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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体记》55 - 57

2018-10-13 09:01:30

第五十五章、母子孽情

  入夜,我潜于大厅旁,守候已有多时。

  晚膳后,贾似道一直在大厅内,交代布置婚仪事宜。

  下人们来来去去,回禀、请示,穿梭不绝。贾似道往往数言来去,处事利落,小事则全不问”律交由齐管家料理,遇到下边有何繁难,贾似道也极快作出决断。二更过后,人真往来渐趋稀落,直至后来,清寂无声。贾似道屏退随从,自己就案执笔,写些言札帖子。

  齐管家藉着问事,踅过来两回,有意无意间促请贾似道早些歇息,以免累着了身子。贾似道并未理会,只道:“知道了,我这里待一会儿,你们除了夜值人真,也都去睡吧。”

  齐管家唯唯而退。

  过了半个多时辰,贾似道见再无人息,掩上门,熄了烛火,走到窗旁,临窗默望了一回。悄然到了言案后的厅角,那处竟还有一座完好无损的怒目僧像,贾似道在那僧首迎头一拍,后颈合盖掉下,他伸手进去拨弄了什么,随即将手抽出,掰动怒目僧一只扬举的手臂,只听“咯咯”声响,厅角地面露出一处地道口,贾似道举步走下,随即消失不见。

  不一时,地道口合闭,怒目僧又举起手臂,合盖上翻”切回复原状。

  我又留意一看,见除了罗侍卫移动的那座,厅中的另两个角落也置有罗汉木像,只是像姿形态各异,不知其它几座木像是不也另有蹊跷呢,还是仅作障眼法之用。

  “果然来了。”

  贾似道进去不久,连护法与王玉儿先后如一阵轻烟飘入厅中,厅外远处则是齐管家在走动望风。

  “如入无人之境啊,是全真道士开闸放水吗——师姐呢?”

  我早就料到,太乙派不是今夜,便是明晚,必来秘室搜寻。本来,明晚才是最佳的时机,大伙儿都忙于婚仪,正宜她们从容细搜。现下看来,她们连一晚也不愿多等了。至于贾似道,以她们的手法要将他弄至昏迷,令其不觉,那是轻而易举,碍不着事的。

  在此预伏,暗窥她们行事、观察师姐的言行,并从她们对话中捕些消息,或许能弄清师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便是我今夜来此的目的。

  此际见太乙派几人果然现身,我暗自庆幸没有白白苦候许久。

  可是,尚未见到师姐人影,厅中的连护法、王玉儿两人却已开启机关,潜入进去。

  我微微一怔,暗道一声:“不好!”自地底潜游过去,挨近以木壁构筑的秘室通道,果然听到了师姐冷冷的清音:“你们两个且先回去!适才本尊见贾似道开启木门,此门禁闭之法竟是以贾似道自身为器——很愚顽的一个法子!本尊能将此符法轻易破去,只可惜,这样一来,势必牵连解门之器,危及贾似道性命,全真那些道士不会答应,又要啰嗦。罢了!待本尊亲往秘室搜石!”

  原来,圣女师姐神不知鬼不觉,早就来了!

  连护法与王玉儿听了师姐吩咐,不敢多言,当即应声离去。我默运玄功,与木壁紧挨的泥土悄然分开,木壁缝隙透过来秘道内的光亮,我凑近缝隙,张目一瞧,秘道内壁上点着一盏油灯,照得里边清清楚楚,师姐正将一只手贴于木门之上,转瞬纤掌、皓腕陷没木门,如入无物,师姐抽回纤掌一观,脸上冰霜傲色中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随即她再不迟疑,身影一闪,合身穿门而过。

  离得这么近她也没发现我,可见,霍锦儿的法子还真管用啊。

  我随即移身,与木门内秘室相连的松土纷纷避让,散去无声。我寻见一个的木缝,凑目一看,木门后便是便一溜长长的石阶,下行丈许方至秘室地面。我于是顺势又向下潜游,寻隙张望,只见秘室颇大,穹顶又高,步于其中不仅不嫌局促,反比寻常居屋似还豁敞些,物事布置皆精美,居用吃食之物一应齐全,除了言桌几案外,更有珠帘锦帐、床榻屏风、妆奁枕被,皆奢华富丽。沿壁一周,博古架上,各色珍玩罗列,令人眼花缭乱。

  而使得秘室尤感生机盎然者,里头竟有蟋蟀争鸣之声!入秋之季,秘室温湿的空气更宜蟋蟀的滋养,想来贾似道将格外宝贝的几只蟋蟀,藏养于秘室之内,不料,却躲过了怨憎会的畜警,幸存于此。

  看来,此室不仅是可供藏宝,亦宜居停勾留。

  此处木壁缝隙狭长微细,视野有限,我又不敢轻用天眼术,眼儿挪来挪去,也只见了屋中大概,连此时应该同在秘室内的贾似道与师姐均未瞧见。于是又移动身位,找了一处落结露洞的地方,方将室内情形一览无遗。

  贾似道坐于室内一侧”会儿仰头”时低首,偶尔眼角偏斜,游视身周,似乎在候着什么。

  再拿眼一望,我不由大吃一惊!

  仙袂飘飘、白衣胜雪的圣女师姐就在贾似道身后不远,大大方方缓步走着,仰头游视、低首寻望,应是在沿壁仔细寻找渡劫石无疑。

  看贾似道的情形,不像被人制住了身子,而师姐在他室内搜寻东西,也不像征得了贾似道的允许。

  这……这两个人,这个室中画面便似遭人施了魔咒,古怪而又奇异,此情此景,看似极为寻常,平静自然,但在知情者眼中,却有种无法形容的感觉,震骇人心。

  恍然间,我蓦地顿悟,不禁冷汗悄流。屋中两人绝非达成了什么默契,你不来管我,我不去看你。而是潜行无声的圣女师姐,实在太强大了!她凭借感应,察觉贾似道的一举一动,并有把握在贾似道眼儿回望之前,消失在他视野。

  师姐……简直太骄傲了!不屑于出手将贾似道制住再搜寻东西,她完全不把贾似道当“人”看,才会如此“旁若无人”地干着自己的事儿。

  思及于此,我不由心生警惕,摸了摸臂间搂着的白鼠,暗道:“小白呀小白,你要乖点儿,不要妄动哦。”

  我的敛藏声息之法,便是将自身声息体热敛缩至虫蚁之微,这一点并不为难,可轻易做到,但若要瞒过修道高手却远远不是,霍锦儿给了我一件年岁久远施过符法的幡衣,助我将体息掩藏更微,又让我以小白的声息体热掩盖我敛缩后的气息,其理便如巨浪涛天,不见水花,狮吼之下,不闻虫鸣。当然,选用小白还另有一屑道理,其它活物易惹人生疑,但营营役役的鼠类却几乎无所不至。

  即便有此藏息之法,见了师姐此状,我还是暗暗担心,若非师姐一心两用”边留意贾似道”边搜石,只怕藏息之法也瞒不过她耳目呢。

  也真是巧,我刚想到霍锦儿的藏息之法,霍锦儿的面容便忽然“出现”了,我朝她一笑,她张目一瞧,瞬间隐去。

  “霍姨,何事便莫问了,你若挂念我安危,可每隔半个时辰来窥我一次。”

  这是向霍锦儿请得此法后我对她说的话。我装着神神秘秘、又摆出可怜生生、以身犯险的架势,让霍锦儿来顾望我,无非是想消弭那房中一抱之后出现在两人中的鸿沟。而霍锦儿不知是真担心我还是什么的,果然每隔一会儿,便会“看”我一眼,我则对她报以一笑。这一晚守窥下来,我们“眉来眼去”,已不下五次。

  这时,秘室内“哒”的一响,仿佛有棋子落地的声音。我只道师姐不小心碰落了东西,正欲瞧她如何闪避,凝目一看,却见贾似道并未回身瞧看,倒望向他座旁的房中一角,随即,他起身紧走数步,角落的木壁悄然滑开,步入一个中等身形的妇人,她头面被贾似道身子挡住,我也认不出是府中何人,心道:“啊,竟被那王玉儿无意间猜中了,贾似道果然来此私会女子,却不知那女子是何身份,竟需他如此瞒天过海,煞费周折?”

