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秋兰道,「霍总管,小黑一路追踪至此,忽然遭人毒毙,这里又并无通路
,事有可疑,咱们何不仔细搜搜看看有无蛛丝马迹可寻?」
霍总管点点头道:「竺姑娘说得是,小黑突然遭人毒毙,事出离奇,咱们先
搜搜再说。」
广明站在一边,冷冷的道:「贫僧早已说过,诸位尽管请搜。」其实这里,
方圆不过十丈,一面是陡立的峭壁,一面是高耸的围墙,中间一片草地,杂草没
径,一望之下,就可一目了然,自然藏不了人。
霍万清估计那座峭立的石壁,平楚光滑,还生了不少苔藓,看去约有十丈上
下,就是轻功再高,也难攀登而上。何况石壁以上,也是一座光秃秃的悬岩,寸
草不生,无处可以藏身。但除了这座大石壁,实在没有使人可以怀疑的地方,他
缓缓走下石壁,举手轻轻敲了两下。只觉石质坚硬,并无异处。
竺秋兰也走了过去,低声道:「霍总管可是怀疑这堵石壁么?」
霍万清道:「老朽也说不出来,但看小黑一路嗅着石壁跑来,似乎有着溪跷。」
竺秋兰道:「我看和尚大有可疑。」
霍万清微微点头,攒眉道:「但事无凭证,咱们……」话未说完,忽然口中
「咦」了一声,倏地转过身去,嗅目喝道:「好个秃贼,也敢在老朽身上下毒?」
竺秋兰急忙问道:「霍总管,你怎么了?」
霍万清举起右手,说道:「老朽……这手……」他伸出右手,星月之下,但
见整只手掌,色呈乌黑,显然是中了剧毒。
宋文俊转身喝道:「贼秃,果然是你。」
广明迅疾后退了数步,大笑道:「霍总管,这是你自己找的,与贫僧何尤?」
岳少俊喝道:「你还想走么?」
广明后退了几步,已经站停下来,冷然道:「贫僧为什么要走?走不了的,
应该是诸位才是。」就在他说话声中,只听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四五条人影从墙
头飞掠而下。
那是五个黑衣蒙面人,手中各自握一桥青钢剑,掠落地上,立时向四人围了
上来。宋文俊看得大怒,一面回头说道:「岳兄、竺姑娘,快护着霍总管退下,
这些人由兄弟来对付他们。」接着冷笑一声道:「就凭你们这几个见不得人的东
西、还能拦得住本公子么?」挥手一剑,朝他面前两个黑衣人扫攻过去。
那两个黑衣人中左首一个很快向旁闪开,右首一个毫不含糊,青钢剑起处,
泛起一片青芒,封开宋文俊的剑势,立还颜色,一剑反腕刺出,两人就展开了一
场激烈的恶斗。岳少俊,竺秋兰护着霍万清缓缓退到石壁下面,让霍万清倚壁坐
下。
这一阵工夫,金甲神霍万清已经神志恍惚,功力全失,只是还能行动,能启
己坐下而已。广明冷冷的道:「霍总管己无抵抗之力,剩下你们三个,还能逃得
出去么?依贫僧相劝,还是束手就擒的好。」
竺秋兰手中暗掏了一把暗器,口中娇叱道:「贼秃,你能把我们怎样,不信
,你自己过来试试。」
广明微哂道:「你是卖花婆竺三姑的女儿,手里有些破铜烂铁,也想在佛爷
面前卖弄么?」
竺秋兰道,「不错,你知道就好,敢不敢过来试试?」
广明哼道:「连竺三姑都自身难保,你丫头又有多少道行?」说到这里,举
手一挥,喝道:「你们去把这两个小辈拿下了。」四名黑衣人没作声,迅快的身
法闪动,扑了过来。
竺秋兰因宋文俊在前面和一个黑衣人动手,手中虽握了一把暗器,却不敢动
手。岳少俊抢先出手,「呛」的一声,撤出软剑,剑光如匹练般洒出,封住了三
个方位。竺秋兰也跟着短剑出鞘,刷的一声,攻向另一个黑衣人,但听一阵金铁
交呜,扑来四人的四柄长剑,尽为两人剑势震开。
这时宋文俊和那黑衣人已激战了十几个回合,宋文俊知道对方人多势众,自
己这边,霍总管中了毒,只剩下三个人,和对方众寡悬殊,利在速战速决,因此
一上手,就连使杀着,剑发如风,十分神速,差不多他攻出二招,黑衣人才能还
击一剑。
但黑衣人剑势沉稳,虽然不如宋文俊快速,门户却守得十分严密,尽管宋文
俊剑招有如电闪雷奔,一时之间,也无法攻得进去。宋文俊口中大喝一声,手腕
一振,接连五剑,把对方逼退了两步,突然身形一个急旋,不进反退,长剑倏转
,一道剑光,闪电般攻向岳少俊侧面的一大黑衣人。
这一剑去势奇速,那黑衣人冷不防背后会有人袭来,口中惨曝一声,中剑倒
地。宋文俊一击得手,剑势横扫,人已迅快的转入了己方阵地,和岳少俊并肩作
战。这时被宋文俊逼退了两步的黑衣人,也欺了上来,和其他两个黑衣人联手攻
上去。
宋文俊、岳少俊两支长剑,力敌三个黑衣人,已然绰有余裕。竺秋兰挥动短
剑,和一个黑衣人动手,她兵刃比对方短了将近一尺,无形中就吃了亏,被逼得
左右闪躲,只能招架,无力还攻。那黑衣人沉笑道:「小丫头,你接着了。」
长剑一翻,「啪」的一声,把竺秋兰短剑压到一侧。身形转进,左手一探,
直向竺秋兰右肩「肩井穴」上抓来。竺秋兰格的笑道:「你来得正好。」左手扬
处,指缝间飞射出去两丝银芒。
双方相距极近,自然不易躲闪,黑衣人虽然黑布蒙脸,但两个眼睛,却露出
两个窟窿,两丝银芒,恰好不偏不倚,射入黑布窟窿之中。那黑衣人大叫一声,
弃了长剑,双手掩目,痛得一个筋斗,栽倒地上,满地乱滚,痛昏过去。
那三个黑衣人听到同伴惨号,稍一分心,被宋文俊剑锋一转,又刺倒了一个。
五个黑衣人,已有三个受伤倒地,剩下两个,虽在挥剑恶斗,心头已虚,剑势自
然没有先前的凌厉。广明没料到宋文俊等三人武功竟有如此高强,心中也不禁暗
暗震惊。
宋文俊因父亲被贼人劫持,对贼党恨之入骨,一柄长剑,使得风狂雨暴,记
记都是杀着。激战之中,卖了一个破绽,长剑突然一振,贯注内力,左右一摇,
一剑直刺出去。但听「当」、「当」两声,和他交手的黑衣人长剑悉被震开,一
剑直入,透腹而过,当场气绝。
剩下的一个黑衣人,那里还敢恋战,舍了岳少俊,向后跃退,但他堪堪纵起
,又是一声惨叫,被竺秋兰扬手打出的一枚「子午针」击中,仰跌下去。广明看
情形不对,正待转身开溜。竺秋兰大声叫道:「快截住他,不能让他逃走。」柳
腰一搦,正待追去。
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他走不了的。」只见从木门走出一个人来,挡
住了广明的去路。那是一个身材高大,长眉善目的青衲老僧,一手持着镔钦禅杖
,朝广明逼去。
竺秋兰看清此人,不觉喜道:「是无住大师。」
