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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44.com2014-03-26 11:05:08和嫂子同居的日子


  【第九集】第一章:富贵逼人

  朱传宗经过两年征战,终于打败庞来孝,攻占了京城。可是庞来孝见大势已去,临死前将汤治和一干皇族子弟杀个干净后,这才自焚而亡。在众人的推荐下,朱传宗把与媚妃生的儿子汤悔捧上皇位,媚妃也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太后。

  汤悔只有两岁,还不能理政。太后下旨意封朱传宗为摄政王兼左丞相。朱传宗把军政大权都握在手中,可谓是权倾天下。

  一个多月后,朱家全家人在军队的严密护送下也回到京城,这下可就把整个京城都惊动了。朱家本来就是豪门显贵,极有势力。现在朱传宗又身为摄政王,说是天下第一豪门也不为过。大臣们都是心里暗地思量着怎么巴结上朱家,那前程可就无忧了。

  朱家还是搬进原来的府第。庞来孝当权以后,把朱家的宅子空起来做为自己的别府,因此保存得十分完好。又经朱传宗重新修葺了一番,富丽堂皇更胜从前。朱家自然要摆酒宴庆祝回家之喜,可巧正赶上老太君八十大寿。双喜临门,场面办得更是极其宏大。

  官员们得到这个消息,都是喜出望外。想要讨好朱传宗,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吗?要是送的礼物合了老太君的心意,在朱传宗面前给说上几句好话,以后荣华富贵还不是手到擒来,因此都是卯足了劲,搜肠刮肚,到处搜罗奇珍异宝。

  转眼到了寿宴的日子,朱家张灯结彩,宾客如云。朝中凡是有点权位的大臣,都受邀前来,官阶太低没收到请柬的,也有许多人不请自来,在门房处送上礼物,登记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虽然没能亲自进去给老太君请安,只要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让王爷知道自己送了礼物,知道有自己这么个人,那也是天大的福气啊!

  老太君身穿寿服,坐在中央,朱佑继和朱传宗在下首陪着。三公九卿、六部尚书、三台御史,一个一个上来以晚辈之礼贺寿,那排场简直就跟皇帝上朝差不多,在场的宾客都是暗暗咋舌。

  等到一献上寿礼,更是让众人大开眼界。龙眼大的珍珠、三尺高的珊瑚、成了形的人参、万金难求的字画,件件都价值连城,看得人眼花缭乱。在场的虽然都是官员,见过不少好东西,可是这么多珍宝放在一起,那也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不少人伸长着脖子看着,心想:「可得仔细看看。这么多宝贝,一辈子能看上一回,也就没白活啦!」

  老太君是见过大世面的,这些礼物虽然珍贵,倒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不过她看见朱家现在的声势这么兴隆,才真正从心底高兴。就算是老太爷在世的时候,朱家正兴旺,也跟如今没法比!

  想到这里,老太君往旁边一看,只见孙子朱传宗正微笑着向宾客还礼,气度不凡。不禁越看越高兴,笑得合不拢嘴。心道朱家能有这样的儿孙,真是上天赐福,祖宗保佑。

  正在这时,下人禀报,太后带着皇上还有常乐公主一起前来贺寿。场上一时轰动起来。

  皇上年幼,太后垂帘听政,实际上就是当今天下的主宰。从本朝开国以来,无论什么德高望重的大臣,皇上派人送一份礼物来,就算是天大的恩赐了,哪有太后及皇上一同亲自来贺寿的?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还有常乐公主乃是先皇明宗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平日几乎不出宫门,大臣们都是只闻其名,想要一见而不可得,就连以前皇家的庆典都从不出席。没想到今天竟然有幸能见到,真沾了摄政王大人的光了。

  当今皇室凋零,真正核心的只有太后、皇上和常乐公主三人。现在这三人一起到场,皇家重视朱传宗到了什么程度,也就不言而喻了。在场的官员都是聪明人,哪还有不明白的。

  老太君带着全家人,急忙迎到门外,连同宾客都跪倒行礼。老太君也要行礼,太后忙道:「太君不必多礼。今天是太君的寿诞,哀家是贺寿来的。」

  说完便命人送上礼物。礼物就算不十分贵重,其代表的意义可重大了,何况是精心细选皇宫贵重的宝物呢?老太君谢过,让人送到后堂供奉起来。

  太后贺过寿,不便多留,带着皇上回宫去了;常乐公主则进了大堂。众人都瞪大眼睛仔细看着,只见公主身穿软红纱裙,腰系丝带,身形袅娜,肌肤如玉,举手投足都是超凡脱俗,有一股天然的风韵。只可惜脸上蒙着轻纱,看不清楚模样。不过只从露出的那一双似水的明眸,圆润如玉的下巴,已经可以想见公主的绝色姿容了。

  常乐公主的寿礼是她亲手书写的一幅字,写的是:「帝祝期颐,卿士祝期颐,合三朝之门下,亦共祝期颐,海内八旬真寿母;夫为尚书,哲嗣为尚书,总百官之文孙,亦早为尚书,江南八座太夫人。」

  贺词写的极好,公主的字也是一绝,众人看得赞不绝口。众人心想:「太君的先夫做过兵部尚书,儿子朱佑继是工部尚书,都说的没错。不过朱传宗早就不是尚书,已当上丞相了。这朱家连出三代尚书,真是不得了!」

  老太君看了寿联,很是喜欢,连连道谢。常乐公主微微一笑,到后堂女眷们的坐处。华采云、朱水月、岳可人等女都在,常乐公主与她们打过招呼,坐在了跟自己交情最好的薛金线旁边。

  薛金线笑道:「公主今天肯来,实在是太难得了。尤其那一幅寿联,真是绝好,佩服,佩服!」

  常乐公主道:「姊姊别笑话我了。我也没什么可送的东西,寥寥几个字,让人见笑了。」

  薛金线道:「才不是。我看相公收什么贵重礼物都没动声色,只有听见你来了,高兴到不行,比听见太后、皇上来还要高兴呢。」

  常乐公主脸一红,道:「我可没发现。」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这时宴席开始,众人推杯换盏,吃喝起来。朱传宗好像众星捧月一样,被众人簇拥着,走到哪里,都是阿谀如潮。大小官员们拚命往前挤,堆着笑脸,不住说着好话。

  常乐公主见了不禁皱眉,显得十分厌恶,忍不住道:「这些人怎么这么无耻?朱传宗居然听得进去,还连连点头。他不知道这些人说的都是假话吗?」

  薛金线劝道:「官场上逢迎客套都是难免的,这已经是自古以来的传统,只要是当官的人都深谙此道,相公也是身不由己的。他虽然是手握大权的王爷,可是一样要靠这些官员们才能管理天下,因此虽然大家都明白,但表面上还是要做足样子,这是没法改变的。你看很多大臣本来还是庞来孝老贼的帮凶呢,可是为了拉拢人心,也不能全都杀掉,有些人还是不得不用。」

  以常乐公主之聪明当然也明白,可是她还是难以接受这种虚伪庸俗的人际手段,闷闷不乐地坐了一会儿,她又看见那些珍奇的礼物,小声道:「这些都是送来的寿礼?这么贵重的东西,宫里都不多见,就是十年俸禄也买不来啊。这些明显是来路不正的东西,他该把他们都抓起来才是,怎么还笑着收下呢?」

  薛金线只好又劝了一番,说了些官场上的情形。常乐公主不禁叹道:「我以前不知道,不过这两年,已经见多了百姓的辛苦,当官的却是这么奢华,难道这就是他说的要为民做主吗?」