  一时,只听贾似道笑道:“这么晚,上头有何事耽搁?让我好等。”

  妇人道:“还不是芸丫头闹人,与筠儿睹气,弄得自己心中憋屈,却来我房中厮磨,不肯就睡。”

  听妇人声音着实不年轻,沙沙中有沧桑之味,却不失慈和温婉。

  贾似道笑道:“这丫头,明儿我说她两句,这般闹法,弄得娘没法休息了。”

  妇人瞋道:“还不是像你!一般的顽皮不听话。”

  贾似道嘿嘿作笑,扶着妇人向室中走来,我暗下一乐,原来全料错了,贾似道哪是私会妇人,竟是母子相会,也不知有何要事商议。

  想是入夜已深,胡氏临睡前卸去了盛装,连发簪也拔去了,此际满头长发披散,飘垂及腰,身上随意披了件宽袖罗衫,是下是轻软睡鞋,那中等身形的身段,竟也走出了娉婷之态,很有女人味,与我平日所见大相迳庭。

  我心道:“胡氏平日拘于身份,发式妆容、身衣打扮、乃至言行举动,十是一个大户人家老主母的模样,此时看来,她留给我这般印象乃是受其外饰蒙蔽了。其实,她容颜未衰,眉目间犹存余韵,也只不过是个中年妇人。”

  师姐这时也回眸张望,身影如白云轻飘,避入榻旁的屏风后。

  贾似道扶着胡氏坐于榻上,自己拉过一张矮脚椅,母子两人面向坐定。师姐的身形又无声滑出,她眼眸游视过处,室内坛罐锦盒纷纷如昙花盛放,悄然打开,过目后又瞬即合上,诸般异像应是念力所致。

  屏风这一侧,贾似道母子毫无所觉,贾似道说道:“娘,明日便是筠儿的婚仪,或恐有事发生,娘不要随意走动,厅中见礼后,我让全真道士护送娘回房,娘拿上含有孩儿精血的宝珠”到秘室外,门儿自会打开,娘明晚便在此处歇息,等我来唤你才出去。”

  胡氏惊声道:“你尽顾我做什么,要顾你自己!还有芸丫头、筠儿呢,你却不管了?”

  “他们不用担心,筠儿自有东府那些人照应,芸丫头、笙儿我让他们跟着霍氏,有齐管家请来的仙姑看护,也都没事。我就更不用担心了,有解道长在身边,可保无虞。”

  “你这回究竟惹上了什么仇家?”

  “孩儿也不知,总不出过年轻胡闹时欠下的旧债罢?”

  “唉,眼瞅着你一心向好,也不胡闹折腾了,却又生出这些事!”

  “娘不用多想了,明儿有众高人道士,仇家来了也不过是自投罗网。孩儿只是怕场面太乱”时照应不及,惊吓了娘。”

  “嗯……姨娘们呢,还有那些丫环仆从,都能没事吗?”

  贾似道默然片刻,道:“都没事的,娘不用操心了,孩儿自会照应。”

  胡氏却从贾似道神气中看出言不由衷,脸上变色,怔了片刻,合闭双目,口唇微动,低声祷告:“佛祖慈悲,保佑我阖府平安”切罪孽,皆因我起,皆由我受,与旁人无涉,若有责罚,信妇愿一力承担,纵然千刀万剐,下阿鼻地狱,信妇甘受不辞,只求阖家平安喜乐。”

  贾似道急握胡氏之手,道:“娘何苦自咒,若有何错失欠累,那也是孩儿所为,与娘全不相干。”

  胡氏睁开双眼,目中已泪花晶莹:“莫胡说,你不信佛,与你有什么相干?娘是不洁之人,罪行多多,娘知道迟早会有报应,只求不要连累到他人身上。”

  “娘不用瞎想了,娘是世上最圣洁善良的女子”生积德行善,放生、济困,善行无数,佛祖若具有眼,当给娘大大的福报呢。”

  胡氏盯着贾似道,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你也不用哄娘了,娘自身所为,心中有数,瞒不过佛祖法眼。娘十六岁嫁人,不能从一而终,跟了你爹爹又不能长久,老太君将我遗发给石匠,又……唉,娘一生辗转,以不洁之身连累了多人,尤其是那张石匠父子,你接我回临安时将他们瞒在鼓里,怎……怎对得起人家?”

  “孩儿不是说过吗,事后我让人送去一大笔养老银,张石匠该能舒舒服服地安度晚年。”

  “那怎么这些年也没递个消息来?人家心里定是恨上娘了。”

  “短暂夫妻,有何情分?听人说,张石匠拿了银钱,举家迁回湘西老家,买地作财主去了,人家只怕早已忘了娘啦。”

  “宁儿也去了?他……他喜欢玉石雕琢,回老家却没什么奔头。”

  “也跟去了,如今定然已娶妻生子了,玉石匠苦累,哪比得上坐收田租轻松?”

  “那……那也罢了。”

  贾似道陪笑:“娘,你别心中老惦记着这些没用的,人家过得好好的,你这头挂念忧心,白委屈了自己。”

  胡氏不为贾似道的劝慰所动,元自怔怔望着自己的儿子,神情迟疑,嘴角嚅动,终于道:“有件事……芸丫头她娘刘氏,好端端的一个人,是怎么……怎么死的?娘一直也不忍心来问你,想来也是受我连累……”说着,情难自抑,语声哽咽,泣不成声。风韵未失的面庞流珠溅泪,梨花凋残,望去楚楚动人。

  贾似道垂头道:“娘又瞎起疑心了,那是霍氏呷醋,被她逼的。”

  “你何必骗娘!她僻居府外,若你有心隐瞒,霍氏怎能知道?你……你是不放心刘氏清楚芸丫头的身世,有意让霍氏知道,没……没了刘氏,你好接芸丫头入府!”

  “娘!”

  “娘也知道,你都是一心为娘着想,可是你不该忒过狠心,娘本不该……如些来,娘身上的罪业,愈发重了。”

  贾似道举巾替胡氏拭泪,柔声道:“娘把孩儿想深了,的确是无意被霍氏察觉,她那时初嫁情热,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刘氏又是经不起场面风浪的人,自寻了短见。唉,孩儿为人,鲁莽粗心是有的,要说是刻意为之,天打雷劈!你想,此事诸多后变,怎能预先全然料到?此事过后,孩儿心中一直有愧疚,待刘家的人格外恩厚,你也是知道的。”

  胡氏低头垂泪,声气稍缓:“总之全是因娘而起,娘的罪业不浅。”

  贾似道安慰道:“娘就是心善,凡事都怪到自己身上,娘这般作贱自己,孩儿瞧着,实在不忍心呢。”

  胡氏抬面抹泪,叹气道:“你对娘千般好,万般好,娘是知道的,只是,你也该多关心关心身边的其它人。王氏有疾,你回来后也不去瞧人家一趟,她毕竟也是筠儿生母哩,你怎可如此粗心大意,冷落了她?”

  贾似道微微作笑:“她身上常有小疾,也不是头一回了,不碍事的,况且,娘有所不知,她……她是从小受那处训养调教的,忍得越久,房里头便越……越张狂,嘻嘻。”

  胡氏眼角还余有水光泪湿,闻言脸儿蓦地一红,啐道:“呸,动那些歪念,不是好人!亏你还有脸说!”

  贾似道摸着胡氏的手,涎脸道:“娘呷醋了,可了不得!”

  胡氏面醉身软,吁吁喘道:“哪个呷醋了……你……你……别闹了……好好坐着说话儿……”

  我吃了一惊,胡氏好端端的怎地忽作此态?待细一看,胡氏膝下,裙衣抖动,却被贾似道身子挡住,望不见贾似道在下方做了什么,使得胡氏神情语气一时大异。

  直到胡氏腿上裙衣越抖越高,乱乱堆起,方见贾似道适才摸着胡氏的手不知何时滑下,竟然伸入了胡氏裙底,裙衣瑟瑟乱颤,隔裙能望见有只手在内亵动不止……

  我脑门一晕,面皮起麻,怎么他们母子俩……?脑际忽然闪过一道灵光,适才听两人说了半天,关于贾芸的身世,隐隐约约,恍恍惚惚,让人起疑。此际一见两人情形,当即大悟,莫非……贾芸竟是胡氏所生!是他俩母子乱伦的孽果?

  我心中怦怦直跳,直觉眼中紧干泛涩,睁目细望,只见贾似道已将胡氏推倒在杨,气息大喘,口中语无伦次:“娘……无需胡思乱想了……费心伤神的……孩儿……要将娘途至极乐……”

  胡氏方才繁思重重,神容有伤,此际一被贾似道沾上身,身子却瞬即软得如一滩泥似的,掩眸轻闭,红唇娇喘。

  贾似道掀裙一撩,露出胡氏肥白的下体,卷曲的乌毛黑绒绒一片,遍布腿心,旁岸衍生,直延小腹,且滋侵而横飞两翼。

  我心中一大跳,目力发紧:“胡氏天姿韵秀,却恁地毛盛!”