广明疾退数步,心头暗暗皱眉,凛然道:「大师不要逼人太甚。」
无住大师低喧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尔等劫持盟主,不是更过份了么?」
广明一脸俱是气愤之色,说道:「霍总管诬蔑贫僧,窝藏天华山庄逃婢,如
今大师又说贫僧劫持盟主,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贫僧那里得罪了诸位,
硬要把这些罪名,加诸贫僧的头上。」
无住大师道:「那就要问你了。」
竺秋兰冷笑道:「本来咱们搜不到人,真还相信与你无关,但方才你指挥同
党,妄想把咱们拿下,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还想赖么?」
广明道:「那是贫僧几个徒弟,他们忍不住诸位一再的胁迫贫僧,才含愤出
手的。」
竺秋兰道:「那么毒毙小黑,和在霍总管身上下毒,又作何说?」
「唉。」广明叹了口气,道:「这是冤枉贫僧,贫衲若要下毒,怎会不把你
们三个一起毒毙,岂不省事?」他这话说得倒也有道理,竺秋兰一时无法反驳。
宋文俊道:「不是你下的毒,那会是谁?」
广明微哂道:「宋少庄主既没看见下毒的人是谁,贫僧自然也没看见了,宋
少庄主问我,贫憎又去问谁呢?」
只听木门内有人应声道:「你们都不知道,怎么不来问问兄弟呢?」随声走
出来的,赫然是狼山一狈索毅夫,广明脸上不禁飞过一丝喜色。
竺秋兰哼道:「姓索的,又是你。」
索毅夫含笑道:「这叫做山转路不转,咱们才会在这里又遇上了。」
宋文俊逼上一步,喝道:「姓索的,你说,是不是你下的毒?」
索毅夫阴笑道:「少庄主看到兄弟下的毒么?」
竺秋兰道:「不是你,还会是谁?」
索毅夫道:「毒药倒是兄弟的,但兄弟可没下在霍总管身上。」
宋文俊道:「那是谁下的?」
索毅夫道:「霍总管自己。」
宋文俊横剑道:「你还狡辩?」
索毅夫干笑一声道:「兄弟是跟着诸位身后来的,兄弟趁诸位在大殿说话之
时,把毒药抹在铁锁上;这不是霍总管自己伸手去摸来的么?」
宋文俊道:「解药呢?」
索毅夫悠然道:「解药就在兄弟身上了。」
无住大师道:「善哉,善哉,索施主有解药就好。」
索毅夫道:「大师可是要兄弟交出解药来么?」
无住大师道:「贫衲正是此意。」
索毅夫微微摇头道:「兄弟可并不是送解药来的。」
竺秋兰道:「那你做什么来的?」
索毅夫笑道:「兄弟是请诸位立即离开此地。」
宋文俊目光逼注,冷然喝道:「姓索的,你听说过杀鸡取卵,这句话么?」
索毅夫道:「少庄主之意,是要杀了兄弟,取解药了,这就大可不必了。」
宋文俊倏地逼上一步,冷喝道:「你可要试试?」
索毅夫填:「兄弟可以交出解药,但诸位必须立即离开此地。」
宋文俊道:「咱们为什么要离开?」
索毅夫道:「这是条件,诸位可乘原船离开,等诸位下了船,兄弟立时奉上
解药。」
宋文俊还没开口,竺秋兰道:「你好像不希望我们在这里停留了?」
索毅夫道:「诸位找到此地,使兄弟极为难堪,兄弟当然不希望诸位在这里
停留了。」
宋文俊冷然道:「要是我们不离开呢?」
索毅夫道:「少庄主要这么说,就大使兄弟为难了。」
宋文俊道:「你为难什么?」
索毅夫道:「诸位下船之时,诸位几位朋友,兄弟也好叫人护送他们下船,
如是诸位不肯离开这里,兄弟就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好了?」
无住大师一怔道:「索施主说的是什么人?」
索毅夫阴笑道:「大师可要看看他们么?」说到这里,回过身去,举手连击
三掌,喝道:「来人哪,把他们推出来。」宋文俊不知他说的是谁?心中还暗暗
纳罕。
竺秋兰低低的叫了声道:「糟糕。」
岳少俊问道:「兰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人吗?」只见那道木门中,已经鱼
贯走出七八个人来。
不,走出来的虽有八个人,但其中四人,却是被另外四人推着走出来的,一
个推一个。被推着走出来的四个人,赫然是武当游龙剑客史傅鼎、终南派飞虹羽
士陆飞鸿。八卦门甘玄通、六合门秃顶神雕孟达仁,他们了个个阖着眼皮,身不
由己的被推着走出。
推人的则是四个黑衣蒙面人,他们装束和方才四个蒙面人一般无二,显系同
党的贼徒。凭飞虹羽士、甘玄通等人,在八大门派中,已可说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绝不可能轻易落在狼山一狈的手中。无住大师看得身躯猛然一震,沉声道:「
索施主,你把他们怎么了?」
索毅夫阴笑道:「大师看到了,这几位身上并未负伤,只是……」他一脸诡
笑,口气一转,续道:「诸位若肯离去,兄弟自会把他们送上船去,当然也会奉
上解药的。」
无住大师凛然道:「你在他们身上使了毒?」
竺秋兰道:「大师,他使的不是毒药,是迷药。」就在此时,只见靠壁瞑坐
的霍万清忽然睁开眼来,口中暴喝一声:「广明贼秃,霍某先劈了你。」
喝声中,身形已从地上弹起,宛如大鹏凌空,朝广明当头扑去,人还未到,
双掌交击,掌风划起一片尖啸之声,势道凌厉绝伦。广明没想到金甲神身中剧毒
,居然突起发难,一时骇然惊异,急忙纵身向旁侧闪避数尺,让开霍万清扑击之
势,身形一矮,右手呼的一拳,迎击出去,此人避敌还击、出手拳势,也相当刚
猛,一看即知武功非凡。
霍万清落在地上,洪笑一声道:「贼秃,你再接霍某几招。」双掌挥舞,接
连劈出八掌。他外号金甲神,素以掌力雄厚著称,这八掌着着迫攻,宛如巨斧开
山,迅快凌厉,兼而有之。
广明大笑道:「霍总管赐教,贫憎当得奉陪。」僧袍飘动,脚下连连移动位
置,双拳有守有攻,把霍万清一气呵成的八掌,完全封架开去。立时展开反击,
但见拳风呼呼,纵横交击,一个广明的人影,瞬息之间,幻化成四五个之多。好
像有四五个广明,围着霍万清动手一般。
两人掌来拳往,片刻工夫,已动手相博了二,三十招,仍然不分胜负。宋文
俊,岳少俊等人,都不禁看得耸然动容,目光投注广明的身上,不知他使的究是
什么拳术?霍万清脸上也神情微变,忽然之间,好像想到了一个人,感到惊讶无
比,因此不断的增强掌力,全力迫攻。看看广明的武功路数,是否就是自己心中
想到的人?
