随时要瘫软地上,再没有一点力气,「本来……本来柔依还半信半疑的,可刚刚……刚刚看到他的手……确实……确实不是义父……呜……你们……害死了义父……」
「哼!」听杨柔依这般言语,那黑衣人冷哼一声,一把将背上长剑扯了下来丢到地上,随即扯去了蒙面巾。虽说面色苍白,口角微微溢血,可那脸孔、那身段,不是刘濠还会有谁?
眼见刘濠现身,杨柔依悲苦越增,脸儿埋进了姬平意怀中无声饮泣,只没有放声大哭,除了夫碧瑶还怒目瞪视着她以外,旁人个个目瞪口呆,目光全都集中在刘濠身上,尤其邵雪芊更是神情呆滞。
她原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杨梃,让他竟像与自己一家不共戴天般的率人前来灭门,但若是刘濠,其中原因她却也略知一二,只没想到……原以为已死的他,竟还站在自己身前!
大惊之下便即大怒,看方才的种种情况,显然此事不只吴羽,连姬平意也早已明白。吴羽犹可,毕竟此人才智令人难以看透,可自己的儿子,竟也选择瞒着自己!
看他扶着杨柔依那等温柔,想来早知此事的他先前便与杨柔依合谋,要给刘濠一记暗算,狠到一击毙命!
杨柔依先前之所以那般神情,如此想来便是犹豫于不知该不该出手的挣扎,可这一切的一切,却都瞒着自己!邵雪芊心下那怒火差点一发不可收拾,只咬着牙瞪着场中,等着姬平意或吴羽给自己一个交代。
另一边惊讶到了极点的,便是坐在椅上的金贤宇,差点连手中的钢鞭都掉了下来。原本以为石渐的暗算已是出人意表,没想到那黑衣人竟是刘濠而非杨梃,而杨柔依之所以投到敌人那边,竟是为了行险搏命一击,一招便给了刘濠致命重伤!
金贤宇不由觉得一团混乱的脑袋有些转不过来,心下却有一股怒火渐渐攀升,一时之间,他竟也不知道自己的恼怒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没想到关于黑衣人的真实身份,邵雪芊竟被蒙在鼓里,显然不是由她告知姬平意的。原就只打算着瞒她,从没想过其他人会发觉此等机密,石渐不由惊得面色苍白,声音干涩颤抖,全然不似他向来的声音。「我……究竟……露出了什么破绽??」
「三爷敬请放心,不会让你做个糊涂鬼的。」吴羽淡淡一笑,那惹人嫌的模样让邵雪芊差点忍不住一个白眼就丢过去∶方才那黑衣人言语虽是过分,但眼见他伤重难治,你竟还有这闲心计较那等小事?
但吴羽似全没把旁人的目光放在心上,只自顾自地说着∶「其实从当日在下开棺验尸,少庄主扶尸痛哭的时候,在下与少庄主对此事便已了若指掌,三爷的遮掩做的实在不够……」
「哦?」事已至此,便后悔也已无用,石渐混乱的心反而渐渐冷静下来。
回想当日种种,当棺木一开,姬平意立时握着尸体的手痛哭失声,另一边的吴羽则是仔仔细细地检验尸体,那时他表面难过,实际上却是暗中注视着吴羽的一举一动,直到他后来验完了尸,吴羽像是全无所觉,只将注意力放在尸体所受掌力之上,他这才放心,哪里想得到吴羽若无其事地瞒过自己不说,连自己一直没放在眼里的姬平意这小辈,都发觉了破绽……难不成,问题就出在尸体的手上?
「看来三爷总算是想到了。」微微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得石渐惭怒之间,火气也不由起来了,可吴羽那像是全没把自己放在眼内的样儿,若非他太相信那药物的神效,再不认为自己有逃出生天的可能,就是另有准备。
石渐一时间也不敢发难,只暗中闭气运功,强忍胸口痛楚,打算拼死一击,在众人合围中冲出生天,「其实这问题啊……就出在尸体的双手掌上头……」
「每个人的先天骨骼,都足以影响所练武功的成效,其实所练的武功,也能影响其骨骼的发育,此乃人尽皆知之理。骨骼已是如此,肌体的变化更大,尤其用武的掌心,那痕迹更是难以拔除:」冷冷地笑着,似在嘲讽石渐自负智计,却连这点都没想到,吴羽不屑地打量着他,「尸体右手有茧,生在虎口之处,乃练剑之人所有,左掌的茧更是拔剑收剑时所留下的痕迹,与用掌之人大大不同,当日在下既握过了尸体之手,哪会看不出死者实际是练剑的杨四爷而非刘二爷?」
「甚至不须在下提点,少庄主也看出此事,偏偏石三爷既是长辈,又自负智计,却连这点破绽都没想到,今日之败,还可以怨谁?」摇了摇头,转头望向姬平意,吴羽微微点头示意,向着邵雪芊那边悄悄地一指,会意的姬平意这才想到不妙,自己为了保守机密,连娘都蒙在鼓里,娘若气自己见外,要解释还得真花上一番功夫,偏偏吴羽却像不肯帮自己这个忙,可真是麻烦。
「当日验尸之后,平意也看出了问题,想着二叔你……你既然花上这般大的功夫,所谋必不只瞒天过海、李代桃僵而已,多半还想因此接收影剑门,毕竟二叔与四叔身形相若,四叔又向来是个沉静寡言的性子,如果二叔戴上了蒙面巾,只要不多话,要瞒过影剑门中人并不为难:为了帮四叔报仇,平意不得不请柔依勉为其难,毕竟四叔可是柔依的义父,要为四叔报仇,舍柔依其谁?为了让柔依亲手复仇,平意也真花了好大功夫彻底隐瞒此事,如今才能遂了柔依之愿。」
原来如此,虽没有明白说出口,但邵雪芊望向两人的目光中,却也渐敛了愤怒之色。毕竟气归气,但冷静下来想想,邵雪芊也不得不承认,若自己早就知道此事,就算能忍得嘴上不说,可面对石渐时的行为举止必有异常,以石渐的老练,哪里会看不出来?也怪不得儿子和吴羽要瞒过自己。
但她却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连那石渐也都瞒过了,还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呢!
尤其当目光移到犹自颤抖的杨柔依身上时,见她泪光盈然,只咬着牙不肯放声,望向刘濠胸口那剑尖的神情,当真令人又爱又怜,邵雪芊也不由叹息,杨柔依外冷内热,与杨梃的性子差不了多少,要她隐忍至此,也真苦了这小姑娘:不过仔细想来,前些日子杨柔依的挣扎苦楚,想必不是为了自己所设想的原因,而是不敢确定姬平意所言是否为真,这才钻进了牛角尖:也幸好这破绽就在手上,她一绕到黑衣人身后,一看就什么也明白了,否则可还真有得她挣扎难受呢!
没想到这向来的姐妹、未来的嫂子,竟能忍得如此之久,只为了效张良博浪飞锥,姬梦盈不像母亲那般感受复杂,只吐了吐香舌,看着杨柔依移不开眼睛,心下暗自赞叹她可真是厉害。
至于吴羽瞒着自己嘛……姬梦盈心下虽有些难受,但兹事体大,她便不服也不得不承认,哥哥连母亲都得瞒过,自己自然是不该知道这种事的,想着晚些得要好生给哥哥点颜色瞧瞧,也就罢了。
全没想到自己的种种预谋,竟都在吴羽眼内,甚至连姬平意都没瞒过,听他得意洋洋的说明,石渐怒火更炽,只是自己已中了毒,功力难以运使自如,连刘濠都受了致命重伤,加上诡谋悉破,若想逃出生天,就非得谨慎选择时机不可。
听得外头激战难息,石渐心下一寒,以他的耳力自然听得出来,外头影剑门一方也是节节败退。照说以双方实力相比,不该是这样子的,可若是吴羽暗中布了什么机关,着了道儿的影剑门一方想来也难以占优,要活出此处只能靠自己了。
「便是如此……大不了战死此地,也好在九泉之下与我儿相见,」感觉体内气力随着血液外流渐渐无力,刘濠冷眼看着邵雪芊,微颤的双手可真想赶过去,狠狠地握在她细嫩修长的颈上,扼得她再没法呼吸。可现在的自己,却连这么一点奢望也不可得,「若非当日……若非当日尔等为了救姬梦盈,竟牺牲我儿,老夫也不会选这条路,不过邵雪芊你记住,老夫对此事……一点都不后悔!」
「你……」听刘濠即便至此,对自己仍是恨心难抑,邵雪芊张了张口,却是无话可说。当日迫得段翎落崖之后,从他手中夺下了仅余一颗的「九转龙珠」,要用来救谁众人也是大费思量,若非姬园居长,又拼尽全力用金龙刺重伤了段翎,双管齐下压得刘濠不能反抗,姬梦盈的小命只怕还留不到此时。
但想到当日之事,邵雪芊对这二弟也真不能不心怀歉意,即便知道他便是灭庄仇人,可看他命不久矣,邵雪芊也真无法对他出手,只能慨然而叹,「也是嫂子……对你不起……」
「哼!?」同样的话从同样的人口中已听过了不知多少次,早没办法打动他碎成片片的心,刘濠不屑地悴了一口,连话都不肯跟邵雪芊多说一句,可邵雪芊黯然垂首,姬平意对他那挑衅的动作一时间也是无言以对,甚至连吴羽都只冷笑着立在一旁,丝毫没有反唇相讥的打算。
「就算……就算知道老三只是想借老夫来达成野心,可能够亲手将栖兰山庄杀得干干净净,老夫也算是……也算是给孩儿报了一点点的仇了……」身子摇了摇,虽是极不愿在仇敌面前示弱,但身上伤得太重,刘濠只觉眼前发黑,已渐渐看不清楚了,心知再难动手,可这话却是不能不说,「只可惜……只可惜没有杀了你邵雪芊……只能老夫投胎转世后,再来……再来完成这最后的愿望……」
没想到刘濠死到临头,恨意仍如此深刻,邵雪芊樱唇微张想要说话,却发觉自己无话可说。这等结果,其实当年做下选择之时已然注定,即便时光能够倒流,难不成自己会眼睁睁地看女儿死去吗?伤子之苦痛心切骨,易地而论,若当年死的是姬梦盈,自己心中的恨只怕不会输给现在的刘濠。
想到此处,对刘濠的一意孤行,也就没什么话好说了,她樱唇张合半晌,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来∶「有这般苦,冲着雪芊来发……也就是了,二弟你何必……何必要对四弟动手?」
「呸!什么兄弟?」又悴了一口,吐到地上的唾沫已半是鲜血,虽觉自己越来越是虚弱,可这话如鳗在喉,刘濠可真不愿意到现在还不能全吐心声,「只知道长幼有序,只知道大哥的女儿是女儿,就不把我的儿子当人看,这等兄弟……我呸!我今日就算死了,也不再做你们的兄弟,除了肯帮我报仇的老三外,姬园、杨梃,再加个全极中,都是我的仇人,就算死了……也要找他们九泉下的灵魂报仇!邵雪芊你等着,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老二,有你这话,兄弟做的值了!」听刘濠言语间虽渐渐无力,就连言语间不住滴落身上的鲜血也渐渐停息,显是死期已至,但口中恨意却是弥漫难收,石渐眼睛一转,高叫出声,「做兄弟的陪你,咱们再试一次,别人不说,至少把邵雪芊和姬平意的命给留下来!动手!」
感觉到刘濠贲张的恨意,邵雪芊正自神伤,虽不后悔当年决定,更不愿见如此结果,心神震荡之下,竟是全然没把心思放在场中,听石渐这一高喝,她心神俱震,忍不住退了一步,眼前一花,只见几道人影空中交错,随即重物跌落声响起,却见刘濠倒落地上,四肢都弯折成难以想像的角度,显是肢体尽断。
两边吴羽和姬平意身形如渊停岳峙,即便面对的是身受重伤、全无招架之力的刘濠,仍是丝毫不敢稍有疏忽,而石渐却已消失无踪,仅是破碎的窗棂表示他的逃离方向。
心知自己受情感所乱,竟犯了战场大忌,将心思从敌人身上移开,。若换了稍次一点的敌人也还罢了,偏生此次面对的却是石渐,以智计自矜的他,一看出邵雪芊心神混乱,自不会错过如此机会。
邵雪芊自知,若非自己移了心神,有自己在旁掠阵,加上吴羽和姬平意出手,任石渐有飞天之能也逃不出去,现在却是如此,虽留下了刘濠,却还是走了元凶,要怪的全是自己。
只是石渐逃脱的方向,也真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大厅之中虽是众寡悬殊,刘濠伤重石渐负创,怎么看都是势弱一方,但在外头周边的攻防上头,照说形势该是倒了过来。
有马轩领军,加上影剑门人均是高手,祝语涵虽是云深阁高手,若论武功剑法或许还在马轩之上,但战场胜负非论个人武艺,更多的却是各自素质,怡心园一方人数虽多,若论精练团结却是势弱,祝语涵还得分心领袖众人,眼下战况拼个平手已是不错,若加上石渐领导敌人,能全身而退就算好了。
可石渐却是往反方向脱身,丝毫没有往前边影剑门众人靠拢的意思,邵雪芊与姬平意互望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惶惑,而发出疑问的,却是冷然坐在一旁的金贤宇,「怎么?元凶都脱走了,难不成你姬少庄主和吴大供奉,竟是一点追击的意思都没有,存心让他养复身子吗?」
嘴角微微一抿,姬平意虽不满意金贤宇这厮一点力都不出,只在事后说些风凉话。
但他也不是不知道,金贤宇好歹也是远雄堡现今之主,即便在威天盟里也有一席之地,偏偏姬平意与吴羽联手筹谋画策,将石渐与刘濠算倒了,让石渐只能逃之夭夭,刘濠更是入气少出气多,显是将近死数,可这般计划,竟是丝毫没有让金贤宇参与的意思,以他的自傲如何能够忍得了?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听外头战声未歇,显然影剑门之人还没得到这大厅里的消息,犹然与祝语涵奋战不懈,只不知为何,却是一直没能攻破祝语涵的防线,姬平意心下微惊。
这厅中的计划本就是打个时间差,祝语涵要做的不是取胜,而是争取时间,而在这紧要当口,厅中的两人则必须解决了刘濠与石渐二人,再将二人首级高悬示众,威吓敌人军心涣散。即便没有全军崩溃被自己彻底歼灭,至少也要让他们伤筋动骨的重创,即便有漏网之鱼,也再不成大患。
可这两人都是老江湖了,即便轻视自己,又欺吴羽不知他们暗中联手,但要让两人着了道儿,也不能用随随便便的手段,否则必被看穿,只能将药物加入薰香,还有药炼那棋盘,趁着下棋的时候暗运功力,让药效直接窜进旁观的石渐体内,解决这最难应付的对手。
偏偏物有物理,无论什么药物,化成烟雾状的药效都会减弱许多,为了让药效在两人体内全然展开,尽量削减石渐与刘濠的功力,在厅中却非得消耗时间,好让药效深入体内不可:尤其刘濠的功力或许还可稍稍轻忽,但石渐的「洪涛无尽」已臻绝顶,不这样不能击败此厮。
现在虽胜,可怎么想都是运气成分居多,姬平意背心一身冷汗,心下根本没有表面上那般轻松写意。
只没想到拖了这么久,外头祝语涵竟然还挡得住!更出人意料之外的,从隐隐传入厅中的战声听来,祝语涵一方似乎还占了上风,正将敌人团团围住,大施强攻。
与预期极端相反的状况,让占了优势的姬平意反而觉得有些不真实,眉头紧紧地皱着,敌人的表现实在太过软弱,全然与预期不符,加上石渐逃脱的方向又大出意外,除非是自己运气真的太好,不然就是敌人另有诡计,想想石渐向来的智计,后者怎么看可能性都太高,「先出去将敌人解决了才是正经事……」
「一时间倒是无须担心,」微微一笑,望向冷然坐在位上,只瞪视着自己的金贤宇,吴羽淡淡一笑,「外头有少夫人在,听起来敌人已渐渐败退,想来外头的战况该是无须我等担心:至于石三爷嘛……多行不义必自毙,没了影剑门的奥援,想必他也没法东山再起。若金堡主有意,大可率军追赶,好为令师报此深仇,想来只要不让他有机会运功驱毒,要报此仇该当不是难事。」
「哼!」拂袖而起,面色难看的金贤宇嘴上虽没说什么难听话,心中那口气却是呕得难受,偏偏身后两个师弟一想到可以报全极中之仇,已是喜出望外,跃跃欲试地只想追杀石渐,全然没想到吴羽这厮的诡谋,更没把接下来种种可能的情况好生想上一想。
明明知道石渐便是元凶,事前却是一声不吭,全然不把远雄堡放在眼内,这还不是金贤宇最呕的一点:偏偏事已至此,一转眼间石渐狼狈败逃、刘濠倒地挣命,吴羽和姬平意一方已完全占了上风,自己心中便再窝火,但若论武功心计非两人敌手,若论实力……远雄堡的大批人马,可都还在外头的祝语涵指挥之下,正与影剑门的余孽大战,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此与其争风。
即便知道若在此时听吴羽之命追杀石渐,就等于默认地将威天盟的主导权放掉,无论远雄堡杀不杀得石渐,这个人情都是欠定了,尔后在威天盟中,姬平意以揭露阴谋、击杀刘濠之功,这盟主是怎么也脱不了手,自己就算接手了远雄堡,短期之间也只能俯首听命,更不用说以这两人的心计,接下来远雄堡怕是再难像以往一般意气风发。
但能手刃石渐的诱惑实在太过强烈,便是金贤宇心知敌计,却是不能不上这个当,「多谢两位厚爱,本座这就前往追杀,我们走了!」
见金贤宇与师弟们冲了出去,邵雪芊一肚子火正想发作,没想到吴羽却不理她,只缓缓走到刘濠身边,慢慢地蹲了下去,后者双目冷恨地在邵雪芊与姬平意身上来回,偶尔还向姬梦盈狠狠地盯上几眼,瞪得小姑娘不由害怕,明知他已无伤人之力,仍是忍不住躲到了母亲背后。
也不知瞪了多久,刘濠的目光才回到蹲在自己身旁的吴羽身上,虽是冷漠,却没有那般强烈的恨火。
虽知道吴羽的存在才是让石渐诡计不成、自己重伤至此的主因,这人也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武功心计都高,更重要的是人虽丑得不堪入目,却对栖兰山庄忠心耿耿,为邵雪芊等人定计奕敌。
但刘濠心中的恨火,一直就只是对邵雪芊等人而发,那是害死自己骨肉的冲天之恨,丝毫转移不得,即便吴羽是邵雪芊那方的人,他对他仍是恨不起来,只恨恨地吐了口血,声音都微弱得很,除了正凑近的两人外,再无旁人能够听到,「你……又想多话什么?老夫可原谅不了……」
「你……原谅不了谁呢?」冷森森地开了口,吴羽的声音似带着一丝嘲讽,听得刘濠不由心中生火,却也不由奇怪。
本来他印象中自己绝没看过这般丑陋之人,可现在看他模样,不知怎地却有种熟悉之感,好像自己以往曾经见过这人一般,听他说话后这念头更是越来越强烈了。
「你……咳咳……究竟……究竟是什么人?吴羽这名字……老夫从没听过……该只是化名吧?咳……」
「其实……你早该认得我了,」淡淡一笑,吴羽知道若非自己脸上伤痕累累,与当年的俊雅模样实是天渊之别,光只是言语行动间隐隐的痕迹,或许瞒得过旁人,但要瞒过当年与自己连战数场,对自己了若指掌的威天盟众人,可是难上加难。
没想到固有的印象害人如此之深,直到现在,竟是没有人认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当年被金龙刺击落断崖,可没想到还能出来呢!」
「你……你是……」听他提到此点,刘濠眼睛瞪得好大,原本渐渐迷茫的眼神,竟也清晰起来。
若真要算起来,其实当年自己儿子之死,这段翎也算是凶手之一,毕竟若非他服下了一颗「九转龙珠」,让十年才生一次的这异药弄到只剩下一颗,而自己又争不过姬园,自己的儿子也不会受尽痛苦而亡:只是刘濠原以为此人已葬身崖底,被姬园恃势夺药的恨意又太过强烈,强烈到掩盖了一切,对段翎还真是忘得一干二净,没想到此人如今竟变成了这等模样。
想到他不复以往的俊雅风流,变成这等丑汉,刘濠虽有恨意,嘲笑的意思却更强,只是此刻无力取笑而已。
「翎毛尽断,所以无羽,」吴羽淡淡一笑,虽看出了刘濠目中嘲讽之意,却像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反正……待会儿就够他气死的。「这十几年确实不好过,不过看你们这般争斗不休,再没当年追杀我时那般精诚团结,在旁看着也觉有趣,只可惜……你一直恨错了人,你儿子的死……其实不该怪姬园的,自然更不该怪我……其实,最该怪的人,应该是你刘濠自己,是你害死了他。」
「你……你胡说……咳……」边说边咳出血来,刘濠嘴上强硬,心下却不由哀苦。
若非自己当年没强硬到从姬园手中硬将「九转龙珠」抢回,说不定还真有办法救自己儿子:若非这自怨自艾之心,儿子死后他也不会消沉下去,搞得明石山庄星离云散。
后虽复立,靠的却是栖兰山庄的人手,可说四周都是姬园的人,否则他也不会这般强狠,配合着石渐的计划,把明石山庄的人全都赔了下去,那些都不是自己人,就算死光了也不心疼。只是吴羽这番言语,莫非便是直指此端?
「我可没有胡说,」冷冷一笑,将声音压得更低,鲜血已将流尽的刘濠被这渐渐压低的声音吸引,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吴羽的嘴上,听他缓缓道来,「那「九转龙珠」十年一熟,每熟便是三颗,只是药性太烈,我一人只能服一颗,多服便不足化解药力,反而有害……我虽取了两颗,却是为了交给婉怡,好做药救人,其实……并没有把崖下已熟的「九转龙珠」都取出来……」
「你说什么?」本想拉高声音,但血气已衰,刘濠的声音只能回荡在自己耳中,甚至连想伸手揪着此人要他说明清楚都做不到,手指微微一动,便又瘫痪下来,可那些话引来的思绪,却在他心中迥转,令刘濠的一颗心不由痛到了极处,即便身已将死的苦楚都掩不住那揪心的剧痛。
若段翎所言为实,那当他坠崖之时,除了姬园取得的一颗九转龙珠外,崖下该当还长着另外一颗。
想到自己在崖上与姬园争吵不休,若非顾忌兄弟义气,险些就要开打起来的时候,崖下却好端端地长着另外一颗「九转龙珠」,正好好地等着自己取用,而自己却没能争赢姬园……
想到若自己再多走几步,探头看看崖下,说不定就能取得「九转龙珠」,让自己的儿子不至于死于非命,偏偏自己却没有多走那几步!