  只见贾似道急急脱了裤儿,将衣袍揽在腰间,露出苍白的下体,甩出胯间阳物,龟头摇头晃脑,直往胡氏腿心鸟毛密处塞去,口中喘道:“娘啊……亲娘!孩儿一见娘的这一蓬密林……就等不及了,要起兴哩!”

  “唔,你拿去,你都拿去……哦!……”

  胡氏闭目娇吟,以臂抱揽贾似道后颈,宽袖滑落,露出雪白的丰腴软臂,缠得贾似道身背紧紧的。

  “孩儿进来了……”贾似道的白臀一颤,身背仰抬,顶脱了胡氏的手臂,神醉目迷,下颔的短须高高扬起:“娘啊,你的水儿要淹死人哩。”

  胡氏在下方歪露半面,酡颜似醉,羞面皎唇,痴痴喃喃,略杂灰白的长发铺满了身下。

  贾似道进入胡氏体内后抵着未动,凝身沉醉片刻,方将臀儿高高掀起,从他胯下,能瞧见湿淋淋的肉棍水光发亮,长长直指胡氏盛开的两片阴唇,贾似道低头瞧了一眼,通直的肉棍一点一点刺入胡氏的秘洞,胡氏不堪挨忍,又是一声细细长长的鼻哼。

  虽知贾似道母子乱伦,但亲眼目见他们母子真刀真枪,性器接触,我胸口还有种喘不过气来之感,浑身起了一阵兴奋的鸡皮疙瘩。

  早在贾似道母子声息不对时,师姐便飘身于屏后来瞧,先还涂容淡观,此时见贾似道母子肉搏上阵,师姐满脸飞红,霍然转身,皱眉听声半晌,倏地又转过身来,凛眉怒目,提起一掌,那股无名的气息扩散,显然便欲发掌击杀迷醉颠狂中的贾似道母子。

  师姐,不要啊!我心下怦怦直跳,实在不忍见快活中的贾似道母子就这般无知觉地死于师姐掌下。

  师姐提掌迟疑片刻,莹如冰雪的脸上潮红渐腿,似乎以修为心法压下了杀欲,厌皱眉睫,如隐忍躲避着不洁之物,转身背对贾似道母子的淫行,听若不闻,身影又如幽灵般将秘室各处一一搜寻。

  师姐这副模样十分可爱啊,我盯着师姐皱眉苦脸的样子,大感有趣。

  “娘,你想叫便大声叫罢,这间屋便是专备你用的啊!”

  贾似道完全不知屏风外有个愠怒的仙子,方才几乎杀了他,此时又在强忍他们母子的淫声,情狂下忍不住忘形大叫,与胡氏纠缠的淫亵之景愈发如火如茶。

  他将胡氏的两是高高地担在肩上,压得胡氏的身形几乎从腹部折弯,阴户朝天,交接处,黑黑密林吞没了一截红通通的阳物,戳弄极频,胡氏肥大的阴唇被鼓弄翻飞不定,淫湿放浪。

  “呜呜,娘忍不住了……你快动……莫多话!”胡氏声急气促,满面红乱,被压着的身子元自在下方不安扭动,闪出一瞥白自腹肌,看去满身活力,哪像年届五十的妇人?

  “卜滋、卜滋!-

  贾似道白臀飞闪,全力驰骋,竟不见丝毫斯文之态,清瘦的身板却气力悠长”抽便是数十记,将胡氏牝中插得一片水声乱响。

  “唔思嗯……呃呃……哦……啊啊!”

  胡氏在贾似道的急抽下,初时仅是喉间闷闷声抖,随后终于难以自控,破喉大叫,声闻满室。此时,停歇了好一阵的蟋蟀忽又齐声和鸣,仿佛为胡氏伴唱,替贾似道助威。

  “蟋蟀……也在求欢呢!”

  贾似道抽添之势稍缓,喘道:“还记得……娘头回给我……就是在一个夏夜,孩儿半夜起来捉蟋蟀……娘半遮衣体来瞧……就给了我。”

  胡氏抬面吁吁喘道:“你就是坏……娘也敢欺!”

  “那时爹爹已去世,孩儿在东府再也待不住了,就来寻娘,石匠家那个晚上,孩儿终生难忘啊。”

  胡氏面红喘气:“尽说那些做什么,快快动几下,娘……就要丢了……”

  贾似道却退身抽出,喘道:“娘说什么……这么快就来了?孩儿还没够呢。”

  说着,将胡氏翻弄过身。

  胡氏肘弯支榻,翘臀跪伏着,满头长发如云披散,由后脑倾泻整个脊背,衬得脸儿娇白小巧,只见眉目唇鼻之韵,望去格外年轻几分。

  她高支的肥臀,除了肤色有些苍白、肌肉略略松弛外,几与年轻妇人无异,肤色娇白,臀形迷人。但贾似道在后边开始耸动冲撞后,还是可以看出年龄不饶人,不仅她腹部松弛的白肌如浪摇垂,后臀松肌也被撞得抖起一阵细细的波浪。

  胡氏被贾似道后边紧密的攻势鼓捣得喘不过气,回眸羞望:“啊,啊……娘经不起这般折腾了……”

  虽是这么说,母子俩一个耸攻”个迎合,进退有度,淫动间配合无间,显然不知这般肏弄过多少回了。

  贾似道母子大行淫媾,看得我耳热心跳,忽然,我心中一惊——咦,师姐呢?


第五十六章、李丹重现

  忽然不见了师姐踪影,我心间泛起一阵不安的感觉,这不妥之感,由腹间传来一道掌力时得到证实。

  “你是谁?”

  师姐清冷中夹着泉水淙淙般的妙音传人我耳中,凝掌未发。

  莫非我瞧得太过投入,忘了掩藏气息?或是活春宫让人身热难禁,故而被师姐察觉?我心念电转,想来她是穿壁而出,顺着我因嫌气闷而未闭合的土道潜袭而至。土道狭窄,我身前不容站人,她应是在我的侧方,悄然出手制住了我前腹要害。

  以她现如今的修为功力,又是先发制人,把持了我的要害,甩脱她的可能几乎微乎其微。

  只需她轻轻一吐掌劲,我的小命便呜呼哀哉。我全身一动也不敢动,连头也不敢摆动去望,生怕师姐误会,自己不免惨遭毒手。

  想到我或许要死于师姐掌下,那种荒谬的感觉让人既不心甘,又啼笑皆非。

  青阳山躲避全真道士追击时,我与师姐亦有过这种五行界中近身相贴的情形,不过,那时师姐情意深重,不惜耗损功力渡气给我,助我恢复剧斗后消耗的元气,以便逃亡。

  而今日情势完全不同,我认得师姐,师姐可认不得我!

  师姐小手柔软,按在腹前给人以暗下销魂之感,但我此时那敢分心多想?不能再迟疑了!机会只有一个,我要试试——

  “陈瑶!”

  我连运气传音也不敢,大声叫出,木壁若无隔音之效,大概秘室内的贾似道母子都能听到。

  “陈瑶?”师姐传来的话音有些迷惑,道:“这名儿听来倒也耳熟……”

  师姐竟连她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了!

  我心中一酸,趁她心神微分的瞬间,脚下一弹,冲天而起。

  “你……!”师姐惊呼一声,怒斥道:“下流!”

  我将身冲起,师姐的小手滑下,触到我腹下之蛇,登时手儿急缩,待她缓过神发掌击来,我已冲高丈许。

  方才,无论我向后躲避,还是朝师姐立身的另一方逃逸,均逃不出她的掌心。

  向下则更是找死,正适她“迎头痛击”,唯有赌上一赌,触到男子的阳物,她是不会羞避。

  因此,我弹升时几乎是刻意将火热翘硬的尘根迎向她纤掌,依适才室中所见,师姐她显然尚未修练至视男子阳具如无物之境,利用她缩手惊羞的刹那,我全身逃离了她的控制。

  在青阳山师门时,师姐就不如我机变,如今她功力虽脱胎换骨,反应还是慢了我半拍。

  师姐惊觉我上逃后”怒之下,出手全不留情,运是了掌劲,向我潜逃的方向狠狠击来。

  “砰!”

  巨大的气劲透过身后的土障传来,不仅重重撞上我的后背,且漫过我身子,将我全身裹夹在内。这一击之威比当日王寂更甚,师姐现在的功力真是太惊人了!