但见两人越打越快,各自争抢先机,广明四五个人影,更是此进后退,挥舞
着双拳,抢攻不休。斗到酣处,忽听霍万清洪笑道:「原来你是昔年横行川陕九
指罗汉祝祥符,居然来到江南,摇身一变,当了贼秃。」
广明大声笑道:「霍总管想得起贫僧来历,足见高明,那就试试贫僧的夺命
九招如何?」随着话声,右手一探,摸出一支铁笔。
霍万清道:「你有什么看家压箱的本领,只管使出来,让霍某见识见识。」
他口中虽是说得稀松:但心里却丝毫也不敢轻视对方。
要知九指罗汉祝祥符,乃是昔年川陕巨盗,据说他原是唐门弟子,用犯了门
规,被断去一指,逐出门墙。后来又投入一位异人门下,学了一套怪异的分身术
,更是目空四海,目中无人,仗着一支铁笔,到处为恶,积案如山,自然在川陕
立不住脚,却不想他出家当了和尚,而且潜来江南,在秦履峰太湖君庙当了住持。
广明既然说出「夺命九招」,那九招自然非同小可,霍万清掌势一变,双掌
当胸,目注对方,以静制动。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广明喝声甫出,右掌握着一支
铁笔,左手突然张开。方才他双手握拳,还看不出缺少了一个指头,这回左手五
指箕张,果然少了一个大拇指。只见他右手起处,拳握铁笔,突出一招「画龙点
睛」,疾奔霍万清眉心。
霍万清眼看广明点来,立即转身左闪,右手探处,化掌为爪,顺着对方笔势
,抓向他执笔右腕。那知就在他手爪抓出的同时,突觉几缕尖风,已然袭到胁下
,心头不禁大骇,他几乎没有看到广明的左手出手。不知这几缕暗劲,是怎样发
出来的?急忙右手一圈,收了回去,同时也运集内力,抗拒袭上身来的暗劲。
等你收回右手,运劲抗拒之际,忽然消失,但广明点出来的铁笔,手腕蓦地
一振、洒出两点笔影,已然由上而下,快若掣电,袭向左右「将台穴」。观战的
人,看得都觉得奇怪,不知霍万清抓出去的手,何以半途撤回?这一撤,岂不是
成了挨打的局面?
霍万清自然更为骇异,此时两点笔影,距胸前已不过数寸,封架已然不及,
只好微一吸气,向后疾退数尺。广明发出一声阴森的冷笑,铁笔上振,直欺过来
,人还未近,手中一支铁笔,突然幻起七八支铁影,挟着丝丝尖风,像风吹雨丝
,迎面飘洒而来。
霍万清无法封架,只得再次向后疾退三步。但在疾退之时,力贯掌心,连环
劈出两掌。这两掌正是他毕生功力所聚,掌风呼呼,宛如两团狂飚,一先一后,
势如雷奔,卷撞出去。广明居然不退反进,口中大喝一声,风飘雨洒的笔影,忽
然合而为一,有若一支尖锥,直向掌风中刺入。
这是他把劲急的力道,集中一点攻来,劲势锐利无匹,但听「嗤」的一声轻
啸,霍万清第一掌劈出一团掌力,立时被他贯穿。要知所谓掌力,就是由他数十
年苦练的气功所凝结的力道,试想劲气凝成的一团力道。被对方笔尖透过,集中
一点的尖风贯穿了,这一团气,自然一破而泄,这和吹大了的汽球,碰上针尖,
立时会爆破的道理一样。
霍万清陡觉第一掌掌力被对方破去,这一变故,自然大出意外,心中这份震
惊,自然非同小可。差幸他数十年的修为,内功精深,掌力收发随心,发危不对
,左手一招,带转击出的力道,身随掌转,往左侧庭出,一道掌风,朝广明拦腰
横扫过去。
广明又是一声冷笑,那振腕点出一支铁笔,随着笑声,又化作点点笔影,漫
天飞洒。不,这一瞬间,由一个广明,又幻化成四五个广明,餐自振腕挥洒,漾
起点点笔影,围攻而上。他夺命九招,果然变化莫测,人笔难分,环绕着霍万猜
身侧,倏忽进退,指指点点,忽劈忽抓、攻守迎拒,全力周旋。
两人这番搏斗,当真出生入死,激烈异常,看得双方的人都为之屏息凝神,
目不稍睫,就在这时候,竺秋兰的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极细的声音说道:「喂,
竺小妹,你身边有没有带着黄豆、白米?我是说像黄豆、米粒般极小的一类东西。」
那声音极细,极细,竺秋兰听不出这说话的是谁?他人在那里?心中方自一怔。
只听那声音又道:「你娘随身经常带着十七八种暗器,我想你竺小妹身上,
也一定不会少到那里去,这样,随便你什么,拣小一点的,取四颗出来,捏在掌
心,别让人家看到,听我叫你打谁,你就打谁……」
竺秋兰心中暗暗纳罕,抬目四顾,又看不到什么人,但心中已经有些明白,
这说话的人,一定躲在暗处,而且绝非贼人一路。那声音又道:「喂,喂竺小妹
,你别东张西望好不,狼山一狈比鬼还精,莫叫他看出来了。」
那声音接着又道:「哦,老哥哥我叫你把小玩意取出来,捏在掌心,你怎么
还没取出来呢?要知道这时候金甲神大战罗汉,好戏上场,大家都聚精会神的瞧
着他们,时间稍纵即逝,再过一会,就救不了人啦,我的姑奶奶,真急死人。」
竺秋兰听他口气,有些滑稽突梯,不觉抿嘴一笑,就依着暗暗掏出四颗铁菩提子
握在掌心。
那声音好像看见了一般,低笑道:「这才对,哦,竺小妹,你认不认得武当
那个姓史小子,还有两个道士,一只秃雕?你认识他们的话,那就准备好了,听
你老哥哥的口令。」
竺秋兰当然认得游龙剑客史傅鼎等四人,闻言暗暗吃惊,忖道:「他要我用
暗器打他们?这人到底是谁呢?他自称老哥哥,那一定是和我很熟的人了,但自
己却一点也想不出来?」
她脸上这一犹疑,那声音立时看出来了,嘻的笑道:「竺小妹,你真是聪明
一世,糊涂一时,老哥哥怎会叫你用暗器去打四个已经昏迷的老小辈呢?老哥哥
不是告诉过你为了救人么?救人,自然要打那四个蒙了脸的小子了。」竺秋兰笑
着点了点头。
那声音又道:「好,你现在总算明白了,不过这四个小子站在昏迷不醒的老
小辈身后,不能打他们正面,那就非得取他们背后的「灵台穴」不可了。」这话
听得竺秋兰又是一怔,那四个蒙面黑衣人,是押着史傅鼎等四人走出来的,他们
四人面前;站着史傅鼎等四人,面向着自己等人。
使用暗器,正面当然打不着他们。因此只能打他们的侧面,但这说话的声音
却要自己打他们背后穴道,自己在他们对面,又不是站在他们背后,打背后穴道
,叫自己如何打得着?她心念转动之际,那声音低笑道:「他们不是一排站在木
门前面吗,要打他们背后穴道,就得把暗器打得高一些,越过围墙,再从木门中
穿射出来,就可以打到他们背后,也不致被人发现了。」
竺秋兰越听越奇,暗器从对面打过去,要越过围墙,再从木门中穿出来,打
到他们背后。这还是什么暗器?成了封神榜上的法宝啦。只听那声音低笑道:「
竺小妹,你可是不相信么?不相信你就把四颗一齐打出来,老哥哥自会助你一臂
之力,不过你要注意,打得高些。」
竺秋兰当然不相信,心中暗道:「我就打出去,看你怎么办?」心念转动,
纤手一扬,把掌心四颗铁菩提子,一齐朝四个蒙面黑衣人头顶上空打去。铁菩提
子是最细小的暗器,脱手飞出,激射而去,如果在大白天,还可看得清楚,但此
时是黑夜之中,那里还能看得见?