刘濠心痛之间,一口气渐渐吐出,眼珠子也渐渐失去了光采。
【第七卷】第二章:元凶尽殁
见刘濠已死得透了,吴羽慢慢站了起来,转身正要走回座上,却见一边邵雪芊双目怒视自己,那目光之强烈,几如实物般直刺吴羽身上。
不只是她,除了瘫坐椅上,到现在还似人事不知的解明嫣,还有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他怒眼相向的姬梦盈外,连姬平意望向自己的目光都有些异样。
吴羽也知他们心中在想什么。虽说刘濠是击灭栖兰山庄的元凶,当日将邵雪芊母女迫落崖下的便是他,加上又亲手杀了杨梃,还故布疑阵让众人茫然,一直到现在才终于暴露出真面目,但一来他是为了报其子之仇,行动虽不光明正大,却勉强还称得上名正言顺:二来人死如灯灭,就算亲手刺了他一剑的杨柔依,就算心恨他暗算害死了自己义父,也没有再加一剑的念头,偏生自己不知说了什么话,让刘濠虽死犹恨、死不瞑目,也怪不得众人望向自己的眼光带些情绪了。
不过……若自己真会把众目所指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就不用也不会在刘濠耳边说出这些话来。
就算吴羽肚量再大,对当日自己中了淫蛊后的行动心有侮意,但将他逼落崖下,迫得自己在崖下受苦十五年,这等债也不能不稍稍讨还。
姬园与杨梃已死不论,他也没小气到对死人动手的地步,而邵雪芊已经用自己的肉体还了债,还「分期付款」一次次地还,全极中受冤而死也算还了债,刘濠死前自己自然得向他多讨一些。
至于那石渐嘛……
吴羽嘴角微微一笑,就算辛婉怡配的药只是压抑「洪涛无尽」的元功,并无伤命之能,但他还能不能东山再起,就要看他的运气了。
「你……究竟在老二耳边说了什么?」声音中微带怒意,邵雪芊冷冷地开了口。她也并不是真那么讨厌吴羽的行动,毕竟她便能体谅刘濠复仇之心,并不代表就能接受他对自己家人的狠辣手段,加上无论她再不愿意,自己与吴羽那不足为外人道的关系终究非同一般,也不好真的翻脸。
但今儿个自己完完全全被蒙在鼓里,石渐的谋算也还罢了,毕竟身为敌人,再怎么暗中谋划也是必要之义,可自己的「枕边人」竟也把自己骗得彻彻底底,连不知自己与他关系的姬平意,也加入瞒骗自己的行列。
虽知他们是为了应付强敌、虽知法不传六耳之义,但心中那怒火一扬起就难以压下,或许对刘濠的歉意也掺在里头吧?邵雪芊只觉心中那火不发不可、不发不能平息。
「也没什么,只是告诉他影剑门那边已经败退了,只要等晚些我们将刘濠暗算杨梃之事传出去,再好好地把刘濠给葬了,让影剑门的人能够探出明石山庄之事的真相,即便石渐再有本领,面对众怒之下也难以回天,请他好好的走,若在黄泉路上走得慢些,说不定还能等到石渐与他作伴,如此而已,哪晓得他那般禁不起刺激,就这么活活气死了……」
耸了耸肩,吴羽故作无辜状,却将心中种种谋划都说了出来,一时间厅中满堂俱静,连怒火中烧的邵雪芊也只有瞪眼的分儿。
本来人既死了,仇恨也就随风飞散,想到他终究曾是自家结义兄弟,邵雪芊也想将刘濠好好地葬了,没想到在吴羽口中,就连这丧葬之事,都带着诡计策划:想不到他连自己兄弟之死也要利用,偏偏邵雪芊也不可能因此就轻忽刘濠之丧,加上这谋划的目的是为了对付逃亡在外的石渐,即便此次已破敌人诡谋,但影剑门实力终非泛泛,怎么想也不以为这回可以毕其功于一役。
想到即便自己再不愿意,也只能依着吴羽的计谋行动,邵雪芊心中火越发烧得难以收拾。
只是怒火已起,一时间却难以平复,激动情绪的特征,就是没有办法用理智压抑疏导,越是强烈的情绪越是如此。
邵雪芊便能拼命压抑自己,不要对拿着自己秘密的吴羽破口大骂,可那火气却越压抑越难以收拾,转头见到犹然瘫倒椅上的解明嫣,那火竟不由自主地发了出来。
「明嫣,你……你可还对得起我??」见解明嫣一脸茫然,眼中呆呆怔怔,像是什么都没有在想,就连一句道歉也没有,邵雪芊不由心头火起。
解明嫣与石渐夫妻间相敬如宾,就算石渐城府再深、隐藏再深,要完全瞒过解明嫣终究是不可能,可解明嫣明知此事,竟连一点消息也不透露给自己,先前与自己的姐妹情谊,也不知究竟是真是假?越想到此处邵雪芊心火越旺,骂的越恨。
「不管怎么说,我们终究是好姐妹,曾经是好姐妹啊……」眼角余光瞥到一旁还躲在姬平意怀中发颤,似还伤苦杨梃之死的杨柔依,邵雪芊心下那火越旺。
亏解明嫣先前也和自己一般,将杨柔依当足了自己的女儿,对她多方劝慰,只想排解因「杨梃」背叛之事带给她的苦恼,没想到自己的劝慰是真,解明嫣却全是作假!光想到那时候她似要跟着杨柔依的悲伤一同流泪,原本的感动都化成了愤怒,全然不可收拾地对她发作出来,「你怎么会……会有这心做出这等事来?」
「栖兰山庄、明石山庄……几十口人的性命哪!给你们这么一决定,就白白的丢了,甚至连……连雪芊都给你们逼落崖下去!险些母女同命……」不说则已,话一出口,彷佛回到了那几日,尤其当想到自己连清白都丢了,即便与吴羽行房绝非苦差,被迫失身她心头仍有一丝苦楚,却又不能为外人道!
邵雪芊想平静都平静不下来,好不容易才能抑住没有说出实情,「若非有他在……雪芊已是一条冤魂,二弟这么做还有理由,可你……雪芊又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从不曾想过向来端庄稳重的母亲,一旦发火起来竟是如此恐怖,姬平意微微一颤,本想踏出阻止母亲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刘濠已死、石渐已逃,邵雪芊心中的怒火确实需要一个发泄的管道,何况事涉石渐,即便他心知解明嫣或许真不知情,也真不敢就这么放她自由,否则以她对怡心园人马的号召力,岂不又给自己添乱了?他轻拍着微颤的杨柔依粉背,终究是没有说话。
难得见母亲这般怒火,一旁的杨柔依却缩在大哥怀中,也不知是因为不敢开口,还是确认杨梃之死对她的打击还没缓解,一点也没有出面劝解的动作,姬梦盈虽是一心想要劝解,却畏于母亲之威,加上她隐隐然也猜到,邵雪芊的怒火绝不只表面上那些理由,一时间也真没法开口。
本来邵雪芊激怒之下还有三分清醒,光从朴锺瑞的事情来看,对此事石渐筹谋已久,其城府之深难以预料,连自己的兄弟都被蒙在鼓里,解明嫣若论才智不如石渐远甚,加上亲近之下,对石渐的种种行动难免睁目如盲,十有八九也真是到现在才知石渐的诡计,若有旁人出言劝解,邵雪芊那气也就消了。
没想到在场众人中,不只自己的儿女一语不发,连杨柔依也怯生生的不敢开口,甚至解明嫣自己都没解释,呆呆的彷若灵魂出窍般,那模样越发激起了邵雪芊心火。
「刷」的一声长剑已然出鞘,直抵解明嫣粉颈,可后者却是连眼都不望向邵雪芊一眼,连嘴都没开,看起来却又不像视死如归,又或笃定对方不敢杀害自己的沉稳,而是彻头彻尾的茫然,就好像她不只感觉不到逼喉的冷锋,甚至连邵雪芊的怒意也没感受到,只呆呆地任她为所欲为,那模样之可怜,令姬平意不由微颤,只是母亲正在气头上,他可不敢强自出头,怕公亲变事主。
见旁人竟无一丝阻止的意思,甚至连解明嫣自己都没一点反应,邵雪芊胸中怒火虽仍昂然,可旁人毫无反应,针锋对不上麦芒,这气也就稍缓了些。她也看得出来解明嫣心中苦痛已臻极点,绝不是阴谋败露时应有的反应,显然也真的被石渐蒙在鼓里。
只是解明嫣与石渐关系不同,石渐把她这枕边人都骗了,甚至连临走之时都全没想要带她一起走,就算没说什么伤人言语,但那种被当成陌路人的感觉才更可怕,到现在还满溢解明嫣心头,也怪不得她哀莫大于心死。
势已至此,邵雪芊虽知收剑才是正确的,偏偏骑虎难下,握剑的玉手微微发颤,锋刃滑动处在解明嫣颈中已微见殷红,直到此时,吴羽那平淡的声音才响了起来,「收剑吧,夫人……先前三……解夫人对杨姑娘的关切绝非假冒,夫人与她一同关切杨姑娘的种种,想必夫人也看在眼里,何况石爷逃走之时,一点没有顺手带离解夫人的想法,显然从一开始就打算牺牲解夫人了……」
「你……你胡说什么?」听吴羽开口,邵雪芊虽知他是为了给自己个台阶下,何况其言种种,她也不是不知,但听到吴羽为解明嫣说话,再看到解明嫣神态痴然,直到听吴羽说到石渐之时,才似稍稍回了回神,两行泪水流了出来,可怜兮兮的我见犹怜,邵雪芊心下不由暗涌醋意。
若论美貌,解明嫣虽不若自己,也是冰肌玉骨的美人儿,石渐既然逃离,怡心园入姬平意掌管之下,解明嫣身边再无护卫,以吴羽的手段,要弄她上手真如反掌之易,心下的火越发爆燃起来。
「身为枕边之人,对石渐的种种行动,怎可能诿为不知?」越说越是激动,邵雪芊连声音都挑高了起来,尤其当吴羽踏前一步,拇食二指轻捏住她直指解明嫣颈上的长剑时,那气火更是爆发开来,两行泪已夺眶而出,「就算今日事她真不知道,可难道石渐所做的那些事,她就真的一概不知吗?哼,你吴羽不是栖兰山庄的人,哪里知道雪芊家破人亡之时的感受?哪里知道雪芊被背叛时的感受?又哪里知道雪芊被逼落崖,险而险之才挣回命来,又怕亲人出事的那种感受?」
捏着邵雪芊不住颤抖的长剑,吴羽轻轻地调整着呼吸,只任邵雪芊怒吼发泄。幸好邵雪芊怒归怒,弄得大厅内全然只剩她的怒吼声在迥响,可手中长剑仍保稳当,否则他一双空手,又不能当真出力伤她,要制住邵雪芊长剑可是难上加难呢!
好不容易等邵雪芊一通火发过,虽仍气得脸红耳赤,声音至少稍稍恢复了些平静,他才开了口,「夫人的感受……在下自是难感同身受……」
「这当然!你又不是雪芊,雪芊被背叛、被重伤、又七上八下害怕的心,你如何能懂?」
「在下虽是不懂,」不理声音又变得歇斯底里起来的邵雪芊,吴羽的声音缓缓而动,在邵雪芊最激动时,这等声音自是火上加油,但邵雪芊一股气已发了出来,虽仍气怒难挨,心情却已渐复平稳,他平缓的言语,正起了引导平复之用,「但夫人的心情,便在厅中……还是有人懂的。」
「谁?你说是谁?」
捏着长剑的手指依然不放,只是小指轻轻竖起,邵雪芊顺着吴羽手指望去,竟见他所指之人,便是瘫倒椅上、失魂落魄的解明嫣,此刻的解明嫣虽稍稍回了魂,对横陈颈上的长剑却仍是没有反应,只呆呆地望着她,美目无神,那模样说不出的可怜。
本来邵雪芊的心情已渐渐平复,见她如此模样,又想到了先前彼此亲若姐妹的情景,心下一软,握剑的手登时松了开来。
偏偏吴羽也正观望着邵雪芊的神情,见她玉手一松,默契十足地也松了手,长剑登时匡哪一声落了地。邵雪芊也没理那剑,眼中只剩下解明嫣那柔弱可怜的脸孔,本来她就是极重情的人,石渐逃离之时又没把解明嫣一并带走,想来吴羽所言也是,多半她也真被蒙在鼓里。她扑过了身子,一把将解明嫣搂住怀中,微颤的樱唇好不容易才张了开来∶「好明嫣……可苦了你了……」
「姐……姐姐……呜……」本来泪水已下,解明嫣给邵雪芊这一搂,心情激动之下,泪水更是滚滚而来,伏在她怀中只知掉泪,「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呜……」
「别……别说了,」搂着解明嫣,邵雪芊只觉心下好苦,但怀中的她娇躯冷然,显然石渐叛盟对解明嫣的打击甚大,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过来,就算自己解了她穴道,只怕解明嫣也逃不走。
她一边轻拍着解明嫣粉背,一边鼻头一酸,泪水也汨汨而下,两女相拥而泣,登时令厅中气氛哀然,再没有强敌毙命的欣喜,「好明嫣……姐姐相信你确实不知道……哎,可他为什么……为什么这样?难不成……难不成权力竞逐,真有这般诱人吗?呜……」
见两女相拥悲泣,慢慢走了进来的祝语涵见到厅中景况,握剑的纤手不由紧了紧。
她虽不识死者,但见那人一身黑衣,服饰与外头的影剑门人相去不远,也想得出必是方才苦战之间,趁隙冲进厅来的黑衣人,虽想得到厅中高手云集,那黑衣人纵是影剑门的首脑人物,单枪匹马应对多人,想必也讨不了好,却没想到厅中种种,竟似没有多严重的动手痕迹,更连石渐都不见了?
「外头状况如何,还请少夫人赐告。」见姬梦盈等旁观者也沉浸在那悲怆的气氛之中,吴羽微微摇头,转头见姬平意虽是眉宇微见悲意,却像是已恢复过来,只忍着不想先开口,这才先问了。「敌首已死当场,另外逃了个敌人,外头……想必也已经解决了?」
「是,」微微颔首,虽说祝语涵已是栖兰山庄的少夫人,但一来有邵雪芊这长辈在:二来她也看得出来,吴羽这人言语虽称有礼,但邵雪芊却颇尊重他的意见,姬梦盈对他更是敬意不减,全没当成下人,以致姬平意对他也不敢怠慢,当日君山派之战,靠着此人运筹帷帐才能大胜黑道联盟,亲眼见识过的她自不敢轻慢,「敌人残部已然全歼,死了约计四十余人,我方战死者二十,轻重伤者也有三十多人,早先令夫人请来的大夫正在诊治,多半都非致命,该可救得下来。
「只是有件事奇怪,在激战之中,当那黑衣人离开战线冲入厅后,另个黑衣人也随即躲到厅外,语涵原想追击,却是分不开身,」见厅中不只石渐消失,连金贤宇等远雄堡人也一个不见,祝语涵柳眉微皱,话语间却没有稍缓,「过了一会儿那黑衣人却退了回来,领着大约三十多人迅速退离战场,被抛下的人一时愕然,语涵这才能反败为胜,若非有此变故,战况仍是难料。」
「有这等事?」听祝语涵低声扼要地说明了外头战况,姬平意也吓了一跳。虽说敌人分裂对自己这边有益无害,即便刘濠、石渐为己方所算,但以双方的实力相比,要在这儿全灭敌人,也算得上痴人梦话。
但想到敌人成批退了一半,如此有组织的撒退绝非兵败如山倒之象,若能与这些人会合,以石渐的头脑和武功,想要东山再起并不为难。此人智计过人,若非轻视自己这晚辈,吴羽又在他意料之外,算计于他并不容易,这回虽胜下次未必重复,也怪不得姬平意紧张。
不过转头一见,吴羽神态平和如常,姬平意虽不知他是成竹在胸,还是只摆着平静的脸好稳定士气,却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沉稳,紧张的心也稍稍平息了下来。
他望了一眼还在与解明嫣相拥而泣的母亲,轻拍怀中杨柔依粉背,放轻了声音,「吴兄你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我所猜不差,影剑门内别有伏流,石渐此去也不知有没有办法东山再起?」吴羽冷冷一笑,垂首望着地上已死得透了的刘濠,「石渐能不能逃出生天,逃出后的他是否能够掌控影剑门的人马,此事等金堡主他们回来,大伙儿再合计合计,总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不过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整理怡心园防务,石渐已然败逃,怡心园一时无主,少庄主还得多加偏劳一番。」
「喔……」听吴羽这一说,姬平意忍不住把目光移向解明嫣,心下却不由乱想起来。原本在吴羽验尸之时,他发现尸首有问题,暗中将此事与杨柔依商量,让杨柔依柔肠百转之间,好不容易才下了决心配合于他,才有今日对刘濠的一击得手:可昨夜与吴羽通气,确定双方计划配合之时,却发现此人对自己隐伏的杀手竟似早有所觉,他本顾着应付强敌没有多想,可现在心一松下来,却不由想到,难不成吴羽布局深远,早已准备好要利用此点扶自己上位,将怡心园也吞下来?
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胡思乱想,一来解明嫣的性格他也知道,绝不可能主掌怡心园:二来太史轩与司徒祥之死他虽未亲见,但全极中重创之下,拼尽全力一举格杀饶千羿时,姬平意正在一旁,事后仔细想想,便推知饶千羿本非无处可逃,却被吴羽似有意若无意间挡住了逃脱之路,才迫得硬接全极中的狠手,难不成……这也是他剪除石渐羽翼,好让自己顺理成章掌权的手段之一?
若真是如此,只怕医庐一战中太史轩与司徒祥之死,其中也隐有黑幕。
只是姬平意也不是笨蛋,自然想得到太史轩等人都是石渐爱徒,石渐的策谋可能瞒过与邵雪芊姐妹情深的解明嫣,却不可能将自己的徒儿全部瞒骗,说不定太史轩等三人便是他的帮凶之一。
若非吴羽先下手为强,借机一剪除三人,别说自己无法掌控怡心园防务,说不定刘濠还不必单枪匹马杀入,而是率领全军攻入厅中,恐怕元凶就算为自己所算,有太史轩等人相助,厅中胜负也非眼下这般彻底。
心下微微一颤,想到若非三徒接连死亡,只怕石渐也无须借闭关之机,亲身去与影剑门之人联络,有他留在怡心园,便不说有他暗中排布防务之事,要守住可不是那般容易,光只他的存在,就让吴羽不可能有空在棋盘上暗下药物,制住石渐最令人难以抗衡的「洪涛无尽」强功。若这也是吴羽早先布局,那此人心机之深、布局之远,可真是令人叹为观止了。
心中正自乱想,姬平意眼角一偏,却见祝语涵柳眉微皱,目中满是疑惑,这才想到方才祝语涵不在厅内,对石渐的阴谋全然不知,甚至连地上伏尸之人是刘濠而非杨梃也不知情……
想到此处姬平意背心不由冷汗直冒,自己昨日虽已暗中嘱咐过祝语涵,激战之中必须当心敌人化妆成石渐的模样偷袭暗算,毕竟对方对「洪涛无尽」之功也非无知,可也不知道她听懂了自己真正的话意没有。想到若石渐不是逃之夭夭,而是混入战圈,躲到祝语涵身后偷偷一击……他可真吓得狠了。
「语涵,是这样的……」伸手轻拍杨柔依,着她去安抚正悲从中来的母亲,姬平意转过头来,低声向祝语涵说明方才厅中种种,只听得祝语涵眉目微蹙,难以想像其中竟有此等阴谋:幸好她虽也不喜被蒙在鼓里,可深知轻重如她,总没有像邵雪芊那般生气,只皱着眉头听完了姬平意的解说,这才轻轻地吐了口气,「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要语涵千万当心,其中竟有如此缘由……」
「平意……」还没来得及听祝语涵的感想,姬平意与妻子的恳谈猛地被打断了,他转过头来,却见双目红肿的解明嫣膝行到自己身前,竟是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双手抚膝低低垂首,声音中还带着低泣之意,「明嫣……明嫣求你一事,请……请平意你务必答应,算……算明嫣求你了……」
「三姨你……你先起来再说,」虽说证明了石渐是阴谋者,而石渐逃后解明嫣必不自安,也不可能再像以往一样如长辈般管教自己,但眼见她跪在自己身前,姬平意一时间也真慌了手脚,伸手去扶她偏偏解明嫣又不肯起来,慌得姬平意脸都红了,却见解明嫣身后的邵雪芊虽已在姬梦盈与杨柔依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望向解明嫣的目光却颇为复杂,完全没有方才相拥而泣时那般真情流露,他想想也知道解明嫣的希望是什么,「这样跪着不好……平意实受不起这个礼……拜托……」
「不……明嫣先求你答应这件事,才能起来……」解明嫣跪着,泪水直流而下,姬平意慌了手脚,他可没想到这三姨的眼泪这般多,方才与母亲相拥而泣,后头自己还向祝语涵解释了这么久,没想到她的泪水还没哭干,偏偏母亲似不肯
直接拒绝,反而把这问题丢给了自己,难不成这就是邵雪芊想报复自己这做儿子的,连母亲都蒙在鼓里的报应吗?」算明嫣求你了,平意……」
「关于……关于三叔的处置,平意实无法轻放,」猜得出解明嫣想求的是什么,姬平意摇了摇头,「毕竟三叔所害之人,除了四叔外还有五叔,就算柔依已亲手诛了真凶,可远雄堡那边……金堡主要怎么处置此事,平意却干涉不了……毕竟五叔还有朴堡主之死,三叔也逃不过责任……」
嘴上提到此事,姬平意心下微震,眼睛迅速地朝吴羽瞥了一眼,后者却是平静一如往常,丝毫没有动容,可姬平意却知自己所想,多半也切中实际。
本来他以为朴锺瑞既掌远雄堡,立时便摆出叛离的姿态,因此石渐才刻意闭关,联络影剑门之人袭杀朴锺瑞:但后来想想,朴钟瑞的背离仅有其心未有其形,石渐下手未必有这么快,加上远雄堡因此回怡心园,对影剑门的反攻反而多了一层阻扰,若想到朴锺瑞也可能是石渐的另一个暗桩,那暗杀之事……怕也可以想像因由了。
「明嫣不求他能全身而退,只求……只求看在几十年兄弟的分儿,废了他武功为罚,别伤他性命,好吗?」泪水已爬了满脸,解明嫣眼前一片模糊,哀凄之声迥荡厅中,「若能如此,明嫣愿代表怡心园,从此后投入栖兰山庄门下,甘心奉平意为主,这样好吗?平意……明嫣求你了……」
「这……」听解明嫣哀声柔婉,姬平意也不由心伤,毕竟石渐虽包藏祸心,可解明嫣对自己向来不错,如今见她满脸泪痕、哀声悲婉,他也心生不忍:但石渐所为兹事体大,非只栖兰山庄一家之事,即便杨柔依可以放过这害死杨梃的凶手之一,远雄堡金贤宇也未必饶得过他。
更何况看邵雪芊的表情,姬平意也知道母亲满心的不愿意,只是不想这般残酷地打碎解明嫣的希冀而已。
求恳的一眼望向吴羽,却见后者双肩一耸,满脸无可奈何之策,姬平意虽也知道两全之策难寻,但看连这机谋百变的人物都举手投降,断了最后希望的他,面对跪地苦求的解明嫣,一时间也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打个眼色,着妹子与祝语涵过来扶人,杨柔依那边却是不敢求了。
偏偏解明嫣似是打定了主意,跪在地上就是不肯起来,一时间闹的场中数人甚为尴尬,却是无法可管。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不合时宜的咳嗽声响起,姬平意赫然抬头,才发现金贤宇不知何时已到了大厅门口,原本跟他一起追击石渐的两个师弟,却是一个不见。
姬平意心想这下糟了,没想到石渐这厮实力如此惊人,被药物克住元功,远逃之中竟然还能反攻金贤宇等人的追击,金贤宇那两个师弟就算实力不如他,好歹也有全极中六七成真传,三人合力竟连个受创深重的石渐也拾夺不下这还罢了,可这血债却是债上加债,如今便是他想答应解明嫣的请求,这话也说不出口来。
见姬平意突然变色,解明嫣转过头去,泪水盈眶的目中模糊地看到金贤宇身影,虽说看不清他面上表情,可见金贤宇的师弟都不在场,也似发觉了什么,张口结舌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可怜的模样,让邵雪芊终于忍耐不住,冲上几步来扶住了她,想着即便石渐估恶不俊,解明嫣至少还不是那样的人,就算自己要把石渐千刀万刚,总也不好伤了这好姐妹的心。
「金堡主前往追凶,不知结果如何?」打破了沉默,吴羽竟先开了口,一听这话解明嫣哀心更重,心想着金贤宇孤身而回,两个师弟都不见踪影,明显是失败而归,也不知是丈夫还有余力,以一敌三犹能得胜而走,还是另外还有安排?