  所幸身后厚达丈许的土障消去了大半劲力,又拦住了她的后续追击。

  我忍住周身剧痛,没命向前奔逃,那气劲追身之感一直延续了数丈,才终于消停。我半刻也不敢停留,迳直逃至我的居处才窜出地面。

  出来的地方在院外,我检视了身上,除了体内隐隐作痛、不知是不有内伤外,情况似乎还不是太糟,至少没有出现七窍流血那般骇人的惨状。

  这骇人的惨状却发生在小自身上,可怜的小白,眼鼻嘴耳齐齐流血,奄奄一息。

  我奔逃之际,以护体真气护住了身上要害,却忘了怀中尚有小白,它怎能承受那般强大的气劲?

  “对不住了,小白!”

  我愧疚地默道,心痛地捧着它虚弱的身子,以脚推开了院门。

  如果说此时有什么能让我心情变得更坏的话,那就是宋恣那张怡然自得的脸了。

  这人背着双手,顺身而立,目如朗星,迎空望月”副仙然欲飘的样子。

  “啊,是少主吗,这么晚你去哪了?不好意思,我正望月练剑,不能恭迎少主了。”

  宋恣仰面向空,僵着面肌,嘴像鱼儿一样张动说话,却没向我这边望上一眼。

  若非此时想到他恰好能帮小白看伤,我定然怒了。

  “三郎,你不好好值夜,在那里看什么月亮?快来,长老摔伤了,你帮忙瞧一瞧。”

  “少主稍候片刻,待我收功。”

  宋恣沉气收功,结束望月”边陪笑道:“我练目剑并不妨碍值夜的。” 一边走近,翻瞧小白伤势:“哎呀,这是摔着了吗,怎么摔成这样了,贾府有那么高的地方吗,能将长老摔成这样?”

  “少啰嗦,你瞧怎么治?”

  “嗯,看着像受了内伤,只能寄望于调养,但伤势这般重,存活是很渺茫了,除非……”

  “别吞吞吐吐的,等你说完,长老只怕都死了。”

  “除非有什么法子能增强它的体气,思,这个城池既固……”

  我脑中灵光一闪,道:“好了,莫说了!我现下要采丹练功,你帮我在一旁护法!”

  宋恣脸上掠过诧异之色,但我顾不上理会他了。

  小白若亡,往后能不引动丹气便很难说,青阳丹从此废弃,那就太可惜了。

  况且小白此时急需丹气疗伤,且师姐行径异常、功力大进,我也想加快提升功力以应变,于是,我决意行险一试,正好有宋恣这个大行家在一旁,或许还能清除采丹过急之险。

  进屋取了青阳丹,出了院子不远便是园中花池。

  此际早过了三更,月华流照,园中花池水气弥漫,说不出的静美。开匣之后,小白挣扎着爬近,伏着不动,我心下大喜”时气感滋生,我临池采丹,宋恣则远远守于一旁。

  或许小白知道这是它最后的救命机会,忍住了受气过多的不适,到青阳丹被采了十之八九,它才挣动是爪,想要爬开,我忙敛功沉气将它移走。青阳丹暗淡无光,球体瘪了下去,只剩下一个萎缩干皱的肉球。

  我举头望月,身心充盈,有说不出的宁静。

  此番采气,比前两次多了一倍的量,却并无不适之感,也没焕然如新的强烈反应,实是大出我的意料。

  也许,前两次的采丹入气经这些日的吸收后,已大大提升了我的内腑经脉。

  小杯盛水,掬水可满,大湖浩荡,虽奔流不能使其盈。

  上回我就与秃鹰斗了个旗鼓相当,此番采丹后,功力提升了几近一倍,该能与雀使之流一较长短了罢?那青阳巨蛇数百年修行,功力确乎可惊,它修练至成丹的境界,若非云真子手中有斩邪刀,又恰有那白须红面的高大道士寒功克制,哪方能最终取胜,也还难说得紧呢。

  青阳巨蛇惨遭戮身取丹,还有一大缘故,只因它乃虫类,毕竟虫畜有灵,却怎么都无法与人相比,人为万物灵长之说,确非虚言。便如小白,年寿至百岁,通有灵性,在鼠类中已是极为难得罕见,可惜限于天赋微躯,受了师姐掌劲波及,便难承受。

  如今,青阳巨蛇成丹元气尽皆转为我所有,功力相若,由人挥使,又会是何结果呢?

  默思中,我似乎能感受惨遭屠戮的青阳巨蛇递来的哀哀寄望之意,暗道:“同山修练,虽无交往,也算同乡道友。青阳道友,我定会为你雪耻复仇!”得受其气,我不仅感其深恩,亦觉青阳巨蛇虽为虫类,形如同道,颇觉亲近。想必当日被惊动而爬出大树的青阳巨蛇,也是嗅到了我与师姐的青阳气息有亲近之感,才转而掉头拦击外敌罢?

  宋恣见我只顾仰望默思,移身走近,叹道:“棋娘真是个奇人呀,如此灵丹何求可得?踏递灵山也难寻啊!”

  他亲见我采丹,极口称奇,又不知云真子之事,只道青阳丹是棋娘从哪处仙山觅获的,不由大发感叹起来。

  我自也不跟他多说,只淡然一笑:“霍姨来瞧了,咱们回去罢!”

  我与宋恣踏着月色回去,刚进院子,“吱呀” 一声,霍锦儿的房门打开,我心中感念她夜深未睡,牵挂于我,嘴上也没多说什么,只将小白交至她手中。

  月色之下,霍锦儿袖口露着的一截皓腕,丰腴白晰,情致动人。我递过小白时,与她肌肤相触,只觉软滑冰腻”时情难自已,背对着宋恣悄悄传音:“霍姨,我心领了。”

  “什么?”霍锦儿不知我是运功传音,出言相问,待见我面色尴尬,她瞬即明白我是背人说话,又领会了我言意,不由面上一红,慌忙转过身进屋去了。

  我回到房中,诸事停当稳妥,解衣就寝”会儿回思霍锦儿风韵”会儿思及久别的师姐,心中说不清是喜乐甜酸。

  朦胧欲睡时,我想起师姐纤手触及我尘根时的惊羞急乱,心间一荡,痴痴唤了声“师姐”,手儿悄悄摸了下去……

  次日凌晨时分,外边就开始传来噪杂的声息,人真走动繁忙,喝唤声不绝,敢情婚仪之日,人人都不敢躲懒,很早便忙碌了起来。

  我居住的院子正是新房所在,洞房设在隔壁原本闲置的大屋,前两日已装饰一新,今儿是正[II,许多只有今日能放入的物事,便早早布置进来。

  我起身穿衣时,试运念力,不料,未见杨旁的衣袍飘移,袍服已然在手。

  这何止是念动,几乎可说是搬运术了。我心知功力满溢,水到渠成”法通万法通,自己虽未当真习过搬运术,但所谓道法万千,殊路同归,这次的念动应该不是搬运,导致的情形却差相类似。

  我跃身下榻,体捷如风。昨夜临睡前虽偷偷干了些邋遢事,此际早起,却精力充盈,感觉整个世界也为之气象一新,跃跃然只想做些什么。

  临安婚俗,新郎需领着仪队,敲锣打鼓,热热闹闹地赶至女家,将新娘接回府中,是为“迎娶”,俗称“接亲”。若男女双方府第离得较远,迎娶之列一大早便要出发,离得较近,午后启行,也无不可,能赶上男家晚间喜宴便算于礼妥当。贾、陆两府同在城外西湖之畔,去那不需一个时辰,故此时还没人来催我更衣妆饰。

  我在房中整备半晌,趁人真忙乱,悄悄溜出府外走了一趟,返归时,不少府中人笑我半日都等不及了,跑去湖边遥望新娘。

  我对诸般打趣充耳不闻,约莫是时候了,便持帖一封到了霍氏居处,丫环自去报知。

  霍氏早就穿戴一新,沿着窗外的房廊走来,行走之间,丽裙闪动,下肢掀起微微的臀波,迈进侧厅,却于房口停步,未言先笑:“一大早的,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人说“春风洗面简衣妆”,这霍氏却盛装也穿出了简衣素服的轻捷之感。

  我抬目悄视,道:“孩儿来此拜会‘仙姑’。”

  霍氏很是疑惑,走近落座,娥眉微皱道:“你不在房中候着做新郎,这会儿跑这添什么乱子?只怕两位仙姑未必肯见呢。”说着,摆了摆手,却也让人接帖进去传话。

  我心中有数,并不着急,只向霍氏说起”向心慕道法,难得仙姑临府,故求一见。

  霍氏眼眸流波,道:“你是心慕道法呢,还是心慕仙姑?”说着,掩嘴一笑。

  我瞥了房口的丫环一眼,微倾过身低声道:“娘,你……怎地取笑起孩儿来了?”