不知越过围墙之后,是否还能再从木门中穿射出来,正好打在四个蒙面黑衣
人背后的「灵台穴」,那就不得而知了。定睛看去,四个蒙面黑衣人好像是一无
所觉,依然挺胸凸肚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听那声音低笑道:「好了,好了
,总算全打在他们「灵台穴」上了。」
竺秋兰心中半信半疑,自己把四颗铁菩提子打得那么高,他如何能助自己一
臂之力呢?这时霍万清和广明已打出百招之外,拳笔交加,掌风如涛,还是不胜
不败之局。突听右首石壁上,有人「喂」,「喂」的叫了起来,说道:「你们两
个到底打完了没有?吵得我老人家想打个盹都打不成。」
索毅夫听得一怔,仰首喝道:「是什么人?还不给我下来。」竺秋兰心知就
是方才在自己耳边说话的那人,只不知道这人是谁?
只听那人道:「下来?你说得倒容易,这条路又小又狭,天又黑扑扑的,什
么都看不见,叫我怎么爬得下来?」
竺秋兰「哦」了一声,急忙叫道:「宋少庄主,原来这座大石壁右侧,果然
有一条小路。」
那人又道:「谁说不是,上面还有一个黑黝黝的洞窟呢,我只是为了一时好
奇,才……跟着他们背后爬上来的,只是那洞窟太黑了,我不敢……呃……」他
话未说完,突然「呃」了一声,就没有吭声。
不,一团黑影,骨碌碌的从山崖上滚了下来,接着砰然一声,摔落地上。宋
文俊、岳少俊闻声掠出,纵了过去。索毅夫一挥手道:「你们还不拦住他们?」
他这话是朝着四个蒙面黑衣人挥手示意,但四个蒙面黑衣人却恍如不闻,一动没
动。
索毅夫怒声:「你们是死人,还不给我拦住他们?」四个蒙面黑衣人恍如不
闻,站着没动。竺秋兰心中已经明白,这么看来,自己打出去的四颗铁菩提子,
果然都打中了他们的穴道。
照理说这话的人,武功应该极高,怎会从崖上摔下来呢?看他摔到地上,就
直挺汹尚着没有爬起来,就是没有摔死,八成也摔成了重伤,这怎么会呢?索毅
夫眼看四个黑衣汉子不听自己指挥,心中虽怒,但此时无暇多责,正待跟着宋文
俊,岳少俊身后掠去。
无住大师手持禅杖,倏地跨上一步,沉声道:「索施主,你最好站着莫动。」
索毅夫道:「怎么,大师可是想和兄弟动手?」
宋文俊,岳少俊一下掠到那人身边,岳少俊俯身一看,那人扑卧在地上,一
动没动,虽然没看清他的面貌,但一看到他的身形,觉得十分眼熟。尤其是那件
已经洗得发了白的竹布长衫,心头不禁咯的一跳,失声道:「会是老哥哥。」
宋文俊问道:「岳兄认识他。」
岳少俊道:「他就是赛管辂金铁口,老哥哥的……」
宋文俊道:「他是中了贼人的暗算,你看,这是一支丢手箭,插在他「凤凰
入洞穴」上,八成……」谁说不是,一支和竹筷差不多的丢手箭,端端正正插在
他左胛「凤凰入洞穴」上。
岳少俊正待伸手去拔,宋文俊急忙伸手一拦,说道:「岳兄使不得,此名「
凤凰入洞」,位在肺尖,如不先准备好药物,一旦拔出箭来,人会流血不止。」
岳少俊道:「那该怎么办?」
宋文俊道:「咱们先看看他是否有救再说。」
岳少俊伸手朝金铁口胸口一摸,只觉心脉已停,连身子都有些凉了,不禁含
泪道:「老哥哥,只怕已经没有救了。」
只听耳边有人道:「别哭,人死不能复生,还是上去再说。」
岳少俊拭拭泪,抬头道:「宋兄要上那里去?」
宋文俊道:「兄弟没有说要上那里去?」
岳少俊道:「方才不是宋兄劝我不要哭,上去再说么?」
宋文俊道:「没有,兄弟几时说要上去?」
岳少俊道:「方才明明有人在兄弟耳朵边说的。」
宋文俊道:「这里只有兄弟和岳兄两人,兄弟没有说话,一定是岳兄听错了。」
岳少俊听得一呆,口中忽然「哦」了一声道:「对了,方才老哥哥曾说过上
面有一个洞窟,莫非春梅和崔嬷嬷都躲在那洞窟之中,老哥哥身上这支丢手箭,
就是她们放的?」
宋文俊剑眉一挑,紧了紧手中长剑,说道:「不错,咱们上去。」
岳少俊道:「但老哥哥该怎么办呢?」
宋文俊道:「人死不能复生,此刻只好就让他先躺在茬里,等咱们找到贱婢
,回头再来掩埋不迟。」
岳少俊想想也有道理,点头道:「好吧。」两条人影,一先一后,腾身跃起
,朝石壁右侧飞掠而上。
再说竺秋兰,眼看宋文俊、岳少俊朝跌坠下来的那人掠去,正待纵身跟去,
只听耳边又响起那个低沉的声音说道:「竺小妹,你别过去。」
竺秋兰听得不期一怔,忖道:「难道从崖上跌下来的,不是他么?」
只听那人又道:「你岳大哥已经替他收尸去了,你过去也没用,咱们还是办
正事要紧。」竺秋兰不知这说话的人躲在那里,也不知他说的办正事,是什么事
儿?只好望着天空眨眼。
那人说道:「你想问我办什么事儿,对不?咱们刚才不是把那四个浑小子制
住了么?但四个老小辈还没救下呢。」
竺秋兰只是静静的听他说话,没有开口,心想:「你要我如何去救?」
那人好像猜得到她心里想些什么,接着低笑道:「你是卖花婆的独生女儿,
你娘老走江湖,你身边总带着你娘独门解药「百里香」吧,给他们去闻上一些,
不就结了么?」他浚说卖花婆婆昔年善使迷香,却把卖花婆婆的独门迷香「百里
香」说成了独门解药。
这无他,卖花婆婆近十年来已经不再使迷香了,因为使迷香究竟是江湖下五
门的玩意。卖花婆婆近年来,弃邪归正,力争上游,昔年的玩意,自然不肯再使
,但女儿行走江湖,「百里香」解药,身上不会不带。因为这是专解迷香,迷药
的药,宁可备而不用,以防万一,这人好像对江湖上的事儿,十分熟悉,只是没
有明说而已。竺秋兰被他说得脸上微微发热,但也点了点头,表示她身上确实带
了「百里香」解药。其实岂止解药,就是「百里香」她身上也有。
「那就好,你快过去给他们闻上一些。」那人又道:「别怕,只管大大方方