可吴羽这般直截了当的询问,以金贤宇的性子,对石渐的恨意只怕更深,这样下去即便自己劝得姬平意回心转意,可远雄堡与石渐却结下了死仇,彼此间的仇怨怕更是没完没了,偏生她哀苦之下,却连阻止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心下发慌。
解明嫣想到的事,邵雪芊等人自然也想到了。姬平意不好表示意见,邵雪芊这一眼瞪的却是理所当然。
要如何对付石渐还可商议,你现在却问的这般直截了当,摆明了要引发金贤宇的怒火,无论他当上堡主后会否识得大局,这般问都绝非好事,偏生吴羽已问出了口,此时要岔开话题实在难了。何况她自己也想知道,石渐这厮究竟是如何脱身的,也真不好插进旁的话题去。
摇了摇头,神色很是古怪,见解明嫣跪在姬平意面前,想也知道她在恳求什么,金贤宇竟有些欲言又止,好半晌才开了口∶「石……石渐那厮已死,本座两个师弟正运尸首回来……」
「什么?」听到金贤宇这话,邵雪芊大吃一惊,方才石渐运掌偷袭竟是不敌姬平意,由此便知辛婉怡配的药有多厉害,可无论如何,以石渐的武功才智,即便重创在身,光靠金贤宇等三人,要败他或许可能,要杀他却是难上加难。
若非知石渐这回败的窝囊,想必不会有什么预设的后路,加上金贤宇等三人与她之间的关系,比之向来狂妄自大的全极中也好不到哪儿去,换了追击的是姬平意或者吴羽,只怕邵雪芊就不会在大厅干等,而是主动追上去,好让彼此间有个照应。
加上金贤宇表情古怪至极,一点没有大获全胜、得报师仇的欢欣鼓舞,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绝不可能发生的异态般,邵雪芊惊讶之下不由好奇心起:难不成石渐之死,幕后还有别情?
她望了望眉目一挑,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的吴羽,心想石渐之死,不会又是他在后设计的吧?
「恭喜金堡主为令师报此大仇,」举手一揖,吴羽容色平静,只是目光中却有一层难以抑制的兴奋神色,看他那模样便知,这人打从心里不相信金贤宇有置石渐于死地的手段,这话……也不知该不该算是反话,那模样让旁观的姬梦盈差点忍俊不住,若非心知现在绝不是笑的时候,旁边的祝语涵又死命牵住小姑的衣袖,着她平静下来,只怕还忍不住哩!「想必令师在天之灵,也会很高兴有金堡主如此高徒……」
「不是本座下的手,」虽看得出吴羽口不对心,也不知暗里腹诽自己什么,但方才眼见之事着实蹊跷,金贤宇回来的路上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出端倪,只能回来找吴羽出主意,一时之间也顾不到与他计较这等小事,只皱着眉头,将所见之事和体托出,「本座追击石渐,就在将近追到的当儿,却见旁人暗伏得手,石渐身受乱箭而亡:只是当本座赶到的时候,却见杀手正收拾现场,从衣着和行动来看,分明是影剑门的门人,可惜逃得够快,没能够擒下几个来逼问……」
还来不及发问,只听咚的一声,解明嫣竟已昏倒地上,慌得邵雪芊也顾不得向金贤宇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与姬梦盈、祝语涵等人七手八脚地将昏倒的解明嫣扶到椅上,又是谄人中又是送姜汤的,好不容易才弄醒了她。
可看清醒后的解明嫣那般失魂落魄的惨样,甚至连邵雪芊都不忍再逼问金贤宇之事,生怕解明嫣心情激荡之下,也不知会弄出什么状况来。
「依本座初步看尸首的状况……」虽说邵雪芊不忍开口,但在场的偏偏就有个不识时宜的家伙在,见邵雪芊等人一团混乱的急救结束,解明嫣已醒,眉目紧皱的金贤宇又开了口,还向后张了张,显然在想运尸首的师弟们怎么还没回来?
「影剑门所备下的都是弓箭手,虽是木质箭头,但木质甚坚,配上强弓,威力却不逊于利兵,尤其那箭头……可都是血蟾木所制:怪不得石渐碎不及防中箭之后,对后面的乱箭再无抗御之能,只能呆呆的在原地等死,任杀手乱箭射成了刺蜻……」
没想到此人如此没有眼色,明知解明嫣听不得石渐的死讯,竟还刻意将眼见种种说的活灵活现,甚至不管解明嫣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偏生邵雪芊骂又骂不出口。
金贤宇虽是晚辈,可好歹也已继任了远雄堡主,何况全极中一系的弟子,除朴锺瑞外,都是这等不会看场合说话的人,虽说心中甚恨,其实她也早习惯了。咬了咬牙,邵雪芊挥了挥手,让女儿和媳妇将人送到内厅里去。
「原来如此,」见解明嫣去的远了,吴羽嘴上噙着一丝笑意,等到姬梦盈和祝语涵出来了,这才接了口,「怪不得影剑门的人退得如此奇怪……看来马轩早有自立之心,在毁血蟾木时刻意玩了一手李代桃僵,暗地里藏起了一棵,用那血蟾木制成长箭,趁隙暗算石三爷得手……怪不得在医庐现场,在下看那残株毁坏时有一棵似是被腐蚀的特别快些,原来那就是马轩搞的鬼,暗地里留了一手……若非如此,说不定那时在下还来不及赶到医庐,血蟾木就已经被影剑门给全毁了。」
「偷天换日藏起了一棵,再用血蟾木制的长箭暗算石渐得手,马轩这厮的心计也确实诡谲深远……」口中沉吟着,金贤宇似还在消化吴羽的猜测,却没想到旁人望向他的目光可没多好看。
当日将血蟾木运回怡心园后,在辛婉怡研究该怎么用血蟾木克制「洪涛无尽」功夫的当儿,全极中便一直关心着研究的进度,与金贤宇等弟子无时无刻地绕在辛婉怡旁边,惹得饶千羿白眼大放送,一点没有保留:毕竟众人虽知这研究关乎能否对付敌人,但只要想到石渐才是练「洪涛无尽」的元祖正宗,任你再关心,表面上也得避避嫌,也只有全极中这极无眼色的家伙,才会毫不掩饰自己的用心,摆明了是想学学该如何对付石渐,也难怪旁人要白眼相对,没有好脸色了。
全极中如此,一直跟他身旁的徒弟自然也不会放过这般好机会,金贤宇与朴锺瑞也是一直在辛婉怡的四周晃来晃去,把那研究进度掌握了十足十:只是在吴羽的嘱咐下,辛婉怡在怡心园的研究原本就是应付石渐的障眼法,全极中等人自难掌握其中精髓,最多知道若被血蟾木所制的兵器所伤,「洪涛无尽」的功力至少得削弱两三成,只没想到马轩竟也掌握到了这等情报,也不知是自己研究发现的,还是从怡心园里暗地探得的消息。
仔细想着想着,金贤宇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虽说接任了远雄堡主,但心计本就是远雄堡众人最弱的一环,加上他接掌不久,要培养心机城府的时候还不够,想靠自己掌握这阴谋的来龙去脉,一时间还是力有未逮,偏生师弟们还不回来,穷极无聊之下,也只有不耻下问了∶「这其中究竟有什么诡谋,想必姬夫人、姬少庄主和少夫人们都很想知道,吴羽就不必卖关子了。」
「其实这也不难想像。最启人疑窦的,就是血蟾木何以能留到在下等人赴医庐之时……」吴羽淡淡一笑,「以石渐对血蟾木之顾忌,照说趁在下还未到医庐之时,就该先通知影剑门毁木了……可在下却还是赶得及,原因就是马轩除了想自己保留一棵血蟾木用以研究外,还想刻意留下一棵给我们,好让我们研究出解方再跟石渐拼个两败俱伤,他再看看能否拣到便宜?怪不得那时影剑门要出手杀司徒祥和太史轩,马轩的打算就是将血蟾木留给我们的时候,趁机削除石渐羽翼……」
「莫非……」听吴羽讲到司徒祥和太史轩,却没有说到在那役中同样战死的李起俊,金贤宇细细一想,面色不由发黑,话语中也带起了怒气,「莫非害死本座李师弟的,不是影剑门的贼人,而是太史轩和司徒祥这两个畜牲?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两人可真是死得好、死得好啊!」
听金贤宇这一说,众人便即了然,想来当日出手击毙李起俊的不是影剑门中人,而是太史轩与司徒祥联手,两人的「洪涛无尽」都有石渐的四、五分火候,
给两人联手一击之下,从伤痕来看这一招的威力自是不逊石渐多少,加上心下又全无准备,即便是全极中挨这一下也是不死带伤,更何况功力远逊的李起俊?
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出手暗袭得手的两人,只怕怎么也没想到接下来就轮他们自己被影剑门暗算身亡了,这现世报……来得可真比想像中还快上许多。
「只是……」虽说想到被暗算的自己人,金贤宇便不由怒火中烧,甚至想转身出去,赶在石渐的尸体还没运回来之前好生毁尸泄愤一番,但他也非笨人,马上就想到了吴羽这番推论中的破绽,「只是马轩武功虽高,人又深沉,可他向来对杨……杨四爷服气之至,若刘濠这厮化作杨梃领袖影剑门,马轩怎有可能对他来个窝里反?难不成……他也早就知道是刘濠假扮的,却又不明说?」
「可能性很高,」点了点头,吴羽冷笑了几声,「杨四爷一手训练影剑门,身为影剑门领袖的马轩对他自然知之甚详。刘濠虽说身形与杨四爷相若,加上杨四爷向来不喜说话,若蒙了面外表可以装得十足十,但以马轩对杨四爷的认识,加上练掌者与练剑者行动与习惯之间的差异,刘濠或可骗他一时,却骗不了永远:只是此人也真是深沉,让我们与刘濠、石渐两败俱伤,再暗下杀手对付石渐,这一仗我们虽是胜了,但马轩却也趁机将影剑门纳入掌中,也算不得谁胜谁负……」
「吴兄的意思是说……」听吴羽这一分析,姬平意不由一震,险些连声音都发起颤来,旁边的祝语涵也不由暗凛。
原本她以为吴羽和姬平意暗中设计,让刘濠和石渐这两大元凶不只现形,还大大吃上一亏,栖兰山庄灭门的凶手全已伏诛,哪里想得到这番精心设计,说不定早在旁人算中?可想到石渐之死,还有影剑门那令人百思不解的行动,吴羽这推论虽奇,却是甚合符节。
「不错,这一仗我们是赢了,却是赢得甚险,若非少庄主设计精妙,让杨姑娘一举重创刘濠,迫得再无胜机的石渐不得不逃之夭夭,无法继续强撑,只要厅中的战况再拖得片刻,又或我方的损失再重一些,说不定马轩便能诡计得逞,坐收渔翁之利,一口气把刘濠、石渐再加上我们都解决掉,让影剑门一举吞并威天盟,此人心计之深、谋划之远,着实令人难以想像……」
摇了摇头,虽说姬平意与杨柔依的谋划吴羽早猜到几分,才敢赌这时间差解决对手,而他也早做下准备,一旦当真动手,即便拼着被旁人看穿他便是当年段翎,他也要全力以赴,数招之内解决强敌,但想到此仗胜败只在毫厘之间,虽说已经确定自己赌赢了,背后也不由冷汗直流。
「是……是吗?」虽说吴羽这话是在称赞自己,姬平意却高兴不起来,他原本只把石渐与刘濠当作强敌,一心以为解决了这两个父执辈的敌人,便是万事大吉,却没想到自己的筹谋还是不够全面,差点让马轩渔翁得利。
只是看吴羽的模样,显然自己的计划也瞒他不住,说不定他早准备好应对马轩可能的举动,想到自己与他的差异如此之大,姬平意原本渐渐涌起的自满之念,不知何时已消失无踪。
不过听到这话,邵雪芊对吴羽的目光却更带不喜,不只是吴羽这人早知这一仗赌博的成分甚大,还拿自己家人来赌这一把,加上当日从医庐回来之时,以吴羽的才智,只怕尸首未到,他就已经猜出李起俊身亡之因,亏他还能耕出那般离谱的理由,把自己唬得一愣一愣的!想到当自己为了敌阵中有强敌而伤透脑筋的时候,他竟在一旁暗地冷笑,这火气便怎么也压不下来。
只是现在总还是谈论正事的时候,即便她心中对吴羽再有万分不悦,也不会选这个时候发作,何况石渐与刘濠虽死,但马轩的影剑门却未必是栖兰山庄的友方,光想到栖兰山庄先前被影剑门所杀害的人员,邵雪芊便一心怒火,她一边强抑着火气,一边思索着马轩的种种行事,良久良久才开了口∶「看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绝非胡言,石渐诡计暗算兄弟,可没想到自己也在他人算中……只是马轩退得虽快,死在外头的人马也不少,对影剑门的实力也算得上不小的打击。」
「夫人说的是,」听邵雪芊这一提,金贤宇不由点了点头,方才在祝语涵的指挥之下,虽然怡心园与远雄堡的联军确实挡住了影剑门的强攻,令影剑门损伤不轻,但影剑门高手不少,威天盟一方若非占尽地利,又兼影剑门临时退了一半人,剩下的人军心受挫,这一胜可真难拿下。可此役虽胜,门下的损伤也是不少,他对影剑门自无好感,「强敌未去,接下来的仗还有得打……」
「是啊……」听得出金贤宇的弦外之音,毕竟石渐和刘濠虽去,但马轩这厮却还健在,影剑门的实力便损折近半,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被这人杀个回马枪,说不定威天盟便要转胜为败,现在可不是远雄堡扶灵回堡的时候。
邵雪芊点了点头∶「大仇虽去,强敌当前,非是我等闹意气之日,待金堡主的师弟们运回石……石渐的尸体,我们便在此处让众人尸首入土为安,尘归尘、土归土,同时也讨论一下,该如何重申前盟,大伙儿团结起来才好应对,金堡主可赞成?」
「这……」听邵雪芊这一说,金贤宇不由有些踌躇,虽知必得团结,但他身为远雄堡主,万事都得先为远雄堡打算。
石渐已死,怎么对尸首倒是小事,但若让尸首全在此处殓葬,接下来威天盟的主导权只怕就要落在姬平意等人手上:只是若没有邵雪芊等人相护,远雄堡硬要将会盟之事拉回远雄堡举行,首先就得担心被影剑门各个击破,权衡轻重之下,他也只能让步了。
「姬夫人所言甚是,但怡心园是石渐那厮的巢穴,若将先师殓葬于此,本座九泉之下可无脸去见师尊,」虽知自己非得让步不可,但金贤宇总还是得搏上一搏,「影剑门损折过半,一时半会之间想来无力再犯,我等正好趁此重建基地,自怡心园向东三十余里的归离原,地形甚是险要,不若我等在此重建威天盟,也将本堡人马移屯此处,待得影剑门恢复实力之时,威天盟的新基地想来也已建成,到时候任马轩有三头六臂,想再犯威天盟也得惦量惦量,诸位认为如何?」
「如此……也是甚好,」知道金贤宇的打算,若将远雄堡的人手全移屯归离原,光论人马远雄堡订占了大半,到时候要抢主导权,金贤宇的机会也大些:但强敌在前,不是!gJ窝里反的时候,何况此役之中自己一方建功甚大,以姬平意的功劳和吴羽的诡智多略,要主导威天盟想必不是难事,这么点小事自己就不用跟晚辈计较了,「移屯之事就由平意与堡主共同处理,雪芊等人暂留怡心园,以为漪角之势,此事无论如何得赶在影剑门恢复实力前完成,还请诸位多加努力。」
冷眼看着邵雪芊与金贤宇的讨论,吴羽暗地里摇了摇头。若影剑门当真损折过半,说不定自己这边还真有时间重建基地:但方才趁着众人急救解明嫣,再把她送入内厅的当儿,吴羽已偷偷跑到外头,勘查了留在此处的尸首。
影剑门的人马虽被留下了一半,但遍地死尸之中,却有一大半练的都不是剑法,仔细想想也只剩下一个可能性,就是影剑门中也分成两批人,一批是原有的好手,另一批则是石渐暗自训练,又或暗中招募的高手们,而这边的尸首多半都是后者。
想想这样也才合理,石渐以智计闻名,可不会笨到把希望都放在马轩所领的影剑门旧人身上,不然其霸业岂不全得靠刘濠?
暗地里蓄养高手,不只是石渐暗留的杀手,更是制衡马轩的手段,一开始对栖兰山庄动手的,多半就是这些人:只是他的徒弟们接连死于非命,让石渐无法遥控这批高手,才给了马轩可趁之机,不只使得他们战力减弱,还让马轩有借刀杀人的机会。
只是马轩这一回虽是全身而退,影剑门的实力也保留了下来,但威天盟的损伤没有他想像中那么重,多半马轩也没这个胆把好不容易才掌握住的人马拿来突袭威天盟,接下来就看是威天盟先重建完成,还是马轩先招兵买马、重建势力。
不过敌人既然暂时无反击之力,他也不用当这乌鸦,就让邵雪芊好生沉浸在大获全胜的欢欣里吧!
拉过姬平意暗中嘱咐了几句,让后者一时面色凝重,良久良久才点了点头,吴羽知道接下来没自己的事了,该放松时就好生放松一番。
【第七卷】第三章:爱恨难分
回到房内,看坐在床上的解明嫣仍是一脸茫然,彷佛还没有从石渐身亡的打击中恢复过来,邵雪芊对这姐妹真是又恨又怜。说来这恨也算得上池鱼之殃,毕竟解明嫣虽说不若姬梦盈那般天真无知,可要说到看透表象的眼力,别说自己了,恐怕连虽然年轻却已见过世面的姬平意都远远不如,以石渐的智计深沉,若真有心瞒她,只怕解明嫣被卖了还浑然不知地帮他算银子。
可看到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儿,邵雪芊便再有怒火也烧不起来。
她坐到解明嫣身边,伸手将她拉入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不容易被惊醒过来的解明嫣看清楚是她,不由泪流满面,竟扑在邵雪芊怀中,又狠狠地哭了起来,这次不像原先在厅中时那般放声,悲戚之意却是越增。
虽说看到石渐的尸首时,邵雪芊心下不能说没有大仇得报的痛快,毕竟刘濠与自己家恩怨难分,他的死对她而言并非乐事,石渐才是真正令她恨兹在兹的元凶:但亲眼见到满面不信与惊怒的石渐尸首不全,显然马轩这一下可是下了狠手,绝不令石渐有任何一丝逃离的机会,乱箭齐发下石渐的尸身上已没剩下几块完好的皮肉,若非脸上中箭不多,面目依稀可辨,加上石渐身形特殊极难仿冒,
乍看之下还真分不出来是他,那惨样让邵雪芊心中之喜,也不由消减了几分。
尤其解明嫣的反应更令她芳心悬着难安。
本来解明嫣正自哭求姬平意留石渐一条性命,她虽是极不喜解明嫣的请求,可看她那模样,却也狠不下心来拒绝,石渐死讯传回正解了她的尴尬:但连为丈夫付出的最后一点情分都飘零无定,解明嫣心下之苦着实难以承当,当看到石渐尸首不全时,解明嫣那表情,实令她印象深刻,虽说没有流泪,却比流泪更令人心痛。
也因此,现在的解明嫣虽是哭声甚悲,她七上八下的心反而放了下来,能哭出来总比惩在心底的好。
邵雪芊轻轻拍着解明嫣粉背,感觉胸口衣裳渐渐被泪水浸透,湿寒之意渐渐涌了进来。
虽说此处房舍都是特别布置,地下有火龙通过,即便冬寒仍保持着一定温度,可终究时值深冬,就算处于室内,仍能感受到冬风凄寒,加上解明嫣心中悲苦难安,根本就忘了运功驱寒,邵雪芊还得帮她运功怯除寒气,今儿个大悲大喜,她虽没真的动手,这心也真正累了,身子竟有种沁凉的感觉,若非邵雪芊造诣不弱,内息自然调匀,换了差劲点的只怕非得受寒不可。
也幸好为了争取时间重建威天盟基地,远雄堡众人一个晚上也不留,直接便往归离原去了,姬平意也一同前往,此刻的怡心园中除了吴羽夫妇外,威天盟的头脸人物就只剩自己与解明嫣两人。
远雄堡既已远行,没有人来找解明嫣算石渐的帐,留下来的人又都是怡心园的旧员,由解明嫣来指挥可说是如臂使指,没有一点问题,否则光想到以金贤宇的脾气,说不定还会把石渐的帐算到解明嫣身上,光排解都不知要费多少心,安慰丧夫之痛的解明嫣还算是小事一桩。
「对……对不起,姐姐……」抽抽噎噎地好不容易稍止哭声,伏在邵雪芊怀中的解明嫣不自觉地搂紧了她温暖的娇躯,感受着被自己泪水染透的寒气,趴伏着不敢抬头,连纤柔轻透的声音都细若蚊纳,若非邵雪芊与她靠得甚近,又专注在这好姐妹身上,怕还听不到她已开了口。
「算……算了,人死如灯灭,雪芊……不怪你就是了……」轻轻拍着解明嫣粉背,邵雪芊虽仍微微咬牙,但当真相大白时心中那直欲择人而噬的怒火,却已消失了大半。
毕竟冤有头债有主,石渐再怎么令人痛恨,既然解明嫣被蒙在鼓里,这债再怎么也算不到她头上:何况石渐也已经身亡,想到此人千方百计排除异己,却是先在吴羽和姬平意手上吃了大亏,又被马轩暗算而丢了性命。光想到以智计自负的他,在死时那扭曲得不敢置信、大受打击的神情,邵雪芊便大是解气。
「是……谢……谢谢姐姐……」听邵雪芊说原谅自己,解明嫣娇躯微微一震。想不到邵雪芊这般大度,本该欣喜的心却又想到,若非石渐被暗算身亡,真凶既逝,邵雪芊心下的火气才消,泪水又不由自主地滴了下来,只咬着牙没哭出声,许久许久才吐出了一句,「真的……谢谢姐姐了……呜……」
「如果……如果你再哭成这样,说不准雪芊就不原谅你了……」感觉到怀中解明嫣的异动,邵雪芊心中恨意与怜意一同升高,既恨她到现在还想着那石渐,又怜解明嫣心中悲苦,毕竟虽同样是家破人亡,自己总还有姬平意与姬梦盈可以依靠,甚至……甚至还有那吴羽在:可解明嫣却是孑然一身,连个依靠也没有,
除了自己之外甚至没什么人可以谈心,想到这儿那怜意便压过了一切。
幸亏解明嫣个性如此,否则在结义兄弟们多半亡故之后,解明嫣与邵雪芊都是威天盟中仅存的元老,威天盟已畸零若此,如果再有权力纷争,便是自取灭亡:不过以她的性子,别说权力斗争了,就连接掌怡心园对解明嫣而言都不是件好差事,将怡心园的人手由姬平意接手,表面上是解明嫣受石渐所累吃了大亏,实际上对她而言,却是解脱了件沉重的包袱,也因此给了姬平意重立栖兰山庄的基础,否则重建后的威天盟,又岂有哪家势力能对抗得了金贤宇的远雄堡?