  霍氏面色微红,白了我一眼,并不作声。一时侧首抬视,掠鬓一笑道:“今儿天色不错,就该你娶一房媳妇进门。”

  “娘说差了,我这里见仙姑,娘却说娶媳妇,这话……不很妥哦。”

  霍氏忍俊不住,“噗哧” 一声,扬起手儿,笑道:“筠儿,瞧我不打你,你呀,越发不老成了!”

  霍氏向来言笑无忌,但她这般身段放出来,连我也觉得有些扎眼了。房口那侍候打帘的丫环神情登时有些不自在,借着望向外边,脚下移动,悄悄退出厅房了。

  “回来!”霍氏举头见了,微微一愣,厉声道:“三心二意的,干什么去?”

  那丫环脸上红了又白,不敢争辩,只低头认错:“奴婢错了”时看外边,却走神了。”

  霍氏定定瞧着身前丫环,羞恼之下,脸上起了一阵升降不定的红云,似笑非笑的:“装聪明!我们母子难得说笑,瞧不过眼了?”

  “奴婢不敢!”那丫环扑通一声跪下,险些要哭了。

  见了此状,我心下怦怦直跳,说不清是何滋味,摆头暗窥了霍氏一眼,或许她也是无意的,却被丫环一番举动,搅得行迹很重,难怪她羞恼了。暗下也不由检讨:“奇怪,自己本是有事来此,怎地一见她,偏喜说些风话儿呢?”

  未及深思,小荃引着圣女师姐、张幼玉已从厅外的穿堂走过来了。

  霍氏忙低声斥道:“一旁老实站着去!”匆忽间面带余红,瞥了我一眼。

  那丫环如蒙大赦,慌忙起身至厅口,撩帘相候。

  师姐、张幼玉两人身量齐高,如仙妃引伴,美色双映,步入厅来,满室生光。

  我不由缓缓立起,虽然已窥望过两次,这回却是我首次毫无遮挡、正首道视阔别许久的师姐,那份冲击和感动瞬间弥漫了我全身心。

  师姐的容色本就极美,但此时一见,我心下不得不承认,不知那见鬼的太乙派做了什么,竟使得师姐的容光中散发着“冰肌雪骨玉为魂”气息,浑不似人间气韵,那莲花出尘的不可近亵之态,令人心狂。

  霍氏早定了神气,起身相迎,指着我,笑道:“有扰两位仙姑了,这是屋下长男贾筠,幼慕仙术,冒昧求见,乞劳仙姑点化。”

  “不敢,”张幼玉皓齿微露,语带笑音:“不知公子有何指教?”人前显然是张幼玉出头接洽,师姐便似不闻世事的仙女,神容自若,对身外世事淡如清风。

  我竭力忍着不去贪瞧师姐,只笑道:“得见两位仙子,幸何如之,小可喜读道言,正有些难题,欲就便请教。”说着”边揖让引座。

  待两人盈盈落座,我假意问了些道法义理,张幼玉一一作答,双方意不在此,均泛泛而谈。

  师姐似不喜作伪,略皱其眉,目光如刀,忽而插言道:“贾公子目烁精华,体气周盈,若我拙眼不花,公子当是练气高手,这些粗浅的法理若尚未走通,何能至此?”

  近听师姐熟悉的声音,问的又是自己,我鼻头一酸,险些要哭,咬牙暗忍,藉着说话,转过头,细瞧她近在眼前的熟悉面孔,口中道:“仙姑有所不知,小可……天资驽钝,却有些奇遇,有此微成,皆拜全真高道云真子之赐!”

  张幼玉、师姐奇道:“公子与云真子结有法缘?”

  我近乎恶毒地道:“是的,云真子对小可的深恩,小可终生难忘!”

  张幼玉、师姐两人悄悄互视一眼,神色中似乎不能置信,张幼玉道:“然则……”

  或许她想说,棋室之争,云真子与我敌对的事吧。我微微一笑:“云真子不计嫌隙,身怀异宝而不用,将青阳灵丹赠予本府七姨娘,七姨娘又将灵丹给了小可,小可因此得有微成,饮水思源,岂不要感念云真子的道心宽广,高风亮节?”

  当下,半真半假的,将采练青阳丹,我由此而功力充盈等状说了一递,字里话间,透着对云真子的不尽感激。

  有朝一日,当全真教知道与他们作对的我,竟然是云真子给喂肥的,心里头定然会更加堵闷吧?我不无快意地想。

  当然,我这么说还另有用意。变身为贾大公子后,我一直仔细掩藏自身功力,身具功法的事也只有东府与雀使、秃鹰几人知晓,且误以为乃张天师施受,贾府上下,还一无所知。藉此机会,恰好霍氏也在一旁,将一身功力的由来推到青阳丹上,那么,往后我再也不用躲躲藏藏”旦施展玄功,也就不会令人奇怪了。

  果然,霍氏听了,大为惊异,而张幼玉、师姐两人,显然早知云真子赠丹一事,反倒不甚在意,只恭喜我能有此灵丹奇遇。未了,张幼玉似无意间问起:“贾公子天运垂青,据说还曾得获真武教李元其道长赠予奇药?”

  我早知她会有此一问,这也是我今日此来,知道她们定会见我的缘故。

  “没有的事,”我矢口否认:“小可与李元其道长素不相识,他怎会赠药给我?”

  张幼玉脸色微变:“贾公子与李道长当真不熟?”

  “委实不熟,我那药丸,乃是五通派言老三给我的,他自其师祖地行尊处求来,据说地行尊却是从李道长手中取得。”

  我满口大谎,将她们大大地耍了一通。她们面露恍然之色,反倒更相信了。

  此说与连护法相异而同证,可说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我心中畅快,不由多瞧了师姐几眼,师姐不便发作,微愠的神情更添让人臆想翩翩的丽色。以往,我在青阳山也是常这么惹逗她,以赏其怒态之美。

  霍氏坐在我身旁,后边伸手偷偷在我腰上掐了一下。

  我骇然而惊,我的娘!她这小动作怎能瞒过张幼玉与师姐两人?一时只觉头面变大,肿头肿脑,讪讪然不安,张幼玉与师姐则游眸旁视,假作不知,几人神情都有些不大自在。霍氏何等机灵,立时知机,改掐腰为推了我身背一下,瞋笑道:“筠儿,你瞒得娘好!得了许多宝贝,竟也不让娘知道!”

  正说笑间,厅外跑来一个下人,说府外有人送来一封信,是给太乙派仙姑的。

  张幼玉与师姐听了,皆大为惊讶。

  霍氏道:“这里有两位仙姑,却是给哪位的?”

  下人道:“递信那人,说是交给什么圣女,属下也不太明白。”

  张幼玉愈发惊疑,师姐淡淡道:“给我瞧瞧。”接过言信,撕开瞧看。

  我只盯着师姐,眼儿不眨一瞬。

  半晌,师姐抖动手中信笺,冷笑道:“天下竟有这等奇事!”

  张幼玉道:“怎么?”

  师姐将信笺递给张幼玉,道:“你瞅瞅。”

  张幼玉展开看了,面色渐变,连笑带气,道:“这人准是个疯子!谁不知你自幼备选本门圣女,秘室静修多年,与外边从无往来?这人却称你为师姐,又说你名叫什么‘陈瑶’,岂不可笑?啰嗦一大堆青阳山事迹,说得煞有介事,神龙门弟子李丹?却没听说过此人。”

  “等等,”霍氏一惊,问一旁的小荃道:“这阵子府中走丢的小道士,叫什么姓名?”

  小荃闪着大眼儿:“是姓李,对了,好像就叫李丹!”

  霍氏脸色一变,道:“你快去将齐管家唤来!”

  齐管家来了,听几人一连也是大惊:“哎呀,不错,那小道士是叫李丹,后来宗阳宫道士也说他来自神龙门!棋娘前一阵子找得他好苦!却原来……这小道士莫非是神智失常了?故而走丢,现今又做些疯疯癫癫的事儿?”

  张幼玉面色奇异,道:“竟真有此人,前阵子在贵府待过?”

  师姐沉吟道:“我想他应该并未走远,且常常潜入府中。”

  两者都称她为“陈瑶”,师姐显然认定昨夜所遇,便是这个写信的“李丹”了,旁人却当她是泛泛推测之词,并未留意,霍氏问传信的下人:“这信是谁交给你的?”

  下人道:“便是那卖针线的姚货郎,他往常挑担子常从府前走过的。”

  几人猜疑不定,齐管家道:“属下会尽快查明此事!”