  薛金线道:「传统不是一天就能改变的,我相信相公将来一定能找到办法。」又笑道:「幸亏灵儿妹妹出京替她义父办事去了,不然她在这里肯定要大怒了。你们俩的心思倒有点像呢。」

  常乐公主没了兴致,勉强坐了一会儿后,就告辞回宫了。

  寿宴办到深夜这才散了。朱传宗喝得酩酊大醉,睡到第二日天光大亮,一觉醒来,觉得口干舌燥,喊道:「拿水来,我要喝水!」

  这时一个女子温柔地应了一声,扶起朱传宗的肩膀,小心温柔地喂他喝水。朱传宗喝了几口,抬起头来,见是暖云,不由喜道:「暖云,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被调到太君房里去了吗?」

  暖云见朱传宗的喜色,心里也高兴,抿着嘴笑道:「太君说……我本来就是你房里的丫头,照顾你也惯了,因此让我回来了。怎么,你不愿意吗?」

  朱传宗笑道:「我正求之不得呢。本来我还打算过几天抽空跟太君说说,把你要回来呢。」

  拉着暖云在榻上坐下来。说了一会话,朱传宗见暖云一张杏花脸,淡笔描眉,轻扑脂粉,笑得温柔可爱。说话之间,小嘴儿里喷出香暖的气息,不觉心就痒了,笑道:「好久没尝过你小嘴儿的滋味了。来,让少爷尝尝!」

  暖云红着脸道:「你怎么刚醒就没正经,这样不好……」

  还没说完,朱传宗已经抱着她滚在床上,亲吻起来。暖云太久不见少爷,也是日夜思念,因此也不怎么挣扎,红着脸吐出香舌,任君品尝。两人正亲热,突然门被推开,小郁走了进来,看见这情景,笑道:「哎哟,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暖云脸色通红地从朱传宗怀里挣出来,低着头整理衣服。朱传宗笑道:「小郁,你不是也在太君房里,怎么……」

  小郁看见朱传宗跟暖云亲热,又听见他这么问话,心里吃醋,冷笑道:「太君嫌我伺候得不好,也把我打发回来啦。我这笨手笨脚的,一来又扰了少爷的好事,真是该死。少爷不想见我,也把我打发出去砍柴挑水好了。」说完一脸愠容。

  朱传宗忙道:「怎么会呢?少爷最喜欢你了,做梦都想见你呢。」

  说到这里又怕暖云生气,干脆把两人一起搂在怀里,笑道:「你们都是少爷的心肝宝贝,打发哪个都舍不得。」

  小郁也不便给他太过难堪,便一戳朱传宗的额头,笑道:「你倒贪心!算了,那我这讨人嫌的还是厚着脸皮留在这里好了。」

  三人说笑间,四季也都进了房来。六个俏丫鬟围着朱传宗,帮他穿衣洗漱。朱传宗穿上官服,英俊威武,加上他现在的凛凛官威,六女都不由看得迷醉不已。

  朱传宗想起恢复记忆时,那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被六个丫鬟服侍着。不过那时候自己又胖又笨,连丫鬟们都看不起自己,跟如今一比,真是天壤之别。想到此处,不禁又是感慨,又是得意,在几个丫鬟的俏脸上捏了一把,哈哈大笑着出门去了。

  过了几日,王大牛等人都来跟朱传宗辞行。他们几人在这两年里立下不少功劳,因此朝廷论功行赏,有的升为知府,有的升为守备,都是正四品的文武官职,也算是功成名就,光宗耀祖了。

  而且这四人都出自朱家的门下,是一直跟随朱传宗的心腹,与一般同级官员,自然又有所不同。将来到了任上,就算是他们的上司,也肯定要对他们另眼看待,至于升迁提拔,更是指日可待的事。

  这四人本是穷苦人出身,全赖朱传宗的提拔才有了今日,对朱传宗的感激那是不用说了。几人跪在地上叩头,朱传宗把他们拉起来,笑道:「你们现在已经不是我家的仆人了,而是堂堂朝廷命官,以后不要随便下跪,免得失了体面。」

  几个人连称不敢,都说全靠少爷才有今天,少爷就是自己几个的再生父母,几人永远都是朱家的家仆,少爷但有所命,自己赴汤蹈火再所不辞。王大牛甚至号啕大哭起来,说是舍不得少爷,宁愿就在朱家当奴仆,不去当官了。

  朱传宗听了不由得莞尔,心想官场虽然是最能锻练人的地方,不过王大牛这个大字不识的莽汉,还保留着纯真,真是难得,便叮嘱道:「你们到了外面,就代表的朱家,可不要丢了我的脸。好好的干几年,只要干得好,我还能不提拔你们?高官厚禄,还在后面呢。不过你们要是敢贪赃枉法,我的手段你们也都知道,肯定饶不了你们!还得比别人受到的惩罚更重。」

  四人唯唯诺诺,都拿手拍着胸脯,保证会做个清官。朱传宗又勉励了他们一番,吩咐他们出发上任去了。

  朱传宗见如今权势已经十分巩固,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治理天下了。他做了这么多年官,见识过很多官场的黑暗,不合理的制度。以前他只是皇帝用来震慑官场的宝剑,受到各种束缚,想杀的贪官杀不了,想要追查的案子往往无法深究,现在大权在握,踌躇满志,打算大展宏图。

  他觉得治理国家的重点,首要就是吏治。官吏贪污腐败,违法乱纪,既造成了百姓的困苦,又败坏了国家的根基,是一切罪恶的源头。因此他决定第一步就是大力整治吏治,整治的办法就是制定严厉的法律。他觉得只要有严酷的刑法来威慑,官员如果胆敢犯法,马上严惩不贷,如此一来,自然也就没人敢贪污腐败,违反法律了。

  和吴思远说起,他却不同意朱传宗的看法,道:「人都是有贪欲的。官员们掌握权力,却不受监督,这样的情况下,想让人一点不受诱惑,就像让猫儿不吃腥一样,根本是难以实现的。无论刑法多严酷,受罚的永远是少数人。只要有机会,仍会有人抱着侥幸心理铤而走险,大人你又如何杀得干净呢?」

  朱传宗道:「人有贪欲是不错,但人更怕死。杀十个不管用,我就杀一百个、一千个。我就不信,难道有人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要?」

  吴思远叹道:「大人把人都杀光了,谁来当官呢?」

  朱传宗听了极不以为然。天下人那么多,还怕没有愿意当官的?

  不过朱传宗知道吴思远思虑高远,肯定有他的道理。因此一开始也没有马上就实行酷律,而是先对官员们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教育。每当有新任命的官员将要去上任时,朱传宗都要亲自找他谈话,苦口婆心地给他们讲一番道理。

  他还给官员们讲了一个例子。当官的老实守着自己的俸禄过日子,就像守着井底之泉,水虽然不很满,但是不会干,可以取用一辈子,受贿而来的外财真有益处吗?你搜刮民财,闹得民怨沸腾,再高明的密谋也隐瞒不住。一旦事发,首先关在监狱里受刑,判决之后再送到劳改工场服苦役,这时候你那些赃款在什么地方?在数千里之外呢。你的妻子儿女可能收存了,也可能根本就没有。那些赃物多数藏在外人手里,这时候你想用钱,他会弄得你家破人亡,赃物也成了别人的东西。所以说,不干净的钱毫无益处。

  官员们都听说过这位摄政王大人早年人称「朱青天」,最恨贪官,因此个个都心悦诚服,承诺一定会做个好官。

  朱传宗看到自己的措施颇有成效,十分满意,寻思着也许那些严酷的刑法用不到了。哪知道才过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发生了一件大案,让他万分震怒。