止住了哭声,解明嫣偷眼望向邵雪芊,见她神情中无比复杂,心下不由愧疚。
若非石渐所作所为,今日的威天盟只怕仍一如以往,邵雪芊与全极中吵的不可关交,死气沉沉的刘濠与冷眼旁观的杨梃则坐壁上观,而石渐在旁努力开解,劝了这边劝那边,一直到两边吵累了,等自己送上了茶点,两边坐下来吃茶用点心,才暂时休息下来,虽然纷纷扰扰,也比现在生离死别的强。
就算吴羽是外人,可邵雪芊还有姬平意与姬梦盈兄妹可以依靠,再怎么样也比自己现在强,但眼见邵雪芊柳眉深皱难开,已经哭够的解明嫣芳心仍不由为这姐妹担忧。
就算姬平意青出于蓝,甚至连石渐都算倒了,新一代的栖兰山庄庄主胜任有余,订说到谈心事,儿子怎么也比不上女儿亲,偏偏姬梦盈天真有余,说到察颜观色的体贴温柔却是少了半分,若真要说上心事话儿,能给邵雪芊依靠的人也真不太多,她不由搂紧了邵雪芊,纤手轻轻地按抚着她的纤腰。
感受到解明嫣手上的温柔触动,邵雪芊娇躯一酥,整个人不由自主软了几分。也不知是和吴羽的偷情,还是体内的淫蛊所影响,自己的身子真是越来越敏感了,别说抵挡不住吴羽那老练的淫贼手段,就算辛婉怡的手法都抗不住,现在甚至……连解明嫣这好姐妹出于安抚之意的手,都令她有些难以抗拒,可她又不愿着迹地抗拒解明嫣的关心,深怕一抵挡,又让解明嫣陷回伤感哀凄的心情,娇躯一颤便即软了下来,只任解明嫣的手缓缓的抚揉着腰间,越来越酥、越来越麻。
感觉到邵雪芊的颤抖,解明嫣虽有些奇怪,这好姐姐的身子怎变得这般敏感?以往的邵雪芊就算害怕自己呵痒,也没这般快的……只是一动手就让邵雪芊软化下来,解明嫣苦痛的心不由有些得意,又有些满足,自己总算还是能够安慰人,而不是一点用都没有的,纤手越发努力起来。
她的手在自己腰间轻按缓抚,时而轻点穴道,微微用力让她筋骨松弛,时而只在肌肤上动作,让自己感受到那温暖的触摸,邵雪芊口舌渐干,心想着这好姐妹的手法虽说一点不涉情欲,她却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简直就像个火药库,绝经不起一丝火星,偏偏却又……
只是今儿的种种太过震撼,虽说潜伏的敌人一个个败在眼前,可被自己人所瞒骗的失落,令她的心神也颇有疲惫之意,原本一心安抚解明嫣还不觉得,现在一放松,就发现自己说不定比解明嫣还需要安慰呢!
既是如此,邵雪芊更不抵抗了,她任着解明嫣的手在自己腰上轻轻抚弄,搔得通体舒泰,酸痒酥麻间整个人都舒服多了,一双玉手却也忍不住抚到了解明嫣身上,开始慢慢揉捏搓弄起来。
本还以为邵雪芊是学着自己的手法反攻,解明嫣心下不由暗笑,这姐姐的手段她岂有不知之理?说到武功剑法,自己拍马难及,可说到抚揉轻触的温柔刺激,邵雪芊比自己可差的不只一点半点,这样玩下来到最后邵雪芊也只有乖乖求饶的分儿,她全然不放在心上,只缓缓地加重了手上力道,就这么跟邵雪芊互相抚爱起来,只觉帐内温暖如春,哪有外头冬寒的半点痕迹?
给邵雪芊这么挠挠摸摸几下,解明嫣竟渐渐不自在起来。邵雪芊的手法与以前大有不同,不似女儿家互相打闹间的嬉玩,反而是每一触都像送了点火星进自己的身体里头,酥酥麻麻的好像整个人都要软化。
一开始解明嫣还以为是因为这几天事变太多,心神混乱之下才误认了,但两女这样抚玩几下,渐渐的解明嫣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只觉得深埋骨子里的疲惫,似都被邵雪芊的手指轻轻挑起,渐渐在体内弥漫散开,弄得她连手上都软了,更没法抵住邵雪芊的种种手段。
两女纠缠之间,衣裳渐渐散乱,互偎床上的衣裳本就单薄,此刻给彼此的玉手搓揉抚弄几下,更是渐渐敞开,彼此都探索进对方的衣内。感觉自己连呼吸都渐渐发热的解明嫣不由吃不消,邵雪芊的手段进步太多,别说自己了,恐怕就连石渐在生,夫妻行房之时的爱抚技巧都远远不及现在的邵雪芊,勾得解明嫣心花荡漾,灼热的娇躯逐渐酥软酸麻,体内的火一发不可收拾。
心中大是疑惑,便不说姬园也不是好床第之事的人,在技巧方面说不定还不如石渐高明,光想到姬园都已经死了好几年,照说该是苦守空闺的邵雪芊,怎么也不可能在这方面有所进步,难不成……
芳心剧颤之下,解明嫣竟不由想到,当日石渐之所以找到理由杀全极中,便是趁着全极中捉错了奸,将邵雪芊和辛婉怡的闺房密事抖了出来,原本她还以为是两女间的私房抚慰,不放在心上,可若邵雪芊的手段便是从此中来,难不成这些私密手段,还是从辛婉怡身上学来的?
如果只是这样也还罢了,偏偏辛婉怡可也是嫁了人的,那吴羽样貌虽丑,比之身形矮幼的石渐还要不入眼几分,两边却是夫妻和乐,如果辛婉怡不只看上那吴羽的过人才智,还有蜜里调油的闺房情趣的话,难不成……连两女之间这般亲密的交流,也在那吴羽的计算之下?
不敢相信突然浮现心头的想法,可随着自己衣裳渐落,赤裸的肌肤在邵雪芊的款款摩弄间灼热火烫,全然不管外头冬寒,暖得一层薄薄的汗珠都透了出来,白哲如玉的肌肤美得彷若生光,连她美目迷离之间,都已忽略不了现下自己胴体的诱人。
解明嫣心知自己的念头说不定便是真的,可现在的她已给送到了炉火上,哪里还有逃脱的空间?只觉邵雪芊纤细指尖滑过,自己的娇躯忍不住随之轻颤曼舞起来,肌颤汗洒之间娇喘吁吁,无尽的情欲越发熊熊,再也收敛不起来了。
「姐……姐姐……」感觉自己已被剥成了一只赤裸羔羊,任得邵雪芊大展手段,解明嫣不由自主地紧夹玉腿,只觉股间有种前所未有的渴望不住攀升,将她越推越高:虽说以床第功夫而论,石渐再怎么说也比道学家般的姬园好得多,但自从栖兰山庄出事之后,石渐便一直专心于外,与她之间许久没有敦伦了,解明嫣真的有其需求,本来还订忘却,但现在却被邵雪芊巧手点燃起来。
只觉股间越发空虚,解明嫣虽是极力夹紧玉腿,可夹得再怎么紧,股间幽谷再怎么紧迫,那空虚的感觉却怎么也排不出去,尤其被邵雪芊挑玩之下,解明嫣的心不由自主都专注在下体的渴望本能,心思徘徊之间,那儿的需求就好像闻了鱼腥的猫,上窜下跳的再也停止不下来,即便在玉腿紧夹之中,仍有一丝春泉渐渐淌出,当发觉邵雪芊不知何时,纤指已探到自己臀后,似笑非笑地将指间一丝柔黏抬在眼前时,解明嫣差点没哭出来,喘息之间却越来越是难以自拔了。
「姐……姐姐……求求你……别……别这样……」看邵雪芊得意洋洋,纤巧的手轻轻贴到自己腹上,顺着汗湿一点一点地向下滑动,纤指轻触之间,令自己玉腿如受电哑,一步一步地退了开来,渐渐被她探到了那湿濡的桃源,解明嫣又羞又怕,即便理智如何告诉自己,两边都是女人,何况邵雪芊又没拿什么奇技淫巧出来,无论如何也伤不了自己,可声音仍是娇滴滴羞怕怕地发着颤。
「没关系的,明嫣……让雪芊……好好疼你……」
感觉到身下解明嫣的畏惧和娇羞,邵雪芊自己的心也乱了,一开始还只是和解明嫣的互相抚玩,就同以前一般,却没想到自己的身子已是今非昔比,就连挑逗情欲的手段在吴羽的循循善诱之下,也已远胜以往:加上体内淫蛊的本能反应,让自己的手段威力倍增,现在自己的挑情手段,就算还比不上吴羽那技巧老到的淫贼,只怕也差不得许多,也难怪解明嫣全无准备之下会被自己逗得一发不可收拾,只剩下娇声求饶的分儿。
理智知道自己不该再继续下去,毕竟石渐都死了,再多仇怨也不该发到与自己一般是受害人的解明嫣身上,但不知怎么着,邵雪芊就是不愿罢手,心思忍不住回到今儿厅中,当自己怒火难抑竟忍不住想向解明嫣下杀手之时,吴羽阻止自己时的话,在周遭诸人之中,也只有解明嫣与自己一般境遇,都被骗得彻彻底底,想来现在解明嫣的心中,该是与自己那时一般的苦楚难耐。
只是她所想到的还有更多,如若不计吴羽对姬梦盈的温柔,简直就把她当自己女儿般看待,这厮终究是个淫贼,之所以要救下解明嫣的性命,有一半原因大概是他色心又动了!
想到此处,看着身下的解明嫣,邵雪芊心中不由涌起我见犹怜之感。
虽说姿色不似自己这般诱人,可解明嫣也是个绝色美人儿,纤柔如水,尤其像现在这般娇柔脆弱之时,越发令人有种想搂入怀中好生怜惜的柔媚。
何况现在解明嫣娇躯寸缕不存,白里透红的肌肤渐渐被情欲的晕红占满,薄薄的水雾笼在身侧,格外有种雾里看花的美感,连自己都不由得食指大动,想在解明嫣身上大逞手段,让她像先前被吴羽压在身下的自己般,只剩下娇声求饶、婉转逢迎的分儿。
看着怀中的解明嫣,想到先前被吴羽欺辱时的自己,虽说清白不保,芳心之中难免苦楚,可那没顶的情欲欢快,加上冲破道德禁锢的背德滋味,却令邵雪芊难过之中越发有种渴望不断上冲。如果真要让解明嫣知道自己心中的感受,接下来……就要让她跟自己一般,尝到淫贼手段那无与伦比的甜美滋味。邵雪芊越发不肯松手,纤手到处令解明嫣不住呻吟,却是逃不出她的手。
被邵雪芊的手破开了玉腿的防护,那纤细的手指探入她幽谷之时,解明嫣不由娇躯剧震,本还压抑着的春泉登时荡然,不只沾湿了幽谷那娇嫩的谷道、沾湿了侵入的纤纤玉指,甚至还流了出来,在邵雪芊纤指的扣搔刮弄之下,水声唧唧之中,解明嫣羞得浑身发烫,偏偏被刺激着的要害却是一发不可收拾,那手段比石渐好上不知多少,不知不觉间解明嫣甚至已不再挣扎推拒,而是竭力挺起纤腰,好让幽谷更彻底地暴露在邵雪芊的手下,给予她无礼的手尽可能的方便。
手上感觉到解明嫣的渴望,身子接触的是她火热的玉体,耳边又听得解明嫣似掩似吐的娇吟,虽还不敢开口要求,换了几年前的邵雪芊说不定还不识风情,可现在的她被吴羽好生开发过,对床第之事的了解比之当年进步不知多少,自是知道现下解明嫣的需求。
她娇滴滴地一笑,俯身吻上了解明嫣火热丰润的红唇,香舌交缠之间柔情似水交流,此时无声更胜有声。
「唔……嗯……」被邵雪芊一阵热吻,唇舌交缠之中,香唾不住交流,那甘霖非但没能浇息满心欲火,反而像火上加油般令她体内的火越烧越旺,也不知邵雪芊身上是出了什么变化,光只香唾交流,就让解明嫣身体里的火越发燎原熊熊。
她心下一边暗凛,想来自己的预测竟变成了事实,一边却不由自主地弓起娇躯,一双藕臂甜蜜地搂紧了邵雪芊,口舌与她肆无忌惮的交缠吮吸,迫切地展现出她的需求,若非双足被邵雪芊压着不好展动,怕连腿都要勾到邵雪芊腰上了!
感觉到解明嫣高燃的情欲,邵雪芊既惊又喜,惊的是吴羽那厮真有欺天之力,连自己都被他给带坏了,把这妹子撩得淫欲纷飞:喜却喜得满心满胸,也不知是喜自己竟有与吴羽相类的手段,连女人都受不得自己的挑逗,还是喜着解明嫣很快便要和自己一般,在家破人亡、被亲人蒙在鼓里的凄凉中,只一心追求着情欲的一时刺激。她将解明嫣抱的更紧,口手齐施之下,床上春光越发弥漫,连声音都透着令人心动的娇媚。
胸口一时间似是吸不进气来,既因着满心的渴望把旁的一切都赶了出去,更因为两女赤体相摩,邵雪芊那高耸入云的美峰,充满弹性地挤压在解明嫣胸口,不甘示弱地互相排挤起来。虽说解明嫣的胸前不似邵雪芊般丰满诱人,却也是凸显难收,这一相挤,登时又挤出了水花荡漾,以及难以呼吸的美妙刺激,彷佛极力呼吸之间,吸入胸中的不是空气,而是满满的情欲刺激。
「唔……姐姐……」好不容易等到四唇终分,解明嫣已迷乱得难以自控。邵雪芊的刺激处比之石渐还要强上许多,解明嫣甚至没办法去想像,邵雪芊是不是因为被这样对待过,才会在今夜对自己这般大逞威能?
可满身的火热、满心的柔蜜,还有幽谷之中那无法抗拒的空虚,在在都令她不由错觉,若是在这甜蜜无比的刺激下快乐的死去,只怕比得过且过的活着还要更快活百倍。她明知这样下去不好,却已控制不住自己,娇媚地向身上的邵雪芊献媚着、渴求着,再不愿分离。
虽说唇舌已分,可邵雪芊却没有休息,柔软火热的樱唇香舌马上就滑上了解明嫣娇嫩的脸蛋,享受她的芳香暖热:滑进解明嫣股间的玉手,更不住在那柔软的火热谷间动作,勾得解明嫣不住呻吟,语不成句间整个人都像刚从水里出来般火热润湿。这可就苦了邵雪芊,两女一般赤裸、一般火热,解明嫣下体处已被自己的纤指攻入,可自己的空虚,却是一点满足的机会都没有。
将心一横,邵雪芊一边加紧脚步,口舌舔吮吸舐、纤指勾挑抹弹,将解明嫣逗得欲火焚身,另一手却牵住了解明嫣的手,微微颤抖地将那手带到自己股间:早被欲火灼得陶陶然的解明嫣浑然不知人间何世,玉手只被邵雪芊摆布着,直到触及了邵雪芊的灼热湿滑,才发觉自己已碰到了何等羞人的地方?
偏偏一抬头,却见娇羞不已的邵雪芊樱唇微呶,正偷偷地向自己示意,仅余的理智只想着这姐姐怎变得这般火辣了?解明嫣的手却已无法控制,像是被身体里的情欲操控着一般,不住向那湿润的来源去探索,触摸之间令邵雪芊娇躯不住颤抖。
若非解明嫣同为女子,动手间有些远异于男子的细腻,加上她也被逗得欲火狂烧,纤指似能自己寻求到最好的方位、最好的力道去动作,以她那般稚嫩的手法,触及邵雪芊那般娇嫩的所在,只怕寻欢作乐不得,反而还会弄伤呢!
虽说解明嫣动作稚拙,别说及不上吴羽熟习而流的手法,就连自己的手段都差得远,但女子之间的互相抚爱,心性的亲密交融本就比纯粹肉欲的感官快乐重要许多,即便解明嫣的手法还有得学,但亲身体验到这妹子受那无边无垠的情欲所驱动,一心只想令自己快活。
邵雪芊芳心荡漾之下,身体的触感似也强烈了许多,扣在她幽谷中的纤手越发难以自控,不住在解明嫣体内钻琢动作,只想尽情的深入、尽情的探索、尽情的融合为一,务要将对方的情欲也诱上高峰才罢!
「哎……姐……姐姐……唔……雪芊姐姐……别……别这样……啊……明嫣要……要受不住了……」如此互相挑弄之下,自是熟悉这手法的邵雪芊稍占赢面,解明嫣只觉身体在邵雪芊的纤手爱抚之下,每寸肌肤彷佛都欢唱着情欲之歌,热到整个人都像要融化了。
虽说她也一般的努力,想让邵雪芊也一般地融化,但不知怎么着,总觉得自己先要攀上高峰,越向高处空气越发稀薄,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只是便知解明嫣的欲望已烧化了理智,半推半就着承受自己的抚弄,口里叫着不要心下可爱得紧,但邵雪芊此时也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两女亲密无间的肉体纠缠,早将心中最后一点抗拒消磨殆尽,何况她身子里的淫蛊无比强烈,即便只是女体磨镜,仍是爆发得难以抗拒,两女互相探索对方幽谷的手动得越来越厉害,钻探得越来越深入,彷佛连手指都被对方紧紧包啜夹吸,难以运动之下,却更是坚持探入,在旖旎的嘤咛声响中,把彼此的爱火都更往高峰推进。
终于,周身都沉醉在那迷乱烈火中的邵雪芊,感到指尖一股难以想像的柔嫩触觉,接连而来的便是一股柔润湿腻的刺激,像是从指尖直捣体内般,美得她一阵呻吟,自己也紧绷起来,高潮的刺激顿时令两女不约而同地欢叫出声,幽谷中春泉汹涌而出,就这么软倒了一处……
犹在高潮的峰峦处喘息,解明嫣只觉整个人像是解脱了什么。
虽说累得整个人都要化了,可慵柔无力的身子,却是无比轻盈舒畅,即便以往与石渐行房之时,也没这般痛快绝伦的。
她眯着美目,偎在邵雪芊湿滑的怀中轻轻喘息,只觉邵雪芊的身子与自己一般酥软湿润,显然邵雪芊也和自己一样攀上了高峰,这前所未有的感觉,竟似还胜与石渐夫妻敦伦,她不由又爱又怕起来。
「姐姐……」迷乱已久、喘息方定,解明嫣好不容易睁开雾茫茫的美目,望向这才刚令自己神魂颠倒的好姐妹,混乱的芳心也不知该问她这怪异又美妙的手段是哪儿学来,还是干脆挑明了她心中所想,可一睁目却是娇躯一震,偏生娇慵的胴体却是没有办法从邵雪芊怀中挣开,只能娇柔软弱地瘫在那儿,看着邵雪芊不知从何处翻将出来,那栩栩如生的假物,物生两头,雕得像是两根东西相接,即便她不曾亲眼看过男子阳物,可看到那东西,心中却本能的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看到那东西,解明嫣心中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女子相交,虽说温柔甜蜜,比之男子犁庭扫穴的深刻,刺激狂野处终究是差了两筹,用上这道具不仅可以深入体内,便如男子一般的抚慰内心深处的渴望,又不伤了清白,心中更不由浮起一丝希冀,希望邵雪芊只是用上了这道具,加上自修才变得如此。
可忧忆却更难摆脱,连这等淫邪道具都用上了,看那模样还是常用,滑顺得一点棱角也无,也不知邵雪芊除此之外,还用过什么?会不会……都拿来在自己身上试?
「明嫣放心……」自己也是娇喘吁吁、媚眼如丝,只是邵雪芊终究是被吴羽痛快的在床上玩过,那人的淫贼手段,比之石渐胜的不是一点半点,给那手法玩弄过,她的抗性可比解明嫣好得多。虽说一找到那东西,心下难免暗骂自己竟有如此淫荡的一面,连这等东西都用上了,可亲身体验之后,才知那淫欲之美,绝非轻易可以抗御。「这宝贝用过之后……会很舒服、很舒服的……」
「姐姐……别……别这样……」虽说看到那东西便不免芳心荡漾,刚刚的舒泄虽然欢快,但与石渐夫妻情深之时,床第之间也难免触及高潮之美,方才的痛快之间总难免觉得少了些什么,解明嫣自知若让邵雪芊用上此物,自己今夜可要痛快死了,也不知是否真如字面上的欲死欲仙,订看到邵雪芊面上的笑,芳心仍是难免惴惴,声音都颤抖了起来,甚至连口头推拒的理由都慌不择言了∶「他……他才刚死,尸骨未寒,就……就让明嫣用上这种东西,实在……实在是……哎……千万别……」
若解明嫣不说这话,说不定邵雪芊还有三分顾忌,毕竟这宝贝若当真用下去,解明嫣十足痛快之后,情欲滋养愈甚,跟那吴羽更可说是干柴烈火、一拍即合,她心中对那事仍是难免妒意动作之间未尽销魂:可听到解明嫣这等理由,芳心却不由一横,想到若让解明嫣才刚新寡、热孝未除就给旁的男人弄了上手,给压在床上痛快蹂躏,搞得欲死欲仙,石渐的阴魂看到自己顶上那绿油油的帽子,那等怒火高烧却不能干涉,连死都难安心入土的模样,她心中便痛快到了极处。
也不知从哪儿涌来的力气,也是周身酸软的邵雪芊一翻身将解明嫣压在身下,控住了这姐妹酸软无力的四肢,面上的笑意也不知该算是亲密快活后的甜美,还是复仇的冷酷,看得解明嫣浑身一颤,竟是无力抗拒。
「他尸骨未寒、阴灵不远,岂不更好?因为他……全口得雪芊变成了这样,雪芋就要让他……亲眼看着明嫣欲火焚身……变得跟雪芊一模一样,再也无法恢复……」
「姐……姐姐……」看邵雪芊面上变色,解明嫣便知自己说错了话,可要弥补已是迟了。见邵雪芊面上笑意盈盈,却令人看了心下打鼓,解明嫣不由一惊,却不敢再求饶,只能无力地轻吟∶「哎……姐姐……算……算明嫣求你……今晚……姐姐先别用那宝贝来弄明嫣……宜州他……怎样都行,好不好?」
看解明嫣求得如此可怜,美目雾光朦胧,邵雪芊虽不由怜她,可方才言语间勾起了她对石渐的万千恨意,一时之间却无法平息,即便看解明嫣这模样便不由想到她娇软无力地瘫倒吴羽身下,任那淫贼大逞淫威,在欲仙欲死之间,被他彻底征服,即便再不愿意也只有乖乖就范的模样,芳心不由妒意大起:但想到石渐看到这景况时的表情,却也不由雀跃。
即使会让吴羽尝到甜头,她也不管了,反正她自己也试过其中滋味,解明嫣现下虽是万般不愿,但等她尝到个中滋味,在吴羽胯下辗转呻吟个几回之后,再也无法自拔的她也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只是解明嫣那柔弱可怜的恳求模样,却也令邵雪芊一时之间不愿太过逞凶,美目飘向自己手上那栩栩如生的双头淫具,突地一个念头浮上心湖,邵雪芊一声微啧,暗怪自己也不知想到了哪儿去,可那念头却怎么也抹不掉:一时没有说话,邵雪芊轻抚着那淫具,将谷间的湿腻一层层地抹了上去,直到滑润已极方才歇手,令解明嫣芳心志怎不安,这才开了口。
「好明嫣放心,雪芊答应你……今儿晚上……雪芊不用这宝贝儿来干穿明嫣湿淋淋的小穴……」
听邵雪芊此语,解明嫣虽放下心来,可心中那拂过的思绪,却复杂得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其中竟不由有些期盼落空的难受。
她虽是努力告诉自己,那不过是被邵雪芊好生爱抚之后,一时的芳心混乱,可却抹不掉自己的心思∶她芳心深处,竟真有种想要被那淫具好生玩弄的冲动!