  估计他查也查不出什么。我从身后制住那货郎,赠金相托,又展露功法相胁,让他办这件事,他连我影子也没见着。

  照我推想,如果昨夜师姐已找到渡劫石,她很快便会离府,若是没找到渡劫石,以她的身分也不会在贾府多待。

  师姐如今功力奇高,没法将她暗暗劫走,她一回太乙门总坛,门深似海,要与师姐相见,想必更难。

  我不愿失去在贾府与师姐难得的接触机会,昨夜,当她听到自己的名字“陈瑶”时,似乎有所触动,那么,我提供给她更多的往事细节,她会作何反应呢?

  言信是我亲笔手言,我那如被狂风吹到的歪斜字体,往日的师姐常拿来笑话的,印象自深。那花押下龙爪暗记,更是师姐自己手创。在青阳山时,总臆想将来行道江湖,神龙门不可无自己的暗记,兰心慧质的师姐便设计了这一鳞半爪见真龙、简拙而又有意趣的龙爪之记。

  其它或易忘失,常人对自己亲创的物事却往往终生不忘。

  见了这些,师姐是否能想起更多,并忆起我这个师弟呢?

  若这些都不够,那么,我向霍锦儿请得符法,碾碎青阳残丹作汁,以它长期弥留的灵气供养符法所需灵力,而留下的这龙爪之记,将会时时出现在师姐的脑海中,无论醒时梦里,挥之不去,直到青阳丹汁灵气消逝。

  ——师姐,但愿你的记忆未被全然抹去,苍天可怜见,教你我有重逢之日!

  将来的结果尚不能知,以目前看,师姐显然未被触动,但我一点不后悔今日此行此举。

  至少,我确知师姐遭太乙派动了手脚,前事尽忘,而我,已在师姐的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更在信中与她约了一月后相见,想必师姐事后若有触动,届时定会设法赴会。

  不管太乙派将会如何阻扰此事,也无法挡住我寻回师姐的决心!在这一个月中,我定要弄清师姐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设法救醒师姐!

  我身坐如钟,面露微笑,头顶却盘旋着寒丝丝的凉气:心中激荡起炽烈战意……

  “大公子,该去换新服了!”


第五十七章、奇石秘图

  书僮贾定跑来催驾,我尚未告辞,厅外却有几人抬轿而至,张幼玉向霍氏辞行:“圣姑甚少出门,还望夫人多加照拂,幼玉有事,先行告辞了。”

  霍氏笑道:“不多留两日吗?”显然,双方早已打过招呼,霍氏此际仅为客套。

  “不了,师门法严,误了归期,幼玉可受责不起,”张幼玉说着,又转脸向我笑道:“不能暍大公子喜酒,甚憾,幼玉这里先向大公子道声恭喜!”

  这个女子,我窥过她裙底春光,美色醉人,令人实难相忘,但有朝一日,她若成为我营救师姐的障碍,我也一样会毫不留情,对她下手!当下,微微笑道:“小可期盼与仙子再度相会!”

  张幼玉点点头,唇边留着笑意,转身又朝霍氏、师姐微一倾身,行礼致别,方步出厅外,乘轿离府而去。

  我回望了师姐一眼,也跟着书僮贾定出了厅,换上吉服,头戴礼冠,与贾府一众浩浩荡荡骑马朝陆府进发,东府几人也随驾同往。

  将新娘迎归贾府时,府中人声鼎沸,四方来客毕集。鼓笙吹瑟中,吉礼完毕,众宾欢宴,觥筹交错,喧闹腾天,自始至终,没有半点异状发生。

  喜宴过后,宾客渐散,往返送客之余,众人互相照面碰见,看似都舒了一口气。

  毕竟另有内情,不能全当无事。全质道士、雀使门下、东府、陆府各方依旧留下部属于四处值守,贾似道则将余事交由仆从料理,各方首脑悄然齐聚大厅。

  我作为东府少主、贾府大公子,亦暂时抛开新郎身分,入厅议事。

  大厅为适才成礼之所,犹张灯结彩,晴彩辉煌,不过,现下人去空荡,显得格外安静,比之各处宴厅的酒气弥漫,杯盏凌乱,此处还算干净整洁,众人忙乱了一回,至此方喘上一口气。

  “怨憎会不会来了?”

  想必人人心中此际都是这般疑问。

  本来,众人作了最坏打算,有准备怨憎会或易容或胁迫,随宾客混入,在欢宴或吉礼时猝然发难,届时疏散人群、寻觅敌踪、歼灭敌首,各有分派,如今全然落空,虽是无事大吉,松了一口气,却也另有不安。

  “我想,其中缘故,应是怨憎会也不愿累及无辜!”

  吴七郎随接亲人众来到贾府,伴着放心不下这边事态的陆幽盟一道在厅,此时他见众人疑惑,神色黯然道:“家兄入盟怨憎会后我会见过一回,那时,我责他为何入此邪异门派,他言道:“何为邪何为正?弃身之人,世间善恶岂能拘我?’语毕,见我不安,他方叹了口气,又道:‘此番一见,或相逢无日,你我各自珍重吧,唉,你们外人又岂知怨憎会的兄弟姐妹,个个是重情重义的热血儿女?怨憎会恩怨果报,历历分明,行事自律,从未伤及与事无涉之人,比之当今许多名门正派恪守更严,论是非,讲正邪,大家可谓各有千秋,谁也指不着谁!’”

  我听了,暗道:“怨憎会怨报‘孽主’满门,岂能说‘从未伤及与事无涉之人’?不过,在他们眼中,‘孽主’满门,皆非‘无涉’罢了,持见不同,评判则异。”

  吴七郎言外之意,怨憎会未必便不会来了,但众人想当然地认为他们会乘乱行事,倒也不见得。

  “如此说来,咱们还是大意不得——”

  贾似道正沉吟道,却被外边走向厅来的一阵急乱的脚步声打断。

  “启禀老爷,属下有事求见!”

  厅外之人不敢擅入,在门外叫道。贾府中,其它下人仆从均自称“奴才”,称“属下”的,只有齐管家、龚护院等少数几人,想必是他们其中之一。

  贾似道抬首应道:“进来罢!”

  推门进来的几个仆从,为首的果然是龚护院,他手捧礼匣急走几步,将握在手中的一轴卷帛递给贾似道。

  贾似道一边接过,一边问道:“是何物事?”

  “老爷请展开一看!”

  贾似道狐疑地展开帛轴,龚护院却伸手将卷帛翻过,贾似道唬了一跳,手颤不停:“这……这……在何处发现的?”

  众人齐投注目光看去,只见卷帛背面血淋淋两行大字:

  夺妻恨,杀父仇!

  昔日怨,今时报!

  “嘿,”贾似道颓身坐椅,涩声自嘲:“他们人没来,却送来了这个!”

  “这恐怕便是‘不证’了!”纪红言道:“这卷帛贾公可认得?”

  贾似道一边摇着头”边手中翻看,见了帛轴正面,贾似道眼儿大睁,挺身坐直,颤声道:“这……这是……难道是他?”

  数人齐声问道:“却是何人?”

  贾似道却先未答,问龚护院:“这帛画你是哪里寻见的?”

  “属下领着几人整理宾客送来的物仪时,不防这礼匣盒盖未闭,下人不小心失手落地,掉出这卷帛画,属下捡起时发现有异,当即送来!,

  “快去查一查,是何人所送!”

  “老爷请看匣上写有名帖,是城东李家所送!”

  “让人即刻去将李老爷请来一趟!”

  “是,他刚离开不久,应未走远,属下这就去将他追回!”

  “等等!”贾似道沉吟片刻,道:“或许与他无关,你需客客气气将他请驾一行。”

  “属下明白!”

  这时齐管家神色慌急地自厅外走来,贾似道身儿一颤:“怎么,又有事?”

  “不,不是,”齐管家举袖抹着胖脸上油油的汗,陪笑道:“属下听说这边有事,故此急忙赶来。”

  贾似道点了点,面色凝重,抬眼见众人正望着他,叹道:“诸位,此事极为蹊跷,我绝没想到,仇家竟是……”说着,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方道:“竟是家母后嫁给的张石匠!”

  “哦?”富春子道:“他与你有何深仇?”

  “按说也没有多大仇怨,”贾似道皱眉道:“只不过……似道家业微成时,孝思难禁,让人暗暗将家母接回了临安。”

  “夺人之妻,说的便是这个吗?”东府中除了我与吴七郎,此刻只有京东人语在厅,他点头颔首道:“思,说起来的确有些理亏,但你接母来共富贵、享清福,也算出于孝母,不能说全然无因,按说,若仅如此,也不至于仇不共戴天呀!”