  原来半年多前,户部尚书年纪太大,告老还乡。朱传宗精挑细选,从户部的官员里选了一个叫秦槐的,接任户部尚书之职。秦槐四十多岁年纪,很有才干,而且一向有清廉的名声,朱传宗对他寄予厚望。

  哪知道秦槐才上任半年多,就被人告发说他贪污受贿,而且滥用职权敛财。朱传宗一开始还有些不信,命监察院仔细查证。谁想到竟然是铁证如山。

  其中一个例子,就是春天的时候太平府一带有几个州府遭了干旱,朱传宗下令减免赋税和钱粮。但是秦槐阳奉阴违,对这些地方照旧收粮,可是钱粮都没上缴府库,全被他私吞了。

  如此这般,私吞私扣的钱粮银两,数目庞大,折合起来足足有十几万两银子。这也还罢了,秦槐及手下党羽在征收赋税的时候,又想了许多名目,千方百计压榨百姓。

  比如他收钱粮的时候,一石米折钞两贯钱,但是两贯钱以外他又跟老百姓要了其他的钱:水脚钱一百文,就是用船来运;车脚钱三百文,船运完了还得用车运,再加三百文;口食钱一百文,人吃马喂的,都得吃东西,再加一百文;库子钱一百文,掌管仓库,看仓库,再加一百文;蒲篓钱一百文,粮食得装成包,打包用蒲篓,加一百文;竹篓钱一百文,拿竹子编的筐子,再加一百文;神佛钱一百文,运输走到江上走到河上,怕遇见大风船翻了,要让它平平安安的,沿途还要拜神拜佛。

  所以一石粮食两贯钞,加了多少钱!这些五花八门的手段,整得老百姓苦不堪言。

  还比如军队饲养战马,养马的草要从民间征收,秦槐这些人接受了一些贿赂,谁给他贿赂了,这个粮草免征。他把这些负担摊到其他没有给他贿赂的那些地区,这又是一笔钱。还有纳粮入水、纳豆入水,就是说把粮食里头掺上水,潮湿的搁到仓里头,收的豆子掺上水搁到仓库里头。最后造成仓库的粮食大批腐烂,甚至没办法处理,把仓库拆了,把粮食大批的埋了。

  朱传宗看了这些证据及案宗,真是触目惊心。明宗时候吏治败坏,他四处查处案件,惩治贪官,也没见过这样规模庞大的贪污案。没想到自己当权以后,自以为官场一片清明了,却原来比以前还要腐败。朱传宗不由勃然大怒,看来不实行严酷的法律是不行了。

  他不顾吴思远的劝阻,开始大肆实行残酷的刑法。新法规定,官员贪污满十两就处以绞刑。十两相当于一户中等人家一年的收入,按以前的法律,不过判流放而已。至于杖责、刺配,各种酷刑更是动辄加身,往往官员被查出一点罪过,就要大刑伺候,去掉半条命,稍微严重点的,就是死罪难逃了。

  秦槐一案彻底清查下去,牵连极广。以秦槐这个户部尚书为首,以下左右副尚书,各司郎中,凡是有些权力职司的,几乎没有置身事外的。而且到了地方,知府、钱粮主簿、看粮的衙役,盘根错节,如同蛛网,再往下,秦槐等人贪污的粮食,自然还要变卖成银子,这就又牵出一大批靠跟官府勾结发横财的不法富商。朱传宗下令在全天下追赃,查到哪儿,惩罚到哪儿,一个不漏。

  朱传宗下令严格惩罚,这一次案件牵连到户部、天下十二布政司,所有行贿的、窝赃的、销赃的,轻则流徙,重则斩首,加起来足有三四千人,户部衙门都为之一空。

  这样的严刑厉法造成了两个结果。一是官员们人人自危,每天去衙门都提心吊胆,早上出门去了,不知道晚上还能不能平安回家。另一方面,许多官员看准风头,趁机迎合朱传宗的想法,罗织罪名,构陷同僚,以求受到嘉奖重用。

  不过天下的吏治也确实是清明了许多。官员们战战兢兢,敢于顶风犯法、违法乱禁的,是凤毛麟角。朱传宗见自己的政策取得了这样好的效果,不由大是得意,向吴思远笑道:「吴先生,你看看现在官场的风气这么好,可见我的办法还是对的。」

  吴思远道:「大人,残酷的法律只能有一时之效,而且大人没听过『过犹不及』这句话吗?官员犯的罪也分大小轻重,犯罪的官员也分有能力和没能力的。现在大人不论其他,只要动辄有点罪错马上大加惩处,官员被罢免光了,又临时提拔很多根本没有经验资历的人来填充,要知道有时候庸官的危害可是一点也不比贪官小啊!」

  朱传宗现在位高权重,没人敢在他面前顶撞。而且他视这次整顿是得意之作,听了吴思远一番批评,难免有些不悦,道:「那先生你说该怎么做呢?」

  吴思远说人治不如法治。只有从制度上约束官员,让他们没有犯罪的机会,这样才是长治久安的办法。

  朱传宗不以为然地笑道:「难道现在不是在靠惩罚的制度来约束官员吗?」

  吴思远说起他的构想,又劝了几次,见朱传宗都听不进去,也就不再说了。过了些天,就向朱传宗辞官,要回老家东山去隐居。

  朱传宗极力挽留,可是吴思远去意坚决。也就只好应了。朱传宗奏请太后下旨,将整座东山都封给吴思远,寻常人不得打扰,供他隐居之用。


  【第九集】第二章:难舍难弃

  吴思远与朱传宗意见不合,辞官隐居去了。过了些日子,兵马大元帅王定昆也来见朱传宗,说要交出兵权,辞掉大元帅之位。

  朱传宗十分不解,问道:「大哥是当朝名将,领兵打仗无人能及,这个元帅的位子你不坐,还有谁能胜任?况且大哥正干得好好的,现在朝廷都是咱们做主,难道还有谁跟大哥过不去?」

  王定昆笑道:「我跟王爷是结拜兄弟,谁敢跟我过不去呢?不过现在天下太平,也没有仗打啦,我这个元帅,也没有什么意思。我打了半辈子仗,也累了,想享享清福啦。」

  朱传宗不好勉强,便依王定昆的意思免去了他元帅之职,改封为太保。太保是三公之一,地位极为尊崇,是名义上的军队最高统帅,不过没有实际的军权。

  朱传宗虽然对能把军权收回手里,也很合心意,但是王定昆辞官的事还是令他有所感触,感觉兄弟之间好像不如以前那么亲热随意了。他明白王定昆辞官的原因,一定是自己最近大力铲除官员,手段残酷,害怕他手中掌握兵权引起自己的猜忌。加上吴思远归隐而去,王定昆更加担心,干脆主动交出权力,以求平安。

  朱传宗想着这事,心中就有些不乐。他一心是想为百姓营造一个廉洁清正的朝廷,让百姓过上不受欺压的好日子。为什么吴先生要反对自己呢?为什么结拜大哥都害怕自己呢?难道权力真的那么可怕?还是自己掌握了大权,真的变了呢?