尤其向来规行矩步、雍容端庄,不愧冷月仙姑之名的邵雪芊,不只用上床第手段让自己整个慵软无力,还把那不可告人的淫具都端上了手,抚爱之间简直就像是爱煞了这宝贝一般,本就与她原本的形象大相迳庭,此刻连小穴这等淫语都出了口,还附带一句「湿淋淋」的,羞得解明嫣掩耳不忍闻,偏这话入耳,却又勾起了她心中那难以言喻的渴望,竟都不由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正当解明嫣好不容易压抑下散乱的思绪,松了口气的娇躯整个都酥软下来的当儿,一直观察着她的邵雪芊才邪邪一笑,轻轻地开了口,边说边让那淫具连滚带拂地从自己胸口那诱人的峰峦间滑过,沾透的水光映得人眼都花了,瞪直了眼的解明嫣全然移不开自己的目光,只能目送那淫具滑到两女犹自纠缠的股间,羞得整个人都滚烫起来,彷佛已被那淫具玩弄了,这才听清楚邵雪芊的话,「所以今儿个晚上……是明嫣要用这宝贝……来干雪芊湿淋淋、只想要被干穿的小穴……」
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幽谷之间突如其来的刺激,令解明嫣娇躯整个痉挛起来,那淫具的一端竟已溯源而上,插入了解明嫣湿润灼热的幽谷,深刻地顶到了方才指尖构不着的空虚处。虽说假物总及不上男子的火热体温,可对才被挑逗得欲火难挨的解明嫣来说,这等微小差异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她「啊」了一声,只觉自己竟似又高潮了,别说抗拒,甚至连反抗的言语都出不了口。
发颤的玉腿不由大开,解明嫣整个人被这强烈的刺激弄得瘫软,就算假物的刺激还不足够,但才刚泄过的娇媚肉体却是难堪连续刺激,一时之间解明嫣只能娇声喘息,任邵雪芊玉手轻持那淫具,温柔而深刻地钻探着她的幽谷,探得这初尝滋味的美妇娇吟轻唤、语不成声,纤指无力地抓着散乱的床单,只觉幽谷在邵雪芊的玩耍之下,又已湿淋淋了,尤其这回还被实物探入,微闭美目的她真的只有任凭宰割的分儿,咬着樱唇的她也不知自己是否期待着接下来的一切。
「好明嫣……好生看清楚……唔……你可长了个好东西呢!」
「姐姐……」虽说邵雪芊停了手,可已然深入体内的淫具带给肉体的刺激却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平息,何况又没有拔出去……闭着美目待宰的解明嫣被邵雪芊一手撑住了颈后,被迫半抬起头来,一睁眼那映入眼帘的景象,羞得她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把自己深深埋住,再也没脸爬出来。
只见自己玉腿分开,娇颤微抖,没有抗拒的能力,反而是一副诱君深入的媚样:而浮现在自己谷口处的,却是已然插入自己体内淫具的另一端,那物事原就雕琢得栩栩如生,上头青筋浮现,真若男人硬挺时的模样,况且此刻另一端已深没入自己体内,随着她又爱又怕的颤抖微微跳动,就好像被赋予了生命的活物,看起来竟真的像是从自己股间长出来般。
明知那只是假物,却仍令解明嫣真有自己变成了男人的错觉,迷茫之间解明嫣竟不由有种想伸手去抚摸看看的冲动。
随着解明嫣紧张的呼吸,娇躯不住颤个不休,那淫物也在她股间不住跳动,本来不过是染着水光,在这动作之下渐渐荡漾,在她迷茫的眼中好似发着光一般,令解明嫣又羞又怯,心中偏又有种难以言喻的鼓动,这等刺激使得她原已湿润的幽谷越发敏感,加上娇躯颤抖间,那肉棒似生了眼般款款深入,挑得解明嫣娇躯美妙的痉挛阵阵,几乎就像要高潮了!
「别……别这样,姐姐……明嫣……唔……」嘴里还想推拒,奈何那假物偏是栩栩如生地长在自己股间,即便邵雪芊毫不动手,光只是她自身幽谷紧张的蠕动,就把那物事一点一点地吸了进去,彷佛从她的流泄中得到了生命,那假物不住滑入,越探越深,酥得解明嫣体内酸痒难当,才刚稍熄下去的欲火,活像是被灌了油般又熊熊燃烧起来:尤其这回还加上了视觉的刺激,解明嫣身体里的渴求
不由倍增,玉腿厮磨之间,诱得那物事又往内钻探了几许,舒服得令她差点哭出声来。
光只是假物都已经这般舒服了,若换了真正的男人……这念头一钻进脑海,解明嫣禁不住摇头,想将这羞人的念头排挤出去。石渐刚死尸骨未寒,即便他做了再多错事,总还是自己相公,就算解明嫣再恨他,也万万没有这般快就将己身矜持全盘抛诸脑后,把清白随随便便交出来的道理——好吧,同为女人不算,可幽谷里的刺激,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着解明嫣的忍耐极限。
知道若自己当真放弃,只怕很快自己就要被另外的男人给玩弄了,说不定便是那丑丑的吴羽,解明嫣强迫自己想着石渐,但一来石渐才刚刚背叛自己,现在一想起他,恨意仍是难掩:二来邵雪芊带给自己的快乐,实是笔墨难以形容,甚至还胜石渐一截,她便想抗拒,也是力不从心。
微有些目瞪口呆,看着解明嫣娇躯颤抖之间,那假物竟似有了生命般,缓缓地向里钻琢,入得解明嫣娇颤难休,欲火如焚之下,红里透白的美丽肌肤更染上了一层层的红霞,清丽娇美的五官在欲火与矜持的抗衡之中,挣扎得柔弱已极,茫然之间越发有种惹人食指大动的美感,与她股间颤动高挺的假物相衬之下,除了热烈的淫欲之外再难令人想到其他。邵雪芊可真没想到,不过区区假物竟能让向来温柔羞怯、文静纤秀的解明嫣展现出如此媚态,真是越看越爱了。
既有淫蛊染身,又受到吴羽老于此道的手法淫玩,正值虎狼之年的邵雪芊体内欲火一发难收,有吴羽满足她的时候还好,当吴羽和辛婉怡床第交欢之时,被晾着的她偶尔也会用上此等淫物以泄欲火,只是那假物总在她手上逞威,或轻或重、时急时缓,全由着邵雪芊自己纤手控制,哪里想得到那物插在谷中,由得身子自行蠕动吸入时,会有如此美妙的反应?
越看越爱,欲火越来越旺,邵雪芊终于忍耐不住,她纤腰有力地一弹,带着一波水光洒在半空,一双玉手已按住了解明嫣双肩,长腿跨跪在她纤腰两侧,她微启的幽谷正好就在那假物似触未触之间,看得解明嫣又羞又怕,偏又不敢开口,只被这姐姐压在身下,听着她微颤的声音响起,那内容羞得令解明嫣娇躯颤抖难休,非但使得那假物又深入了些,刺得她浑身火热,更令她不由涌起一种错乱的感觉。
「哎……好明嫣……唔……长了这般好东西……嗯,雪芊来……来给你干了……」
还来不及开口,身上的邵雪芊已沉坐下来,那栩栩如生的假物一点一点地破开了邵雪芊的幽谷,尖端处逐渐没入其中,不只是眼见的错觉让她以为真是自己正干着邵雪芊,假物在交接之间随着女体的呼吸抖动,那颤动也传进了她幽谷之中,无比的舒畅令解明嫣不由自主地呻吟出声。
「姐……姐姐……别……啊……怎么……唔……怎么这样……明嫣要……哎……要受不住了……」那假物深入体内,本已令解明嫣情火高烧难休,再被邵雪芊这么一搞,身体里的快乐一时猛涨了起来,涨得像是要撑破解明嫣周身一般。
她扭了扭腰,本能地想抗拒这般亲密的接触,没想到一动之下,那假物似衔接了彼此身心,火热的刺激使得她的呻吟高了少许、媚了三分,娇喘之间解明嫣却停不下来,她轻扭纤腰,带动着那假物不住摇动,加上邵雪芊的左旋右扭,彼此间的刺激越发火辣。
这般女女相交本已比方才只用纤指来得更为刺激,加上邵雪芊一骑上她,登时纤腰乱扭、上挺下沉之间,活像骑马一般不住颠动,火辣得就好像想把心中的一切都抒放出来一般,蓄意放纵之下,体内的淫蛊登时没了阻碍,活力四射地带着邵雪芊扭转旋摇,挺动之间带着那假物在两女的体内越发深刻。
又羞又舒坦的解明嫣没扭得几下,已被高潮冲没了理智,随着身上的邵雪芊顶挺起来,没一会儿已快活地泄了一滩,美美地瘫软了下来。
解明嫣已然泄身,可邵雪芊才刚开头而已呢!虽说在顶挺之间,被淫蛊弄得难以紧守的精关也已开了,泄身的美妙一视同仁地席卷了邵雪芊的胴体,但淫蛊不只诱发了邵雪芊骨内的淫性,更激发了她的体能。
虽说泄得舒畅,但邵雪芊却不愿就此结束,她挺动着、扭摇着,活像服了什么极补之物般,扭摇之间越发放浪,即便已娇喘吁吁、香汗如雨,仍一点没有停下的征兆。
「哎……姐姐……」柔媚无力的声音被邵雪芊激烈的喘息整个淹没,虽说泄身之后已稍稍清醒,但随着邵雪芊的动作,那假物仍在解明嫣幽谷里钻个不休,勾得她淫欲撩动,若非她不习此事,方才连番泄身使得体力大耗,加上今儿个剧变连连,也真的累坏了她,只怕身子里那种难以想像的悸动,还要撩动着解明嫣与身上的邵雪芊一同癫狂哩!现在的她却只能娇喘吁吁,看着邵雪芊癫狂欢乱,再也没有配合的力气了。
解明嫣虽说身心仍受淫欲支配,可泄身之后脑智也清醒了些,看着邵雪芊顶挺不休的骚浪美态,怎么看都觉得怪异,这般狂乱已不是狼虎之年所能解释的了,就算中了春药媚毒,不得不倾力发泄,也不可能像现在的她这般投入到神魂颠倒:尤其解明嫣敏锐地发现,邵雪芊快乐的扭摇旋转之间,眉宇之间竟有一丝挣扎抗拒的感觉,却不像在挣扎己身所陷的淫欲,而像是更有他事,连目中微微的泪光,都隐藏在癫狂的快乐之中,若非心有所感,解明嫣还真察觉不到呢!
但就算发觉了不对,现在的解明嫣却已无法有所反应,骑乘在自己身上的邵雪芊癫狂欢乱,已舒服到无法自拔,扭摇之间矜持尽去,充满了野性的狂放,不只占满了她的视觉,连幽谷中的淫具也似被那癫狂带动着,不住在她体内钻探旋扫,犁庭扫穴之间,探得解明嫣再也无法冷静。
也不知从哪儿被诱发的力气,竟不由自主地纤腰款摆,配合着身上邵雪芊的激动,春光荡漾一时美得难以收拾。
床上被翻红浪,犹自波涛汹涌难已,在解明嫣身上套弄旋摇的邵雪芊已臻忘我之境,秀发随着娇躯翻飞,不住挥洒着汗水,而汗水又被女体的火热所蒸发,床第间薄雾漫漫,掩映着无边美景:只见邵雪芊扭摇得如同春风下的青草,每寸晕红肌肤都散放着无边春光,一双玉手火辣地搓揉着那傲挺的美峰,紧闭的美目微泛着水光也不知是汗是泪,樱唇轻启、娇喘吁吁之间,透出满面的饥渴浪态,哪里还有半分冷月仙姑的端庄清冷模样?恐怕连那霓裳子见了都要甘拜下风。
在她身下的解明嫣虽说不似邵雪芊那般熟习云雨之道,又不像邵雪芊生了个修长火辣的美妙身材,被骑在身下的她便有欲火万般,也难像邵雪芊这般狂乱放纵,但也是一脸春情荡漾。温柔文雅、秀丽婉约的脸蛋儿此刻也是满满的情欲,一双纤手娇柔无力地扶在邵雪芊腰间,也不知是协助身上的姐妹动作,还是想攀登高峰却打不掉姐姐的手?呻吟咿唔之间,亦是艳光四射。
若光只是这样,也还只是女子互相慰抚之间的甜蜜癫狂,想到两女都丧了夫,此般情景也不是不能想像:但若眼光尖些,看到邵雪芊扭摇套弄之间,两女股间连接之处,那泛着水光的淫具若隐若现,光彩夺目得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如果不是知晓此等淫具之人,看了此情此景,说不定还会误以为两女是被什么淫物附了身,不能自主地被蹂躏到神魂颠倒,却是不死不休。
在兴起救援之意前,若不羡慕那淫物竟能将两位绝色美女玩弄成如此模样,只怕也不够格当个男人了!
好不容易邵雪芊终于气力用尽,一波波的高潮拍打得她浑身无力,终于在最火辣刺激的一番冲击之间,大开的精关再也撑持不住,甜美的女体阴精不要钱似地喷洒而出,混在解明嫣同样洒得彻底的阴精间,两女交接之处水乳交融,那种似是再保不住自己、与对方完全融而为一的滋味,令她连挪也挪不开身子,只能软绵绵地瘫痪在解明嫣身上,娇喘着再也动弹不得。
【第七卷】第四章:难言之秘
一夜癫狂,好不容易雨散云收,解明嫣只觉浑身酸疼无力,尤其是腰间疼得像是折了一般。
虽说云雨之间,她一直被邵雪芊压在身下,被动承受的她远没有骑在身上的邵雪芊动作那般激烈,但一来她可没有像邵雪芊那般习惯此等美事:二来邵雪芊也不知是吃了什么药,还是中了什么淫毒,动作间疯狂得像是给男人附了体一般,听凭蹂躏的解明嫣虽说痛快已极,那般滋味绝非以往与石渐的房事可比,但体力的虚耗却也一般强烈,一身香汗如芙蓉出浴,除了娇喘吁吁之外,真是连根手指头都动不得:便被压得透不过气来,也是无力抗议,更别说出力去挣扎逃脱。
而且同为女子,但解明嫣却不得不承认,邵雪芊那曲线可真是天赋异禀,挤压在她胸前的感觉如此坚挺、如此柔软,满满实实地胀得她全然透不过气来,这般紧压令她确实地感受着邵雪芊的高挺和柔美,舒服得想就这么下去,心想自己怎就长不出这般傲人的胴体呢?
「姐……姐姐……」虽说这样挤压着也是美事一件,但今夜之事透着种种诡异,解明嫣心中疑惑着实不吐不快,换了先前或许因为羞涩还出不了口,可现在两女水乳交融地美了这么一回,到现在幽谷还被淫具串在一处,什么感觉也瞒不了人,那害羞早丢了个一干二净。
解明嫣轻呶樱唇,在邵雪芊湿润柔软的颊上轻点了几口,只觉这美姐姐肌软肤柔,若非久受男人滋润,焉能如此?
「怎……怎么了?唔……好明嫣……」似还有些迷醉于方才的种种,邵雪芊的声音整个软绵绵的,全然不像方才还在解明嫣身上逞威的模样,她虽已习于淫事,可这般狂纵主动也是少有,一时之间身子也真有些吃不消,如果不是体内淫蛊驱策,只怕还撑不到最高潮时就要瘫下来了。
只是兴头一过,邵雪芊也已清醒,虽说身子仍沉浸在那无上慵懒舒适之间,芳心却已渐复神智,一见身下解明嫣娇喘吁吁、柔弱无力的媚态,心下不由微颤,哪想得到自己一时放纵,却把这好妹子也弄上了手?
想要挣起身子偏生一来浑身酸软未复,二来才刚一动,幽谷间那硬挺的刺激又来,她才发觉那淫具还硬硬地顶在自己体内,羞涩之间想要伸手去取,可手一动却不由自主地缩了回来,羞红了脸蛋儿一时间竟无法言语,只瘫在解明嫣身上,别过头去轻轻喘息不止。?
见邵雪芊如此反应,解明嫣也知这姐姐正自娇羞,只是她要强好胜的紧,要她主动开口道歉一时间却是难能,何况自己现在所要的也不是「道歉」二字。解明嫣纤手轻环,搂住了邵雪芊娇躯,纤手到处只觉触手柔滑湿润,触感说不出的柔软甘美,娇嫩宛若婴儿,舒服得令她真不想抽回手去。她一边轻抚着邵雪芊,一边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姐姐的动作好……好熟练……真厉害……」
「别……别胡说了,只不过是……只不过是按按揉揉的手法,谁不会啊?」听解明嫣说到自己手段厉害,邵雪芊脸上一红,嘴上虽兀自强撑,羞红的脸儿却再不敢面对她,「这……这根本不是什么厉害手法,只是随便捏来捏去而已……跟先前你……你拿来逗雪芊的法子,差得可远了。」
心知毫无根据的虚张声势,不过是心虚的另一种表现,邵雪芊此刻的表现在在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测,若非心中有鬼,便不论邵雪芊与自己的关系,光只方才灵肉交流,也不该这般容易生起气来。解明嫣芳心微荡,惊怕之间微带一丝羞意,还有一丝无可自拔的无奈,一时之间却不敢再随便开口,只在心中慢慢思索着自己的想法,一点点地将事实编造起来。
突地,一个念头浮上解明嫣心湖,原本当听邵雪芊提起她与女儿被那黑衣人以「洪涛无尽」之功击落断崖,才被那吴羽所救时,解明嫣还没想到什么,可现在福至心灵却不由想到,邵雪芊和姬梦盈被击落崖处,距离栖兰山庄旧址不远,难不成那隐于崖中的吴羽,就是当年落崖之人?
「那位……那位吴羽前辈,莫非就是……就是当年的段翎所化?」咬了咬牙,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当话出口时邵雪芊娇躯剧震,那般反应就算眼见也看出不对来,更何况两女正自赤裸相对,肌肤熨贴得活像再也分不开来似地?
即便她还没开口反驳,但光看这本能反应,解明嫣也猜到,自己的胡思乱想说不定正误打误撞地打到了要害:当年之战她虽未参与,但事后听丈夫说起几次,其中关键处她也猜出了些许,只没想到那段翎如此厉害,被金龙刺重创坠崖竟也坠不死他!
「别……别胡说了,那段翎死了都不知道多久,哪里还会……哪里还会重出江湖?明嫣你也太多想了……」勉强出口反驳,却听得自己的声音嘶哑无力,邵雪芊心下大惧,知道骗不了人,是方才激情之间出汗太多,连带着嘴里都干了?还是说这机密暴露,竟令自己连声音都吓得变了样?
「其实……也没关系的,」听邵雪芊连反驳都驳的无力,显然这机密在她心中极其重要,一旦暴露便连糊弄人的心思也来不及起来。解明嫣心下暗叹,当年事她虽不知究竟,但能令一位英风飒爽、行侠江湖的少年侠客,变成人人喊打的淫贼,其中若无问题真是打死人也不信,尤其她与邵雪芊、辛婉怡等关系不恶,同为人妻她对邵雪芊的心思,把握的比辛婉怡还深刻几分,「明嫣也被……被弄成这样了……以后就是姐姐的人,姐姐根本不必担心明嫣会泄露什么机密,是不是?」
「这……这个……」樱唇微张,口舌却是笨拙到无话可说,邵雪芊原本提到嗓子口的心,竟有些许和缓,当她方才听到解明嫣口中说出这等机密之时,可真惊得什么都忘了,稍稍定下来之后,竟不由想到了杀人灭口,只是看解明嫣云雨之后娇弱无依,她终究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便有恶念也下不了手。
听她这么一说,这才想到自己不也被段翎搞得服服贴贴?连他都不担心原为夙敌的自己了,她又何必枉做小人?俯首下去在解明嫣颊边吻了一口,算是无言地回应她的说话。
见她如此反应,解明嫣娇羞无伦,她虽不似这姐姐那般冰雪聪明,却也不是连杀人灭口这等寻常事都想不到的笨蛋,邵雪芊的反应,除了表现出她放弃了这条路外,也展现出她如此决定的原因,想来自己要想活命,今夜这既羞人又美妙的艳事,自己不做都不行了。
只是真令她心旌动摇的却是另一件事,她偷眼望着邵雪芊嫣红娇媚的脸蛋,看着她迷蒙目光中的混乱,小心翼翼地又开了口∶「他……已经跟姐姐你好过了吧?姐姐方才的手段……搞得明嫣整个人都融化了,而且……而且还化了好几次,现在虽说……虽说腰都还疼着,却也……却也舒服到难以想像……如果不是他熟习而流畅的淫贼手段,明嫣也……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了……真恭喜姐姐……」
「有……有什么好恭喜的?」听解明嫣这么一说,邵雪芊羞意越增,纤手微扬处轻轻搔着解明嫣纤腰,那酥痒令她想挣却又无力,嬉笑之间整个人都瘫软了,许久许久邵雪芊才松了手,让软了下来的解明嫣娇喘不已,好不容易才有精神听她说话,「那家伙……趁着帮雪芊疗伤的当儿,把体内的淫蛊送进雪芊经脉之中,待雪芊发觉之时,那蛊已在体内生了根…想摆脱也摆脱不了,只能等数年后九转龙珠成熟之时才有解方……现在却只能……只能任他尽情玷污雪芊身子……恨死了……」
「真的是……恨吗?」眯了眯美目,解明嫣娇滴滴地一笑,唇角轻呶间狡黠中还带三分甜意,不见可恶却是益发可人,「明嫣恭喜姐姐……一来为了习得如此手段,把明嫣都收伏得彻彻底底了……二来也是因为,姐姐终于……终于夙愿得偿,那段翎……当年可是占了姐姐心上一个大位置……」
「你……不许再说!」听解明嫣这么一说,邵雪芊俏脸通红,瞪着解明嫣的眼中满是恼怒和杀气,若非两女姐妹情深,加上才刚好过,娇躯犹自赤裸裸的毫无遮掩,称得上是再亲密不过,换了旁人邵雪芊便没下杀手,一巴掌也早打了过去。她咬着牙,冰冷的声音从牙关里迸出∶「明嫣你……再敢这么乱嚼舌头,雪芊不只要拔了你的舌头,还要……还要杀你免辱清名,知道吗?」
「是……明嫣知道了,」见邵雪芊恼怒变色,解明嫣美眸乱转,满是不服气的目光,口中却不能不放缓些,毕竟此事埋藏邵雪芊心下最深处,别说姬园不知,就连辛婉怡也一直被蒙在鼓里,若非自己那时旁敲侧击,恐怕还不能找到蛛丝马迹,「明嫣绝对不乱说……姐姐饶了明嫣吧!?」
「罢了,只要你不乱说,雪芊……也不会怎么样的……」见解明嫣脸上装得可怜,美目却不住乱转,邵雪芊也猜得出她心下在想什么,只是两女向来情深,加上那该死的段翎说的没错,自己虽有儿有女,还有个亲如姐妹的知交辛婉怡,但真正能与自己一般遭遇、真正能了解自己心中悲苦之人,眼下也只剩下身下这解明嫣了,别说她有所不忍,便真能狠心,光想到从此之后自己的孤独再无处可诉,这杀手也下不得,「尤其是……平意那边,你可千万别乱说,这话题不能传的……」
见解明嫣微微点头,唇畔却不由逸出一丝笑意,显是在偷笑自己心口不一,邵雪芊却无暇骂出声来,心思早转到了当日崖间:那时段翎重创坠崖,崖上的她心口登时空落落的,一种无以名状的失落感攫住了她,回过神来才发觉丈夫与刘濠怒目相视,一副快要动手的样儿,而那颗好不容易从段翎手中抢回的九转龙珠,正是两人几近反目的根源。
全极中与杨梃一人拉着一个,一旁的石渐说了这个劝那个,还不住瞪向自己,似在怪她事情关己则乱,竟没出口阻止兄弟相争。
那日兄弟争吵之下,居长的姬园终究得胜,取了九转龙珠救治姬梦盈性命,却也造成了兄弟反目之局,自己呆然无语,虽令兄弟们不免怀疑,可想到兄弟相争,也难怪亲者皆痛,怪不得自己没出口说项,也就放过了她,哪里想得到那时邵雪芊心中所想的,却是落崖的那个人?