的过去好了,你看,狼山一狈不是跟那老和尚干起来了么?」
如今再说无住大师拦住索毅夫,两人相待了一阵,索毅夫脸上阴晴不定,徐
徐说道:「大师不让兄弟过去看看从崖上失足跌堕下来的是什么人么?」
「阿弥陀佛。」无住大师低喧佛号道:「索施主不用操心,宋少庄主和岳施
主不是已经过去了?」
索毅夫抬目看去,瞥见两人舍了从崖上堕地之人,双双跃起,朝崖上扑去,
不由心头一急,怒声道:「无住大师,索某因你是少林寺有道高僧,故而对你容
忍三分,你以为索某怕了你,这就想错了。」
无住大师冷然道:「贫衲用不着索施主容忍,索施主敢劫持盟主,再假扮盟
主,怎会怕贫僧区区一个出家之人?」
索毅夫深沉一笑道:「你知道就好。」挥手一掌,直劈过来。他这一掌,不
见逼人劲风,但自有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压,无声无息的涌来。
无住大师身为少林寺罗汉堂住持,自然见多识广,一看对方掌出无声,只有
一股暗劲,逼人而来,心头暗道:「好个孽障,你一直深藏不露,直到这时才露
出手来,原来你练的是「大力金刚掌」。心念转动,口中低喧一声佛号,同样右
手一伸,朝前推去。
原来「大力金刚掌」,发掌无声,也没有逼人劲气,内劲完全蕴蓄掌心,直
等掌力击中人身,掌心蕴蓄的真力,才吐涌而出,力足碎石断碑,刚劲无与伦比。
无住大师这一伸手硬接,两人手掌一劈一迎,何等快速?但听砰然一声巨响,无
住大师和索毅夫各自被震得衣袂飘飞,脚下连退了两步之多。
要知无住大师在少林寺中卜本以掌力雄浑著称,如今一个邪门歪道之人,居
然和他铢两悉称,功力悉敌,能不使他心头凛骇,暗暗忖道:「狼山一狈,竟会
有这般深厚的功力。」
索毅夫退出两步之后,目光一抬,望着无住大师,同样心头暗暗惊异:「这
老和尚果然名下无虚。」他瘦削脸上,忽然浮现起一抹阴森的笑意,一言不发,
挥手又是一掌,遥递击出。这是一记「劈空掌」,但却和一般的「劈空掌」有异。
「劈空掌」武林中会的人很多,一般在掌力击出之时,掌风凝聚,势道劲直
,但索毅夫击出来的一掌,依然不带一点声息,宛如一般和风。无住大师自恃功
力,岂肯退让,一见对方遥空劈来,立时功聚右臂,口中大喝一声,扬手遥劈过
去。
两人掌力乍接,无住大师立时感觉不对,对方劈来的一股轻柔掌风,突然间
力道大增,像巨浪般撞击过来。掌力之中,另有一股阴柔劲气,暗含摧心震腑之
力。老和尚心头一惊,暗叫一声:「摧心掌。」口中微微吸气,右手立即加强劲
道,抵住对方掌风,左手一掌,跟着往前推出。
在左掌推出之时,右掌快速无比的收了回来,但一收即发,紧跟着左掌,又
猛推出去。要知他推出左掌,只是接替右掌,但右掌一收再发,发出去的力道,
就已增强了何止几倍?他这一波接一波的推出,正是消灭对方「摧心掌」震力的
最好办法。
索毅夫喉头发出一声阴森的冷笑,左手扬处,又是一掌遥空劈击过来。他左
手这一加入,震力登时大为增强,无住大师双脚站桩,双掌直竖,运起全身功力
,如推万钩巨石。索毅夫同样双掌前伸,缓缓向对方压去。两人方才还在比拼内
力,因为两人中间,少说还相距有七八尺远近,各自源源不绝的从掌上输出本身
真气,互较短长。
双方若以修为功力而论,无住大师自然要稍稍胜过索毅夫,但这对无住大师
来说,就吃了亏。因为索毅夫练的是「摧心掌」,掌力只是一个幌子而已,主要
的就是挟杂掌力之间的一股能摧心震腑的阴柔震力。「摧心掌」最歹毒之处,因
为就算是和他功力相等的人,一样会受他震力的伤害。
因为你和他功力番敌,在双方掌力僵持之际,他那隐藏在掌力中间的阴柔震
力,就可以借你之力,发出震波,震伤你内腑。除非你修为功深,一波又一波的
加强掌上力道,因为掌力在一波又一波的加强,每了波都能抵消对方震力,方保
无事。
无住大师在功力上,虽然略胜一筹,但只要时间稍长,内力消耗甚多,势必
转落下风。这一点,无住大师自然十分明白,因此他在索毅夫全力推进之际,他
脚下就缓缓后退。后退,就是保持实力,和对方拉长距离。索毅夫自然不肯放弃
目前有利的距离,因此无住大师这一后退,他就一步步逼了上去。
那知左脚堪堪跨出;方脚正待跟进,猛觉脚尖绊在一块大石头上,踢得隐隐
生痛,一个人也几乎朝前倾跌出去。索毅夫平日只是缩着头,没有露相,一身武
功,可着实厉害,右脚一绊,身形前倾之际,倏地腾空跃起,双掌也势由上而下
,朝无住大师追击过去。照说,地上有大石绊脚,身子腾空跃起,空中总不会有
大石绊脚了吧?
但就在他双掌发出「摧心掌」力,朝前飞扑过去的一刹那,左脚脚背,又绊
了一块大石。而且这下是脚背踢在大石上,比方才还要重得多,脚背可是碰不起
的地方,这下直痛得他口中「啊」了一声,眼前直冒金星。一个人之能腾空飞扑
,所凭仗的就是提着一口真气,他这一绊一痛,二口真气那还提得住,立时头重
脚轻,像倒栽葱般翻了个筋斗,跌扑下来。
差幸他还算不含糊,快要落到地上之时,两手一划,身子贴地平飞出去一丈
来远,上身一昂,两脚落地,站住了桩。无住大师正在步步后退的人,突觉压力
一松,对方掌力不但未全消失,他脚下好像绊了一跤,连人都几字要倾跌出去。
一时弄不懂他好端端的脚下何以突现跄踉?
再一细看,他脚下明明什么也没有,怎会?哦,他跃起来的人,忽然又是一
个倾跌,跌扑下去,几乎跌了个狗吃屎。无住大师收回双掌,不禁看得暗暗称奇。
狼山一狈平日惯用心机,这回连吃了两次暗亏,第一次还可以说是自己不小心,
脚尖踢在石头上。第二次身在空中,又那来的石头绊脚?