  朱传宗回到家中,想起嫂子华采云熟知官场,见识过人,不妨跟她聊聊。因此就信步到了观云院。

  哪知道华采云听他说完,也是赞同吴思远的说法。说是刑法太严,树敌太多,虽然现在朱传宗权势正大,一手遮天,但是毕竟不能跟整个官场作对,在官场行事要留后路,不能把事情做绝,还说朱家的富贵已经到了顶峰,不需要再积攒什么功劳政绩,朱传宗只要好好掌握朝政大权就是了。

  朱传宗听嫂子只考虑朱家的利益,却不能理解自己为民做主的志向,更是抑郁。他陪嫂子聊了一会儿,正巧华采云要去给老太君请安,朱传宗藉口有事,就从观云院出来了。

  他背着手,低头在院子里走着,心想:「难道是我做错了吗?」他觉得自己做的事无愧于心,可是连最好的朋友和自己的亲人都反对自己,这不由得让他对自己的作为也有些不确定了。

  这时他走到一所院落前,是个新建的小院子,十分精致。门上写着「可人小筑」四个字,是专门为自己的夫人岳可人建的住所。朱传宗想起这些日子要么就在常乐公主那里缠绵,要么就忙于国事,实在对岳可人有些冷落了,心中想念起来,迈步走了进去。

  岳可人正在屋里对着窗看一封信,见朱传宗来了,顿时一阵惊喜,亲自动手沏了杯茶给他,微笑道:「相公今天公事不忙吗?」

  朱传宗笑道:「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怎么,不欢迎吗?」

  岳可人又羞又喜,红着脸道;「怎么会呢,我也很……想相公的。只是相公现在不是忙着惩处贪官吗?还是大事为重。」

  朱传宗不禁奇怪当:「哦?你怎么知道的?」

  岳可人拿过刚才看的信给朱传宗,朱传宗一看,原来是岳可人的父亲岳一鸣写给女儿的家书。说是家乡江淮省路同府最近有好几个贪官落马,百姓们拍手称庆,都称赞当今的摄政王朱传宗真是贪官的克星,百姓们的救星。岳一鸣在信里对朱传宗是赞不绝口,连说能有这么好的女婿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让岳可人一定要好生服侍。

  朱传宗看了信,心中不由得意。不过又想起嫂子等人先前的话,叹气道:「我这样做百姓很高兴,可是有很多人反对呢。」

  岳可人道:「不会吧?相公惩办贪官,为民做主,这是无可非议的事啊。」

  朱传宗苦笑道:「吴先生还有嫂子都说我的不是呢。」他把他们的话说了一遍。

  岳可人想了想道:「吴先生和嫂子都是有见识的人,我自然不敢比。可是我觉得,就算做得过分些,总比什么都不做好。有句话不是说吗,『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吴先生看的是大局,嫂子看的是相公的前途,我只知道,相公这么做,百姓是真的受了好处。相公为的不也是这个吗?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朱传宗听了这话,心情渐渐好些,搂着她的腰,道:「没想到,只有你这么理解我。」

  岳可人道:「我只是想起当初来京城告状的时候……要是没有相公,我都不敢想下去了。」说着又是甜蜜又是感激地看着朱传宗,眼圈渐渐红了。

  朱传宗知道她又想起当初告状的艰辛,如果不是遇见自己,家破人亡是难免的了。而这不过是一个小小县府一时贪念就酿成的惨剧。贪官如此可恶,就算再重的刑罚,又有什么不应该的?朱传宗想到这里,心中释然了许多。

  岳可人洗手做羹汤,亲自为朱传宗备了一桌子酒菜。朱传宗现在心情大好,两人说笑着吃完晚饭,当夜就在可人小筑歇息了。一夜缠绵,自不必说。

  岳可人的一席话使朱传宗坚定了实行严厉刑法的决心。又经过了近半年的时间,整个大梁国的官场都被梳理了一遍,风气为之一清。起码从表面上,官员们都是兢兢业业,腐败的案件几乎绝迹了。

  满朝文武都是心悦诚服,称颂不绝。朱传宗觉得自己的理想终于实现了,大是得意。他现在是百姓心中的青天,官员们最惧怕的利剑,同时也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尤其因为他是翰林院毕业的,翰林院的学士们对他极为推崇,简直祟拜得五体投地。

  翰林院院长华文章亲自出面,聘请朱传宗为翰林院的名誉院长,请他去院里给学士们上课,讲解「反腐倡廉」的重要性,修身齐家治国的为官之道。朱传宗一想到翰林院的学士们将来都是要做官的,现在给他们上上课也好,因此便欣然答应。

  朱传宗的课大受欢迎,差不多每说两句话,台下都要热烈欢呼一次。

  朱传宗说道:「为官之道,以民为本……」

  台下狂呼:「摄政王千岁!」

  朱传宗说道:「对贪官污吏要严惩不殆……」

  台下狂呼:「朱青天,朱青天!」

  朱传宗说道:「今天有点小恙,来得迟了,请大家担待。」

  台下依旧欢呼如潮。许多学士激动得流着眼泪道:「王爷说得太好了!」

  课后学士们都觉得受益匪浅。一个学士这样写道:「这是一节团结的课,胜利的课。三个时辰里响起六次热烈的欢呼,每次都持续半个时辰以上。」还有学士写道:「王爷的话真是振聋发聩,我激动得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知道欢呼,欢呼!」

  朱传宗在翰林院读书时,批他批得最狠,总是断言他在仕途上不会有什么作为的夏老师更是写了一本书,叫做《我以他为荣》,书一出版就受到广大学士们的吹捧。

  翰林院学士们热烈要求,请摄政王大人经常抽出时间来给他们上课。朱传宗以前读书时,最讨厌听老师没完没了讲话,可站在台上威风凛凛,一呼百应,却也喜欢上这种感觉了,心想:「难怪许多当官的都爱长篇大论呢……」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

  这天从翰林院讲课回来,朱传宗跟薛金线聊起此事,笑道:「看来人当官久了,都是会变的,我也不能例外啊。」

  薜金线正做着活计,听了这话,若有所思,道:「可是有些事情,你是一点也没变聪明呢。」

  朱传宗一楞,道:「什么事情?」

  薛金线放下活计,白了他一眼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我问你,你心里到底有公主没有?」

  朱望不愕然道:「当然有。娘子为什么这么说?」

  薜金线叹道:「你没发现公主有心事吗?还有,你难道一辈子不想娶她进门了?我和可人虽然是你妻子,但毕竟只算外室,我们的地位配不上你。你还是明媒正娶公主的好。」

  朱传宗笑道:「原来你说的是这事,我怎么会不上心呢。只是最近因为整理吏治的事有些忙。不过我常常去看她,也没有听她提起过,她似乎也还没有这个打算啊。」

  薛金线道:「你呀,就是大事明白,小事糊涂!公主性情那么高傲,怎么可能开口呢。我看她最近心事重重的,你若是不抓紧,将来会后悔莫及,到时候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

  朱传宗怔道:「女人怎么都喜欢把话藏在心里啊!」

  薛金线叹道:「什么话告诉你,你才去办,怎么显得出男人的诚心?要是爱一个人,就该懂得她的心思。」

  朱传宗得了薛金线的提醒,第二天就急忙进宫来看望常乐公主。才刚进门,便远远听见一阵柔媚的琴声,常乐公主正在弹琴唱歌,只听她唱道:「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朱传宗心想:「这是悲叹相思的曲子。怎么我们日日都能见面,她却哀叹两人分隔遥远呢?」

  这时常乐公主又唱道:「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此物何足贵,但感别经时。」

  朱传宗觉得更奇怪了。因为这第二首,明明是离别时的感叹。

  这时朱传宗已经走了进去。只见常乐公主坐在竹席上,纤指轻拨,微启朱唇,姿容绝美,只是面露悲戚,俏脸上柔柔的,挂满了泪珠。

  朱传宗看了又是怜惜,又是心疼,走过去道:「喜儿,你为什么难过?可以跟我说说吗?」

  常乐公主看见朱传宗来了,想要擦泪掩饰也来不及了,身子一颤,脸上挂的泪珠就簌簌地掉了下来。她侧过脸去,微笑道:「我没难过。只是唱着唱着,触景生情罢了。我是这样的性子,你也知道的。」