本来当段翎江湖成名之时,与威天盟也几番携手合作,两边见过几次面,对彼此绝不陌生,他年少艺高,又生得俊雅,若非那时邵雪芊与姬园已是夫妻,连长子都出世了,只怕邵雪芊还真忍不住见到此人时心中的悸动:只是心动能忍,比较之念却是难掩。
姬园虽也是个好丈夫,但无论武功面容比之段翎都要输上一截,她明知不该如此比较,心中的比较却怎么也压抑不了。
可一夕之间却是猪羊变色,失踪近月之后再出的段翎,竟变成了江湖中人人喊打的淫贼,兼且毁在他手上的不只有名门侠女,甚至不乏旧识!消息传出后邵雪芊悉怒难掩,尤其偶尔兄弟们调侃自己,说是幸好她才刚生产幼女,好长一段时日未出现人前,否则以此人的阴险深沉,只怕她也要遭殃。
她心下恨火越盛,那时也只以为是因为被瞒骗的恼怒,几次发火后兄弟们私相告知,总算是学到了女人惹不起的经验,她也未尝深思,只拼了命在追杀这骗得她好苦的淫贼。
可当击他落崖之后,邵雪芊扪心自问,心下却没有几分欢欣,更没有怨气平复的心思,那种感觉令邵雪芊好生害怕,好几个月举止都有些失当。
若非姬园与刘濠反目,兄弟之间气氛压抑,每个人都不太像过去的自己,一门心思都放在该如何排解此事,还有激励儿子死后日渐消沉的刘濠身上,只怕邵雪芊的异状根本就瞒不了人,更不会只有她自己在苦恼这等事情。
本来以为这等心思在段翎死于崖下后会随着时光逐渐平复,自己相夫教子,永远再不会回到那时的心思荡漾,没想到姬园逝世之后,自己竟也被黑衣人打落崖下。
当落崖的那一刻,邵雪芊的心思除了牵挂比自己早些落崖的女儿外,便是不由苦笑,自己竟然也跟着段翎那淫贼一个结局,也因此,当她在崖下清醒之后,一眼便看出了模样今非昔比的段翎,心思纷乱之间,只想护着女儿离他越远越好,至于真是保护女儿,还是保护自己散乱的心思,就连她也不知道了。
可却没有想到,自己左防右防,绝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心思,却还是躲不过段翎的手段,当那时被段翎诱上了床,辗转承欢之间,邵雪芊虽恨此人用此绝计坏了自己清白,可恼怒之间却有一丝放纵的渴望。
那放纵的欲望不只是为了弥补他被自己击落崖下的十五年苦待,更是为了掩饰自己那深藏的心思,越是表面上的抗拒矜持,越能掩住心中那无以名状、无法形容的复杂念头。
偏偏……自己的心思,却还是被人给揭穿了,还是这亲如姐妹的解明嫣!若换了再早几天,邵雪芊还真不惜杀人灭口,毕竟这等事若传扬出去,只消有一个人知道,自己便是万死莫赎:可现在大仇已报,虽说还有个马轩逍遥法外,但他
既没有伤害栖兰山庄中人,甚至连今儿的一战也没跟自己碰上过,邵雪芊即便恨他也是间接。
报仇之后的空落感,令邵雪芊不由有些迷惘,否则也不会将解明嫣弄上床来,彻底展现出自己被段翎玩弄之后判若两人的手段,也暴露了这机密。
现在的自己……究竟要怎么做呢?邵雪芊虽想过强打精神,助自己儿子应付接下来的强敌,毕竟马轩和影剑门战力犹在,威天盟一方却是损失惨重,金贤宇又未必会听从姬平意指挥调遣,将帅不和这一仗未必好打:但今儿这一胜,却让她发觉,连儿子都把自己瞒住了,自己究竟何去何从,除了茫然还是茫然。
邵雪芊甚至想过,干脆抛弃一切,以后就任得段翎化身的吴羽为所欲为便是了,只是这念头实在太羞人,光想起都不由脸红,却没想到解明嫣竟这般大胆地说出了口。
「姐姐……」见邵雪芊一怒之后便陷入沉吟,可脸儿阵红阵白、眼神似蒙似幻,樱唇时呶时抿,也不像在考虑该不该对自己下毒手,解明嫣眼儿一转,不由偷笑。
想来自己那句话虽立时令邵雪芊翻脸,有那么一瞬间还在考虑杀人灭口,可却也诱发了她的心思,此刻的邵雪芊说不定还在想当年呢!她虽不由有些羞怯,可悸动的心思令她终究忍不住开了口,「别……别再想了……」
「嗯……」被解明嫣一语叫醒,邵雪芊不由大羞,自己怎又动了这等无聊心思?而且还是一丝不挂地在解明嫣身上想着这些?若非解明嫣与自己一般赤裸,又刚刚痛痛快快地好了一回,两女娇嫩湿润的幽谷,还被根硬挺牢固、栩栩如生的淫物串在一处,段翎对自己所做的事,无非也与自己方才所行之事差不多,只怕她早要羞的打个洞钻进去,永远不再出来,尤其不愿面对解明嫣疑惑的目光!
「你……你说得是,雪芊……是不该再想了,哎……怎么会这个样子?雪芊全不知道……」
「喔……」纤手轻抚着邵雪芊背心,解明嫣心下不住打鼓,倒不是因为怕被杀人灭口,今儿个被石渐背叛,到后来又眼见石渐尸首,连惊带惧还有求情不成的失落之间,性命早看得淡了,可看邵雪芊这患得患失的模样,解明嫣哪里不知自己的疑惑已打到了邵雪芊心坎里去,只是邵雪芊虽已失身,身子早被那段翎带得坏了,仍是不愿面对这事而已。
若换了旁的事,作为好姐妹的她打趣几句,正好顺水推舟,将犹豫的邵雪芊推上一把也就是了。偏偏此事事关重大,就算邵雪芊不似官宦道学世家女子视贞节珍逾性命,可她终究已为人母,便不顾忌流俗言语,也得顾忌姬平意与姬梦盈兄妹对此事的看法。
何况邵雪芊当年对段翎虽是有意,但先不说时日已久,更不管段翎面目已今非昔比,光只邵雪芊已嫁了人的事实,就令人难以抉择。她甚至不知邵雪芊对他的意思,是否足以超越这些世俗间的麻烦思绪,也真不好说下去。
「没关系的……」轻吁良久,邵雪芊虽不愿意,终究还是从那旖旎气息中清醒过来,反正木已成舟,以吴羽的才智武功,她想杀人灭口基本上是不大可能,最多就这样撑着下去,瞒着姬平意的耳目,任他对自己予取予求罢了:至于自己心中真正所想,如果能不表现出来,就让它一直尘封着吧!
眯着美目轻声一笑,邵雪芊俯下身去,在碎不及防的解明嫣唇上吻了一口,那娇甜的嘴唇芳香柔软,还带些不及防备的诧异。她轻笑出声,柔美的喘息缓缓地吐在解明嫣耳间,拢紧了她再也不肯放手丝毫。
「雪芊……不管了,他想怎样就怎样吧!只不过……帝曰芋身子里那淫蛊……好麻烦的……没有被他玩弄的日子……雪芊也只好来找明嫣……让明嫣尝尝跟雪芊一般……被淫欲弄得无法自拔的滋味。可怜的明嫣,接下来你……也要跟雪芊一般,变成个无法抗拒淫欲刺激的淫娃荡妇了……」
「姐……姐姐……」被邵雪芊这话弄得心惊肉跳,方才的滋味虽美妙无俦,石渐在世她可真没尝过这般强烈的刺激快感,但解明嫣一无淫蛊在身:二与石渐又夫妻情深,可不像邵雪芊旷了许久,肉体的欲望早已难耐,便再饥渴也不能这般放纵。
可一想到邵雪芊身受如此「折磨」,身为姐妹的她总想「感同身受」一般,何况石渐之事她也不是全无自责,如果能以这种方式作为赎罪,虽说羞不可抑,却也令解明嫣有种心下的满足感。她娇滴滴地点了点头,却不敢开口回应。
正注视着解明嫣,那回应虽弱,她岂会不知?缓缓将唇凑了上去,感受这妹子欲语还休、欲拒还迎的娇柔,邵雪芊不由有种错觉,彷佛自己除了淫蛊沾身
外,连段翎那淫贼的贼性也沾染了。将自家妹子如此蹂躏玩弄,除了肉体的发泄外,竟还有种心下的痛快刺激!
她暗自失笑,手上嘴上却不肯稍歇,不一会儿床帐之间又传出了胴体厮磨那美妙诱人的声音,久久不去……
坐到了厅中主位,环顾四周的姬平意不由有种睥睨自雄的感觉,毕竟这儿不是父祖所传、自己空手取得的基业,而是努力之下获得的成绩,即便树小墙新、人手短缺,怎么看都和武林之中传承许久的名门大派差距不小,但这可全是自己一手创立的家业,怎么看都顺眼得很。
尤其现在威天盟中,自己的主导权便不能算坚若磐石,也毫无旁落之象。若当日怡心园一战就将马轩的影剑门势力连根拔起,说不定接下来金贤宇还会和自己争一日短长。
远雄堡虽连丧高手,终究势力雄厚,自己这边虽说高手较多,又有君山派相助,但蚁多咬死象,真要群殴起来,谁胜谁败还在未定之天:但马轩的手下全身而退,却让金贤宇明显感觉到压力,靠着他全力支持。
姬平意只觉现在的自己比先父姬园当这盟主之时,还要来得随心所欲、轻松自在许多。
也幸好远雄堡是由金贤宇当家主事,当他还是全极中弟子之时,虽与全极中旁的弟子一个模样,目中无人到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但那时的他至少还稍微顾点大局,虽不若朴锺瑞那般沉稳,好歹比旁的人稍稍好说话些:但在连番巨变之后,他似也成熟了许多,现在的他比之当年可算是脱胎换骨,虽说偶尔仍难免高傲之态,可言语行事之间,总算是有了点大堡主的胸怀气度。
虽说如此,但逍遥在外的马轩,还有影剑门的高手们,仍是姬平意心下一根刺,毕竟影剑门当年与威天盟一明一暗,相互配合,是让威天盟雄镇一方的支柱,实力绝不可能弱了:何况马轩诡诈多智,甚至连石渐都被计算得不知不觉。
在建设归离原的时候,姬平意最怕的就是隐伏在旁的马轩俟机偷袭,好不容易等到基地初成,四周的防御准备都已建好,这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领着众人到了门口,迎接母亲入厅,看到吴羽的时候,姬平意的心才算真安了。虽说手中人力充足,但不怕正面激战,只怕阴谋偷袭,何况远雄堡众人对自己这年轻盟主可说是口服心不服,即便连金贤宇也不是因为对自己心服才支持自己的,没有母亲等高手在侧,尤其是吴羽这才智过人者一旁相助,姬平意怎样都难以安心,也因此吴羽虽是貌丑无比,那冷电般的目光又老在自己妻子身上打量,姬平意自认大人大量,也就不与他多所计较了。
分长幼次序落了座,交代了归离原的建设状况,姬平意微微咋舌,不住向一旁的金贤宇猛打眼色,后者却故意不望向他,更不阻止自己的师弟们怒目相视,那模样让姬平意不由有点儿难堪,却也知道必然如此,谁教那解明嫣竟也跟着母亲一起过来了?
远雄堡与石渐间的夙怨,可没有因着石渐身亡而稍有缓解,若非自恃大派,不好欺辱孤寡女子,怕连金贤宇都压不住师弟们呢!
偏偏解明嫣却彷佛对怒视自己的目光全无所觉,只乖乖地坐在邵雪芊身后,话都不说一句,偶尔抬头也不回敬远雄堡半个眼光,更不向自己示意,注意力似都集中到了吴羽身上。
心下暗暗纳罕,若非还得保着个盟主的架势,沉稳自重不要随便乱飘眼光,怕心中的惊疑也让姬平意忍不住想仔细看看,这吴羽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生了个伤痕累累的丑脸,照说常人都不忍卒睹,偏偏无论母亲或解明嫣,注意力总集中在他身上移不开,甚至还娶了个如辛婉怡这般的美娇娘。
姬平意虽也知道此人智巧过人,绝非泛泛之辈,但想到他那张脸,就真不由觉得母亲和辛婉怡她们的眼睛难道都被糊住了?怎么老是注意着这么个丑得独一无二的人?
听姬平意这边将归离原四周的防护交代清楚,邵雪芊对金贤宇说了几句客套话,随即便转向那令她心跳加速的丑人,就算她再不愿在众目睽睽下与他有所交流,可敌暗我明,强敌在侧,怎么也不能离开此人襄助,要让自己的儿子听从此人献计,自己便非得以身作则,重视此人进言才行。
「石渐等人俱死,强敌只剩马轩与影剑门人,关于此间局势,不知吴兄可有高见?」
「高见不敢当,在下只是心中有疑,」手指轻叩桌案,从刚刚就一直不知在想着什么的吴羽缓缓抬头,目光在众人间环了一圈,刻意漏过了坐在姬平意身边的祝语涵,那种刻意却更让姬平意心下一跳,可怎么说他也不能光靠这目光中的失礼发作,只能暗自赌气,「这段日子影剑门非但没有来攻,甚至连个探子也不曾来,虽说没有激斗算是件好事,正好予本盟休养生息之机,可马轩机谋深沉,明知本盟绝不会放过影剑门,却连点些许的破坏也不曾有,未免令人生疑……」
「难不成吴兄以为,敌人不来攻是有什么诡计?」哈了一声,金贤宇反唇相讥。
对上姬平意时他因着大局为重,还可强自忍耐,但吴羽这厮丑得令人不愿稍有好感,加上他既早知石渐此人有鬼,却又不肯揭穿,说来全极中之死,吴羽也不能说全无干系,他虽不愿自己在远雄堡中基础未稳定前,平白树立此等强敌,言语中却不肯稍稍示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归离原的基础既已确立稳固,敌人入侵的最佳时机已然错过,便他影剑门全师出动,庄主又何须怕他?」
「若影剑门来攻,本盟自是不怕?!即便马轩对本盟用上什么阴谋诡计,其实也无须惧却。」吴羽摇了摇头,手指轻叩桌案的声音越来越响,显然心中之疑难以释怀,甚至是越想越疑了,「怕的是影剑门明知是大好时机,还平白错过没有来攻,若不是前次之战让马轩吓破了胆,就是影剑门另有图谋,之所以没有来攻,甚至连个探子都不肯派,就是因为马轩要集中实力,对付另一个在他们心目中,比本盟还要强大的敌人……还是说,马轩早已在暗中下手,我们却浑若未觉?」
「哼!」貌似不屑地哼了一声,别过了头去,金贤宇的心却不似表面那般光顾着赌气,毕竟现在没有师父帮自己挡风遮雨了,什么都得靠自己想清楚,何况这段时间他表面上没展露出来,心下对影剑门随时可能出现的突袭却提防了十足十,几可说没一个晚上能安然入眠的:虽说到最后敌人始终没来,放下心来的金贤宇却也不能不疑心生暗鬼,也不知敌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那……依吴兄所想,本盟该当如何应对?」见吴羽只是抛出问题,却一直没个解答,姬平意也不由担心。他虽是年轻气盛,但马轩却是诡智多诈之辈,若论奸狡火候,自己始终输对方一截,他司真没想过要在这方面与敌人一决胜负,可偏偏如今最可依靠的吴羽也无话可说。
若只是战场厮杀,姬平意一点不怕,但这种上不上,下不下的无所适从,要说不头痛就是假的了。
何况祝语涵还泰然自若,一直跃跃欲试想说话的夫碧瑶却让他不由摇头。虽已嫁了自己,这小师妹仍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全然不知敌人有多可怕,只想要簇拥自己大展鸿图,全然没想过归离原的现况。
只是她的反应早在他意料之中,真要说来光在前头与石渐暗中较劲的时候,夫碧瑶没有扯自己后腿,已经算是上上大吉了,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小姑娘终究还是忍不住那性子。
「以目前来说,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斜眼瞥了一脸不满的夫碧瑶,吴羽抑着心下不满。如果威天盟的情况不是像现在这样,上下团结一致,情况已经稳定,无论是设伏诱敌又或主动出击,可用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但现在金贤宇对姬平意尚未心服,姬平意这盟主全是靠着邵雪芊等人的扶助,加上定计对付石渐之功才当上的,要说基础尚称薄弱,无论如何也不是大展手脚的时候,「先立于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照目前情况,也只能如此,还请盟主万不可心急……」
「平意了解了,」听吴羽称这句盟主,姬平意唇角不由逸出一丝笑意,若称他庄主,还是把他当成了栖兰山庄里从父祖那边传承基业的孩子,可这威天盟的盟主,却是他万般努力才得到手的,回首前尘他也不由自矜,吴羽此言让他的自尊心充得满满的,这「盟主」二字怎么听怎么舒服,「那就先这么办吧!」
「怎能如此保守?」听吴羽主张按兵不动,夫碧瑶已是越听越火大,没想到姬平意竟不反驳,反而打算依这丑汉的想法行事,教夫碧瑶如何不恼?当日定计破黑道联盟之时,若非吴羽把姬平意和祝语涵留在君山派腹地以备不虞,自己又何须与旁的女人共事一夫?
偏偏姬平意又喜新厌旧,并不因为自己与他的师兄妹关系对自己特别照拂,先前若非听父亲千叮万嘱,她可不能容忍自己在对付石渐时一点力都不出,那耐性早已消磨殆尽,现在可是不应不可。
「本盟新克强敌,刘濠、石渐都已授首,新迁归离原阵脚已稳,正是大展鸿图之时,岂能如此龟缩,岂不教天下英雄笑话?」气得脸儿通红,瞪着吴羽久久不放,若眼神如剑,已不知在吴羽身上刺出了多少窟窿。虽知此人高深莫测,绝非自己能够对付,但自己是盟主夫人,上下有别,谅他也不敢对自己动手,「供奉受本盟供养,岂能一点主意不出,徒令本盟锐气龟缩磨耗?」
没想到金贤宇没说话,反倒是自己妻子出言反驳,姬平意心下微火,微微举了举手着夫碧瑶安静下来,没想到夫碧瑶却似没看到他的暗示,仍是冷瞪着吴羽,纤手按剑,一副随时要出手揍人的模样:旁边的邵雪芊柳眉深蹙,姬梦盈却也按剑不放,一副随时想出手的样儿,若非祝语涵见机得快,挡在小姑身前,只怕姑嫂之间便要冲突起来。
反倒是一旁的金贤宇举手撑腮,微饮热茶,根本就等着在看好戏,那闲适模样看得姬平意一阵窝火,也不知该怎么说这种情形才是。
「若夫人真想大展鸿图,也非不可……只是攘外必先安内,本盟眼下在台面上的对手,便是影剑门马轩的势力,如果夫人知晓影剑门现今何在,有多少人马,马轩手下的高手修为如何,本盟自然该先出马踏平影剑门,打响这头炮,一为同盟复仇,一振本盟声威,不知盟主以为如何?」
知道夫碧瑶此言不过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心态作祟,可威天盟里有此心态者却必定不在少数,不能以轻视讥讽处之,吴羽也不明着打消对方的主意,只先下手为强,出了个难题给对手。
「这……」听到吴羽丢出来的难题,夫碧瑶原本怒气冲冲的脸登时一窒,呐呐地竟是无话可说。不只是她,金贤宇身后几个远雄堡弟子也是一脸难堪,彷佛被吴羽的话打中了软肋。
毕竟吴羽所言没错,现在的影剑门就算不是威天盟最强大的敌人,却是敌意最明显的,先前建设归离原时,众人都把影剑门当成了假想敌,此心直到建设完成仍未放松,却没想到影剑门竟是一点攻势也无,彷佛从空气中消失了一般:偏偏影剑门原就是威天盟里隐藏最深的机密,杨梃既死,影剑门脱离掌握,厅中众人甚至连影剑门现今的基地何在都不知道,如何能出击克敌?
就不论影剑门先前在灭栖兰山庄、明石山庄时手上沾染了多少鲜血,以及先前激战之时双方血仇,光看影剑门原是威天盟的暗中力量,此时却叛盟而去,在情在理威天盟要大展拳脚,影剑门都该是头一个目标:可现在却是无从下手,即便金贤宇或姬平意暗中都不知派了多少探子去探消息,却是一点消息也无。
隐在暗中的敌人远比强大的敌人更订怕,尤其以马轩之智,一出手必是取敌要害,对方如今躲得无影无踪,心下的压力可要比剑拔弩张的两军相对,更要令人紧张。
「就算如此,也不能就这么缩着……」见吴羽那丑陋的脸上似有笑意,夫碧瑶心下那火越难止息,她乃是堂堂的盟主夫人,君山派的天之骄女,无论如何也不能被人看得小了,更不用说这吴羽只是姬平意的部属,她身为主人的岂能被小观?