  孝母?我暗下喷笑,满厅中除了贾似道自己,恐怕只有我知道贾似道是如何个“孝”母之法。

  “似道为免张石匠纠缠不清,”贾似道面色略有些不自在,道:“曾派人逼催石匠举家迁移,迁回原籍,不得上本府骚扰。”

  “还有呢?”雀使门下身边最为好奇的乌鸦硬是随众人厅,众人却于情面,也不便说他,他这时看上去倒有些幸灾乐祸,道:“还有吗,只干了这点坏事,算不得什么呀!”

  纪红言一边忍笑喝斥,一边也似不信,道:“贾公最好不要隐瞒,若弄清此事来龙去脉,果无深仇大恨,或可行‘骂辩’一策呢!”

  贾似道微愠不语,半晌方道:“唉,似道彼时,也是年轻气盛,故有此失德之举,我与他本无深仇,算起来还略有情分,怎会对他有其它恶行?”

  京东人语道:“然则,那‘杀父仇’又作何解?”

  贾似道摇头道:暑坦个委实不知,我也在疑惑,张石匠彼时年届五十,其父早已谢世,何来什么‘杀父仇’?”

  “那么……”富春子脸上沉思,道:“你确定手中那物是石匠之物?”

  暑坦却错不了!”贾似道低头细瞧帛画,道:“张石匠不知从何方得了一块稀罕玉石,石上雕有亭台楼阁,园林田陌,衣冠往来,人物俱美,以玉石之微,景中有景,石上繁丽之貌却历历能辨。尤为难得的是,这方寸之地还被其中遗世桃源所凭倚的玉石底座占去了三成有余。玉石底部呈椭圆,上部之景望去顿失所托,仿佛是建于空中的飘渺楼阁,似有云气飘来,饶有仙意,可谓构想玄奇,举世罕见…

  说着,抖动手上帛画,续道:“石匠之子宁儿,彼时年纪与我相若,对玉石雕琢极为沉迷,会临摹玉石之景,欲加以仿刻。这帛画正是有回我去他家中时,其子张宁正在临摹的,画中其中一幅图景的亭匾小字,还是他请我摹写的,我又怎会错认?”

  此言一出,我变得格外灵敏的知觉立时感应到有几人气息异常、心跳加速,我默察一瞬,方游目寻去,一个是陆幽盟”个是齐管家,这两人倒也难怪,因我估摸,贾似道方才提及的玉石大约便是渡劫石了!但是另外一人呢,我怎地未寻见,似乎离陆幽盟极近,身子被陆幽盟挡住,然而陆幽盟身后除了被挂灯映出的一道长条影子,并无他人呀,莫非我的老丈人陆某,还能有两个心腔一起作跳不成?

  厅上众人,似乎只有我察觉到这三人声息异常,不,或许应该说,只有我知道此刻的心跳倏变意味着什么,故此才会加以留意,而发现了那本不应存在第三人。

  蓦地,我思及怨憎会的高明隐术,不由血涌脑际,大喝一声:“怨憎会贼子?”

  作势欲朝陆幽盟方向扑去。

  “李丹!乖乖莫动!否则……嘿嘿!”

  一个细若蚊语、却极为清晰的冷峻警告声传人我耳中,“轰”的一下,我身子顿僵,寒意透背,脑中急纷纷乱转:“他怎知道我的真名?他……难道是读灵者!”

  “贤婿,你怎么啦?”

  陆幽盟见我大叫一声,随即僵愣身子,呆若木鸡。便走近握住我的手,柔声问道,目中投来关注之色。

  “怨……怨憎会仇客,”我喃喃着,环看众人一眼,容色尴尬道:“原来便是石匠爷爷!老太太平日还夸他如何……如何慈和可敬呢!”

  众人都投来同情的眼色。

  我恨透了这被人硬生生控制的窝囊感觉!

  “筠儿。”贾似道皱着眉,正色道:“老太太忒过善良,从不念他人旧恶,瞧他人身上都是好处,你莫要当真了。哼,再说,你爷爷是抗击金国的大英雄,你哪里冒出个石匠爷爷?”

  贾似道不知是以训斥我来挽回颜面,还是早就对我这贾氏一族之长忍了许久,此际见我“失态”,遂毫不客气地教训起来。

  我窘迫得恨地无门,真是岂有此理!我竟被这个假惺惺的肏娘贼奚落教训成这样!此仇不报非君子,上清在上,为我作证!我定要上这“假惺惺”的所有老婆,让他从头绿到脚,绿得永不翻身!

  “亲翁,”陆幽盟出面缓颊,劝道:“你也是的,筠儿不是骂那石匠为‘怨憎会贼子’了吗,石匠爷爷之词,不过顺着老太太的话头,筠儿一时失口,又何必认真呢?”顿了顿,又道:“是了,那玉石图能否赐弟一观?”

  贾似道咳了一声,将帛画递给了陆幽盟。陆看过后,随手又传给他人,齐管家亦凑上细瞧。轮到我时,我一见,心中一跳,暗道:“果然!”图上所画,与陆小渔送来府中的那颗玉石形制模样,几无二致,莫非陆府那颗玉石也是照那渡劫石仿刻的?陆府送假石来府中的用意,我想,无非是抛砖引玉,欲激得贾府所藏真石出现罢?

  “大伙都瞧过了,”陆幽盟含笑道:“仅图中分描石上各处图景便达十几幅之多,其中任何一副所临摹之景均繁密细致,构建宏大,此石却要包揽无遗,真是见图便能令人遥想其真石的卓尔不凡,说出来不怕大伙笑话,陆某薄有家财,别无喜好,却是个十足的石头迷。见了此图,遂心生不惜千金求其真石的痴念。亲翁,我现下总算明白了。”

  “明白什么?”贾似道诧道。

  “小弟猜想,亲翁与张石匠的结怨或恐不在人,而在物!”

  “此话怎讲?”

  “小弟也是将心比心。小弟痴迷玉石,那张石匠既为玉石匠出身,对此道想必亦有雅好。亲翁有所不知,这玉石玩物,在他人眼中,也许只是个稀罕玩意儿,在我辈石迷心中,却有比性命珍贵的,若珍藏极品被人夺爱拿去,那便形同不共戴天之仇了!”

  “陆贤弟,你这话什么意思?”贾似道勃然变色道:“难道说我会去抢了张石匠的这东西不成?”

  “小弟出言冒昧,但无恶意,请亲翁明察莫怪。”陆幽盟陪笑道:“小弟是怕,或恐亲翁也是出于无意,小弟听说,那张石匠也是个小有名气的玉石匠,薄有家资,否则当年也无法续娶……思,听外边传言,老太太回临安时,却也不是空手独归的。”

  “不错,”贾似道面色微红道:“家母当年被遣嫁时,颇有些细软,在石匠家数年更有许多用惯之物,我接回家母时,自然一并取回,并不足怪!”

  “那是,”陆幽盟点头道:“以亲翁当时的声势,石匠家那点微财自不在眼下,依小弟猜想,或是亲翁无意中将那玉石夹带来了,故此招来祸怨……”

  “原来你说了半天,是说我取走了玉石?”

  “小弟担心的正是这个。”

  “荒唐!”贾似道环视众人,傲然道:“我又无喜爱石头的怪癖!那玉石纵值千金,也还不在我眼里!那玩意儿,张石匠不是藏在身边,便是给了其子张宁,我……”

  这时,贾似道眼角瞧见龚护院领着一名富商装扮的肥胖中年入厅,略为一顿,起身向那眫富商迎去,口中致歉:“李兄,劳驾莫怪!此处有一事请教,请坐,请坐!”携着胖富商的手”道转回,礼揖让座。随即朝龚护院道:气你来得正好!当时去张石匠家取老太太贴身东西是你亲办,你可会见过这图中玉石?”

  龚护院细瞧了帛画一眼,断然摇头道:“不会见过!”

  陆幽盟与齐管家均面色微变,齐管家忍不住道:“龚贤弟,瞧仔细了,听说当年从石匠家搬来东西足足五车有余呐,恁多物事,隔了多年你都能记清?”

  贾似道狠狠盯了齐管家一眼。龚护院笑道:“这种稀罕东西若真见过,自然入眼难忘,不比其它,怎能记不住?”

  此话极有道理,齐管家作声不得,贾似道皱眉吩咐道:“齐管家,你磨在这里作什么?外边诸事还需你料理,还不快去!”

  “是!”齐管家百般不愿,却也只得躬身退去。

  “这么说,却是小弟猜错了,”陆幽盟呵呵笑道:“亲翁与那张石匠,并非因石结仇!”

  “自然不是,”贾似道神色有些不耐,转身朝胖富商道:“李老兄,这是你送来的礼匣吗?”

  那眫富商瞅了一眼,惴惴不安道:“不错,莫非有何差错?”