他人还没有落到地上,心知定有蹊跷,等到双脚落地,目光左右一瞥,除了
无住大师,和他相距一丈开外,根本没有第三个人。无住大师方才双掌和自己遥
遥相对,当然不会是暗算自己的人,心头惊疑不定,冷冷的道:「什么人暗算兄
弟……」
他这一开口,突觉一阵冷风迎面吹来,吹得满嘴都是小泥沙,呛住喉咙,连
咳带吐,才算把口中泥沙吐去。只觉后颈又有人吹着冷气,心头一怒,一声不作
,抻手一记「龙尾挥风」往后拍出?人也随着一个急旋,转了过去,身后空荡荡
的,那有人影?心中更是犯疑。
忽听木门那边,连着传来几声喷嚏,接着响起连声喝叱,就有四道人影,飞
掠过来。那正是武当游龙剑客史傅鼎,终南飞虹羽士陆飞鸿、八卦门甘玄通、六
合门秃顶神雕孟达仁等四人。索毅夫一看苗头不对,没待他们掠到,口中发出一
声唿哨,双足一顿,身形冲天飞起,箭一般朝外激射而去。
耳中只听有人低笑道:「索老大慢走,不送啦。」这时广明和金甲神霍万清
已力搏了四五百招,双方都已打出真火,舍命相拼。但依然功力悉敌,相待不下。
广明听到索毅夫这声嗯哨,一时不敢恋战,右拳握笔,左手上指如钩,接连
两招,把霍万清追退一步。一言不发,顿顿脚,腾空飞起,身如灰鹤,越过围墙
,往外掠去。霍万清须发如朝,大喝一声:「贼秃,那里走?」正待纵身追去。
竺秋兰叫道:「霍总管,快请留步。」
霍万清脚下二停,回身问道:「竺姑娘有何见教?」
竺秋兰道,「崖上有一个石洞,宋少庄主和岳大哥已经上去啦,咱们快上去
接应他们才是,那贼秃既已逃走,不用追啦。」等飞虹羽士,秃顶神雕等人掠到
无住大师跟前,狼山一狈索毅夫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无住大师走上几步,伸手取过禅仗,迎着合十道:「阿弥陀佛;四位道兄总
算醒过来了。」
秃顶神雕道:「这是竺姑娘赐救的,唉,咱们这几个老江湖,今晚真应了一
句俗话,阴沟里翻船,算是栽到家了。」
无住大师同道:「四位道兄怎么会着了他们道的?」
甘玄通道:「大师现身之后,咱们四个不是分开来隐身伏在暗处么,贫道隐
伏之处,是在东首屋脊上,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极轻微的衣袂飘风之声!一听声音
,就知来人轻功极高,等贫道转过身去,连人影都还没看清楚,鼻中就闻到了一
股异香,立时失去了知觉。」
史傅鼎道,「在下也是如此,这批贼党竟然不择手段,使用江湖下五门的迷
香。」
竺秋主听得暗暗惊异,忖道:「自己听娘说过,江湖上使用迷香,只要闻上
香味,就会立时失去知觉的,只有娘的「百里香」。其他迷香,多少也要过一阵
工夫,才会昏迷,难道他们使的会是「百里香」不成?」
心念转动之际,忽然想起方才从崖上摔下来的那人,不知是死是活?这就朝
附近地上看去,那知目光转动,找了一阵,方才明明还扑卧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这回竟然不见了踪影。心中一奇,忍不住问道:「老师傅,那从崖上跌下来的
人呢,怎么不见了?」
无庄大师道:「这位施主只怕已经没有救了,他就躺在那里。」回过身去,
口中不禁轻咦了声,崖下那里还有人影?」
老和尚毕竟见多识广,眼看金铁口的尸体忽然不见,使他联想起方才狼山一
狈连连倾跌和口中吐泥沙之事。最后还使了一招「龙尾挥风」,无缘无故朝身后
猛击的种种怪事,心头登时明白过来。不觉低喧一声佛号,说道:「阿弥陀佛,
此人可能是一位游戏风尘的高人,方才贫衲和索毅夫动手之际,还多蒙这位高人
暗中相助……」当下就把方才之事,大概说了一遍。
众人听说狼山一狈竟有如此高绝的身手,不禁大为惊异,后来听到他连连跌
扑,闹得满口泥沙,更觉神奇不止。竺秋兰道:「这就是了,听老师傅这么一说
,这人准是和我说话的那人了。」当下也把那人要她,用暗器制住四个黑衣人,
又要自己去解救飞虹羽士四人的事,说了出来。
秃顶神雕奇道:「只不知这位高人,会是那一位前辈?」
无住大师道:「贫衲方才依稀听说,岳施主好像认识他。」
竺秋兰道:「岳大哥认识他?这会是谁呢?」忽然「哦」道:「岳大哥和宋
少庄主已经找上崖顶去了,霍总管,咱们快些走吧。」
无庄大师道:「不错,二位小施主已经去了一会,咱们该快些上去接应才好。」
霍万清心急少庄主安危,接口道:「在下替诸位开路。」当先踊身纵起,朝
崖上飞扑上去。
这里是大石壁的侧面,方才大家从木门中走出,面对秦履峰插天山峰,和一
,二十丈高的平滑石壁,谁也不会注意到这里来。就算你注意到石壁右侧的危岩
,就让你仰起头仔细察看,若不是金铁口从崖上滚下来,你也决想不到危岩之上
还会有可以攀登的羊肠小径。
那是因为大石壁左侧,依然是一片寸草不生,像露了筋的斜纹石岩。风化已
久,一限就可以看到半山腰以上。如果你不纵到三丈以上,就不会发现上面有落
脚之处,那也仅容你落脚罢了。但有了落脚之处,你就可以慢慢发现那斜横的石
筋,就像一条羊肠小径,可以沿着危岩,「之」字形盘曲而上。
霍万清一马当先,循着「之」字石,曲折而登,无住大师、飞虹羽士陆飞鸿
,游龙剑客史傅鼎、甘玄通、秃顶神雕孟达仁,一个紧跟一个,竺秋兰走在最后。
大家提气而行,一直上到二十丈处,已经折到大石壁之上,此处竟是一片突岩,
足有丈余方圆,已可着到突岩后面,果然有一个黑越越的石窟。
宋文俊、岳少俊二人,各自手仗长剑,一左一右,身子贴着石窟两边,像是
在伺候什么。霍万清一下跃上突岩,问道:「公子……」
底下的话未说完,只听宋文俊大喝道:「霍总管小心。」长剑疾挥,剑光撩
处,嗒嗒两声,两支短箭,被他击落在地,但另一支短箭,已然快速无伦,激射
而至,直奔霍万清前胸。
霍万清昔年追随武林盟主宋者爷子,在江湖上见识过多少大小阵仗,他在还
未跃上突岩之前,已经看到宋文俊、岳少俊二人依然停留在石窟外面,而且身贴
石壁站立。不用说是无法冲进石窟去,这不是极明显洞内的人,凭险据守,只要
稍稍逼近,就会受到攻击,而攻击之道,当然是施放暗器无疑。
因此在他跃上突岩之际,早就留神及此,宋文俊喝声甫落,他右手两个指头
一夹,已把射来的短箭夹住。但觉手指一震,来势竟然十分强劲,低头看去,接
到手中的竟然只有一支竹筷,心头暗暗震惊,忖道:「此人打出一支竹筷,竟有
如此劲道,内力之强,几乎和自己不相伯仲。」但口中却洪笑一声道:「何方鼠