「继续派人去找他们的消息,我就不信影剑门真有上天入地的神通,只要本盟的人不偷懒怠惰,迟早能找出那马轩的蛛丝马迹来!」
听夫碧瑶仍在强撑,吴羽神色如常,反倒是金贤宇的颜面颇有点挂不住,毕竟明里暗中,远雄堡与栖兰山庄都派出了不少人去探影剑门的消息,却是一点有价值的也无。
姬平意那边的人主要是怡心园残部和君山派支援的人手,怡心园残部气势早颓,君山派的人又宠夫碧瑶宠惯了,被怎么明嘲暗讽早已不当一回事,他远雄堡的人却是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光这段日子要服姬平意的领导,堡中暗流都已有些令他难以压制,如此情况之下,哪能随便任夫碧瑶乱扣罪名?
「唉,影剑门本就惯于隐在暗中,何况马轩诡诈深沉,若真要铁了心躲避本盟耳目,要寻出他们也不是这般容易的事,倒怪不得门人不努力:何况前些日子,大伙儿一心在建设归离原,也真派不出人去探消息,怎么说都跟怠惰二字无关……」见金贤宇身后的师弟们个个变色,姬平意也知这小师妹又得罪了人,忙不迭地出言打了圆场,好不容易才让气氛平息下来。
听姬平意以盟主之尊,迂尊降贵地变相道了歉,远雄堡的门人自觉抢回了脸面,也知自全极中死后,远雄堡声威消退,确实不是与姬平意破脸的时刻,原本蠢蠢欲动的火气这才稍稍平息,厅中只剩夫碧瑶仍一脸不爽地瞪着吴羽,雷霆未息,似乎还不知道其他人间发生了什么事。
「消息是一定要探的,不过有件事还请盟主留意,」全然不管夫碧瑶正瞪着自己的目光,吴羽言语之间依然平顺,冷静而平淡地对着姬平意说话,那冷沉的气息,令厅中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若说到我威天盟的大敌,自以影剑门为先:但盟主出身君山派,前次强攻君山派的黑道联盟虽败,曹焉当场战死,但黑道联盟对盟主敌意未减,难保不会觊觎本盟……」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所谓败军之将不敢言勇,黑道联盟再来几次,也只有乖乖败退的分儿!?」听吴羽提到前次黑道联盟之事,夫碧瑶心下那火气越发烧得旺了。
不说前次算计大败黑道联盟,吴羽有策划之功,听他此时表功心下说不出的不乐意,光只那次因着他的算计,让姬平意与祝语涵联手应敌,从而促成了两人姻缘,这梁子就足够让夫碧瑶恨他恨上一辈子。「这次可不比当日,不能平白让敌人逃了,务必要让黑道联盟的群犬在此授首,以张本盟声威!」
不像夫碧瑶那般自信满满,有参与那一仗的邵雪芊和祝语涵互望一眼,背心都微微冒汗。
当日虽说君山派大获全胜,可真要说来,若不是拂云子虚张声势,吓得商月玄等人不敢妄动,从而使曹焉的偷袭人马再无应援,败死君山派内,真要拼将起来,胜负还很难说。
何况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黑道联盟虽龙蛇混杂,不似传承数百年的名门正派那般基础扎实,可终究占了人多的优势,盟内也不知潜藏了多少高手,若真要全师来袭,以威天盟的现况,便能胜敌也是惨胜。
何况邵雪芊心中还有多一层忧虑,当日吴羽分析过,黑道联盟选择那个时间点与君山派开战,全然不管因着姬平意的关系,栖兰山庄又或威天盟可能赴援,若非两方早已暗中联手,就是彼此之间有消息互通,从而能够趁虚而入:虽说石渐败死时黑道联盟全无动作,基本上已排除了前者的可能性,但吴羽又说到此事,她便已放心,闻言仍不由心下一颤,不吉利的思绪陡然升起。
见吴羽与夫碧瑶又杠上了,金贤宇唇角掠过一丝笑意。坐山观虎斗着实有种难以言喻的快意,尤其是当他看到姬平意那做了盟主的小辈,还得小心翼翼地帮夫碧瑶收拾残局时的嘴脸,不由更是开心。
他微一挥手,止住了想推波助澜的师弟们,眼下两边虽似吵个平局,但吴羽何等人物?若会在嘴上败给夫碧瑶这小辈,全极中又或自己也不会动不动就在他眼前吃亏了。
「若只是黑道联盟那边,自然无须担心,」吴羽淡淡一笑,像是全没听出夫碧瑶语中的挑衅之意,只自顾自地说着话,那等平淡表情,才是让激怒全打到了空处的夫碧瑶最火大的一点,「可若黑道联盟与影剑门联了手呢?马轩多智,影剑门精锐,联盟人众,若两边真能合作无间,其势之强绝非本盟能够抵挡,恐怕就是与君山派联合,最多也只能拼个五五波的局面。虽说此事乍听之下绝不可能,但世事多变难测,何况两边有着同样的敌人,本盟若不小心怕是不行啊!?」
听吴羽这句话,邵雪芊登时色变,连祝语涵也再难保持平静无波的神态,毕竟亲自应对过曹焉这等强敌,对敌人的实力有着一定程度的了解。
如果影剑门与黑道联盟当真联了手,除非云深阁加入威天盟这边,否则说要拼个五五波,都还算是吴羽太高估自己了,只有夫碧瑶仍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
「哈,那又如何?两群残兵败将合在一起,也不见得多厉害了……」
听夫碧瑶言谈之间自信满满,姬平意一时之间可真想伸手堵住她的嘴。当日君山派一役虽胜,黑道联盟损折了盟主曹焉和数百精锐人马,但以对方人手之众,这伤虽不轻也算不上伤筋动骨:至于另一边,那日影剑门虽然败退,但损折
的多是石渐的部属,影剑门本身的实力损伤不多,真要论实力比之阵脚未稳的威天盟,也不见得差到了哪边,否则前些日子也不用他与金贤宇日夜戒备、枕戈待旦,生怕被影剑门来个突袭,威天盟人手操练未精,挨上一发恐怕就重创了。
虽说心中一千一百个希望吴羽不过是随便说说,事态不要坏成这个样子,但无论姬平意又或金贤宇都不是初出茅庐、不知江湖险恶的小儿,更不用说久历江湖的邵雪芊。
黑道联盟对君山派的仇怨、影剑门对威天盟的警惧,正是最容易让双方联手的共通点,两边不联络则已,一交上线必是一拍即合,想到那时双方势力严重失衡,这一战的前景怕是难以乐观。
何况邵雪芊心中的恐惧还比旁人更深一层,当年的众兄弟中,能留存到今的只剩她一人,旁的小辈都没当真见识过影剑门的实力,虽知敌势强悍,心里或多或少都只以为是伏在暗中不敢见人的鼠辈,却是没有想过,能与威天盟一明一暗互相支援的强大势力,怎可能会是省油的灯?
就算没了杨梃的指挥,战力恐怕没有最盛时那般强悍,可连着灭了栖兰、明石二庄,其实力便可见一斑。
光只想到要面对这般对手,她便已心下惴惴,若是两个敌人当真联合起来……那种后果她想都不敢想,心中甚至有些怨恨,这吴羽什么不好说,偏偏说出这般令人心惊胆跳的猜测来?
若非知道这猜测虽极不吉利,但可能性确实存在,只怕她也真要受不了骂他杞人忧天了。
感觉到厅中气氛一时凝滞,朗朗发言却全无人支持,正自赌气的夫碧瑶也已发觉不对,声音都小了下来,在静默之中,许久许久金贤宇才开了口,声音中甚至没了平时的趾高气昂,而是真心请教,「两边联盟之事若是成真,确实是一大麻烦……不知吴兄可有办法对付?」
「也难有什么好办法,只能见步行步,」无声地叹了口气,吴羽微微摇头,「若是连敌人的第一击都挡不下,自是无话不说:但若我们能够挡过敌人的第一波攻势,说不定还可趁着两边新近联络,默契不佳的情况下分化挑拨。毕竟曹焉方死,十二连环坞实力大损,夏侯征实力难以服众,群龙无首之中,黑道联盟内说不定还有权力倾轧,那才是我们可以利用的要害……」
虽然吴羽说的不甚清楚,但厅中个个皆是人精,自听得出其话中之意。
曹焉战死君山派,黑道联盟之中群雄并起,谁也不会服谁,多头马车之下便有十分实力,最多使出得四、五分,毕竟没有了强力的领袖,彼此间的互相提防怕会比对外发展的雄心更强得多。
彼此提防中心结渐生,这种情况下正是挑拨离间的最好机会,他们要做的也只是推波助澜,好生加一把火而已。即便这种手段说不上光明正大,但行走武林,光靠着光明正大,别说存活了,只怕死都没有葬身之地呢!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吴羽的担忧其实并没有错,敌人两边不联手则已,一旦联手,第一击必是往威天盟来,而且其势绝不会小。
毕竟要暂时压制内部的纷乱,对外出击便是最好的法门,强敌之下才有捐弃成见的联手机会:何况两边若当真联手,为了表现诚意,较弱一方的影剑门势必全力出击,而为了立功好建立威望,黑道联盟各派门也不会留力,这一击……可未必好接啊!
【第七卷】第五章:强敌现踪
就在厅中陷入愁云惨雾,茫然未觉的夫碧瑶左右环顾,浑然不知为何大伙儿都闭了嘴,也不知在担心什么的当儿,外头门人通报,君山派有人来了,还是专为了报讯急赶而来,连马都累得快倒了,听的姬平意心下微惊。
什么样的坏消息都不可怕,单一的噩耗就算再大,总还有办法可以慢慢处理,最可怕的就是坏消息纷至杳来,一下接一下地打乱了所有的处理步骤,诸事纠缠、动辄得咎之下,好像怎么做都会引发其他的问题,原本好处理的状况也会变得不好应付了。
待外头的门人将来人引入之时,见到那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脸,夫碧瑶好高兴许久不见的师兄来探自己,忙不迭地指挥门人端茶递水,可姬平意却是难保平静。
就算来的只是寻常弟子,这样急奔而来所为都不会是小事,何况来的还是三师弟岳敏宸!自己不在君山,岳敏宸便是夫明轩数一数二的大弟子,是君山门下的领导人物之一,是什么样的急讯,要劳他亲自来此?
抑住急躁的心,让夫碧瑶指挥门人布置好了一切,待岳敏宸落了座,一口水喝下去,好不容易呼吸渐稳,姬平意才敢开口∶召一师弟赶的这般急,莫不是……莫不是门里出了什么大事?」
「不……不是门里……」吁出了一口长气,只觉胸口犹自扑扑乱跳,这一路上急赶慢赶,强撑之时还不觉得,一松弛下来只觉浑身酸痛难忍,双股之间更是苦不堪言,就好像生生地剥了一层皮般疼痛。
连自己这等自幼练功的武林高手都这样了,岳敏宸不得不佩服,朝廷所设置数百里加急的传讯使者,披星带月的那种赶路法简直就像拿自己的性命在开玩笑!若非此事兹事体大,生怕寻常弟子弄不清楚严重性,岳敏宸也不至于亲自出马来当这传讯者。「是……是黑道联盟那边……」
怕什么就来什么,一听到「黑道联盟」四字,厅中众人猛地来了精神,连本来坐壁上观的金贤宇都一拍桌案,活像是见了猎物的猛兽般探出了身子,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岳敏宸身上,专注得像是要在他身上穿出几个洞来,饶是岳敏宸身为君山派的年长弟子,大场面也不知见过了多少回,这般受人注目的机会也真是不多,众目所视之下竟不由有些瑟缩起来。
「把事情说清楚,这里头没什么好顾忌的,」见岳敏宸难得地有些退缩,姬平意这才猛省。虽说栖兰山庄与威天盟关系不恶,但在座者除了邵雪芊、祝语涵、吴羽和姬梦盈外,其余人都是岳敏宸头一回见面,若语涉机密,怪不得岳敏宸踌躇:只是这段时间,大伙儿的目光都集中在影剑门身上,想到黑道联盟有可能与影剑门勾连,这消息就越发重要起来,他可等不得岳敏宸暗中禀告。
姬平意手一挥,摆去了岳敏宸的担心,「大伙儿都是自己人,三师弟你把话说清楚。」
不由自主地缩了缩头,岳敏宸虽难掩紧张,对这自己向来钦服的大师兄却更多了几分敬意。方才他之所以迟疑,不全是为了紧张,更是为了事涉黑道联盟与君山派的恩怨:威天账里各拥山头的情况他也不是不知道,一段时间没有联络,可不知大师兄这盟主的威信如何?如今听姬平意一语,显然姬平意早已控住了全局,众人均已凛遵,无须在言语中区分彼此,心下越发佩服。
听岳敏宸缓缓道来,在当日君山派一战之后,虽说双方都偃旗息鼓,像是没在准备再战,情势却是外弛内张,毕竟两边都是老得不能再老的老江湖,深知战场决胜,往往在事前就已确定胜败,是以情报搜集等事绝不敢掉以轻心,君山派对黑道联盟派出的探子订从来没有少过。
即便如此,但派出的探子除非已在敌人内部发展了内线,否则在外搜集蛛丝马迹,所得往往有限,这一次若非君山派派出的人严谨细心,发觉了不对之处,只怕还会漏掉这般大的消息。
「你说什么?商月玄和一戒僧死了?」听岳敏宸说明情况,姬平意吓了好大一跳,甚至已守不住刻意装出来的高深莫测,失声叫了出来。一戒僧的武功与夫明轩在伯仲之间,商月玄武功虽弱了些,却也不是现在的自己所能相提并论的,尤其商月玄久为黑道联盟智囊,其重要性绝不可轻忽,没想到竟这般无声无息地死了!
想到石渐原本也是威天盟的智者,姬平意心下不由有些异样的感觉,目光忍不住向现在自己倚为军师的吴羽看去,却见后者一如往常,神情不见震动。
本来敌人死了两个最顶尖的高手,该当是自己这边的运气,当听到两人死讯之时,姬平意差点没高兴得跳起来,可一来吴羽平稳如常,看得姬平意不由觉得自己若太过高兴忘形,难免被人小观了:二来若只是为了报这喜讯,也不用岳敏宸亲自过来,还赶路赶成了这个样子。
一摆手止住了正自欢欣雀跃的厅中气氛,尤其是乐得脸蛋潮红,差点没要门人摆宴席的夫碧瑶,姬平意望向神色严峻,一点没有欢欣之意的岳敏宸,言语之间透出几丝狐疑之意,「此两人都是黑道联盟的顶尖高手,分别是玄袈教与污衣帮的宗主,前次本门一战耀武扬威,其实力不可小看,怎会死得这般无声无息?三师弟这消息可曾确认过?师父对这消息又是怎样的意见?」
「已经确认过了,」岳敏宸点了点头,当时他知道两人死讯之时,也曾好生兴奋了一会儿,可后来传达过来的消息,却让他再也笑不出来,尤其当见到夫明轩那严峻的面色时,更是一点欢喜也无,「对外发布的消息只是两人闭关练功,但据细作打探的结果,两人均已身亡,事涉黑道联盟内部的夺权斗争,本来在曹焉死后,实力大削的十二连环坞假借外力发难,除却两人,现下玄袈教与污衣帮均已易主,继任的叶谦与四玄僧都已效忠新主,黑道联盟势力已然一统。」
「假借外力?是什么样的外力?可曾打探清楚?」虽不曾亲眼见识过这两人的武功,但当年全极中曾与黑道联盟中云天七宗之主晏驾幽战过一回。虽说全极中获胜,对此人实力却也颇多忌惮,约束本堡中人不得妄行挑衅,这两人据说实力还在晏驾幽之上,却在这神秘的「外力」介入时战死,金贤宇也管不得什么身份,忙不迭地问出了口,心下一层隐隐的不安已透了出来。
「已经打探了,可那批人的身份却探不清楚。」摇了摇头,岳敏宸叹了口气,为了打探那批神秘人物的消息,君山派也损折了不少探子,却是没探出什么有用的情报。
越是神秘的对手越令人心下着慌,否则夫明轩也不会派他亲来传递消息,顺道与姬平意讨论一番。「只知对手约有三十来人,个个黑衣蒙面,所善乃是剑法,尤其联手的剑阵更是一绝,比之本门剑阵各擅胜场,一戒僧与商月玄之死虽说有猝然受袭的情况在,但敌人的剑阵高明,也是得胜的要件之一。」
不会吧?听到岳敏宸的形容,姬平意、金贤宇与邵雪芊互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惧。听到岳敏宸的形容,三人不约而同地都想到了影剑门去,以马轩所部人马的实力,若再加上突袭得手,确实很有可能一举击毙一戒僧及商月玄这等程度的高手。
原来前些日子影剑门是干这事去了,要面对玄袈教与污衣帮非得倾力以赴,怪不得归离原这边左防右防,却是没有敌人来攻。
知道若非夫明轩心有定见,十二连环坞所借的外力十有八九与影剑门相关,否则岂会让岳敏宸这等重要弟子急赶慢赶地前来报讯,各人心中那一丝侥幸之念也都被自己打消个干干净净。
尤其邵雪芊想的还要多上一层。旁人或许以为影剑门只是无所立足,才会躲到十二连环坞的翼护之下,让夏侯征得到援手后,有了胆气向玄袈教与污衣帮动手,稳固十二连环坞在黑道联盟内的霸权。
但若先前吴羽的猜测正确,十二连环坞原就与影剑门暗通声息,只是分别行事,一个对付君山派、一个对付威天盟,那现在战况已明,影剑门与黑道联盟已经联为一气,不幸的预想成真,接下来威天盟要应对的强敌可是远超想像,也不知光凭威天盟这边有没有办法应付?