  朱传宗想起薜金线的话,见了现在的情形,越发肯定了薛金线说的对,道:「喜儿,都怪我不好,最近忙于国事,冷落你了。要是我有什么不好,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只是别生闷气,累坏了身子。」

  常乐公主听着他情意绵绵的话,泪水流得更多了。心里想着:「傻瓜,我就快要飞升回到天上去了,你还不知道吗?你这样被俗事烦扰着,心智都被蒙蔽,什么时候才能功德圆满,跟我在天上相聚呢?我们两世的情义,我却连你一天的妻子都还没做过呢!我的遗憾难过,你都不知道。」可是这些话只是想想,却没办法开口跟朱传宗说。

  朱传宗见她泪流不止,只是不说话,急得心如火烧,却也是无可奈何。后来常乐公主哭得累了,就伏在他的臂弯里渐渐睡着了。朱传宗痴痴地看着她的蹙眉,只在梦里才舒展开了,心里更加心疼。心想:「紫纱,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为你办到。」

  朱传宗从宫里出来,思来想去,还是不得要领。最后还是去找薛金线商量。薛金线思忖半晌,道:「我们虽然谈得来,但是公主的心思,我也捉摸不透。不过有一样,她希望早日跟你成亲,这是无疑的。」

  朱传宗喜道:「这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啊!我以前提过几次,不过那时候她因为太后的事正生我气,都是一口回绝,我也就不敢再提了。娘子,你确定公主是这样想的吗?」

  薛金线微微一笑道:「这还有错?我看得明白,公主虽然嘴里不说,其实心里时时盼着。就算是生你气的那时候,你要是真的筹备起婚礼来,我看她多半也就应了。只怪你不懂女人心事,光说不练,错过这么长时间,怪得了谁呢?」

  朱传宗恍然道:「金线,你这么了解,当初是不是也这么想的?刚开始不答应嫁我,其实心里早就乐意了。」说着就淫笑起来。

  薛金线脸上一红,嗔道:「哪有你这么厚脸皮自夸的!」她见朱传宗这么欣喜若狂,自己还要帮他出谋划策去娶别的女子,心里难免也有些委屈酸楚。可是她是知道朱传宗与常乐公主前生今世的故事的,她本就不是寻常女子,胸怀跟旁人不同,因此一心希望这一对历经波折的情人能终成眷属。

  朱传宗又道:「不如这样,我先不告诉她,等到万事俱备,再给她一个惊喜,岂不是更好?」

  薛金线莞尔道:「这个主意不错。不过看你高兴成这样子,能忍得住吗?」

  朱传宗笑道:「我除了特殊的时候,都很能忍的。」

  薛金线道:「什么特殊的时候?」

  朱传宗笑嘻嘻道:「比如跟金线在一块儿,就总是忍不住,想……」

  薛金线脸上飞上两朵红霞;叹道:「又胡说。」心里却甜滋滋的,淡淡的酸意也就消失了。

  两人猜得没错,常乐公主是希望能与朱传宗结为连理,可是这只是她的一个愿望。她更大的愿望是朱传宗能放弃红尘的富贵和欲望跟她一起升仙。朱传宗与薛金线两人纵然聪明绝顶,也只能猜到一条,另一条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常乐公主日日喟叹,既想早日回到天庭,又割舍不下对朱传宗的眷恋。有的时候,她下定了决心要走,可是朱传宗每日来看她,款款的深情,又把她的决心融化了。她甚至有时候心想,宁愿朱传宗对她不好,也就不用这么难过了。

  她想要把话说出来,劝朱传宗跟她一起走,但她经过了那么多事,了解了民间的困苦,她知道朱传宗是真心为百姓做事的。看着朱传宗为了国事操劳,她又如何能为了一己之私,置百姓于不顾呢?常乐公主只盼着,朱传宗能早日完成志向,那时就能了无牵挂了,只是那一天又是那样的遥遥无期。

  恰好这日常乐公主到太后的宫里闲坐,太后说起朝中的事。听说朱传宗大兴狱案,杀了很多的官员。常乐公主天性善良,听了就有些不乐,心想:「惩罚的手段那么多,一定要杀人才行吗?」不过想来贪官自有其求死之道,也就做罢了。

  哪知道一会儿又听太后说了几件事,有几个官员的罪并不大,但是受到的刑罚远远大于他们所应该受的。常乐公主想着朱传宗只因为自己的好恶,就更改法度。难道那些官员们就没有家庭,没有妻子儿女吗?身为法律的执行者,怎么能随意改变法律呢?哪怕他权力再大,哪怕他出发点是好的,也是不应该的。

  她还想起在朱家寿宴上看到的那些情景,朱家自己也是豪华奢侈的生活。常乐公主那么聪明,她以前是不感兴趣,不愿去想,现在仔细一想,越来越发现许多不合理的地方,朱传宗一心要做的事,现在看来也不是那么的好。

  既然如此,还不如就回到天上做神仙。常乐公主从太后宫里告辞出来,一路这么想着。

  到了晚间,朱传宗来看望常乐公主,发现她脸色很差,说话也不爱应,以为她还是在为了成亲的事烦愁,他本来打算瞒着常乐公主,以期给她一个惊喜,可是看见她郁郁寡欢的样子,却又忍不住了,心想:「早晚也要说,不如先说出来让她开心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笑道:「喜儿,我有件事想要跟你说。」

  还没出口,常乐公主先道:「我也有件事要跟你说。」

  朱传宗让常乐公主先说。公主道:「听说你最近整顿官场杀了很多人?」

  朱传宗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来,呆了一下,道:「是有这事。有些官员贪赃枉法,欺压百姓,实在该杀。」

  常乐公主道:「只靠杀人就能解决问题吗?况且我听说很多人本来罪不至死,但是因为你特别加重刑罚,却判了死刑。官员和百姓他们的性命难道不是一样的宝贵吗?」

  朱传宗一下楞住,他以前没想过这个问题,顿时被问住了,心想:「公主说的没错啊!」以前吴先生是从制度上看问题,嫂子华采云是从前途上看问题,这都不能让他动摇。可是常乐公主以一种超然的态度,把百姓和官员放在一起看待,朱传宗终于发现了里面不公平、不合理的地方。

  常乐公主见他不说话,以为他还不以为然,索性把话讲明,道:「还有,你所杀那些贪官,总也不过是贪污了几千两银子。你家有多少钱?你的俸禄又是多少?」

  朱传宗道:「这都是我家祖上留下来的钱,我可没……」话只说了一半,他已经知道下面的问题了。朱家祖上又哪来的那么多钱呢?自己的祖父、父亲虽然都是大官,但他们的俸禄,又能有多少呢?

  许多问题并不是不存在,只是一般人不愿去想。朱家的事情,以前水灵儿也说过,但是朱传宗没有深思。世界上的事,都是放在自己身上就会宽容些,朱传宗也不例外。

  朱传宗道:「你的意思是,我自己就是最大的贪官,没资格去审理别人,是不是?」

  常乐公主摇头道:「你的为人,难道我还不了解吗?荣华富贵对于咱们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正如我降生在皇家一样,你生在朱家也是上天注定,无法改变的。我只是说,你身在红尘之中,就看不清楚很多真相,你所做的事情,跟你所想的事情,未必就完全一样。这就叫做当局者迷。」

  朱传宗咀嚼着「当局者迷」这几个字,过了半晌,喃喃道:「那我该怎么办呢?」

  常乐公主脱口道:「咱们一起回到天上去,不再管这些凡俗的事,不就好了吗?」

  朱传宗一下惊呆了,道:「回天上去?」这却是他从没想过的。他为民做主的心愿还没达成。更何况人间也还有亲人,还有好几位深爱的女子,难道让他就这样舍弃一切而去吗?