辈,躲在洞穴之中,暗箭伤人,还给你。」
两个指头一丢,竹筷朝石恿中激射回去,但听「啪」的一声,敢情击在石壁
上,溅起几点火星。霍万清心中暗道:「从射去竹筷看来,入洞不到数尺,就碰
上石窟,可见这石壁里面,定然有弯曲之处,形势易守难攻,这倒确是很难冲得
进去。」
他不愧是老江湖,就凭回敬对方的一支竹筷,就对这座石壁,有了初步的认
识。这时无住大师等人,也陆续跃上突岩。宋文俊急忙迎了上来,拱手道:「多
蒙诸位前辈赶来驰援,在下感激不尽。」
无住大师连忙合十还礼,笑道:「少庄主不用客气,这是霍总管定下之计,
贫衲等人其实并未离开马迹山,只是在湖面上停留了一回,少庄主一行人登陆之
际,贫衲等人也就暗中跟了上来。」原来无住大师等人,故意说要各自赶回山去
,其实只是掩人耳目,霍总管早有了安排。
秃顶神雕间道:「少庄主可知石窟内是什么人么?」
宋文俊脸上一红,道:「说来惭愧,在下和岳兄找到此地,发现洞窟,但里
面的人凭险据守,只要咱们迫近洞窟,贼党就施放丢手箭,有时指功和掌风兼施
,不易接近,直到此时,贼人一个也没有露面,不知躲在里面的是什么人?」
霍万清沉吟道:「看来果然是姓崔的贼婆子和春梅那贱婢了。」
秃顶神雕奇道:「姓崔的贼婆子是谁?」霍万清就把自己如何识破崔嬷嬷和
春梅两人在庄中卧底之事,大略说了一遍。
甘玄通星然道:「这么说来,盟主可能就被她们藏匿在这里了。」
霍万清点点头道:「在下也是如此想法,她们劫持了老庄主,一时不可能走
得太远,故而挽请诸位相助,找寻老庄主的下落。」
陆飞鸿道:「那崔婆子和春梅据守不出,此洞形势天成,倒是委实不易攻得
进去。」
史傅鼎道:「狼山一狈和九指罗汉祝祥符,均已逃走,剩下贼婆子和一个丫
头,就算她们凭险顽抗,何足道哉,在下不信她们能负隅几时?」
无住大师道:「史道兄说得极是,只是敌暗我明,你未逼近洞口,她们已经
看得一清二楚,但她们隐身何处,咱们一无所见,这是吃亏之一。洞窟入口不大
,里面可能还有转折之处,兵刃不易施展,这是吃亏之二,有这两点吃亏,是以
不易冲进去了。」
史傅鼎道:「照大师这么说法,咱们如何冲得进去?」
无住大师笑了笑道:「所以咱们必须先设法突破这两点困难才好。」
在他们说话之时,宋文俊朝霍万清关切的问道:「霍总管,你中的毒,全好
了么?」
霍万清笑了笑道:「回少庄主,老朽差幸,把唐门「八宝解毒无忧丹」带在
身边,不然,今晚那能很快就消解了剧毒?」
飞虹羽士道:「大师可有良策?」
无住大师道:「贫僧也想不出妥善之策,但贫僧却颇想前去一试。」
史傅鼎奋然道:「在下愿随大师一行。」
宋文俊忙道:「在下也随大师同去。」
岳少俊正待开口,无住大师蔼然一笑道:「够了,此行只是试探性质,贫僧
也毫无把握可言,人数不宜大多,有咱们三人已经足够了。」
霍万清知道无住大师功力深厚,武学精湛,为少林寺第二高手,有他自告奋
勇,去打头阵,就算冲不进去,也足可全身而退。这就走上一步,拱手道:「营
救老庄主,虽赴汤蹈火,该是在下义不容辞之事,如何由大师去深入冒险……」
无住大师淡淡一笑道:「咱们此行,霍总管是策划全局之人,柯况营救盟主
,是咱们八大门派共同的责任,贫衲能担当攻打头阵的先锋,正是贫僧的荣幸,
总管不用客气了。」
霍万清连连抱拳道:「大师言重,老朽万不敢当。」
无住大师一手持着禅杖,回头道:「史道兄,宋少庄主,请随贫僧身后,入
洞之后,务须保持相当距离,不可躁进。」
史傅鼎、宋文俊同声道:「在下自当谨记。」
竺秋兰急步走上两步,从身边取出一个精巧的火筒,随手送到无住大师面前
,说道:「大师请把这个带去,石窟黝黑,正用得着它。」
无住大师虽在江湖走动,但这类火筒,那是江湖黑道夜行人随身之物,他从
未见过,愕然道,「女施主这是何物?」
竺秋兰道:「这是特制的千里火筒,用时只须轻轻一按机钮,即可打着,火
光可以照到两丈左右。」
无住大师合十道:「多谢女施主了。」伸手接过火筒,收入怀中。
霍万清也探怀取出一面黝黑的古镜,交到宋文俊手中,说道:「这是磁铁护
胸镜,可防细小暗器,公子放在怀中,以防万一。」宋文俊看他说得郑重;只好
收下,贴胸放好。
无住大师手持禅杖,当先朝石窟中缓步走去。史傅鼎、宋文俊各持长剑,一
左一右,紧随他身后,保持了七八尺距离,全神贯注的跟了过去。石窟内这时竟
然一无动静,全由他们深入。无住大师走近洞口之时,早已功布全身,脚下走的
极为缓慢,炯炯双目左右闪动,耳朵更是凝神谛听,丝毫不敢稍懈,此时纵然是
一丝轻微的风声,也逃不过老和尚的耳目。
身在洞口,已可看清石窟内的情形,里面地方并不十分宽敞,但也足有丈许
周旋之地,左右两边较为黑暗,但凭老和尚观察,不似有人潜伏。无住大师心中
暗道:「他们不在洞口施袭,那是他们要诱咱们深入了。」这原是在洞口略一住
足的时间,因为无住大师走的极缓,故而在外人看来,并无多大耽搁。
一入洞口,无住大师脚下突然加快,虎步龙行,迅快站到了石窟中间。史傅
鼎、宋文俊同时一左一右,抢入两边,和无住大师站成了鼎足之势。到了这里,
才看清有一个洞窟向右弯去。
无住大师手拄禅仗,提高声音,说道:「隐伏洞中的施主听着,狼山一狈索
毅夫和九指罗汉广明,都已逃走,只剩下施主几位,困守石恿,又能支持多久,
依贫衲相劝,施主们不如现身出来,只要留下被你们劫持的盟主,贫衲可以保证
你们安然离去。」右首洞扈,黝黑如墨,但却不闻丝毫声息。
无住大师等了半晌,不见有人回答,依然大声说道:「施主们不肯现身相见
,也没回答贫衲的活,那是存心和咱们僵持下去了,诸位隐身洞窟,僵持下去,
未必有利。」洞中还是没人理睬。
无住大师脚下缓缓移动,朝右首洞窟逼近,史傅鼎、宋文俊两人,不待无住
大师招呼,身形闪动,侧身贴壁疾进,很快就抢到转角洞口。就在此时,但听「
呼」的一声,一股强劲的掌风,像怒涛般从洞窟中涌出,撞向左壁。
史傅鼎堪堪掩到左首壁下,耳听风声有异,不敢硬接,匆忙之间,一吸气,
后退了五六尺,掌风劈在石壁上,发出砰然一声大震,石屑纷飞,震得窟顶砂石
,籁籁下落。史傅鼎又惊又怒,一退即进,他已经从这一记掌风,试出对方隐身
在转角右侧,岂肯轻易放过,口中大喝一声:「好个贼子,你敢出手暗袭。」
不待对方第二掌出手,猛地双足一点,右手挥处,剑先人后,化作一道冷芒
,疾若闪电,朝洞窟右侧发掌之处飞冲劈落。无住大师眼看史傅鼎抢先发难,冲