虽说形势逼人,想要应付强敌,恐怕非得和君山派更进一步的合作不可,夫明轩派地位高如岳敏宸前来,说不定也有这方面的考量在,以双方的关系,还有姬平意在两边的地位,合作之事照说该如水到渠成:但只要一想到两边合作深刻,靠着君山派这后盾,也不知夫碧瑶会得意忘形到什么程度,邵雪芊都不由有些却步。
这个媳妇儿啊……说不定是自己到目前为止最糟的决定。
只是选都选了,也来不及后悔,尤其她对影剑门与马轩的恨意虽远不若石渐深刻,毕竟马轩再怎么样也算不上自家兄弟,但敌我已明,马轩与威天盟是敌非友,尤其姬平意身为现任盟主,更是马轩必除的对象,就算可以再选一次,邵雪芊也非得选择君山派为友不可。
可敌势实在太强,黑道联盟的势力原就胜君山派数筹,影剑门的实力相较新生的威天盟而言,也在伯仲之间,幸好马轩和夏侯征为了夺权自毁长城,暗杀了一戒僧与商月玄,前者便在黑道联盟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后者更是黑道联盟的军师,即便马轩无论才智武功与这两人都不分上下,但动乱之后,黑道联盟与影剑门的联军势必重整,正好给威天盟茁壮的时间。
可若要成长壮大,除了团结内部之外,更重要的便是掌握外面的援军,君山派虽是强援,但光靠两边合力,未必能胜对手,说不得还是得另找援军:至于掌控内部嘛……金贤宇远比先前更重视大局,压制了远雄堡内的不满势力,以他之智该当不会扯自己人的后腿。
原本怡心园的人马都在姬平意掌控之中,大不了让解明嫣出面协助,合力领导想来也不成问题,唯一还需要好生掌握,避免他出工不出力的,也就那吴羽而已了。邵雪芊望着他,微微咬了咬牙,在心中暗下决定。
也不知是否发现邵雪芊的心思,从岳敏宸进来后一直沉默着没有发话的吴羽终于开了口,言语虽是平顺,却有种强自忍耐的感觉,较熟悉他的邵雪芊和辛婉怡都发觉了不对,却不敢开口打断他∶「一戒僧与商月玄虽死,但他二人久为玄袈教与污衣帮首脑,亲信不知凡几,即便四玄僧与叶谦再怎么准备周详,也不可能连根拔除。不知岳少侠能否派人擒得其中一二,在下颇想先弄清楚一件事情……说不定在尔后两方抗衡之时,能有一举破敌之效?」
「这……这是自然……」听吴羽这一问,岳敏宸确实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过先前听说一戒僧与商月玄身亡之时,拂云子与夫明轩也曾要自己暗中联络其旧部,想试着在玄袈教与污衣帮中伏下暗桩,此事岳敏宸早在进行,并不真的出其意料:但吴羽还想弄清楚什么事情?这就不是他所能想像的了。
嗫嚅了一会儿,岳敏宸还是开了口∶「本派确实暗中联络一些不满之人,吴兄若想探得什么消息,本派确可协助,只不知……不知吴兄想探清的是什么事情?可否明示?」
「在下只想探清,夏侯征与马轩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以谁为主,以谁为副,又或者是……夏侯征根本就只是马轩的掌中傀儡?」知众人多半听不清楚自己真实所想,吴羽轻吁了一口气,硬是压抑住心中最想问的问题,缓缓地解释自己的疑问,「若夏侯征为主,马轩穷促往投,影剑门变成了十二连环坞的人马,那么这一仗,我们就只得先拖延时间,慢慢将不满分子的势力培养起来,试试能不能暗地里分裂敌人,好渡此一劫……
「若是两边合作,彼此平等,互相利用的情况,夏侯征利用马轩蓊除联盟中的潜在对手,马轩则利用夏侯征与黑道联盟的力量,准备向本盟下手,这种情况还算好些,除了可能暗中褊动污衣帮、玄袈教中的不满分子,好拖拖敌人后腿外,就不定还可以试着挑拨夏侯征与马轩之间的关系。毕竟十二连环坞新近重创,影剑门前战又是全身而退,两边势力差距不大,两人都非毫无心机之辈,即便合作之间彼此必暗自提防对方,若能够挑动他们鹞蚌相争,本盟自可渔翁得利。
「如果说……如果说夏侯征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在除了一戒僧、商月玄两人之后,他也变成了马轩诛除的对象,又或只是马轩推到台前的傀儡,对本盟而言是最佳的状况……」伸手轻捻下巴,双眉深深皱起,似在埋怨情报太少,全然无法测算真相,吴羽摇了摇头,「到时候我们甚至无须主动出击,只要挡住敌人两三次进攻,黑道联盟之内自然会因而分裂,自取灭亡。」
虽然吴羽说得不甚清楚,但在座众人若非一门一派之首,便是身为师长培育为下一代接班人的对象,才智眼光自然都非常人可比,自听得出吴羽分析的三种情况孰优孰劣。
即便曹焉身死,精锐损折不少,但十二连环坞在黑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帮派,这般损折虽是伤筋动骨,可其实力仍非泛泛,就算失了曹焉,只要夏侯征行止得宜,就算没法在黑道联盟中执其牛耳,也不是旁的帮派可以随意欺辱。
至于影剑门虽说新败一场,连有所勾结的石渐和刘濠均已身亡,可其门人在马轩带领之下,没有改换帅旗的问题,加上石渐与刘濠之死,有一半也在马轩算中,影剑门的实力便有稍折,损伤也不重,否则也不会让姬平意这段日子如此伤神。
最糟的是第一种状况,只要夏侯征度量够大、警戒够彻底,以十二连环坞的实力,当可令影剑门彻底服从,即便马轩暗怀异心,也动摇不了夏侯征的掌门地位:当十二连环坞将影剑门的力量彻底容纳,在黑道联盟中当无抗力,彻底稳定了黑道联关内部的夏侯征,当是新生的威天盟最强大的敌人,实力的对比使得一切的策略都变成了空谈,威天盟要存活真得靠老天爷保佑了。
但若是第二种状况,夏侯征对马轩的戒心过于容人之量,十二连环坞与影剑门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这影剑门乃是马轩东山再起的最后一点凭恃,他绝不会一讥夏侯征有插手影剑门内部的机会。
而戒心过重的夏侯征,在影剑门中也很难发展势力,虽说他利用了影剑门蓊除异己,可玄袈教和污衣帮的势力便弱,锦裳门和云天七宗犹在,十二连环坞也不见得能强到哪儿去,霓裳子与晏驾幽虽势力稍弱,只要联合起来,十二连环坞也难以控制全局,内部山头各立便强不起来。
何况先前朴锺瑞的前例犹在,别的不说,至少叶谦和四玄僧只要拥有了自己的势力,翅膀硬了就想飞,可不是夏侯征能够继续控制得了的。如果夏侯征连影剑门都吞不下,就更别想吞下黑道联盟的各个门派,到时候内部各拥势力,就算开始时可以一致对外,但时间久了,彼此间的戒备必会超过团结之心,此乃人之常情,只要威天盟能挡过第一击,后续便有机会大施分化。
司如果是第三种情形,对威天盟而言可是上上大吉。夏侯征若真如此不济,被马轩利用个彻彻底底,在暗算了一戒僧与商月玄之后便成了傀儡,甚至成为马轩杀鸡做猴的工具,马轩会在解决黑道联盟几个头领高手后,成功入主黑道联盟,领着黑道联盟的实力来压迫威天盟。
从外表看来敌人是强大了,马轩的才智头脑得到强大的势力为后盾,可以发挥个彻底,无论数量、精锐和诡诈,都足司胜威天盟有余,即便威天盟这边再加上君山派鼎力相助,但人数相差太大,若纯以数字计算,黑道联盟要破威天盟,就算会陷入苦战,胜负之数也早已分晓。
但孙子兵法有言,两军相争,首要计道天地将法,表面上文言难解,其实比的也不过就是谁的盟友多些,能得道多助。
谁能得天时?谁能拥地利?谁的领袖较高明?谁的命令较能贯彻、较没有内部纷乱的问题?前三者其实各有千秋,各自都还有努力的空间,第四项两边算是平手。马轩虽诡诈多智,但吴羽也并不输他太多,长长短短计较下来,除了彼此间的人力数量有所差距之外,黑道联盟与威天盟差的并不太远,只要临场时有所发挥,这等差距仍是可以弥补的范围。
可若马轩只是利用诡计入主黑道联盟,以影剑门的实力强压黑道联盟各派,即便他才智再高、影剑门实力再强,就算没有夏侯征的领导,他能否彻底制服十二连环坞的势力都在未定之天,更不要说霓裳子和晏驾幽立足已久的锦裳门与云天七宗,又或叶谦和四玄僧控下的玄袈教与污衣帮了。
人终究不是木偶,不是光靠强大的力量就可以彻底压服的,就算所拥有的实力足以压制一切,可暗里的人心涌动,却不可能是刚进黑道联盟不久,还算是外来户的马轩可以控制得了。
如果真是这种状况,马轩先静下心来镇压内部,或许还有几分机会渐渐让黑道联盟变成他所控管的势力,将黑道联盟的众人如臂使指,彻底成为他的人马之后,黑道联盟将会是武林正道的头号大敌:但这也要威天盟和君山派刻意留给他这个机会才行,以夫明轩和吴羽的老练狡猾,可没有静静地让敌人空出手来稳定内部的道理,光只暗里施计,就足够让马轩头痛欲裂。
可若马轩急功近利一些,想利用对外征战来稳定内部,让不满分子在与威天盟的实战当中渐渐被铲除,以这种方法来诛除异己,好彻底控有黑道联盟,表面上看来他的力量会日渐稳固,到最后威天盟会渐渐磨耗殆尽,而黑道联盟在异声尽息之后,对马轩也将彻底服膺。
但越有能力的人反骨越硬,尤其在这过程中,他自己的人马也不会毫无损失,到时候就算异己尽去、敌人皆灭,黑道联盟怕也只剩个壳子而已,马轩纵然能胜,也不可能越战越强,最后也不会有甚好下场。
尤其黑道联盟虽是强敌,并不妨碍姬平意等人对敌人的了解。这些对手虽是肆恶之辈,却不乏目光长远的明智之人,岂会这般容易让马轩得偿所望?只要威天盟这边觎准时机,暗地里帮上一把,要颠覆马轩和影剑门就算非一举之易,可机会也所在多有,要胜强敌绝非不可能之事。
众人目光交集,岳敏宸虽没来由地有些紧张,但吴羽所言的重要性却更令他心动,心下不由对这人越发钦服。
能在如此强敌压境之下,还能冷静分析情况,寻求我方胜机,这等心境上的修为着实非常人可比,至少他便有自知之明,短期内的自己还达不到这样的境界:若非夫明轩言语之间,也暗里透出要他多搜集黑道联盟内人心所向的情报,被吴羽这一点才醒觉过来的他,这才发觉自己甚至连师父的交代都没有听懂呢!
「此事确实重要,在下自当亲自留意……」
没想到那丑汉一开口,所有人都静了下来,耳朵倾听、面色凝重,显然个个都在思索他言中之意,场中唯一听不懂这些的夫碧瑶不由有些恼火。身为君山派的掌中明珠,她向来惯了是众人注目的焦点,没想到嫁了芳心所系的大师兄,她的地位却越来越无关紧要。
原先还顾忌着要做大事,她安静许久时间,可没想到大事办完了,自己还是被众人排挤,以往的她哪曾像现在这样状况外?甚至连三师兄都像被他收服了一般俯首帖耳,正要开口却被姬平意一眼瞪得缩了回去。
虽见岳敏宸被吴羽压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像是君山派也给吴羽压住了气焰,姬平意心下也有些不喜,但众人所论是本盟死生大事,吴羽所分析之事紧要至极,可不能让夫碧瑶没大没小的打乱了状况。
「既是如此,还请三师弟多加注意。对敌人施以分化之计,虽说不甚光明正大,可事态紧急,也顾不得这许多了。若师弟有须本盟帮手之处,本盟必尽力配合,绝无留手。」
「是。」在来的路上,心思一直被严重的事态绷得极紧,否则以他的修为,若非心理压力作祟,也不至于累成这等模样,现在被吴羽一言道破,歪打正着地打开了他心中阴霾,犹如拨开云雾见青天,总有了一丝希望。
心思一泄,岳敏宸只觉整个人都累得要命,差点没歪倒在椅上,但师父的交代还是得先报明,他才能瘫下来∶「另外师父有言,待门中杂事处理完毕,师父便会率本门人马到此与师兄会合,一同商讨应战的大事,还请师兄先行准备,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
「是……平意谨遵师命……」听岳敏宸这句话,姬平意微微一怔。师父率众亲来虽是好事,但若被黑道联盟探知此事,岂不变成了调虎离山?若让黑道联盟趁机突袭君山派腹地,这仗必输无疑,正好让夏侯征与马轩不费吹灰之力地建功立业,对联军这边来说亏可亏得大了。
可被杨柔依使了个眼色之后,姬平意这才警醒,夫明轩何等人物?他所谓的率人马到此会合,绝不只是决意一战而已,十有八九会将君山派的人手全都带到归离原来,等于举派迁徙:正因如此夫明轩才要留在君山派处理大票杂务,毕竟兵贵神速,趁着黑道联盟内动乱方息,一时间无力外犯,才正是带着本门精锐来此会合的时机,他岂会如此轻易放过?
而也因此,才需要姬平意先行布置,毕竟君山派身为名门正派,立足已久,门内人员也不知有多少,即便归离原是威天盟刚布置好的基地,要容纳这么多人,不好生规划一番,想不手忙脚乱都很难呢!
想到此处,姬平意心中一暖,师父终究还是重视自己的,否则举门迁徙何等大事,便夫明轩魄力十足,岂能决定得这般快?
「归离原中尚有空地不少,大伙儿再辛苦一下,多建立一些房舍,准备粮食水草,好接待本派中人,并重行规划防务,此事就交给柔依你负责了。」
「既是如此,本座也要派人回去,催催堡中众人加紧脚步,回到归离原会合。」虽听得姬平意将此事交给杨柔依负责,对此女心结未解的远雄堡众人难免恼火,甚至连金贤宇一开始也没想到,不过是带些人过来会合,怎要弄如此大的阵仗,还怕威天盟这边手忙脚乱?
可一听到姬平意话中带到粮食水草等物,金贤宇猛地警醒,夫明轩这不只是带人马来援护徒儿,而是要举门迁到这儿来了!怪不得姬平意还下令要增建房舍,多备粮草,不然归离原在开始设计时就已准备要让远雄堡人员进驻,空的房舍留了不少,哪还需要如此费事?
想到此处心下微寒,原本金贤宇还在担心,若远雄堡整个带到这儿来,正好让姬平意有机会伸手,在远雄堡内建立亲他的势力,好架空自己这堡主,因此对姬平意原本要远雄堡迁居归离原之事来个阳奉阴违,只想拖到最后不了了之。
但时势变化太快,黑道联盟与影剑门的合流使得敌势强得太多,远雄堡那边光靠人多,可架不住敌人强攻,一旦被黑道联盟抢了先手,将远雄堡的留守人员击溃,恐怕远雄堡将盛极而衰,这等事可不是他能够接受的。「还不快去?」
「是。」几个随在他身边的亲信师弟,虽不明了金贤宇为何一改初衷,要远雄堡之人真正迁到归离原来,但见金贤宇面色紧绷,加上方才听吴羽分析,也感受到情势严峻,知道现在绝不是搞鬼的时候,忙不迭地应了声,迅速退了出去。
见金贤宇如此知趣,姬平意的脸色却没有好转多少,毕竟敌势太强,若事态真变成吴羽所言的第一种状况,威天盟胜算渺茫,他身为盟主首当其冲,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相较之下,金贤宇乖乖地带人过来,让他能够名副其实地成为威天盟之主,而不是底下人阳奉阴违的空位盟主,就没有这般令人兴奋了。
「柔依你辛苦一下,多多配合,众人安居之事就交给你了……」
「这……」听出各人话中之意,想到君山派大举到此之后,夫碧瑶势力更增,光想到有了后盾支持,这女子的刁蛮再无人可制,邵雪芊本能地想出言阻止,可想到阻止的后果,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见杨柔依疑惑地望向自己,忙不迭地改了口,可急速转变的念头,却从声音中微微的嘶哑隐现踪迹,若非厅中众人都还忙着消化吴羽方才分析的各种情况,怕早被人听出端倪了。
「这事甚急,光靠柔依一人恐怕旷日废时,不若由明嫣在旁相助,所谓人多好办事,是不是?」
「这是自然,那就多谢……多谢解姨了。」虽觉邵雪芊的言语之间有种异样的感觉,杨柔依却没空去细辨,只在称呼解明嫣时话锋急转,将原本已到口的三姨改掉。
毕竟杨梃之事,杨柔依对石渐一系之人心结仍未全解,若非亲眼见到解明嫣也被石渐蒙在鼓里,又看到她在石渐身死之后的伤心失落,颇有种感同身受的同理滋味,即便是婆婆出面开解,只怕早要出言拒绝。
飘了一眼向旁边的姬平意,见后者微带茫然,显然一开始没有发觉邵雪芊话中之意,直到祝语涵耳语几句,才恍然大悟地点头以示同意,杨柔依心中喟叹,当日没能将马轩也一起解决,斩草不除根的后果现在才呈现出来,这人果然是祸根!若非为了此人伤神已极,以姬平意的头脑哪会听不出来邵雪芊的话意?
毕竟石渐带来的伤害太重,即便他已身死,但现在威天盟形势如此严峻,他也得负主要责任,因此归离原建设之时,无论姬平意或金贤宇,都下意识地将怡心园的人手摆到了一旁,打算到最后都让他们变成摆设:但这可不是与解明嫣相交莫逆的邵雪芊所能接受,趁着这个机会,正好让解明嫣带人出力,在帮忙兴建房舍、储备粮食的同时,逐渐融入归离原的防御体系。反正石渐已死,解明嫣又无远志,只要怡心园的人没趁机兴风作浪,两边迟早还是能够合而为一的。
可便看出了邵雪芊的念头,无论杨柔依又或金贤宇,都没有出言阻止的打算。敌势实在太强,威天盟的生机便称不得一发千钧的渺茫,也是危乎其危,在这逼命时刻,能多一点助力就是一点,就算心中有结难解,现在也不是考虑这等事的时候,要处理心结,总得等有命留下。
比之旁观的金贤宇,杨柔依心中还更多了一层打算,毕竟君山派的人很快就来,等夫明轩一到,有了后盾的夫碧瑶气焰更加难当,即便夫明轩再公私分明,但事态紧急,小儿女家事他可没那个空闲来管,到时候夫碧瑶的刁蛮气可不是只针对祝语涵而已,说不得自己也要遭殃,若能趁机拉了解明嫣在自己这边,团结力量大,好歹也可以稍稍压制一下夫碧瑶那轻重不分的女人。
见众人正要退出干事,岳敏宸吞了吞唾沫,彷佛不太希望接下来的话题出口,好不容易才开口说了出来,连声音都显得如此疲累,似乎有点撑持不住的味道∶「师兄……敏宸还有下情……」
「怎么了?」见岳敏宸吞吞吐吐,与以往的他大不相同,本已离座的姬平意怔在当地,一时间竟似有些难以反应。「三师弟,有话就说,别这样吞吞吐吐的,师父还有什么指示?」
「是……」瞄了一眼一旁的夫碧瑶,岳敏宸吁了口气,「首先是……是师父说军无二帅乃战场铁律,为了避免指挥不灵,本门中人到此之后,统由大师兄指挥,就连……就连师父自己也是一样。未来要应付强敌,还得吴羽兄多加费神……就是这样了……」
「什么?」听岳敏宸这么说,夫碧瑶不由大惊,疑惑不由脱口而出。夫明轩此语看似平淡,只是把君山派的大权全都移交给了姬平意,表面上看来就好像提早传位给这大徒弟,此事在武林中常有:但加上后面的那句话,却是大大的出人意料,分明是要把这一战的指挥权,全盘交托给吴羽!
虽说若论智谋诡诈,连岳敏宸对他都心服,但这般大权交给一个外人,岂是久为君山派门徒的他能轻易接受?就算心中明白吴羽只是代姬平意指挥,实权旁落不得,仍是如骨鳜在喉。
「这……这个……师父真有此说?」心中一时拂过千百滋味,也不知是苦是甜,转眼望了望一旁微眯双目,向来的平静沉稳,如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表情终于有些变化的吴羽,姬平意暗吐了口气。
对师父这般举止,也不知是该放心还是该难受:只是兹事体大,即便知道岳敏宸向来少作诳语,他仍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岳师弟,这般大事……可不能信口开河啊!」
「是啊是啊?」想到若真的如此,以后连自己都得听那丑汉命令,夫碧瑶一口气差点接不上来,听姬平意语气松动,忙不迭地开口相助∶「爹爹……怎会有这等说话?该不是弄错了吧?」
「没有错,」咬紧牙关,一个字一个字从紧闭的牙中绷出,若非临行前夫明轩百般交代,岳敏宸真不愿这等话语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师父说吴兄才智过人,也只有他才能跟敌人一较智略,此战关乎君山派与威天盟存亡,切切不能拘泥门规,千叮万嘱务要敏宸将此事说明清楚,就连……就连太师父也已同意此事,只待本派到此便成定局。接下来……还请吴兄多多关照了。」
转头望向吴羽,却见后者似乎没听进耳去,只撑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东西,姬平意肚中不由出了些火气。夫明轩将君山派的人马交你指挥,是做出了多么大的牺牲,若非敌势太强,仅靠君山派自己绝无抗衡机会,夫明轩打死也不会做出此等决定,可你却一副无事人的模样……
姬平意清了清嗓子,轻咳了一声,好不容易才将吴羽已不知瞄到哪儿去的目光拉了回来∶「师父既如此决定,我等自当禀从。关于接下来联同本盟与君山派的应敌之事,不知吴兄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倒是没有,」望向姬平意的目光中微带一丝感兴趣的意味,吴羽的声音一如往常,「没得到进一步的消息之前,做什么都是错的……倒是接下来盟主的责任越发重了,本盟和君山派的未来,全都压在盟主肩上,这重担可不好担,偏生在下长于布计应敌,短于政事领导,最多能在应敌时发挥点功用,在融合本盟与君山派上面就帮不上什么忙了……还得请盟主多加努力才是。」
见吴羽一副懒洋洋的惫赖模样,岳敏宸不由有气,就连夫碧瑶也差点要爆发出来,反倒是姬平意一伸手,阻住了两人。「既是如此,那就请师弟相助,早些弄清楚夏侯征与马轩之间的关系,若有可插手处,本盟也好尽快行动。此事至关紧要,万望师弟不可稍有疏虞,知道吗?」
微微咬着牙,岳敏宸朝上一揖,正想退出去的当儿,吴羽却开了口∶「方才岳少侠只道了个首先,难不成夫大侠还有别情?在下末学后进,极想听夫大侠还有何教诲?」
「有的……」听吴羽这一问,一肚子火的岳敏宸虽极不想回他的话,可兹事体大,却是不得不说,「师父还说有件事……得告诉吴兄知情。师父已派八师弟下书通知云深阁,关于祝姑娘……呃,是师嫂的事情,八师弟说武阁主对此事并无什么说话,只是安抚他远去辛苦,让八师弟休息一晚后便回门覆命。既然武阁主对此并无意见,对这段姻缘大师兄尽可放心……」
「最后面这句话……想必是岳少侠自己加上去的吧?」听岳敏宸这么说,吴羽嘴角微微牵动,面上表情极其复杂,也不知是喜是悲?看得岳敏宸神色大变,一时间甚至没听出吴羽话中的挖苦之意,「这下子……倒精彩了。嗯……想必夫大侠听到令师弟的回禀,该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吧?」
「你……你胡说什么?」听吴羽这般说话,夫碧瑶第一个受不了。本来她还存了个万一的希望,最好云深阁的武裳盈反对此事,连带让祝语涵的日子也不好过。虽说这样难免伤了君山派的威信,她也难免脸上无光,可至少比让祝语涵轻松过关好些。
没想到武裳盈竟这般轻松地放过了此事,她肚子里不由积了一大把火,听吴羽这一说,登时便烧了起来,「你是什么人?怎敢如此臧否家父?」
夫碧瑶还想说话,可姬平意和岳敏宸却是不约而同地举起手来,打断了她的言语,前者还只是面色狐疑,尤其是看到吴羽难得绷着的脸,后者却是大惊失色,「确实如此,你怎么知道?」
「这样下去确实不妙……怪不得夫大侠要出此绝招,」嘴上微微苦笑,挥了挥手让岳敏宸退了出去,「没想到云深阁是这种反应,接下来我等麻烦不小啊……」
「是……」憋着一肚子气退出大厅,身后夫碧瑶也马上追了出去,便在厅中也能听得外头夫碧瑶与岳敏宸争论之声,还留在厅中的邵雪芊不由一怔。方才的话除了后半段没仔细听到之外,先前的她都听在耳里,自然知道夫明轩的决定一方面是为了统一指挥,避免军有二帅造成的指挥体系混乱,另一方面也是间接向自己表态,说明他已将实权全交给姬平意,对此等小事再不管了,即使夫碧瑶亲为女儿也不会护短。
虽是如此,夫明轩却也不乏开脱之意,夫碧瑶之所以如此刁蛮而不顾大局,一半因为向来在君山派受宠,身为父亲的他极少重责:一半也是因为有君山派作为后盾。
若是身后没了强援,她在君山派内的威望又不可能与姬平意相比,气焰顿消的她要保持那般刁蛮也难,何况那样的她不过就是耍些小女儿脾气,翻不出什么风浪,看似委屈了些,又何尝不是夫明轩迂回护女的法子?
心中正自思索,耳边却听得姬平意与吴羽讨论起接下来威天盟的反应上头,邵雪芊微微一惊,方才听姬平意言语,似对吴羽那不当一回事的模样颇有不满,而吴羽偏偏又一副不干己事的模样,打算把什么事都让姬平意自己去担:没想到姬平意的气反而消了下去,两边的讨论中一点不见意气,也不知是姬平意成熟的太快了些,顾全大局到根本不去管吴羽的态度问题,还是吴羽言语中又隐约暗示了什么,把姬平意哄得舒舒服服了呢?
「雪芊……」
「嗯……」
「没什么,」看着正与姬平意讨论中的吴羽,辛婉怡目光之间微带些许忧色,只是一现即隐,便连邵雪芊也没发觉,只乖乖听着她轻言缓语,「有君山派大举来援,暂时总算可以放心些……只是君山派与威天盟体系不合,要融而为一、如臂使指,接下来这段日子……可有得平意忙了。」
「是啊,可惜你家那口子又不帮忙,」轻轻吐了一口气,邵雪芊摇了摇头,「幸好夫大侠此来,也可助平意一臂之力,压制派内的不满力量,不然你家那人这甩手掌柜可当得好……」
「这能有什么办法?」辛婉怡唇边逸出一丝苦笑,听邵雪芊的话意,她果然没听出来方才吴羽的话中之意,也不知是这向来聪明的姐姐被眼前那沉重的压力弄的手足无措,还是关心则乱了呢?幸好自己出口解释了,「君山派与本盟不同,平意久为君山派大师兄,威望可不是相公能够相比的,若是相公太过努力,威望是好建立了、临敌时的指挥也顺手了,可事后就难免会变成两人相争,这样可不行……作为长者,他……确实不能不考虑多些,比任何人都先退让个几步才行……」
听辛婉怡这一提点,邵雪芊这才警醒。
原来方才吴羽那将责任摆脱个一干二净的言语,并不只是先行为自己开脱,而是另一种形式的输诚,明告姬平意他只负责出谋画策,绝不谋取威天盟与君山派的大权。毕竟身为领袖,最忌讳的就是手下人争夺自己的权柄,太阿倒持之危是每个领导者都不能容忍之事,也难怪姬平意听的龙心大悦,言语之中都透出了心下的平和轻松。
反倒是自己,竟连这么点小事都没发觉,还亏她一心要扶持自己的儿子,让姬平意当真成为威天盟的有为盟主,连这点见识都没有,想帮忙只怕帮的还是倒忙!
望向正讨论热切的两人,邵雪芊俏脸一红,方才跃入心湖之事却是越发坚定了。若自己不能在见识上帮忙儿子,唯一能为姬平意做的,只有心中正在踌躇的事儿了……
【第七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