  可是,常乐公主的话也有道理。以凡人的身分做事,就要受凡人的局限,不可能像自己想的那样公正超脱。这样无异于缘木求鱼,还有意义吗?

  朱传宗坐在床头上,眼神迷茫,久久思索着。常乐公主知道他心里的挣扎,一时也做不出决定,因此也不再说,就陪着他坐着。

  坐了一会儿,常乐公主想起来,道:「你刚才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吗?什么事?」

  朱传宗现在心里乱得很,也没有心思再说成亲的事了,喃喃道:「没什么,以后再说吧。」怔怔地想了一会儿,就出宫回家去了。


  【第九集】第三章:缺憾是美

  朱传宗回到家里,一连几日都是无精打采的。想着常乐公主的话,连手头上的国事政事,都没心思去管了,只觉得意兴阑珊,想着自己也许真的做错了。自己做了很多错事,或者什么都不做还更好些呢。

  这一日,朱传宗起得很晚,本来应该是上朝的日子,也告假没去。暖云知道他胃口不好,早饭特意备得讲究些,他们这样的大富之家,本来就很有排场。朱传宗当了摄政王之后,起居饮食就更讲究了。

  朱传宗以前没注意过,但今天仔细看了看,只见早饭都是拿细瓷碗碟盛着,碗边上还拿金银勾着花纹。饭菜摆了两张桌子,一张上放的是莲子粥、精粟米的小窝头,还有五六样小菜。另一张上摆了十来道菜,有口磨肥鸡、三鲜鸭子、黄焖羊肉、樱桃肉山药、鸭条溜海参、肉片焖玉兰片、羊肉丝焖跑、黄韭菜炒肉、熏肘花小肚、卤煮豆腐,热气腾腾的,都冒着香味。

  这些菜都是朱传宗平时最爱吃的。他看了看,道:「今天早饭怎么这么多?一个人哪吃得完啊?」

  暖云一边帮他盛粥,一边笑道:「天天都是吃这些,怎么今天嫌多了?以前可只见你因为少了爱吃的菜发脾气。」

  朱传宗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回事,便不言语了。吃了几口,又问:「暖云,我这一顿饭,得用掉多少银子啊?」

  暖云不料他有这么一问,呆了一下,道:「这我可没算过。不过以前闲聊的时候,倒是听厨房的孙妈念叨过。少爷的膳食,每天是五斤牛羊肉二斤猪肉,两只鸭子,两只肥鸡,两只菜鸡。加上主食、点心……啊,差不多有一两银子呢。」说完吐了吐舌头。

  朱传宗不禁惊讶,道:「有这么多?」

  暖云笑道:「这还是日常的膳食,逢年过节的时候,还要更多呢。少爷今天怎么算起这个来了?咱们家家大业大,凭少爷的身分,别说每天吃一两银子,就是吃十两,一百两,也不算什么啊。」

  朱传宗道:「可是一两银子,对普通百姓来说,已经不少了。」

  暖云见朱传宗说的认真,也渐渐敛去笑容,心有戚戚地道:「少爷这话倒是不错。我家里一家三口,一个月的生活费,也不到一两银子呢。」

  小郁一直在旁边收拾床铺,闻言嗤笑了一声,道:「岂止是不少。我和暖云的卖身钱也才十两银子,四季她们每人才值二两银子,少爷一个月的饭钱,就能买我们六个活人了。」

  朱传宗听得心乱如麻,看着眼前描金的碗碟、镶银的筷子,越看越觉得丑恶,一点食欲也没有了,把筷子一摔,道:「我不吃了!」

  暖云吓了一跳,以为是小郁的话惹少爷生气了,连忙道:「小郁只是随口一说,她是这样的直性子,少爷别见怪啊。」说着就给小郁使眼色,让她道歉。

  朱传宗道:「不关你们的事。出去,都出去!」

  小郁道:「这是怎么了?摆脸色给我们这些下人看呢,可真有主子的气派!」还想再说,却被暖云拉着出来了。

  出了门,小郁道:「你拉我干什么?他现在官做大了,脾气也越来越大了。做他爱吃的菜也生气,还让不让人活啊?」

  暖云道:「你少说两句吧。没见少爷这几天都闷闷不乐的吗?也许是遇到什么难办的事了。少爷向来疼你,你不排解也就算了,怎么还惹他生气呢?」

  小郁冷笑道:「是,我哪有姊姊你贴心。我这几天问得少了?那么多人,他只是不说,要把人急死吗?我们这几个小丫鬟,人家哪还放在眼里呢。」红着眼圈,转身走了。

  暖云被小郁抢白了两句,但是知道小郁嘴利心软,其实也是担心少爷,因此也不生气。她在门廊柱子旁的长凳上坐了,想着:少爷这到底是怎么了呢?

  朱传宗把自己关在屋里,对外说是抱恙。老太君、朱佑继夫妇,还有华采云等人都来探视过,只看着朱传宗精神不好,问不出原因来,也都束手无策。

  朱传宗的这些变化,却被一个人看在眼里。

  自从吴思远辞官之后,朱传宗身边少了一位重要的谋士,虽然王定昆有时候也能跟他商议一下,但是王定昆毕竟是武将出身,对于内政方面的事,就不怎么在行了。这时候,文官中有一个人脱颖而出,渐渐得到了朱传宗的赏识和重用,这人就是水灵儿的义父,老君教教主水封良。

  本来朱传宗对老君教的教义不怎么赞同,而且觉得水封良这个人表面上一心为了百姓,其实很热衷权势。因此并没有重用他,只封他做了光禄寺署正,是个从六品的小文官,负责一些朝廷的祭把活动,也没有什么权力。

  没想到水封良就任之后,做得有声有色,同僚和上司都对他交口称赞。经常有人在朱传宗耳边说他的好话,想要提拔举荐他。朱传宗刚开始还没太在意,等到他开始实行厉法之后,有不少官员提出非议,水封良却是极力赞同,并且发动手下的教徒在民间调查,举报贪官。朱传宗见他是真心支持自己,想起他当初的口号也是杀贪官救百姓,心道看来他跟自己的志向还是很相近的,渐渐也就对他留心了起来。

  再后来,水封良在举报和查处官员的案件中,接连立下几次功劳。他提议的几项法令,也都十分行之有效。朱传宗大加赞赏,引为得力手下。水封良官职一升再升,做到了光禄寺卿。虽然还是没有太大的实权,但是已经是从三品的高官,而且朱传宗对他十分宠信,在朝中也算是颇有地位了。

  水封良傍上了朱传宗这棵大树,自然希望能得到朱传宗的重用,虽然他官职已是不低,可是没有实权仍是不满足。

  这日水封良前来拜访,见朱传宗从常乐公主那里回来后,就长吁短叹,怏怏不乐,连提起政事,也打不起精神来,便假装关心问其原因。朱传宗现在将他倚为心腹,也没怎么隐瞒,隐约提到了一些。当然他一点也没提常乐公主,只说实行严厉刑法有很大的弊端,对朝廷的政务厌倦了,言辞中流露出归隐的意思。