入转角,心中一急,急忙喝道:「史道兄小心。」
就在史傅鼎连剑带人飞扑过去的同时,只听洞窟中有人沉喝一声:「回去。」
又是「呼」的一声,一道劲直的风声,迎着史傅鼎激射而出。
无住大师喝声出口,人已倏然直逼上去,他修为功深,耳目并用,一听风声
;立时发觉不对。那不是掌风,而是一种极为沉重的兵器,不禁想到史傅鼎身子
凌空飞扑,仅凭一支三尺长剑,如何挡得住这凌厉一击?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
老和尚心念一动,右手抬处,镔铁禅杖随手挑起,口中低喝一声:「史道兄速退。」
黝黑的石窟中,适时响起「铮」、「当」,两声金铁撞击之声,也飞溅起一
溜火花。「铮」,是史傅鼎长剑撞上了对方迎击而来的沉重兵器。只觉右臂狂震
,虎口发热,长剑几乎挡不住对方沉重之势,一个人被震得往后倒飞出去。「当」
,是无住大师的镇铁禅杖撞在对方笔直捣出来的沉重兵器之上。
无住大师同样觉得手上一震,心中不禁暗吃了一惊,急急往后跃退。因为他
已从这一记交击之中,发现对方使的也是杖,拐一类兵器,而且出手势道极猛,
功力之深,不在自己之下。石窟之中,地势狭窄,有这样一位高手隐身转弯角上
,出手截击。要想冲出去,实非易事。
就在老和尚堪堪跃退之际,耳中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砰」然一声,似是有人
摔倒地上。这下听得无住大师又是一怔,史傅鼎武当俊彦,一身武功,也数得上
是八大门派顶尖高手。方才这一杖,虽然势猛力沉,史傅鼎手中只是一支轻兵刃
,接不下来,但也不至于被震后退,又摔倒地上。想到这里,不觉回身问道:「
史道友怎么了?」他这一回身,但听「嘶」、「嘶」几缕轻啸,朝身后激射而来。
无住大师沉喝一声:「施主好生歹毒的手法。」左手大袖一挥,向身后卷去。
宋文俊贴身站在石窟右壁,和对方虽然隔着一道石壁,但因石洞是朝右首弯
进去的,他站在右壁,出手不便。此时骤听史傅鼎摔倒地上,急忙一个箭步,掠
了出去,落到史傅鼎身边,凝足目力看去。只见史傅鼎仰面躺卧地上,一动不动
,似是昏了过去,这就抬头道:「大师,史大侠昏过去了。」
无住大师听得一愕,忙道:「你快抱起他,退出洞去。」宋文俊答应一声,
立即收剑入匣,双手抱起史傅鼎,急步往洞外奔去。无住大师手横禅杖,缓缓退
出。
霍万清、秃顶神雕、飞虹羽士等人,都在洞外相候,看到宋文俊抱着史傅鼎
奔出,霍万清急着问道:「少庄主,史大侠他……」
宋文俊道:「史大侠昏迷不醒,大概是中了贼人的暗算。」说话之时,已把
史傅鼎平稳的放到地上。
无住大师跟着走出,低喧佛号道:「阿弥陀佛,史道兄方才凌空飞扑,极可
能中了敌人细小暗器。」
秃顶神雕道:「让兄弟瞧瞧。」俯下身去,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忽然伸手解
开了史傅鼎胸前衣衫,哼道:「好歹毒的暗器,差点就打中了心脏。」
无住大师道:「孟道兄可曾看出她们使的是什么暗器么?」
秃顶神雕道:「是很细小的暗器,少说也中了七八处之多,极可能是梅花针
一类东西。」
宋文俊道:「孟前辈,史大侠还有救么?」
秃顶神雕沉吟道:「照说这种细小暗器,力道不大,只要不中要害,应该不
会有多大危险,只是不把它取出来,那就很麻烦……」
宋文俊道:「孟前辈要如何才能把那些暗器取出来呢?」
秃顶神雕道:「只有一个方法,用磁石把它吸出来了。」
宋文俊道:「霍总管,不知你那磁铁护胸镜,是否有用?」
霍万清微微摇头道:「那是护胸镜,只能抵抗暗器,要从体内把暗器吸出来
,只怕吸力不够……」
秃顶神雕道:「目前找不到吸铁石,只有用磁铁护胸镜试试了。」
竺秋兰道:「吸铁石我有。」随即从身边革囊中取出拳头大一块磁石,递了
过去。
秃顶神雕笑道:「老朽忘了姑娘是卖花婆的传人,令堂以暗器驰誉江湖,姑
娘身边自然会带有磁石的了。」接过磁石,回头朝甘玄通道:「甘道兄,还是你
来吧,贵门「内太极功」粘字诀以吸为主……」
甘玄通笑道:「这是什么时候,谁不知道你们六合门的合字诀,专吸各种暗
器,何况还有竺姑娘这块专吸体内,暗器的吸铁石,你别再找贫道麻烦了。」
秃顶神雕道:「好,好,你别走远,兄弟要是吸不出来,就得你来了。」口
中说着,人已俯下身去,功运右手,握着吸铁石,按在史傅鼎前胸几处伤口上,
一动不动。
这样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只见他缓缓吸气,右手吸铁石,猛力往上提起。
只听史傅鼎口中大叫一声,倏地睁开眼来。秃顶神雕随着站了起来,舒了口气、
说道:「好了,竺姑娘,你身边一定带有令堂的止血生肌灵药吧,那就麻烦你给
史道友敷些药了。」
竺秋兰答应一声、取出金创药,和岳少俊一齐蹲着身子,给史傅鼎上了药。
秃顶神雕拿着吸铁石,凝视了半晌,回头朝飞虹羽士徐徐说道:「好险,陆道兄
请看,这是什么。」
飞虹羽士举目一瞧,只见吸铁石上,粘附了十数截断针,每一截断针,都裹
着一缕缕血丝,不觉色变道:「脆铁催魂针。」
「一点没错。」秃顶神雕嘿然笑道:「霍总管,你道贵庄那烧火的崔嬷嬷是
谁?」
霍万清道:「莫非是凶名久著的陕北催命婆子巫姥姥?」
秃顶神雕道:「不是她,还会是谁?」
霍万清点点头,沉思道,「那春梅的身份,似乎还在巫婆子之上,不知又是
什么来历?」
无住大师低喝一声,「从盟主的天华山庄,以至八大门派,都在他们计算之
中,但咱们的人却连人家是何来历,都仍然一无所知,看来咱们八大门派,在江
湖上当真是没落了。」
甘玄通愤然道:「大师,走,贫道倒是不相信巫婆子能有多大能耐。」
宋文俊道:「在下开路。」长剑一抡,当先朝洞中抢了进去。
无住大师眼看宋文俊抢先掠入洞去,怕他有失,口中急忙喊了一声,「少庄
主等一等。」一面回头道,「霍总管、孟道兄、陆道兄诸位,务请守在这里,咱
们退路不可有失。」
在他说话声中,甘玄通已经跟着宋文俊身后,掠入石窟。无住大师不敢怠慢
,一手提着禅杖,紧跟而入。宋文俊跃入石窟,仗剑直奔转弯角上,相距还有七
八尺远,就大声喝道:「巫婆子,你作恶多端,还不给本公子出来受死。」他喝
声一落,立即轻如落叶,侧身贴壁疾进,掩近过去。七八尺距离,只一闪身,就
到了转角口处。