  贾似道也不多话,将帛画背面示与胖富商,那胖富商颤声站起:“这……这是我匣中之物?”

  “李兄不必担心,”贾似道冷笑道:“似道好歹也是个明白人,若真是李兄的物事,也不会留这么一个尾巴了。”

  “当然,当然……”那胖富商吁了口气:“贾大人明鉴!其中定是有人作了手脚!”

  “不错,”贾似道微笑道:“请李兄来,便是想问清其中曲折,我想,多半是途中被人掉包了……”

  “不会,不会……”富商老者却摇头道:“临行坐上车后,我还亲自开匣瞅了一眼,五驹玉佩还在,启行后并无人相扰,一路进府的。”

  乌鸦“哧”声一笑,插嘴道:“胖人嗜睡,这位肥油油的老兄莫不是上车便睡着了?别说换颗玉佩,便是在老兄身边偷个把女人,只怕老兄也未必能知啊!”

  “多嘴!”雀使斥道:“要说话便好生说话,扯那些胡话作什么?这位李大哥,不是小瞧你,若有江湖高手不知不觉令你昏睡,中途从容掉包,是很有可能的。”

  “不,不……”这眫富商说话爱连说两递,脾性极好,被人奚落也未生怒,只道:“我闭目则有,并未昏睡,再说,车中还有随从。”

  “李兄当然不是亲手捧拿礼匣,那么是随从拿着?”

  “那是,那是,”胖富商道:“小张一道随我来的。”

  “小张?”贾似道扬眉道:“你那随从姓张?”

  “非也,非也……”富商老者居然能掉文,摇头道:“他姓贾,说来还是大人本家,名令章,时令的‘令’,文章的‘章’,贾令章,我一向唤他小章。他来我家数月,颇通玉石品鉴,这回,我难得人手一块珍品玉佩,我想,我与贾大人乃是至交,小儿又与贵公子是好友,便献上这件玉佩以表心意……这玉佩……思,这玉佩也算是难得之物,我想,若是有人间起来历,这小章正好懂行识货,可详加解说,就带了他来……”

  说及玉佩,胖富商脸上有些得意炫耀之色,旋又想起玉佩已失,还被换了忌物,不由垂头丧气道:“那么……玉佩是丢啦,可惜,可惜!”

  “懂玉石,这么巧……这贾令章……”贾似道喃喃道:“靠得住靠不住?会不会是他中途做了手脚?”

  富商老者满脸无辜地抬望:“该不会吧?那他是为什么?”

  “思,你说他到府上已有数月?”

  “是。”

  “这却奇了……那么想来此人也不是为今日之事而为……”

  “这贾令章极是灵巧,与犬子更是投合,是啦,他跟着犬子来过贵府好几回呢,贵公子应该也认识呀!……”

  “贾令章……贾令章……”贾似道又喃喃念了几遍,蓦地叫道:F是他,定然是他!”

  胖富商举首茫然:“是他?”

  “假的令章,真的张宁!”贾似道双目灼灼,咬牙喷声道。

  这个名字被叫出,众人心中想必也是一片敞亮。至此,诸事皆明,那张石匠之子锐意复仇,早就潜伏于贾府外围,虎视眈眈,今日恰逢此事,置“示证”于匣,也是顺手而为,估计此时早已脱身隐遁了。

  事已查清,贾似道请退了那富商,独自发怔。

  众人提了半日心,此时知道怨憎会今日已然来过,仅“示证”于孽主,并未有大举动,那么,显然“婚仪诱敌”之策并未奏效。

  “这般也好,”京东人语笑道:“大公子可安心如期入洞房了!”

  众人神色松动,只有陆幽盟神色郁郁,此前更甚。今夜他与齐管家两人寻石心切,几乎赶脖子上架,差点露出原形,百般花巧掩饰,旁敲侧击,想盘问出渡劫石下落却落了个空。还有那“读灵者”好像也是为渡劫石而至,除了那瞬间心跳露迹,我后来再也察不到他半点气息,此人高明之极,厅中高手众多,竟然也被他隐身自由来去,未被察觉。

  可笑几方人马数年谋算,都以为渡劫石到了贾府,以今日交言看,那玉石却未被贾似道席卷而来,多半还在张石匠父子手头,也就是在隐迹潜踪的怨憎会!

  那么,张石匠父子既未丢石,并非因石生怨,却为何入怨憎会找贾似道寻仇?难道仅仅因胡氏被夺?

  夺妻恨,杀父仇!

  昔日怨,今时报!

  “夺妻恨”自然指的是胡氏那老红颜,那么“杀父仇”,就像京东人语说的,又作何解释呢?

  我心中正疑思着,那闭目神定的富春子倏然睁目,眼中神光如电,失声叫道:“不好!”

  众人间声向他瞧去,富春子身形离座而起飘出厅外,口中喝道:“大伙快去!怨憎会攻进府中,外边已动上手了!”

  众人再不迟疑,纷纷奔出厅来,果然听见多处有声息传至,最近的地方应是前院主房,众人绕厅至房后,刚到贾似道与霍氏主房院外,里头跌跌撞撞地奔出齐管家,神色慌急地叫道:“快来人!仙姑已失手遭擒!大夫人与二公子危急!”

  师姐被擒?我脑门一晕,只听齐管家被众人追问,一边领着众人向院内回奔,一边喘吁吁道:“怨憎会来得蹊跷,突然出现在大夫人房外,幸亏圣……仙姑护着,敌方一时未得手,附近全真道士纷纷赶来,想不到,仙姑却又失手遭擒,唉,这……这……”

  师姐神功惊世如天人莫测,怎地……怎地如此轻易被擒?我惊疑万分,脑中回旋极大的一个疑团,待一眼望见齐管家也是满面迷茫,蓦地如电光闪照,陡然明白——是齐管家!

  齐管家怎会从大夫人院中跑出来?定是他获知渡劫石未在贾府后,推测玉石还在怨憎会张石匠父子手上,当即跑来禀知师姐,师姐遂故意受擒,意图潜入怨憎会寻石!

  ——师姐,你行事太傻了!仗着艺高人胆大,全然不顾自身安危!

  思及怨憎会的毒辣手段,我不寒而栗,心惊念狂,当下再也顾不上掩饰功力,全力急奔,瞬息越过众人窜到了霍氏屋外,只见富春子拂尘飞舞,已压住突前的外敌攻势,许多全真道士青影闪动,却散在院中,正与不少白衣人缠斗。

  乍眼一望,这批全真道士的剑术修为,显然比青阳山与王寂府中我遇见的全真道士逊色许多,这也使其中一名小道士,便是叫破富春子乃解道枢的那个少年,不仅功力修为比其它包括年长一辈的全真道士强上许多,且手中施展的剑法也与众相异,他剑势展开,指、挑、刺、撩,大开大阖,形如坛前作法,脚下也是按禹步步法移动,刺击之声甚是凌厉,仿佛夹杂隐隐雷声。

  前来夜袭的外敌一律浑身缟素,想来便是怨憎会的贞苦士了,他们功法虽异,却个个均非庸手,出手狠厉果断,不忌己伤,寻常全真道士需得三、四人方能敌住一个,整个战势实际上全靠富春子与那少年道士撑着。富春子拦住的几人,手下功夫又比其它白衣人高出许多,身形趋避、出手攻敌间”派高手风范,无奈富春子那看似慢腾腾挥舞撩动的拂尘丝与像要被吹倒的老朽身子却始终击不垮、绕不过,不一会儿,富春子身前就吸引了越来越多急于冲破阻碍的贞苦士,倒像一块磁石,将院中贞苦士多余的战力全都吸纳。

  从厅中赶来的众人见了此状,叱暍一声,当即加入攻敌。我却满院掠闪,在人头混乱中奔寻被擒的师姐,这时,只听园中方向,姨娘们的居处传来尖亢的鸟鸣声,雀使弃敌而去:“好呀,那边也动上手了!”乌鸦紧紧跟随。

  此处未见师姐,我迷迷糊糊也赶上雀使,掠往园子东南后院,也不与敌接战,身形如飞,四处搜寻。

  “少主,只怕我们那头也有敌袭,咱们快赶回去!”京东人语随在我身后,到处乱窜,这时出言喘道。

  我毫不搭理,兀自痴狂寻觅师姐踪影,此处场面太乱,我虽将各院搜过一遍,但师姐受制后裹挟在敌人手上,跟着敌员四下窜移,漏过不见的可能也有。我心中焦急万分,正无计处,陡然听见新房方向一道长啸声传来。

  “是宋恣!少主,新房遭攻,局势险急,三郎恐怕撑不住了!”

  ——陆小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