  水封良极是精明,虽然朱传宗没说,也猜出缘故出在常乐公主身上。一听朱传宗在常乐公主的质问下,起了厌世退隐之心,不由得大惊。他现在正靠着朱传宗风生水起,立足未稳,要是没了靠山,岂不就前功尽弃了?早就知道朱传宗这人古怪异常,舍弃凡尘富贵这样的事,也许他还真能干得出来。

  水封良知道朱传宗对常乐公主的情意极深,其他几女都是及不上的。他心中一动,暗想这也许是个机会,当下就写了封信,把在外地办事的水灵儿召了回来。

  水灵儿天性喜欢自由,不爱受拘束,而且侠义心肠。因此她没有进朱家的门,而是继续留在水封良身边替他做事。她听见义父急召,赶忙回京。

  父女两人相见,水灵儿向义父问了安,问道:「义父这么着急叫我回来,有什么事吗?」

  水封良叹了口气,道:「我倒没什么事,是为了摄政王朱大人的事。」

  水灵儿道:「朱传宗?他做得很好啊。这一年多来,我走过很多地方,到处都有贪官被惩办,百姓都说是托了摄政王的福呢。」她到了京城,直接就来见义父,现在说起朱传宗来,心底就一阵一阵地想念,思量着等从义父这里离开,就去见情郎。

  水封良一脸无奈地道:「谁说不是呢?看着朱大人如此为民做主,为父的平生之愿也就实现了,我是打从心里高兴啊。可是最近朱大人不知道听了谁的话,说他整顿吏治不好,现在朱大人意志消沉,连朝都不怎么去上了,长此以往,现在的大好形势可就危险了啊。我没有办法,只好叫你回来,看看能不能劝劝他?」

  水尽儿听了大是吃惊,道:「有这样的事?」如今天下百姓刚刚过上好日子,如果朱传宗半途而废,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她顿时就坐不住了,跟义父告辞,去朱家找朱传宗。

  水灵儿到了朱传宗的住处,推门进来,只见朱传宗面朝里在床上躺着,听见开门声,以为是暖云她们,不耐烦地道:「出去出去!我谁也不想看见!」

  水灵儿道:「你脾气好大啊,那我走啦。」

  朱传宗回头一看,急忙坐起来,下地把水灵儿拉了回来,陪笑道:「我不知道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一年多不见啦,想死我了。」

  水灵儿撇嘴道:「一年多不见,一来就看见你在发脾气。是谁惹你不高兴啦?」

  朱传宗一想起来,高兴劲儿顿时消失了不少,叹了口气后,道:「没人惹我,是我自己惹自己。」

  水灵儿道:「说什么糊涂话呢?」

  朱传宗道:「你不在京城,所以不知道。我这一年办了件大错事,错杀了不少人。我到了现在才明白,如何不难过呢?」

  水灵儿笑道:「我当什么呢。这事我怎么会不知道,现在全国的贪官基本上都被你惩办光了,这么大的动静,天下都轰动了,这是好事啊!那些贪官早就该杀了,你这怎么算错呢。」

  朱传宗一想水灵儿从小受老君教的教育,老君教讲的是杀官造反,她这么想也就不奇怪了,摇了摇头道:「我料想你会这么说,但你的想法跟我以前一样,太偏激了,看问题做不到公允。你不明白的。」

  水灵儿一听生气了,道:「我偏激?不偏激的应该怎么说,你倒是说说看?」

  朱传宗只是摇头不说。水灵儿只好换个话题,道:「就算是以前偏激了些,以后改正不就行了,难道以后不做官了?」

  朱传宗道:「我哪还有资格?原来我还不明白,现在我知道我自己就是最大的贪官。朱家的财富,全天下没人能比得上。你看看我过的生活,富贵奢华,不比皇家差。灵儿,你不是最恨贪官吗?你说我是不是没资格再去管理这个江山了?」

  水灵儿一怔,随后咯咯地娇笑起来,笑道:「难得你有这样的觉悟。以前我说你们朱家是贪官,你还不爱听,现在明白过来了?不过这也怪不得你。你是王爷,就该过这样的生活,你要是粗茶淡饭,人们反倒会觉得不正常。就像我义父,以前生活节俭极了,现在做了官,也有了官员的排场。这是自古以来的传统,谁也没办法改变的,只要为百姓做事,不胡乱欺负百姓,就算是个好官了。」

  朱传宗没想到水灵儿是这样说,呆了半晌,心中突然想道:「灵儿是爱我的人。爱情使人盲目,自己的爱人犯了什么错,有什么缺点,都是看不见的。所以她才会这么说。」如此一想,水灵儿的话也打了折扣,没办法让他释然了。

  水灵儿劝了半天,都不见效果,不由生气道:「算了,我不管你了。你爱在屋子里憋着,想辞官不做,都随便你了!」说完起身走了。

  水灵儿气呼呼地回去了。思来想去,就去找义父询问究竟。水封良等的就是她这一问,当下就说了,说是常乐公主不满意朱传宗杀人太多,给朱传宗浇冷水,因此朱传宗才会心灰意冷的。

  刚开始水灵儿还有些不信,道:「我跟公主认识也不短了,她一直很同情百姓的,怎么会反对呢?」

  水封良道:「傻女儿,你糊涂啦。公主是什么身分?她是金枝玉叶,从小锦衣玉食。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把百姓看在眼里呢?她以前帮助百姓,要不是为了讨朱大人欢心,要不是为了替皇家收买人心,对你们这些姊妹恐怕都不是真的看得起,何况是普通百姓呢?」

  水灵儿摇头道:「公主不是这样的人。」

  水封良见她不信,心里着急,眼珠转了转,又道:「就算如此吧。朱大人现在意志消沉,总是她的缘故吧?如果任由这样下去,朱大人的前途说不定就毁了。大梁国的百姓,以后也要过回水深火热的日子去啦。」说完一脸的痛心疾首。

  水灵儿最听义父的话,一点也不觉得是危言耸听。暗暗地下决心,一定要想办法劝朱传宗振作起来,另外又想起常乐公主几句话,竟然能让朱传宗重视至此,似乎在朱传宗心中,旁人所有人加起来,也没有公主一人分量重。水灵儿虽然早知道朱传宗喜欢常乐公主,也不禁有些不服气,心想:「她真有那么好吗?」心里大是不舒服,幽怨嫉妒之心大起。

  水灵儿去找薛金线商量,薛金线奇道:「原来是因为这个。我也奇怪了好几天了,只是一直问不出原因来。我就说嘛,相公这人,除了美貌的女人,也不会为了别的事发愁了。」

  水灵儿道:「姊姊你还有心情说笑。你办法多,快想想该怎么办啊!」

  薛金线微微一笑,道:「解铃还需系铃人啊,这事还得落在公主身上。」

  两人约好了时间,一同进宫去见常乐公主。

  公主因为这么多天朱传宗都没再来,以为朱传宗跟她呕气,想要去朱家看看,又放不下面子,也是愁眉不展,听说薛金线两女来了,急忙命人请进来。

  薜金线笑道:「多日没见,公主清瘦了不少,难道有什么忧心的事吗?」

  常乐公主与薛金线情投意合,引为知己,无话不谈。但是她心底最深的心事实在难以对人言,仙凡之间,也是难以说清的。因此道:「我哪有什么忧愁呢。只是这几天身子不大舒坦。」

  水灵儿心里有气,道:「这可真巧了,朱传宗这几天身子也不舒坦呢。听说都不上朝了。」

  常乐公主脸色一变,道:「真的?他病了,严不严重?」

  水灵儿道:「我看就是因为公主病的,怎么公主自己倒不知道了?公主妙手回春,不如亲自去看看,说不定他一看见公主来,立刻就好了。」

  常乐公主心里担心,但是又放不下面子,道:「我又不是他什么人,他干嘛因为我病呢。」

  薛金线听了这话,不由一笑,道:「公主终于还是说出心里话来了,看来还是对相公心有怨气啊。公主是怪他不解心意,不快点与公主共效于飞,以结秦晋之好。我说的对不对?可是相公迟钝,公主点醒他不就好了,何苦自己忧愁呢。」

  常乐公主虽然有此心事,可却是因为她在凡间时日无多,欲待解释,又难说清楚,脸一红,索性承认道:「他不想娶我,我有什么办法?」

  水灵儿性格坦率,觉得公主这样扭捏很不舒服,不禁皱眉道:「这事先不说了。朱传宗被人责怪刑罚太严,现在心灰意冷,不但废除了刑罚,连朝都不上了。公主知道吗?」

  常乐公主听了不忧反喜,道:「是吗?这是好事啊。人命关天,还是少杀点人好。」她想着:「他不肯去上朝,难道是想通了,肯跟我一起走了?」心中不由一喜。

  水灵儿忍无可忍,拍案而起,道:「我原来还以为你是个心怀天下的女子,原来我错了。贪官不杀?何以救百姓?你太让我失望了。」

  常乐公主被说得楞住了。

  水灵儿又道:「女人天生就该做为男人的附庸吗?难道朱传宗不娶你,你就一辈子这么伤春悲秋地过下去了?女人要是不能坚强独立,只会被人看不起!」说完出门而去。

  常乐公主看着水灵儿离开的方向,呆呆出神。薛金线道:「公主,灵儿妹妹对你有些误会,说话不好听,你别往心里去啊。」

  常乐公主若有所思地道:「也许她说的对。」回味着水灵儿的话,不禁心想:「我是太依赖别人了吗?从小到大,我只知道悲伤哭泣,好像这一辈子就为了来寻找和陪伴着渺日辰君而活着,连成仙也要等他一起。我何尝去把握过自己的人生呢?」

  她想了一会儿,心情渐渐开朗,脸上也浮起了笑容。不过她还有一事想不明白,于是向薛金线问道:「姊姊,我劝朱传宗不要滥用刑罚,难道不对吗?」

  薛金线道:「公主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世界上的事,总是各有利弊。既想解决问题,又想一点失误没有,怎么可能呢?就比如整顿吏治,如果措施轻了,那些官员根本不放在眼里。不在乎犯法的惩罚,还能指望他们敬畏法律吗?那样吏治什么时候才能治理好呢?缺憾也是无法避免的,甚至有时候,缺憾也是一种美啊。」

  常乐公主道:「缺憾是美?」

  薛金线道:「不错,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没有离别,哪有相聚的快乐。没有失败,哪有成功的甜蜜?要是因为有一丝遗憾就不去做,那恰恰才是最大的遗憾呢。」

  常乐公主缓缓地点了点头,似有所悟。薛金线见该说的已经说了,剩下的是靠她自己去想了,因此就告辞离开了。

  朱传宗这天还是没上朝,躺在自己床上发呆。突然有人拍他肩膀,他不耐烦地回头去看,却是一怔,只见常乐公主身着便装,笑吟吟地站在床前。

  朱传宗惊喜不已,道:「喜儿,你怎么来了?」

  常乐公主笑道:「听说你不去处理国事,躲在家里偷懒,所以我来督促你。」

  朱传宗苦笑道:「你别挖苦我了。你那天不是说了,我做得太过火了,而且我也没资格去审理别人。不如以后我就天天陪你,找个地方隐居好了。」

  常乐公主道:「这么说,还是我的不是啦。你做的错了,改正就是了;以前奢侈浪费,以后节俭些就是了。难道还要反省一辈子?现在满朝文武、天下的百姓都等着你去出力呢,你却躲起来不见人,这比你错杀一百个人造成的损失还要大啊!」

  朱传宗被她说了一番,渐渐高兴起来,再说心中也不是真的想从此离开权位,只是一时激动,想让情人开心而已,便道:「喜儿,你说的真好。我以后一定加倍努力,让天下太平,百姓富裕。」

  常乐公主微笑道:「是吗?那可是百姓之福啊。」心道:「原来上天安排他来治理天下,因此他成仙的时候还没到,我何必勉强呢?」心中更是清楚起来。

  话说薛金线劝过常乐公主之后,回到家里,想起水灵儿负气而去,心里放心不下,第二天便专程去找她。

  水灵儿气还没消,道:「姊姊不用替她说好话了,她是金枝玉叶,楚楚可怜,朱传宗最喜欢不过,我也不留在这里碍眼了。明天我就离开京城,眼不见,心不烦。」

  薛金线见水灵儿对常乐公主误会如此之深,思量了一下,干脆就把真相说了。朱传宗与常乐公主前世在天上的纠葛,他身边这几个女子都是知道的,只有水灵儿长期在外,因此没听过。现在听薛金线讲了一遍,不由呆了。

  这虽然是难以置信之事,但是想起朱传宗力大无穷,还能刀枪不入,以一抵千,这些难以解释之事,水灵儿略一思索,就全然明白了。

  她对常乐公主的观感立时大改。想着常乐公主的遭遇,这些年在宫中的苦楚,得知爱人移情别恋所要承受的痛苦,水灵儿流下了同情的泪水。不过想着想着,越发觉得朱传宗可恨,侠义心肠又发作了,便道:「朱传宗这个负心汉,这么辜负公主的情义,太可恶了,我非去教训他不可!」于是气冲冲地出门去了,薛金线想拉她都来不及。

  到了朱家,水灵儿站在书房门口叫道:「朱传宗,你给我出来!」

  朱传宗刚刚跟常乐公主和好,打开了心结,心情正好,正在批阅奏章。出门来笑道:「灵儿,大呼小叫的做什么?谁又惹着你啦?」

  水灵儿道:「好个头!你还好意思问?公主为你吃了那么多苦,你居然到现在还不给她个名分,你对得起她吗?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可饶不了你!」

  朱传宗不由笑起来。水灵儿怒道:「你还敢笑?」伸手把宝剑抽出一半。

  朱传宗忙道:「你误会啦,我怎么会不想娶她呢。」于是把打算悄悄准备亲事,给常乐公主一个惊喜的事说了。

  水灵儿听完,这才转怒为喜,道:「这还差不多。饶你这回了,不过以后要是敢欺负公主……」

  朱传宗道:「不敢,不敢!我是怕了女人啦!」诚惶诚恐的样子甚是好笑,逗得水灵儿噗哧一笑。

  水灵儿本来板着俏脸,这一笑,就像冰雪初融,小小的酒窝绽放,令人迷醉。朱传宗看得心动,笑道:「灵儿,不如你也嫁我好了。我若敢欺负谁,你也方便教训我,岂不是更好?」

  水灵儿脸一红,啐道:「真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等你先娶到公主再说吧。」朱传宗见她也不像以前那么直言拒绝,知道她的心思也动了,不由大喜。

  水封良本意是想让水灵儿趁此机会,取代常乐公主在朱传宗心中的地位。哪知道一番周折,不但朱传宗与常乐公主和好如初,水灵儿也站在公主那一边,心里失望极了。水灵儿天性不会向男人邀宠,又被他培养成了一个侠义心肠的人,想靠她抓紧朱传宗,帮他说好话是行不通的了,看来只好以后另想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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